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正被捆绑在汹涌的地狱烈焰上焚烧,通红的火舌穿透皮肉顺着血液穿行烧灼过每一寸骨骼,密密麻麻的刺痛荆棘般生长蜿蜒。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的自负大意付出代价。
自负到逞强,他总是习惯性地忽略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身体不去医院,仅仅经过简单处理就能够安然无恙。
可胳膊和小腿上被他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在不知何时开始化脓流出黄白的组织液,伤口化脓的痛苦比发炎更难忍百倍,暴露在外的伤口稍微扯动就会流出黏腻的液体,混着缕缕血丝滴落在床单上。
他跪在床上,流血的膝盖稍稍弯曲都是阵阵撕裂的痛楚,细白的十指紧紧抓住床单,像只孱弱的奶猫般因为痛苦瑟瑟发抖。
摔倒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以为自己还能站起来。
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还能强忍着身上的痛意下楼背着孩子们去医院,他摔倒在地板上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就连受伤的膝盖抵在地板上用力也丝毫感觉不到痛楚。甚至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么狼狈多么触目惊心,完全就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往前爬,流血化脓的膝盖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拖曳出两道湿润的血痕。
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要去医院才行啊……伸出痉挛的手指死死攀着地板间的缝隙,被高烧折磨得意识模糊痛苦不堪,可他居然满脑子还想着明天的行程和工作。
一定要赶紧去医院才可以……伸直不断颤抖的手臂向前,浑身火烧般逼仄的痛感不然的话……就赶不上几个小时之后的行程了……
孩子们正规一辑的回归成绩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是跌倒般惨烈。回归前每个人都满心期待着,以为这次的成绩能够延续《男子汉》的好成绩再进行一次自我突破上升,可谁能想到现实却像是在每个期待的人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不尽如人意的成绩连带着孩子们也更加辛苦,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可神情中的沮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样的情况下,公司想出的方案就是立刻准备后续曲的回归打歌,排满的行程完全就是杀人般的强度。
是的,他确实心疼孩子们,心疼他们肩上承担的重责,心疼他们脸上愈发疲惫不堪的神情。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尽力一搏又能有什么办法,没有任何人会同情你可怜你,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再一次尽全力去准备下一次的回归,准备下一场行程。
而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绝对绝对,不能再给孩子们添麻烦。
攀着地板的缝隙用尽全力向门口的方向爬去,如果换做平日里理智清醒的安旻希,一定会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狼狈得离谱。
趴在地板上用力收紧十指,他一开始还能稍稍挪动着向前爬几步,可长时间忍受着高烧和伤口化脓的痛楚,他最后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动弹,只能瘫在地板上无力地喘息。
被汗水打湿的衬衫后襟描绘出他单薄过分的肩膀,两片凸起的肩胛骨瘦弱得像是颤抖的蝴蝶,像只孱弱的奶猫一样细弱地呜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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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号锡从来都没有那么庆幸过自己半夜有起床喝水的习惯,虽然因为这个习惯他一直被同住在一起的成员们诟病,可这一次,他却无比庆幸自己在那个时候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去厨房取了个玻璃杯灌了半杯水,喝水的时候他习惯性地一瞥发现自家经纪人的房间里亮着灯,以为对方是深夜工作还没有睡觉,于是就另外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热水准备给人送过去。
郑号锡在敲门没有人回应的时候就已经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了。毕竟以自家猫猫的作息,只要深夜房间里亮着灯就意味着是在工作。
而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半夜给对方送过热水或者小零食,基本只要在门口敲上两声对方就会走过来给他开门,根本就不存在没人搭理的情况。
有些困惑地把水杯放在一旁握住门把手旋转,因为泰亨和柾国他们老是喜欢半夜三更跑到旻希哥房间里睡觉,所以旻希哥就没有了晚上锁门的习惯。而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郑号锡总算是知道了自己那种突如其来笼上心头的恐惧和紧张,究竟是从何而来。
“哥!”拔高声音到几近失声的程度,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真切地体会过身体在一瞬间坠入冰窖的感觉,那种一寸寸腐蚀血肉麻痹骨骼的痛苦和冷意,冷得他即使身处气温尚暖的九月,牙齿也在控制不住得发抖。
他从来没见过,对方这么狼狈脆弱的模样。
分不清是血还是汗水,那个人就这么浑身湿透地瘫倒在地板上微弱地喘息着,像只奄奄一息的奶猫,孱弱得只剩下背脊在轻微颤抖。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瘫倒在地板上的人突然挣扎着抬起头,被高烧染红的脸颊,细密的汗水顺着额角不断滴落,往日清亮锐利的淡琥珀色。猫眼如今却失了焦距,茫然却又脆弱地注视他的眼睛,被烧灼成通红的唇角开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来不及转身跑回卧室把成员们叫醒,他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从床上拿起那条黑色的熊本熊毯子把人裹好,旋即慌乱不已地抱着已经支持不住昏迷过去的人赶去了医院。
一路上,已经没了意识的人乖顺柔软地躺在他的怀里蜷成一团,柔软脆弱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一只熟睡的奶猫。可他身上的温度却烫的吓人,悄悄地掀开毯子的一角露出那人纤细过分的手臂,他忍着心底不断颤抖的酸意检查了每一处伤口,手臂和小腿上的擦伤基本全部都有了发炎化脓的症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郑号锡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明明早上出门前对方还完好无损地笑着和他说再见
他是那么骄傲强势的人,看似外表温顺,实则性格强势清冷,有很多事宁可埋在心里也不愿意找人倾诉。
可事到如今,对方却这么脆弱地蜷缩在他的怀里,瘦弱得像是轻轻一碰,就会像纤薄的瓷器一样碎掉。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病人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吗?”
……
“他的压力指数太大了,按理说这样的年纪即使是从事高强度的职业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压力指数,这样的情况我只在战场上服役的士兵身上见过。”
……
“没有别的办法,他必须休息一段时间想办法减压,他的身体免疫力已经处于危险状态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活活把自己的身体给耗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丢丢玻璃渣,下一章崽子们集体心疼奶猫,甜蜜预警
北欧行预定中
超长更新~年糕开始暴风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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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
第136章 daydrea36()
在把人抱进急诊室输液的时候; 怀里发烧的奶猫又朦朦胧胧地醒了一次。
仰躺在凌乱潮湿的床单上,脸颊通红的奶橘猫虚弱无力地缓缓睁开被汗水濡湿的双眼,无法聚焦的瞳孔像是被浓重的雾气笼罩氤氲; 无辜的目光茫然无措地落进了他的眼底。
“号锡……”和平常完全不同的; 细细软软的声音。
不再是记忆中自家哥哥薄荷凉烟般清冷沙哑的嗓音,那人的声音他曾经听过无数遍早就再熟悉不过。而比起玧其哥的醉酒微醺,旻希哥的声线更加微凉; 开口时似乎总是蕴着流沙缓慢坠落的凝滞感; 像是盛满了细碎冰块和皎白月光的温热泉水。
可如今; 忍受着体内疯狂灼烧的热度,自家奶猫的声音因为高烧而变得细软孱弱,委屈巴巴的样子瞬间让他心里不断升腾的怒气消了大半。
“号锡,不要打电话告诉玧其他们好不好?”
已经快被高烧烧晕过去的奶猫伸出泛粉的手指扯着自家崽子的衣角; 烫得吓人的手心握在手里简直就像是一块烧热的牛奶糖; 修剪整齐的指甲莫名地会让他想起自家哥哥还是那只奶橘猫的时候,软绵绵粉嘟嘟的猫爪肉垫。
“我只是有点发烧而已; 稍微处理一下就好,等会你带我回宿舍; 我还有工作没有……”
“哥!”万万没想到这人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满脑子想着那些堆积成山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 郑号锡那一瞬间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双眸一暗猛地拽住自家奶猫就把人往床上一塞; 往日清亮温柔的声音如今却像是逼仄着嘶哑的怒意,一下又一下敲击在耳膜上。
“哥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回去工作吗?”双手用力按住对方的肩膀陷进柔软的被窝里,性格温和乐观的郑号锡平日里很少生气; 哪怕是别人做错了事也往往都是一笑了之,可如今面对着这人让他心疼到忍不住发涩的模样,他红着眼睛又急又气,语气中也染上了相当罕见的怒意。
“哥你到底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样子!哥……拜托你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
“号锡……”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家崽子脸上担忧难过的表情,安旻希条件反射地想要伸手去轻轻抚平对方眉间的微蹙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按在被窝里。
来势汹汹的高烧把他的脑子搅得根本无法思考,模糊的视线忽明忽暗飘离在清醒和昏迷的边缘,他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拿着医疗设备和药物走过来的医生熟练的抬起他的手臂开始给他化脓的伤口消毒。
化脓伤口的治疗必须先用酒精和镊子完全去掉伤口表面化脓的那一层死细胞,医生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和棉签擦拭着伤口表面泛出黄白的脓水,沾着酒精的脱脂棉每次碰到伤口躺在床上的人就会控制不住吃痛地皱起眉,委屈地想要往他怀里钻。
“号锡啊……我痛我痛……”
在一起同吃同住了那么久,可他从来没见过那样强势的人这般脆弱柔软的样子。不再锋芒毕露,而更像一只柔软孱弱的小奶猫,呜嘤呜嘤地皱着一张小脸寻求安慰。
瞬间被激起保护欲的郑号锡连忙小心翼翼地把人连着毯子一起抱在怀里,又担心弄疼对方又担心再不处理伤口高烧会一直不退,所以只能轻轻把猫猫受伤的手臂从怀里露出来握住让医生处理,一边由着吃痛的小奶猫在他颈侧拱来拱去一边轻声安慰。
“哥不痛……马上就好了,哥再忍忍……”
“痛死了……骗子……呜……”超级委屈地趴在自家弟弟肩头抱怨,他的骨架本来就小,吃得不多也不长个,明明已经是快要25岁的人可看样子却更像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超级委屈地缩在怀里要别人抱抱安慰的样子可爱得简直让人心都要化了。
真是的。
看着猫猫蜷缩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哭得眼尾通红的样子,郑号锡顿时回想起平日里对方总是习惯了给予他们的清冷温柔。
那么坚强稳重的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安静坚定地守护在他们面前,久而久之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忘了,其实他自己也还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
觉得痛了,觉得难受了的时候,像这样躲在他的怀里求安慰求抱抱并不是不可以啊。
总是强势又孤独地活着,总是义无反顾地把他们放在首位,那该有多累。
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谁的安慰和接近都不愿意接受,可寻求安慰和拥抱其实并不是什么丢脸怯懦的事啊,如果觉得辛苦的话,我们当中无论是谁都会愿意为哥分担你的悲伤痛苦。
站在病床边满脸担忧地听着医生说着注意事项,蜷缩在毯子里的人已经睡熟了。不知道是因为高烧昏迷过去还是承受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浑身上下烧得通红的奶猫就这么软绵绵地蜷缩在黑色的熊本熊毯子里呼呼喘着粗气,没有挂点滴的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角,体温烫的吓人,整个狭窄的病房里都是牛奶糖遇热熏蒸融化后甜蜜甘醇的香气。
要把对方放在病床上的时候,因为发烧而变得异常粘人的奶猫揪着他的衣服死活都不撒手,明明看样子已经是睡着了,可雪白泛粉的手指还是挂在他身上不愿意松开。
“嗡——嗡——”手机振动的声音。
郑号锡在办好住院手续之后就给还在宿舍里睡觉的玧其哥打了电话,虽说和对方相处了那么久,他就知道绝对不能在睡觉的时候打搅对方。可如今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只有平日里最稳重可靠的玧其哥。
接到电话的时候,闵玧其的语气明显有些睡意朦胧的不耐烦。他总是在工作室里待到很晚更加需要休息来补充精力应对繁忙的行程,所以鲜少会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来打搅他。
“你说什么?!”脸色煞白地听着对方和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原本还有些睡意朦胧的闵玧其当即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仓皇起身拿起衣服把睡在下铺的南俊一脚踹醒。
金南俊被自家二哥的夺命无影脚踹醒的时候整个人还都是懵逼了,顶着像鸟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满脸茫然地起身四下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自家白的发光的二哥在窸窣窸窣地穿衣服。
“玧其哥?”这什么情况?
“还愣着干什么?”正在穿衣服的闵玧其压低嗓子头也不回地开口道,“旻希哥出事了,号锡刚刚带他去了医院,你现在起来穿好衣服和我一起去医院。”
“什么?”闻言,金南俊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被最近繁忙的行程搅得七荤八素的脑子足足愣了三秒才回过神,连忙起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等到他们急匆匆地从宿舍赶到医院的时候,某只奶猫已经缩在被窝里安静地睡着了。
郑号锡一直守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病床上脸颊通红的猫猫,闵玧其和金南俊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就被自家奶猫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狰狞的擦伤吓了一跳。
“号锡,这是怎么回事?!”严肃着嗓音冷冷开口,自家这位哥生气的时候表情总是给人恐怖的压迫感,尤其是那双清冷过分的下垂眼,看人时的神情和馒头一样软乎乎的长相一点都不搭。
简单地和对方说明了情况,说实话,其实郑号锡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是。毕竟他发现旻希哥这副样子的时候对方的意识已经明显模糊不清了,他急着把人送到医院也就没有时间细问,如今人都已经睡着了,自然也就只能等奶猫醒过来才知道。
等安旻希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
也许是积压已久的抑郁症拖垮了这副孱弱的身体,独自一人躺在松软的床上,不间断反复的高烧和持续笼罩的倦意几乎要把他的意识碾碎,朦胧恍惚间只能隐隐感知到手臂和小腿上火烧般蔓延的痛意。
而他刚想起身,猛然上涌的眩晕感却让他试图起身的瞬间就无力地摔回床上。
好痛……熊熊焚烧的热度在嘶哑的咽喉中蔓延,微凉的空气摩擦过声带隐隐带起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长期紧绷的精神和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让他无暇顾及这副早就已经无力承受的身体,潜意识里以为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健康就算继续工作熬夜也不会有大碍,结果半夜三更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不顾一切地去救那个溺水的孩子,身上受了这么严重的擦伤居然还想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