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桢自己都能想到罪名:内外勾结,监守自盗!最差也是个与民争利。
赵之桢登时脸色就不对劲儿了,赵晗余光扫过,缓步走到父王身边,偷偷瞄了眼案上的书信,顿时了然:挖墙脚挖得这样明目张胆!
话说赵晗毕竟年轻,背后的事情尚且想不通透,不过眼见父王暴怒,知道去请救兵。
得了他的手势,门口待命的内侍自然心领神会,身子一转就不见了踪影。
能进出王爷内书房之人,至少是深得信赖。内书房对元春来说并不陌生,只不过她也不会主动前来就是:大爷派人来请,她又怎么会摆架子?
而元春的到来,让一直对着案上书信赌气的赵之桢抬头轻叹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面对“心尖儿”之一,赵之桢还真做不到迁怒。
“排忧解难……”元春笑道,“怕是不成,好歹能博您一笑吧。”这语气里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赵之桢扶额苦笑道:“你来……添什么乱?”话虽如此,可哪是真在埋怨元春?
元春缓步走至赵之桢身前,正要屈膝道个万福——再得宠,该有的规矩也不能省。怎知她忽然一个趔趄,正让眼疾手快的赵之桢牢牢拉住。
元春“呀”了一声,旋即扶着赵之桢的手重新站稳,“您可吓死我了。”说完,接着道过万福,还不忘道谢,“幸亏有您在。”
一直默然旁观的赵晗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微微躬身道:“父王,侧妃,儿子告退……回房读书去,”余光正好和父亲的目光相触,赵晗立即改口,“儿子想弟弟了。”
赵之桢闻言,目光便在落在案上寻觅了数息都没找到适合砸儿子的玩意儿,偏偏元春此时善解人意地递上了个引枕……
于是挨了一枕头的赵晗放心地出门,到后院去摆弄弟弟了。
“闲杂人等”一概散去,内书房里只剩赵之桢与元春两人。
爱妃和儿子一起“彩衣娱亲”,赵之桢也不好再阴沉着脸。他倒也大方,直接让元春看过李敬的来信——这封信里没有涉及任何军务,而且赵之桢也有意指点元春,顺便听听她的想法。
赵之桢如此开明,还是因为他有个极厉害的养母:贵妃算不上“干政”,但她的见解不凡,乃是圣上都亲口认可的。
元春坐在赵之桢手边,把李敬的信翻来覆去看了足足三遍,才小心道,“韩大公子这是想给您送钱呢。”
跟王爷说正事,最好还是直来直去。
赵之桢气闷不已,“我看着就是副缺钱的模样?”
元春劝道:“谁不爱钱呢?”想了想又低声道,“要么给官儿做,要么有钱拿……不是常理?韩大公子只是按常理揣测您的心意,没成想猜错了。”
赵之桢听说,反而来了兴致,“这么说,这钱我该拿了?”
元春把心一横,“李将军这个位子,威逼利诱绝不会少。譬如这次,干股若是拿了,李将军怕是得……不知道给哪位腾地方了。”
我可不是挑拨!太子妃她哥横竖前程是没了,又把您得罪了,他当然不怕得罪得更深一些,反正您没法亲自动手砍打砍杀。
赵之桢抚掌道:“不错。”元春的弦外之音,他听得分明,同时还生起股默契之意。
话说,费家在北方耳目众多,李敬前脚收下这份干股,隔不了几天,御史参他的折子就能出现在圣上眼前。
亏空事发,费大公子定是一生闲职,但费家却始终不可小觑。当然,这一家子若是没什么家底和人才,哪里轮得到他家出个太子妃。
赵之桢深吸了口气,“不瞒你说,父皇看中了韩家。”
新王妃的人选跟前世一样的……元春恍然,“难怪您这样为难。”
赵之桢忽然问道:“你不担心?”
元春自认重生归来后,她尽己所能改变了许多,无论是自己还是亲朋,但她的手显然伸不了太长。可韩家这么早便跟赵之桢有了“瓜葛”,她多少有点意外。
也许这一世……他也更值得依靠一点?元春眨了眨眼睛,“有您在呢,我担心什么?”
赵之桢微微一笑,只把元春揽在怀里,却什么都没说。
说心里话,如果刘娡当时能善待晗儿和元春,他也不吝惜到圣上面前去求情:毕竟刘娡不仅不是主谋,还让娘家拖累了,而且……祸不及出嫁女。
这一回的韩家姑娘,据妃母所说,是个老实人……反正甭管人品如何,总之有个不安生的哥哥。赵之桢那股子的恼怒悉数都记在了韩家的账上,同时又腹诽道:父皇,您真是要让韩家助我吗?
转眼一个月匆匆而过,守丧期满的赵之桢独自一人到各处应酬。
而出了正月后,赵之桢便奉父皇之命到郊外大营用心练兵去了,兵部那边据说弄出了些新鲜的玩意儿,也需要将士们仔细演练一番。
话说,圣上终于下定决心,要去了北狄这块心病,至少一场大战下去,能让北疆安生五六年。
否则这次北狄人吃得太肥了,纵然拿大齐没有办法,但抢夺东北若干部族却是板上钉钉。若真是让北狄人得逞,在东北负富饶的土地上扎下根来,那可就成了大齐的心腹之患了。
开春后便是大比,而三年一度的大~选~也在贵妃的主持下操办了起来。
比起王府嫁进来新王妃,元春显是更关心哥哥贾珠的春闱。比起前朝,本朝的进士都要年轻一些,以二三十岁居多——毕竟中进士之后要从七品八品做起,若是年纪太大,等到七十致仕时恐怕连五品还没熬到。
正所谓人到七十古来稀,又有几个人真能活到七十?因此若非才学有独到之处,考官们也不会取中这种将来只能做十来年官的士子。
哥哥贾珠明年就三十了,说穿了不过还有两三次机会——元春心里清楚,一次不中下次想一鸣惊人……差不多就是做梦了。
趁着王爷和姑父都在京中,这次正是最好的机会。
元春心里多少有些忐忑,面上倒还把持得住,但向来贴心的赵晗见状便暗地里打发人到外面去打听……回来还跟元春“报告”:与荣府二房大公子结交往来的都是颇有名气的才子……不过多是寒门出身,且是荣府的老乡。
哥哥回金陵除了读书应试,果然也没闲着……元春闻言心神大定,郑重向赵晗道谢。
赵晗忙不迭起身回礼,“侧妃折煞我了。”
不提救命之恩,只说这位庶母行事公正,又能安抚父王,他都很乐意帮着侧妃跑个腿儿打听些消息,甚至提点一下侧妃的娘家亲戚都无妨。
此时承乾宫中,贵妃正跟一众夫人以及她们的女儿说话,韩浩的妻女自然也位列其中。
粗略一看,贵妃也算心里有数:这对儿母女的确不是什么八面玲珑之人,同时这位不过不失的韩家姑娘……怕也不会太得老七喜欢——老七喜欢活泼明朗的女子。
好歹这母子俩可不像爱生事的,老七的府里能太平就好。真要是换个伶俐好强的姑娘做继妃,那才是永无宁日呢。
因此当晚圣上留宿承乾宫,二人说话之时,贵妃十分坦诚,“韩家母女两个倒都是老实人。”
圣上笑道:“老实最好。”不老实也轮不到他家出王妃,“横竖韩家丢给老七了。”
老七带兵带得性子也忒直来直去了:费家那商队何必非扣在关内?抓实了证据直接在关外当流寇处置不是更好?
作为父亲他希望借着韩家练一练儿子的手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条好歹先摸个边儿再说。
贵妃打量了圣上好一会儿,才道,“老七是我亲手养大的,您若是历练得太狠,我可是不依的。”
圣上无可奈何道:“瞧你这护短的模样。”顿了顿,又轻声道,“有些事儿教不出来,还得孩子们自己悟出来。”
贵妃闻言也是心中戚戚,“那我先暂且狠下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马上去写第二更。
韩家大公子其实是想靠着银钱,早早把七皇子绑在自家的战车上。不过皇子要是这么好把持,当圣上是瞎的吗。
第51章()
如果刘娡娘家没出事;赵之桢还真能理解圣上的意思:韩家就是喂给他;让他练练手段的。
话说赵之桢虽没受什么牵连;但在声望上多少有些损失。多则五年,少则三年;赵之桢都得谨慎行事;最起码不能有什么授人以柄的事儿。
结果他凡事都要反复琢磨,除了看清自己的得失;更看透了别人的心思,唯独忽略了一件事儿:他爹为了补偿他,给了块肥肉。
但能不能吃到嘴里,就看他的悟性和本事了。
凭心而论;太子的军事水平比较一般;因此圣上打算照着“镇北王”的要求来历练和培养老七,在他百年之后,将幽州与河东一带的兵力都交给这个儿子,为大齐镇守北面的疆土。
不过赵之桢还真想到父皇会对他这样好。如今他正埋头练兵;打算正经立上几回大功,把郡王升成亲王。
好在练兵之处就在京郊,隔三差五地赵之桢便回府歇上几天,只要在家,他便腾出时间督促儿子练习骑射……
这事儿当然有个缘由。
却说元春在王府之中说话越发管用,且在赵之桢与赵晗父子心中地位也越发不同,她在房里看账本的时候,父子俩就在外间说话——健儿就在对面榻上自己活动着手脚。
于是就在父亲和哥哥的亲眼见证之下,健儿扶着炕桌晃晃悠悠地迈了几步,小腿儿一软便一下子坐倒在炕上,冲着父亲和哥哥“咯咯”傻笑了两声,然后……自己稳稳地翻了个跟头,再次站了起来,还冲着哥哥挥了挥手……
赵晗无奈地起身抱住弟弟,小声跟父亲道,“儿子无颜以对了。”
赵之桢笑道:“骑射过得去就好。”他倒是从不强求儿子必须是全才。
问题是赵晗的骑射……以赵之桢的眼光来看,实在是过不去,尤其是赵晗已经用心练了小三年。
要知道,一身纨绔气,甚至还有点娘娘腔的贾蓉在军中操练了半年之后,都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骑兵了。而他在给姑妈元春送信的时候,让赵之桢抓了回壮丁,在王府的小校场上跟赵晗来了场比试。
最后贾蓉放水放到赵晗都下不去手,赵之桢才笑着让贾蓉去见元春。自打去年年底开始,宁府要给元春传话,都是派贾蓉过来。
尤氏来过王府几回,总跟元春不太投契——当然,贾珍不会觉得是自己主意忒差,而是认作尤氏不太会说话,也没奉承好元春。
正好儿子回京,这跑腿儿的差事便都交给他了。比起难得见上一面的太子,贾蓉当然更乐意亲近七皇子。顺带着,连姑妈也熟悉了好些。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姑妈贤良淑德,其实是个爱说笑话的明朗性子……
这会儿元春刚把健儿哄睡,正有功夫说话,便仔细问起了贾蓉在军中的经历:这个侄子不仅结实了不少,朝气十足的模样也让元春欣慰不已。
姑侄两个聊了好一会儿,贾蓉忽然低声问道:“琏二叔那边儿……您心里可有数?”
元春眨了眨眼,“是你想问,还是你父亲想问?”
前世的贾珍贾琏都快称得上“狼狈为奸”了,可这辈子二人的见解未免差得远了些:贾珍想的是左右逢源,看准机会,再狠捞一笔;而贾琏却琢磨着稳扎稳打,像王子腾那样朝秦暮楚最是要不得。
贾蓉声音更低,“是侄儿想问。侄儿觉得……有些不妥。”他也把心一横,“是不是给琏二叔换个地方?”
元春笑了,“不是你琏二叔绕着圈子来找我求情吧?你倒是热心。”
贾蓉一怔,旋即连忙起身道,“真是侄儿自作主张,侄儿再也不敢了!侄儿不懂事,姑妈千万别往心里去。”
关口城那地方太鱼龙混杂,琏二叔又不肯像王子腾那般长袖善舞,王爷要么把他调离关口,要么就出面把琏二叔正经划到麾下……贾蓉跟这个叔叔向来亲近,同时他也有点好奇:琏二叔明明过得郁闷,为何不肯向姑妈求情?
如今听了姑妈这句话,贾蓉似乎懂了:琏二叔原来不知道姑妈的本事吗?
其实元春也挺感慨:她这个侄子怕是娘家里除了姑妈贾敏和哥哥贾珠之外,第三个知道她说话在王爷面前有些分量的人。
话说,上回王爷给了实缺,元春连个谢都没听到,这回再主动“雪中送炭”?王爷和她究竟是有多不值钱?
她再想偏心娘家……娘家也得值得她偏心不是?
数天后,便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有孙先生仔细调理,不止姑父一家,连哥哥贾珠也沾了不少的光,至少连考数日,让人精疲力竭的乡试与会试,贾珠全都平安撑了下来……这一回,贾珠中了第十名。
消息传来,荣府登时就是一派喜气洋洋。
娘家报喜的人还没赶到王府,赵晗已经把喜讯告诉了元春。
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她固然欣喜非常,却也还绷得住。再说她早就听姑妈说起,哥哥的文章大约在二甲前列,至于能不能冲进三鼎甲,得要几分气运。
会试过去还有殿试,进士也只是仕途的第一步。
四月,贾珠参加殿试,而赵之桢与韩家姑娘的婚事也定了下来。赵之桢续娶都不是头一回了,圣上直接把婚期定在了秋天。
赵之桢倒是一如既往的偏心,不用元春操办婚事,二而把所有事项交给了王府长史和大管事。
而元春这会儿也是担心更哥哥的成绩,虽有王爷在京城坐镇,姑父也不是善茬儿,可她还是怕忠顺王忽然“想不开”,为难下娘家人,让哥哥分心。
其实元春还真猜着了,忠顺王不是没动心思,但让大皇子拦住了。
大皇子难得推心置腹一回,“朝廷的抡才大典,谁弄出差池,父皇就记恨谁一辈子。”
话说,王子腾到关口城任职这才多久,就捞了十多万的银子了!这里面当然不全是当地商家心甘情愿的孝敬。而且王子腾此时可是大皇子的门人,为出口气得罪大皇子殊为不智。忠顺王这才偃旗息鼓。
可惜忠顺王却不知道,大皇子早看得出王子腾“心不诚”。若是忠顺王只是单纯让王子腾难堪,他是不太介意的。
却说大哥与忠顺王密会,赵之桢也瞧在了眼里,不过因为忠顺王数天都没“下一步”,赵之桢便没和元春提起。
直到殿试放榜,贾珠中了二甲头名,元春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她在向王爷“显摆”再过几年,娘家大约就不用她太操心的时候,赵之桢把忠顺王的打算说给了她听。
元春挽着赵之桢的胳膊向她道谢,同时道,“无知是福……这事儿我不跟我父母说了。”但是她得告诉姑妈和哥哥。
赵之桢哪里听不明白她的意思,“让你家里人留心些。仇怨不宜结,也不易解啊。”
他哪里想到这话还应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话说过完夏天,便是赵之桢再次“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儿当了不知多少回,再说韩家女并非他理想继室的人选,因此婚礼上他显得稍微有点冷淡。
不过他在众人眼中也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如此举止倒也寻常。
当晚,一夜无话。第二日二人一起进宫拜见圣上贵妃淑妃也没什么可说的,等到了晚上……王妃韩绪忽然羞惭地说自己月事来了,又拉了个标致的丫头道,“让这丫头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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