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三人齐齐呼出一口气,手心都有一些潮湿。
三星圣阶的独孤舒河,一旦发威,整座万魔大殿将顷刻化为非烟,他们三人则无一例外,非死即伤。
好在,独孤舒河的走火入魔之状,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随之,独孤舒河整个人如一潭冰水一般沉浸了下来,整个人的气息平静无波。
只是再抬眼,独孤舒河的双眼之中却掠过一丝红光,看向陆峥的目光带上了杀机。
独孤舒河这般沉寂的杀机,比之方才暴烈奔腾的修罗地狱,着实更加骇人些许。
陆峥一愣,有些头痛,预感到自己这一场求亲,可能要失败了。
但,这又有何妨?
陆峥要娶的是独孤蚁裳本人而非她的爹,她的爹不同意,固然叫人无奈可惜,但,两人若是两情相悦,其余外物与无关之人,大可不必太在意。
“魔主,不知可否允许陆峥见一见蚁裳?”苦逼的陆掌门,心中想法虽硬气,但在现实面前,还是不得不稍微低一下头颅,譬如要见心上人之前,还是需向心上人的老爹请示一二。
独孤舒河脸庞狰狞了一瞬,眼中除了杀机之外,闪过一抹厌恶与不耐烦。
大抵是因为本身求而不得失了爱妻的缘故,这位独孤魔主每每走火入魔之时,最不喜的便是有情人在他面前情深意浓,哪怕是单方面的秀一秀恩爱,也叫人分外讨厌与排斥。
独孤舒河烦躁地挥了挥手,话都懒得说一句,示意陆峥自己滚去见独孤蚁裳便可。
一旁的独孤离情与冯准两个,也在同时躬身告退。
谁也不敢在随时要走火入魔的独孤舒河面前久待。
陆峥以为,自己这就算躲过一劫了,赶忙弯腰退走。
却在这时,大殿之外,一阵凉风吹过,恰恰拂过陆峥的衣摆袖口。
陆峥不甚在意,他有功体傍身,哪怕这等平地冷风?
却不想,这阵风却是要人命的。
“砰!”
一阵气流破空的巨响,王座之上的独孤舒河,本就处于走火入魔边缘的独孤舒河,突然就跟抽风了一般,竟猛地自王座上腾地站起,身行一闪,冲到陆峥的面前,双手一按,便将陆峥定在了原处。
陆峥不明所以,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突然的变故,也叫还未完全撤走的独孤离情与冯准反应不过来。
便见抽风的独孤舒河,脑袋往前,几乎挨上陆峥的脖子,眼微眯,鼻翼扇动,狠狠嗅了嗅。
与此同时,大殿之外又是一阵凉风吹拂而过,正站在大殿门口的陆峥,理所当然地成了这一阵凉风的主要吹拂对象。
独孤舒河顷刻疯得更加厉害,丝毫不知男男也有别一般,整个人往前猛地一倾身,差点与陆峥面贴面。
“魔主?您这是?”
陆峥都快被独孤舒河给吓尿了,就怕这位老丈人走火入魔之时有一个毛病,那便是生吞活人。
独孤舒河到底没有将陆峥生吞了,他只是再次借着凉风的尾巴,扇动鼻翼,在陆峥身上使劲地嗅了嗅。
旋即,独孤舒河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恍惚,沉默许久,两眼略微无神地缓缓望向陆峥,呢喃了一句:“你身上有一种味道……”
陆峥:“……”
难不成,这也是老丈人走火入魔之时新的一种表现形式?生吞活人之前,要先使劲嗅一嗅,看看这个即将被吞的猎物好闻不好闻?
头大的陆峥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边上看热闹看了许久的另外两人,哪想,独孤离情分外幸灾乐祸,甚至给了他一个“我乐见其成”的微笑表情。
最后,还是冯准稍微有点良心,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小步,朝着独孤舒河叫唤了一声:“魔主?这陆掌门的身上,是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么?要不,属下带他下去梳洗一番,免得污了魔主您的眼睛和鼻子。”
冯准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寻常一插嘴,顷刻便惹来独孤舒河一个凶兽般的狠戾眼神,立刻将冯准吓得面色一白,大退好几步。
彻底孤立无援的陆峥,面色却在逐渐发红发紫,因为独孤舒河突然再度发狂出了一个新高度,竟然双手死死掐住了陆峥的脖子,且越掐越紧,大有将陆峥一把掐成两截的架势。
“嗡嗡!”
陆峥背后的流火剑,发出剧烈颤动,一阵铿鸣,自动出鞘,便要护住。
就在这时,死命掐人脖子却还没有忘记不时使劲嗅一嗅的独孤舒河,大呼两声:“你!你!”
没等独孤舒河“你”出个所以然,这位旷世疯魔的独孤魔主竟然毫无征兆地“哇”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血。
黑血溅了陆峥满脸,然后陆峥便眼睁睁瞧见,刚刚还大杀四方差点掐死他的老丈人,身躯一颤,轰然倒下。
“魔主!”
冯准大叫,抢着上去,赶在独孤舒河坠地前将人死死扶住,可这时,独孤舒河已经完全没了清醒的意识。
陆峥愣在原地半响,旋即怔怔转头看向尚且浮在半空之中的流火剑,用眼神问它:“我的祖宗,这是你干的吗?”
没等宿在流火剑之中的剑灵受气包争辩,慢悠悠上前几步看了看自家老爹伤势的独孤离情,缓缓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陆峥:“怎么,原来你是来刺杀我父亲的么?”
“怎,怎,怎么可能!”
陆峥说话都不利索了,一把将半空中浮着的流火剑抓回手上,暗自死死捏了捏。他就怕,独孤舒河是流火剑所伤。
与陆峥心意相通的受气包,此时自剑鞘之上冒出一个脑袋来,嘴巴委屈地瘪着,眼泪汪汪道:“主人,我啥也没干啊。”
准确的说,流火剑正准备出鞘护主,结果,独孤舒河自个儿就先吐血倒下了。
陆峥对受气包还是信任的,赶紧便对眼神幽幽的独孤离情果断地又说了一句:“我就是来求亲的,怎么可能是来刺杀魔主的?”
将独孤舒河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的冯准,咬着牙抬头,一面叫人喊大夫,一面喊人捉住陆峥。
“魔主身体一贯康健,每每走火入魔时,往往是身体状况最佳之时,怎么可能自个儿吐血?所以,便一定是你反抗之时伤到了魔主!”
冯准眼眶血红一片,激动地说罢,立刻对闻声赶来的几十魔修吩咐:“将此人关入冰窟死牢!锁了修为,严加看管!”(。)
第三百零一章 冰窟死牢()
万魔窟的最深处,有两处地方,生人勿进。
其中一处,谓之尸魔血海,有进无回,往往是处罚犯事的万魔窟高层的所在,或者哪个高层脑袋抽了想要进去试炼试炼,自行体验一把与死亡随时零距离接触的别样快感。
还有一处可怕之地,谓之冰窟死牢,历来用以关押万魔窟中犯了大事被下令当众处死的属下,以及关押非万魔窟之犯人。
而冰窟死牢,之所以可与修罗地狱一般的尸魔血海并列,便是因为但凡关入冰窟死牢之人,并不会马上被处死,反而会让犯人在冰窟中多活一段时日,叫人尝尽了各种酷刑折磨,叫人在肉身与精神上遭受了双重严惩,叫人被折磨得完全疯癫之后,方才将人彻底处死。
如此,冰窟死牢堪称人间地狱。
而这座人间地狱,最不缺的便是各种厉鬼一样的悲惨声音。
“不是我干的!”
“我真是来求亲的!”
此时,寒冰铺地,冷风簌簌的冰窟死牢深处,一声高过一声的吼叫,压过一声又一声的惨嚎大哭,径直传出。
死牢中,各个角落站立着的魔修守卫们,面色如常,似对这般解释说辞早就听习惯了。
与其去听这等没有意义的干嚎争辩,还不如去听四周从无断绝的疯狂痛哭与嚎叫。
而发出这一番不甘争辩的,正是刚刚“加入”冰窟死牢的新成员陆峥陆掌门。
冰窟死牢中,冰牢无数,犯人们除了有一扇脑袋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外,四面均是冰墙,什么也看不到。而那扇唯一的狭小窗户,往往是由守卫们从外拿锁锁住,只在一天一顿的送饭时间时将之打开一小会儿。
因而,每一位犯人往往便像是被关在四面不可视的一个大盒子之中,如此这般,,除了一片白,什么也看不到,更加折磨人。且每一位犯人被投死牢之初,都会被锁住修为。
同样被锁了修为的陆峥,最初被关入冰窟死牢之中时,没有任何的反抗,一是为了避免更大的误会一发不可收拾,二是他直觉他那位老丈人根本没有那么容易死翘翘,只要老丈人尽快醒来,那么便会真相大白,他行刺老丈人的误会也就可以立马澄清了。
可是霉运来袭,挡都挡不住。
陆峥被关入冰窟死牢之中五天了,却半点没有见到要释放他的影子。
期间,独孤离情来了一次。
破天荒的,冷面酷少年,扛着凶刀无极,一路面带微笑,性格之大变,叫一干护卫心惊胆战,就怕他步上他爹的后尘,也走上了走火入魔的不归路。
事实上,这位冷面酷少年只是因为心情太畅快,而一时没有绷住罢了。
陆峥一看独孤离情那笑容,先是一阵恶寒,旋即就是狂喜,扒着因独孤离情的到来而特别打开的小窗户,急切地问:“是不是魔主醒来了?我就说了我什么也没干嘛。离情你可真够义气的,是特意前来告诉我好消息的,还是顺便把我弄出去的?你姐姐呢?她没有误会我吧?”
陆峥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
任何人上门求亲之时,竟然背上刺杀老丈人的名头,都会像陆峥这般,不怎么淡定的。
哪想独孤离情,挂着那像是画上去的喜悦笑容依旧,嘴里却慢慢说道:“陆峥,你便安心在这冰窟死牢待着吧。我家那位父亲始终没有醒来,气息也是时有时无,万魔窟中怀疑你暗中下毒的不计其数,而也有小部分人觉得是你用了你最擅长的幻术,我嘛,倒是赞成另外一种说话,那便是你趁我和舅舅不注意,偷偷捅了我父亲一剑。”
晴天霹雳骤然劈在头顶,陆峥嘴巴哆嗦了好几次,才拿震惊的目光死死盯住眼里没啥笑意的独孤离情,问他:“你不会真的这样傻这样天真吧?我怎么可能做下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更何况,我就算想做,也躲不过你与冯大管事的眼睛吧?独孤魔主更是神功盖世,乃圣阶三星!怎么可能被我偷偷捅一剑?”
陆峥就差没有直接问独孤离情:“你们都是傻子和白痴吗?这么明显的漏洞,也想不到。”
“呵呵。”
独孤离情难得笑出了声,许是因为不常笑的缘故,笑得有点僵硬,叫人听了恶寒更甚。
独孤离情眉毛一皱,眼睛一鼓,愣是强自做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
“不久前,你刚刚与武圣二星的傲云宗闵云打成平手,身上又有宿着剑灵的流火剑如影随形,如此,要捅我父亲一剑,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总归,我父亲也才圣阶三星嘛。与那闵云相比,修为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没有你妹!
陆峥怒目而视,可惜独孤离情也是个铜皮铁骨,根本不以为然。
说罢,独孤离情便带着僵硬的愉悦笑容,扛着大刀,施施然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独孤离情终于说了一句真话,只是那真话压缩成一线,幽幽飘到陆峥耳边,只让他一个人听见了。
“你要抢我姐姐,便是你找死,千不该万不该,我姐姐竟然也心悦你,所以,便只好委屈你,快些去死了。”
陆峥听得目眦欲裂,总算明白独孤离情脸上那笑意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这是盼着他赶快疯赶快是啊!
这一刻,陆峥甚至怀疑,独孤离情这个超级姐控,为了干掉他、抹黑他,特意给自己的父亲下毒或者暗中捅一刀。
难不成冯大管事是独孤离情的同谋?
陆峥忍不住放开自己的思维,越想越气闷,越想越憋屈。
可是,自己的儿子和大舅子合谋暗害下手,与自己不中意的上门求亲的伪女婿心中不满通通捅一剑,一对比,人人都更愿意相信,是陆峥对独孤舒河下的黑手。
若不是因为事情尚且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又因为陆峥与独孤蚁裳的特殊关系,这会儿陆峥早该被各种魔鬼一般的惩罚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四面不透风也什么都看不见的严寒冰牢,却不能阻隔白天与黑夜里各种凄厉惨嚎,中间还夹杂了不少疯癫大哭大笑。
无疑,进了冰窟死牢的,临处死前,都要必经一个过程,那便是被锁住修为,重新成为凡人,各种酷刑折磨,肉身与精神一起崩溃,直到变成不知痛苦的傻子和疯子。如此,这历经了所有痛苦却已经不知什么是痛苦的犯人,便可以浑浑噩噩地被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了。
耳边听着各种各样的可怖声响与绝望惨叫,身在四面封闭、寒气直冒的狭小空间中,真叫人如置身炼狱之中一般,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陆峥所待着的狭小冰牢中,各个角落都布满了划痕与抓痕,浸入寒冰之中的刺目鲜血,更是四处可见。
可以想见,这座狭小的冰牢的前主人,临解脱前,是有多么的疯癫与可怜。
万魔窟作为魔道之首,折磨人的手段如此凶残暂且不表,此时此刻,置身其中的陆峥,只觉度日如年。(。)
第三百零二章 一丝曙光()
独孤离情的到来,没什么其他的作用,只一点,增加了陆峥的焦躁与沮丧。
且不说独孤离情只是嘴上说两句,还是心底当真想要弄死自己。独孤舒河,尚未醒来,情况十分不妙。
而陆峥,是唯一的嫌疑人。
总不可能,独孤舒河是自己吐血吐着玩的吧?冯准也说了,尽管独孤舒河的日常便是走火入魔,但是这位魔主显然已经入魔入出了人生的新高度,每每入魔时,反而是身体状况最佳时,会自个儿吐血,还吐成了气若游丝,那简直就是搞笑。
独孤舒河会是搞笑的人么?显然不是。
陆峥盘腿坐在寒冰地面上,盯着全身上下隐约可见的十数颗白色木刺,若有所思。
这白色木刺,乃是万魔窟的特产,专为封锁人的修为而制,十分高端,管你修为如何,只要被钉上那么十数颗,便像是戴上了镣铐的野兽,任你以前如何凶猛,现在,俱是笼中的鸟,动弹不得。
笼中盯着身上的白色木刺,略惆怅。
纵使没有魔修守卫将折磨手段施展到自己的身上,但背上背负着的莫须有罪名,却叫人总是轻松不起来。
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修为被锁重新沦为凡人的陆峥,每日每夜面对着四面八方的一片白,耳中听着不间断的鬼哭惨嚎,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迟钝,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陆峥真担心,自己快要遗忘了时间,被关成一个傻子。
陆峥更担心,若是独孤舒河当真命薄一命呜呼,那么这一件事,他便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就算独孤蚁裳不会误会他,但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如何堵住?人人都会觉得,是他求亲不成杀了老丈人,可爹被杀了,女儿却还对凶手一心一意,如此,天下人茶余饭后,如何不去议论不去耻笑?
陆峥越想越悲催,心中郁闷之极。有心干脆杀出去,自己去寻找真相。
可惜修为被锁,流火剑被封印,他是什么手段都施展不出了。
难不成,便要如此坐以待毙了?
陆峥死死地皱起眉头,真是急得要撞墙。
真乃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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