老巴斯拉扬皱眉沉思，眼中光芒不停闪烁，其他首领们也传递着恍然的眼色。
至高议会边缘，那条两侧立有伟人雕像的宽阔廊道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革命者一度冲到了廊道中心，但守军很快调度了力量。大批战斗魔法师和战斗傀儡编织出密集的魔力火网，冲锋在前的人群一层层倒下，再被法术炸得支离破碎，将雕像染得片片猩红。
巨大的伤亡让革命者的士气直线下降，不得不退出廊道，依靠新生力量的加入才稳住了阵脚，跟守军隔着廊道对峙。
眼见战况陷入胶着，一个身影自结界外的浮空舰上落下，立在廊道中心那片像从绞肉机里吐出来的尸骸上。
飞舞的紫色光带挡住激流般涌来的各种法术，光带中的修长身影不时被魔力冲击荡起斗篷，露出破破烂烂的紫色法袍。乌黑的长发在乱流中飘舞，法袍下片片如雪肌肤也绰约可见。
“风暴群岛是先祖创立的避难地，数万年来，为魔法师立下伟业的先贤们就在这里，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让他们的子孙苟活在这座狭小的次位面里吗？不，他们是为了保存希望，是为了等待，是为了迎接最终的自由！”
略微嘶哑的清朗嗓音穿透魔力乱流，回荡在廊道两层，十多万革命者和守军们，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海瑟薇…泰德！
“梅奈苏斯背离世界法则，编织邪恶阴谋，企图让魔法师永远与世界分离，成为邪恶力量的仆从。他的阴谋已经破灭，他本人也被神祇处决！”
“和他一样，妄图阻止风暴群岛融入世界，与所有凡人一同迎接新时代的大家族们，也已经一个个被消灭。”
海瑟薇在血泊和尸堆里缓缓前行，虽然一身破烂，偶尔还春光乍露，却丝毫不在意。
当她顶着猛烈的攻击，走到廊道末端那个只有底座的雕像前时，在所有人眼里，她仿佛就是刚从底座走下的雕像本身。
“你们还在为何而战？为已经打上邪恶烙印，化作历史尘埃的那些人留下的命令？难道你们不渴望自由？”
“你们还有选择！放弃抵抗，投入到革命的队伍里！我，海瑟薇…泰德，代表风暴群岛的所有革命者，宽赦你们！”
海瑟薇那神圣的身姿，凛然的话语，让攻击她的法术激流急速减弱，守军开始动摇了。
海瑟薇从地上捡起一面旗帜，那是面法师联合会的会旗。
湛蓝底色中心，白色的基础魔法符文围成一个圈，圈里是颗白色的六芒星。六芒星圈外，九十二颗小的六芒星按层分布着，象征最初来到风暴群岛的九十二个家族。
这面旗帜破了若干个洞，小的六芒星自然不足数了，但中心的符文六芒星还是完好的，只是被血水染成了猩红色。
海瑟薇将旗帜高高举起，转身对革命者呼喊：“你们呢？你们为何而战！？”
沉寂了片刻后，廊道另一侧响起潮水般的呼声，直冲天际。
“为了自由——！”
革命者的洪流冲过廊道，守军轰然瓦解，白银城里最后一处统治者的阵地，终于解放了。
立在那座没有雕像的底座下，海瑟薇抚摸“海瑟薇…米斯莉”这行字迹，低声道：“母亲，我不会辜负你为我所作的一切。外祖母，愿您在魔网中的意志，护佑我，护佑所有凡人，以魔法之力，在力量之路上守护凡人的自由。”
她将旗帜插在底座上，化作紫光，破空而上。
浮空舰上，海瑟薇的叔叔高登迎向她，埋怨的道：“注意下仪态，您现在这样子……”
“就是要让大家看到，我不是只驱使他们去流血牺牲，我和他们一样，也在战斗”，海瑟薇摆手道：“不说这个了，现在次位面膜的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高登语气很沉重：“附加的功能性法则，也就是各种法术模型正在失效。现在次位面正重回主位面，等主位面空间膜重新遮蔽风暴群岛时，又会产生一轮猛烈的魔力冲击。”
“到那个时候，不仅所有功能性法则会失效，基本的防护法则都会受到严重影响。风暴群岛会完全跟主位面对接，还能剩下什么，谁也不知道。”
海瑟薇拍着额头，忧急的道：“这就是说，像浮空舰这种风暴群岛专属的魔导器，到时候都会失效，战斗魔法师也会用不出法术了。”
高登点头：“是的，我已经通知了舰队，尽快就近降落。不过浮空舰并没有做防水的密闭设计，只能降到白银城和附近的岛上。”
“浮空舰队还是小问题，到时候风暴群岛跟开拓位面的连接，也会因为空间畸变而出现问题，我们的损失会很惨重。”
“真是场巨大的灾难啊”，海瑟薇苦笑：“不过跟次位面膜的法则完全失效相比，又不值一提了。”
她再想起什么：“后备方案已经启动了吧？有多少座魔法塔可以支撑？”
高登说：“加入我们队伍的所有家族都已经做好准备了，白银城里也有四五十座魔法塔可以加入。不过不是所有魔法塔都饲养了魔力畸变兽，最多只能缓解重回主位面的魔力冲击。”
“能做到这点已经不错了”，海瑟薇松了口气：“感谢一千年前的老祖宗们，要求每座魔法塔必须接入次位面膜，为法则提供魔力，没把所有砝码都压在……地底城上。”
高登提了个建议：“我不太清楚地底城的情况，根据您发回的消息推测，支撑法则化次位面膜的能源已经被破坏了，但控制塔应该还是完好的，而且还在起作用吧？”
“如果操作控制塔，主动把次位面膜的功能性法则关闭掉，将所有魔力用来维持连接开拓位面的空间通道和基本防护法则，损失会降低到最小。”
“这是个好主意”，海瑟薇摇头：“但导师……梅奈苏斯借至高议会彻底瘫痪的机会，篡改了控制塔的权限，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操作，短时间内，我们不可能破解他的禁制。”
“海瑟薇”，高登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那不是看侄女的目光，而是在看一位领袖，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海瑟薇在家族里最信赖的人。
“我觉得，您的导师，肯定给您留了权限。”
海瑟薇愣住，片刻后她缓缓点头：“的确，这个可能性很大，他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高登躬身行礼：“那我去调度部队，掌握控制塔。”
海瑟薇叫住他：“再调一支部队，护送李……普雷尔公爵到我们的岛上休息。他们还在白银城，我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安排。”
感应了一下传讯戒指的位置，她说：“就去……咦？怎么还在阴影城？”
她有些焦急：“说不定出了什么事，你优先处理这事。”
记下了位置，高登此时终于显露出一丝亲情，淡淡的笑道：“用什么规格接待呢？是贵宾，还是家人？”
“叔叔……”
海瑟薇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当然是贵宾！”
高登嘀咕道：“先做点准备也行啊。”
海瑟薇没好气的道：“现在可不是说那种事情的时候！”
等高登走了，海瑟薇拍拍脸颊，有些懊恼：“这么明显吗？”
她皱眉道：“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呆呆的想了一会，她绽开笑颜：“还真的是呢，真是奇妙，我居然会喜欢一个比我小了好几岁的小家伙，这意味着……我要跟特蕾希娅女王抢男人了？”
海瑟薇将身体深深陷进座位里，叹道：“抢就抢吧，只要我喜欢。反正他跟特蕾希娅不是同路人，就是他身边的圣女真的太多了，而且他的女神……”
她又皱起了眉头：“跟他的联系似乎太紧密了，怎么看都不像是神祇跟代言者的关系呢？”
过了好一会，高登回来报告：“控制塔在阴影城的底座部分发生了爆炸，我们派去查看的人被挡住了。”
“挡住了？”
海瑟薇愕然：“谁这么大胆，还敢挡我们的人？是梅奈苏斯的残部，还是哪个大家族在垂死挣扎？”
高登脸上满是诧异：“是阴影城的人，他们还在做什么布置，我们的人想要阻止，被普雷尔公爵阻拦了，公爵还说，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
“李奇——！”
海瑟薇霍然站起：“他想干什么！？”
三百七十 人有做奴隶的自由，人民没有（）
海瑟薇去而复返，老实说李奇真有点意外。
她看向远处那座控制塔，阴沉着脸说：“李奇，是黑夜会那些人吧？”
控制塔就在那道从白银城直至地底城的巨大裂口边缘，就算炸不烂底座，只要动摇了底座下的地基，整座塔也会带着周围的土石，一同滑入不知道有多深的地底城。
“黑夜会那些暴徒说要炸控制塔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们是不自量力，没想到……他们居然有了机会。”
海瑟薇转头看李奇，恨恨的道：“是你给了他们机会，现在还护着他们一起捣乱！你还嫌这个烂摊子不够乱吗？”
李奇可没料到会这么快就惊动海瑟薇，稍稍有点心虚，小心的问：“后果会很严重吗？”
“非常、非常严重！”
海瑟薇没好气的说：“控制塔还是好的话，我们就可以调整次位面的法则化，确保风暴群岛回到主位面之后，次位面膜还能具备防护能力，可以抵挡海潮，和开拓位面之间的空间通道也不会受到影响。”
李奇皱眉：“就这样？”
“什么叫就这样？还要怎么样？”
海瑟薇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如果控制塔没了，次位面膜失去了防护能力，风暴群岛重回主位面，海潮倒灌，除了有魔法塔的地方可以靠防护结界保护，其他地方全得完蛋！跟开拓位面的连接也会出问题，已经被膜化的位面碎片会脱离风暴群岛，空间通道会出现畸变，得好些年才能恢复，这相当于风暴群岛积累千年的财富几乎毁于一旦！”
李奇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继续问：“会死人吗？”
海瑟薇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还是很有耐心的解释：“梅奈苏斯把风暴群岛托举出主位面的时候，所有人应该都逃到有防护结界庇护的地方了，这时候还留在外面的人就是自寻死路……”
她狠狠拧了一把李奇的胳膊：“但死不死人这不是重点啊！甚至财富都是其次！本来这是一场摧枯拉朽的革命，下到阴影城的平民，上到愿意拥抱变革的魔法师家族，都齐心协力的推翻落后秩序。让那些暴徒毁掉控制塔，革命就演变成无序的暴乱了！”
李奇被这一拧痛得直抽凉气，心说还好你没动用传奇之力，不然这一下我就得少二两肉了。
海瑟薇尽管生气，依旧用这种亲密的姿态跟他沟通，他也很有耐心的解释：“对阴影城的人来说，这座控制塔的意义不同一般啊。”
“千年前这座塔立了起来，他们就被关进了地底。曾经他们为摧毁这座塔死了一半人，还有位圣女……算起来是你的姑姑吧，也为此牺牲了。”
“借着这场革命的机会，他们摧毁这座控制塔，也是表达绝对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被奴役的决心。”
李奇真诚的道：“既然你也说了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损失的也只是一些财富，就让他们倾泻一下承受了千年苦难的怒火吧。”
海瑟薇皱眉道：“就为了这个？你难道没想过，阴影城在这场革命里出了不少力，等至高议会重建，肯定会讨论阴影城的前景问题。我现在还确定不了决议细节，但阴影城的人肯定会获得自由。”
“现在他们这么一闹，毁掉了控制塔，给风暴群岛带了沉重损失。魔法师会怎么看待阴影城的人，难道不会重新防范他们？不会把他们继续关在阴影城里？”
“等等”，李奇脸色也凝重了：“听你的意思，阴影城这层屏障，你们还会恢复？”
“那是避难所啊！”
海瑟薇抽了抽嘴角，该是努力忍住把李奇骂个狗血淋头的冲动：“风暴群岛的数万年历史，深深铭刻在魔法师的心底。任何时候都必须要有避难所，别说阴影城，地底城都会重建。当然米斯莉那种事情不可能重演了，毕竟那是夜女士与少数魔法师的计划。”
李奇微微摇头：“也就是说，即便阴影城的人，在这场革命里为魔法师流血流汗，最终会得到什么，还得看魔法师的心情，等着他们的施舍？”
海瑟薇一呆，李奇继续道：“至于避难所，那是魔法师退出主位面后的历史造成的。在我来看，风暴群岛重回主位面，魔法师的命运就该跟主位面，跟所有凡人融在一起了。那层膜其实都没必要再存在，再维持阴影城这种规模的避难所，有意义吗？”
海瑟薇的面容渐渐缓和下来，不是把李奇的话听进去了，而是认识到了什么，醒悟自己之前的态度出了问题。
她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李奇，你果然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对吧？”
“我的立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啊”，李奇坦诚的道：“我的信仰是反对一切形式和实质的奴隶制，我的事业是解放费恩所有奴隶，我认为这些在你嘴里是暴徒的反抗者们，才是真正的革命者，他们的行动是正义的。”
海瑟薇用那双明丽银瞳直视着他：“也就是说，你要与魔法师，与我为敌？”
“不，我与奴役为敌……”
李奇严肃的道：“我与企图通过教会奴役凡人的教会为敌，与企图通过暗魔网奴役魔法师的阴谋家为敌，与所有借助力量也好，血脉也好，总之各种手段，奴役他人的人甚至神为敌。”
“我也知道，消灭奴隶制，解放所有奴隶，离实现这个目标还太遥远。我会顾全大局，与所有推动世界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力量团结合作。”
“不过合作不意味着没有一丝分歧，一些我亲眼看到，亲身经历的事情，比如阴影城平民的反抗，我不能因为顾全大局，就视而不见。”
他回视海瑟薇：“说到底，不能就我一边顾全大局啊。”
海瑟薇抿着嘴唇想了想，冷冷的道：“你的女神已经展示了力量，拜祂所赐，我们风暴群岛才能摆脱梅奈苏斯的魔掌，我也才能继续保有自由。你有权向风暴群岛，向我索取回报。”
“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等我们在控制塔里完成了必要的操作后，可以拆掉它，我亲自动手，行了吧？”
她指着控制塔的方向说：“现在，你可以命令他们停下来了。”
冰冷的话语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虽然早有预料，李奇心头依旧沉沉的。
可惜，这还不是终点。
“海瑟薇，施舍来的自由随时都可能被收回去，自由只有靠自己夺取，我说的解放奴隶，就是这个意思……”
李奇说：“摧毁控制塔不是我的希望，是阴影城人的希望，他们同样渴望自由。他们想要的自由，跟你们魔法师想要的自由相比不值一提，但同样都是掌握自己的命运。”
“李奇……我有些怀疑你的女神跟现在的伊斯玛特是一样的了”，海瑟薇稍稍抬起了下颌，那是在某领域是专家甚至是权威，却有人在面前班门弄斧的姿态：“关于自由，不管是魔法之路也好，还是夜女士的神意也好，你还能比我有更深的解悟吗？”
“不要当着我的面说我家女神的坏话，她比很多神祇都记仇的”，李奇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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