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做的,便是把“大哥和二哥虽有小分歧但依旧兄弟情深、和睦相处”的遮羞布彻底掀开。整天看着他们两个兄友弟恭地做戏,转过头来便隔三差五地牵连他,他真是……快受够了。
而且父皇如今目光多是落在西南平南王那边儿,他也想把父皇的心思往北面拉一拉。
就连父皇兴许会因此恼火他都在所不惜——大哥二哥准会排在他前面,两人一个背靠世家从而生起了野心,另一个居然连如何惹得宗亲仇怨都不明就里……
比起他俩,赵之桢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乖巧太孝顺了。
不过,不止赵之桢懂得反思,太子在撤掉费大公子之后也惊觉局势竟已如此棘手,便也急招幕僚心腹商量了半个月的对策。
因为费大公子的缘故,太子与舅家这些年有些疏远,可一旦他有求于母族……结果当真没有令他失望。
至少他从舅舅那里知道了费大公子平素口碑如何,更从舅舅送来的密信中得到了大舅子早与平南王联系的证据。
他当然怒不可遏!
当这些证物摆到了太子妃之父的案头,费家也是当机立断,晚上费大公子便“被重病”了,而且数年之中都没法下床,更不会有什么人能轻易见到他了。
可圈禁费大公子简单至极,收拾残局却是难上加难。而费大公子得罪的一批人,太子总要知道大舅子为何与人家结怨。
这才有了韩家领命拿人一事,而韩大公子从七皇子府中出来,太子自然也知道了韩家跑去向他七弟求援。
幕僚此时小心翼翼建言道:“太子,您看是不是该跟七皇子打声招呼?”
太子微微有些憔悴,但双目依旧有神,“无妨,若是不情愿,七弟自会来见我。”
幕僚默然,心道:那是您亲弟弟,您都不肯放下架子……看来多说无益了。
谁知太子又冷笑一声,“老七是我弟弟,他向来不爱生事……倒是忠顺王府有些意思,当年与我舅舅的龃龉,难不成还要算在我身上?”他也不指望身边心腹劝解,又吩咐道,“明天让贾珍来一趟。”
贾珍……第二天没能来成,因为他爹贾敬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夜过得怎么样,有么有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呀?
第65章()
消息传进王府的时候,元春正跟母亲王夫人闲
元春这一胎大毛病没有;却时不时地不舒坦一下。赵之桢看在眼里;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是陪伴元春的时候更多了,且经常打发人回荣府;请元春的娘家人过来探望。
莫说亲娘王夫人和嫂子李纨;就连贾珠和贾敏都在百忙之中来了几回。
元春也没忘记跟姑妈和哥哥问起“帮人提亲”一事——为柳桓寻个好媳妇,家世过得去就成,关键是能和柳桓好生过日子。据姑妈贾敏说有了点眉目;出了正月便找机会跟柳桓正经提一提。
既然母女两个说起了别人家的婚事;王夫人心中一动,也有意听听元春品评下京中各家的姑娘。
却说王夫人如今出门应酬,别家的太太总是先问她家中老国公夫人如何;紧跟着就问起侧妃是否安好。这种“明示”王夫人若再听不出个好歹来,也忒对不起她掌家太太的身份。
却说;王夫人早已熄了再把王家的女孩儿嫁到荣府的心思,侄女们没有太出挑的。
至于宝钗,她瞧着不错,无奈她那个妹夫一心想给女儿谋个“大造化”,连柳桓这样的青年才俊,妹夫尚且觉得差了些……她也便收了“管闲事”的心思。
“宝玉也出息了,”说起小儿子,王夫人脸色都带了几分自豪,“他的学问老爷都夸,将来自能帮衬您和健哥儿了。如今在家里,和兄弟姐妹处得也好,表姐表妹也时常往来,又是写诗又是赏花,竟是忙个不断呢。”
元春闻言抚着小腹,微微一笑,“都是自家亲戚,就该一起多亲近,没准儿还能亲上加亲呢。”
王夫人一怔,旋即想起小姑贾敏时常与女儿见面……思来想去,她与小姑不大投脾气又如何?宝玉也要科举,林家对儿子的前程自是助力极大。她再不懂朝中事,也明白长子和长女如此亲近林家的缘由。
她却是把元春的“亲上加亲”想岔了:以为女儿跟婆婆贾母想到了一处,都是看好宝玉黛玉……
其实元春的本意不过是荣府的妹妹们到了出阁的年纪,与姑父林海的学生结亲,也是妙事一桩。
元春不知母亲心思,接着劝道,“琏二哥是武官,纵然不拘小节一些,也没人抓住不放。而哥哥中了进士点了翰林,咱们家就要走文臣的路子,与各家往来乃至结亲,都得精心些,宝玉那边儿母亲也要多费心思,不要纵着他浑闹。”
元春如今在荣府颇有几个得用的人手,弟弟宝玉在前世就和秦钟……甚至还有个戏子情分不同,十三四岁的哥儿房里更是“满园锦绣”,房里人比王府大爷赵晗还多。
元春越想越气,干脆直截了当,“莺莺燕燕一大群,荣府二房的哥儿整日扎在脂粉堆儿里能是什么好名声?”
王夫人眉头一跳,连忙辩解道,“宝玉还小,还没到那个……年纪。”
弟弟宝玉是爱好颜色,但和贾琏那种“好色”完全不同,这也是元春和她哥贾珠直接下狠手管教的原因。元春看着母亲,并没说话。
王夫人只好接着道:“宝玉书读得好,人又有礼,不过是几个漂亮丫头,允了也就允了。”
其实贾珠也劝过母亲,不幸王夫人没当回事儿,贾珠若是再说下去……“罪名”都是现成的:你个当哥哥的这么留心弟弟的房里人做什么?!
贾珠这才无奈求助于元春,而元春怀孕多少有点气不顺,完全不在乎扮一次白脸。
她语气郑重,带着几分无法辩驳的坚定,“找些稳当的丫头和小厮,咱们家这些日子……跟原先那些人家比,可强了太多,我担心他们看不过去,背地里使坏。正是因为宝玉还小,脾气秉性还没定准,母亲才该费心看顾他。”
好言好语相劝,若是再不肯听,元春心道:我就把他丢进军营里去。蓉哥儿都能脱胎换骨,没道理弟弟历练不出来。
元春说话声音不大,可在王夫人听来却是声如洪钟,她微垂着头,良久后方道,“您提醒得很是。”
勋贵人家大多都走了下坡路,偏偏自家蒸蒸日上,换成她都要嫉妒几分。谋财害命他们不敢,但败坏她的儿子可一点都不难。
元春又道:“居安思危。咱们站得高,总有人想把咱们拖下来。”
王夫人正要答话,抱琴忽然匆匆走至元春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元春抚着额头,一摆手,“告诉母亲吧。这回可真是巧了。”
抱琴先行了礼,才轻声道:“宁府大老爷殁了。”
王夫人连忙起身,准备告辞回府。
元春目送母亲出门,心中一松:不用担心正月里宝玉为人所乘了。贾敬身为宗子以及上任族长,族人要为他齐衰三月。正逢新年,府中宴饮庆祝往来应酬也就不用多想了。
只可惜正在关口为王爷办事的贾蓉也不得不回来奔丧。依照前世的经历,明年平南王便会大举“发动”,此时宁府上下能安心闭门守孝,实在是再好不过。
时至今日,宁府究竟都做了哪些犯忌讳的事儿,元春依旧心里没底。按照哥哥所说,其实贾珍都不完全知道父亲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只说为了太子而隐瞒收留前朝遗族之女……等太子被废之时,此事足以让贾珍降爵丢官,但总不至于没命。
却说,贾珍不过三品将军,若是再削上一回,到了蓉哥儿还能不能住在宁国公府中都是问题。
元春正披着斗篷,揣着手炉,站在门边,外面梅树的枝杈近在眼前,她甚至能看清花中微微颤动的花蕊:谁知寒风忽起,卷起无数雪花呼啸而过,而那枝杈和花朵在挂上若干冰雪之后,在阳光下更添晶莹纯净之感。
勃勃生机扑面而来,元春自嘲一笑:我这些年都在怕个什么!?就算为了健儿,她也得尽力搏一把,难道权势地位是等着靠着施舍得来的?
心中大定之下,她快步回到房里,压根都没留意身边预防她跌倒的妈妈和内侍。眼见她翩然且稳稳地回房,躲在屋角的管事更是长出了口气。
此时傲梅已经备好了麻衣——元春作为已嫁女,要为伯父贾敬服大功。
不一会儿,赵晗抱着裹得像个小肉球的健儿匆匆到来——兄弟俩同在外书房读书,赵晗午后练习骑射的时候,也会带上天性活泼的弟弟。
健儿听抱琴说是母亲娘家一个他不认得的长辈去世,他乖巧地扶着元春的腿,“娘不要难过。”
赵晗亦道:“侧妃节哀。”眼见元春也不怎么悲痛,以己度人之下,他觉得这位庶母只是在思量亲人去世后对娘家的影响,“许是……少了些麻烦呢。”
他已经知道宁府为了监视,也为了替太子挡“灾”,把那位遗族之女收下,做了儿媳妇。
元春揉揉健儿的脑袋,幽幽叹道,“借你吉言吧。”
太阳西沉,府中四处掌灯之际,赵之桢回府见到元春不免眼前一亮: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他轻咳一声,“我听说了。”
“劳王爷惦记,”元春应了一声,又慢悠悠道,“大爷大姑娘他们已经先后来过,给我道了恼。王妃没来,”她眨了眨眼,“王爷是从王妃那儿过来的?她身子怎么样?”
赵之桢心道:她看着比你还精神。
先王妃刘娡性子要激烈一些,而如今的王妃韩绪却是个不温不火的脾气,不过无论哪一个赵之桢都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差别在于,一个最后撕破了脸,另一个还能维持着几分体面。
刘娡与韩绪都是圣上指婚而来,自然极有底气:这二人自知不管王爷是否喜欢,正妃之位都是稳若磐石。若非刘娡娘家与谋反的宗室有牵连,她和赵之桢能做整整一辈子的怨偶。
至于韩绪,则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他刚进王府大门,大总管便来禀告:王妃无碍,却推说身子不自在而歇下了……
旋即,赵之桢便听说宁府贾敬死了,他也就想明白韩绪为何如此。此时,赵之桢更是坦然道:“她挺好。你娘家出了白事,她八成是担心冲撞,才装病不起。”
元春点了点头,“人之常情,换做我也会着紧肚里的孩子。能相安无事就很好,再礼贤下士似的亲自过来安抚,还有人说她假惺惺,又是何苦呢?哪家王府的王妃还要奉承侧妃不成?”
赵之桢没说话,心里却道:这口气可不大对头啊。
元春继续道:“读书明理之余……我也晓得若是不自量力地染指正妃之位,不用贵妃出手,只怕淑妃娘娘一句话就能料理了我。王妃有圣旨傍身,根本无需在意我。”
就算是王爷您,再不喜欢王妃,还不是得和人家接着过日子?
当然这话太伤赵之桢自尊,元春当然并没说出口。退一步说,纵然是皇帝想废后,只要不是昏君,又稍微在乎些声誉,哪里能说废就废的?
在赵之桢看来,元春平素说话也称不上委婉,但今天这般掏心掏肺,甚至有些话细究起来犯了忌讳都在所不惜……究竟为了什么?
元春怀健儿的时候,身子再不舒坦也没这样发过脾气;为了伯父贾敬之死而哀痛过甚……更是无稽之谈。只怕元春如今连她这个伯父的容貌都有些模糊了。
怎知他还没问出口,元春便已然自问自答了,“我忍不了了!”她一掌拍在坐在她身畔的赵之桢腿上,“我不想让蓉哥儿回京,王爷有办法是吧?”
赵之桢毫不犹豫,“当然。”
“后发制人听着稳妥,却总是失了先机。我那侄儿媳妇总不能一直是个摆设,不管是平南王还是忠顺王府那边,谁想生事都要有人居中联络……”元春果断道,“留着家里这个隐患,吹不得打不得,总这么等着旁人出手,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们若是不肯出手,就下饵给他们,不愁他们不上钩。”
赵之桢深以为然。
贾珍什么底细品行,赵之桢比元春了解得更多。
贾珍为了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跟儿子反目不算什么,赵之桢甚至以为贾珍还会让这个儿媳妇“招待”一下太子。
见赵之桢颔首认可,元春又道,“想做大事,手里没兵如何能成?”若是王爷有一丝不快,她就立即住口不说。
赵之桢也没生气,只轻声笑道,“你可真是敢说。”其实他也猜了个差不离,还是话锋一转,“愿闻其详。”
元春嘴角一挑,“还是要靠王爷,毕竟蓉哥儿在军中才好揪住他们的把柄。我猜,蓉哥儿位置越紧要,他们动手便越早。”
赵之桢答应得十分痛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起元春的事业线正式开启,反正绝不会安心待在后宅当个贤妻良母。她就是从太子被废这儿捞得了第一桶~政~治~资本。
我觉得古代女人大多数也挺现实的,她们为了获得地位和钱财奉承丈夫,跟咱们现代人为升职加薪哄好老板也差不离。只不过咱们现代人干得不开心,可以炒了老板,但古代女人很少能有这个机会啦。
第66章()
王爷应允得十分爽快,显然是……早有此打算,只等自己开口的模样。 乐文移动网
对于自己的侄媳妇秦可卿,元春也是心里有数:甭管是平南王还是忠顺王府都拿秦可卿当做一着闲棋,单独引动效用有限。
毕竟身边女人身份不妥,不过是小节有亏,太子固然好色却始终不曾用强,因此颜面有损,但认错就已足够。
只是到了“万事俱备”的时候,没准儿就是成为压垮太子的关键一招。
可宁府的珍大哥哥能跟太子相比?明知道家里放着个烫手的麻烦,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至少元春没见着他用出了什么对策。
不过她也懒得探究这个堂兄究竟作何打算,前世娘家都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仍然能得过且过,醉生梦死,她在宫中又不得宠,当年眼光亦十分有限,就算为娘家忧虑,还不是无可奈何?
万幸这一世有底气有本事运筹抗争,再看贾珍,元春自是越看越不满。
忍无可忍之下,终于让元春有了今日的“建言”:既然你扶不起来,我就一门心思帮衬蓉哥儿了!
王爷这回更是遂了她的心意,元春猛地拉住赵之桢的胳膊,面带喜色,“王爷也要仔细~调~教~蓉哥儿啦?我代蓉哥儿谢过王爷!”
像是为了回应元春今日的坦诚,赵之桢亦含笑道,“你这个姑妈若不答应,我如何好越俎代庖?”又特地补充道,“调~教~定要吃苦,只看你舍不舍得。”
想让那背后主谋把秦可卿这步最后才肯动用的闲棋,换成新近便不得不发的妙计,那这个诱饵必得“够大够香”才成。
“若是用上苦肉计,你可别怨我。”赵之桢也带上了几分认真。
元春如何听不出王爷的本意?哪是“若是”,显然就是“一定”啊。
她干脆应道:“没得付出,哪来回报?”
前世全家上下都觉得总有贵人“顾念旧日情谊”,必能保得全家三世富贵,却不知因伯祖父和祖父的功劳而攒下的情分早已用光,更是忘了甭管哪位贵人都最嫌弃贪得无厌。
于是她又欣慰道:“这感情好!”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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