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了这男人一年多的时间。
顾静姝自认自己对宫宸禹的了解并不少。
就算欧阳纤芊没出手,这男人反应过来时,也绝对会阻止她那样自虐。
当然她拿刀割自己的动脉,也不是为了这男人的关心。
她是真的想借机跟顾家,彻底一刀两断。
瞥了眼宫宸禹放在她手腕上的大手。
既然今天的血已经流,哪怕没自己想象的流得严重。
那也是流。
她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主。
今天该说的话,她一定要说清楚。
抱着这样的心思。
顾静姝看向那边,脸色依然不是很好的顾明瑞。
“这一刀就是我决心跟顾家没关系的证明。”
“请你和你的家人,以后再也不要拿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女的一套,来要求我。”
“也麻烦你回去告诉你的好二婶,好妹妹,我对顾家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他们用不着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一样。”
“与其想着如何打发我,还不如多费点心思在你那好二叔身上。”
“叫他少出来丢点人才好。”
顾静姝知道自己私生女的身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她从来不会去肖想,那些无论她再怎么努力,都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
反正她自己有手有脚,能力也不差,为自己挣一个生活还是有的。
干嘛非要去惦记那个,欺骗了她母亲,害她当了一辈子见不得光抬不起头的私生女的,所谓大家族的东西。
“实话告诉你,本姑娘再怎么丢人,都比不上你那个好二叔。”
“想必你一定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儿吧?”
“他说一辈子玩女人太腻了,早在大半年前,就开始换口味,玩起男人来了。”
“京城四大家族,除去已经陨落的纪家外,权苏两家的子弟,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才,没一个纨绔子弟,顾家却不仅出了你二叔这么个纨绔子,还出了你那好妹妹一个不要脸的女儿,如今再加上个咱们虽彼此不承认,去改变不了血缘关系的我。”
“再好的门楣,有这么些倒霉的子孙在,能走多远都可遇见。”
“我会在有生之年,看着这顾家,是如何一步步作死的。”
顾明瑞只知道,他那个荒唐的二叔,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着家。
虽然知道他在外面,绝对没好事,却没想到他的生活,竟然糜烂的那种程度。
想到H市杨副书记的倒台,明面上虽没影响到顾家。
实际上,无形中的影响大了去。
首先他们没护住这么个,为顾家效命的人,会叫其他同样为顾家效命的人,感到心寒。其次,损失了杨副书记这条线,顾家在南方经营的这条线,等于彻底完蛋。第三,杨副书记这些年下来为顾家,捞了不少钱。
他跟父亲,为这事心里已经烦透。
那个从来只会享受家族庇佑的二叔,他们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但好歹不要扯后腿,行不行啊?
顾明瑞在心里咆哮。
又想到眼前这女人,竟然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从来不阻止。
顾明瑞更是恨得牙痒痒。
“既然你知道他早在半年前,就开始荒唐了,为什么不阻止他?”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父亲没脸面,你们做子女同样没脸面。”
顾明瑞质问的话,让顾静姝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和我妈在这京城,从来就没脸面可言。”
“这可都是拜你们家,拜你二叔所赐。”
“既然你们从来没顾过我们的脸面,我为什么要去顾忌你们的脸面?”
“我刚就说了,我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就是你顾家如何一步步退出,世家之列。”
从小顶着私生女名义长大的顾静姝,虽然没长歪,但从小受到的冷言冷语,还是在她心里埋下怨恨的种子。
她怨恨顾家所有的人和事。
对那个口口声声只对她和她母亲好,却无时不刻不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
她当真是半点感情没有。
对曾上门灌满堂皇,说一大堆理由,要她和她母亲离开京城的顾家二房。
她更是没半点好感。
反正这辈子她和她母亲的人生,基本都毁在这顾家人的手里。
就算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她才不会顾忌这么多。
顾明瑞从顾静姝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厌恨。
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不明白,同样出身名门世家,为什么差距这么会这么大。
不说已经陨落的纪家,权苏两家子孙真的如顾静姝说的那般,随便哪个都能拿出手,而且子孙兴旺。可顾家到他父亲这一代,也算有三兄妹,出了个二叔这样不中用的子弟不说,那个能挑大梁的姑姑,因着年轻时的事,一辈子不婚也就算了,还跟顾家这边几乎断了往来。
整个顾家能挑事的,只剩下他们这一房。
关键是他们这一房,还只他一个儿子。
做什么事,什么事都没人帮衬。
子孙不兴旺,对大家族的传承,当真是致命的硬伤。
但——
这些事,已经如此,他没办法改变。
他只希望不要自家人,还想看自家人的笑话。
虽然这自家人,他打心眼里不承认。
但血缘毕竟存在那里。
“你以为顾家倒了,你跟你母亲会有好下场?”
“不倒我们的下场不也不好,不是?”
记忆中,从母亲知道被顾二爷欺骗后,他们母女两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
尤其后面那顾二夫人知道,他们两的存在,找上他们的住所。
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大骂她母亲狐狸精,骂她小骚狐狸开始。
他们就开始背上道德的枷锁过日子。
她曾劝过母亲,离开这所城市。
母亲也听从了她的建议,可他们孤儿寡母的,人都还没离开京城,就被顾二爷给逮回来。
压根离不开。
“我母亲跟你二叔纠缠在一起的事,谁是谁非,难定论。”
“但我跟我母亲,在知道顾二爷是有家室的人后,就明确表示,我们不参与你们家的事。”
“可你们家先是那个跟只母老虎一样的二婶上门,寻我们母女的麻烦。”
“后来又那个所谓的当家主母,规劝我们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的。”
“无论谁上门,无论哪一次,我们的态度都很明确。”
“要么让我们离开这座城市;要么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生活。”
“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做的?”
说到这来,顾静姝有种对自己人生深深悲哀的感觉。
“你们走也不让我们走,留着你们又不让我们好好过日子。”
“需要的时候,就找上门,拿那所谓大家闺秀的一套来要求我。”
“看你那个妹妹,不肯好好跟人联姻,就可耻地把联姻的事,放到我身上。”
“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专收你们家不要的东西。”
说起顾家,顾静姝有太多的话可以说。
但最让她反感的事,顾家企图拿她联姻。
“我从来没想过,也没享受过你顾家,任何照顾。”
“你们凭什么拿我的人生谋利?”
如今的顾家,由大房支撑门楣。
平日里要见这大房的人,并不容易。
今天意外见到顾明瑞,顾静姝也就顾不得场合。
把心里所有不满,一股脑儿,统统给倾诉出来。
“我看顾家除了拿儿女的幸福,跟人做交易,别的本事也没有了。”
“要不然也不会三十年前,逼着一个足以支撑整个家族的女儿。”
“三十年后,又企图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跟人联姻。”
“就这样的家族,还能排在世家之列。”
“当真让人意外。”
顾静姝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顾明瑞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几次想打断,却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打断人家。
二房的烂事,他虽然懒得去管。
但有自己那个二婶在,这对母女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顾明瑞多少猜得到。
对这些事,他一个昨晚辈的,有时候当真无力左右。
他父亲的话,公事上都忙得不可开交,更不可能去处理这些琐事。
他母亲就算有那个心,使出来的力,也不见得有用。
再说毕竟是两房的人,他们这房干预二房的太多,也容易落人口舌。
“你迟早会后悔的。”
除了这句话,顾明瑞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那就等到那天再说。”
顾静姝无所谓地耸耸肩。
宫宸禹见两人说得差不多。
“走吧,带你去医院。”
顾静姝点头,离开前她朝欧阳纤芊点点头。
“关于你的事,我知道得不少。”
“是从唯一一个对我好的长辈,那里听的。”
“她说当年要不是你救了她一命,她早就没命。”
“她也知道你回京城的事,有机会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顾静姝的话,让欧阳纤芊很意外。
“请问你说的是?”
“十七年前,H市。”
见欧阳纤芊愣了一下,随即了然,顾静姝再次点头,这才跟着宫宸禹离开前往医院。
好好的一顿聚餐,被顾静姝这样一搞,原本欢愉的气氛,早就消散。
免费叫人看了场好戏的顾明瑞,很是后悔今晚自己来参加这聚会。
整顿饭下来,脸上的表情,都很勉强。
一吃完饭,他就急匆匆地离开。
顾二老爷的事,他必须回去处理。
其他人哪怕对刚刚的事,再有想法,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也不会发表任何看法。
以往聚餐后,大家一般还会找家会所,喝点闲酒。
如今欧阳纤芊有孕,苏沁彤有伤,加上这会儿人走得,就剩他们一家子。
一家人要说话,什么时候都行。
去会所的事,就作罢。
从餐馆出来,一家子兵分三路,一是欧阳纤芊和权娅宁,前往权悦家;一是苏沁彤两夫妻,回他们自己的小家;一是苏旭阳自己一个人,回苏家。
司家的根并不在京城,这里的房子,是权悦跟权家相认后,才买的。位于京城,相对新开发的别墅区,离聚会餐厅有些远。
权娅宁两姑嫂,差不多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才抵达司家别墅。
司景灏作为拥有实权的将官,全年基本没什么假期,送权悦回来后就又回了部队。
权悦回家后,就由家里的保姆照顾。
两人到的时候,保姆开的门。
这保姆自司景灏买了这房子,就开始在这里帮佣,权娅宁对她并不陌生。
一见到她,权娅宁开口就问。
“我姐呢?”
“太太在客厅,这几天一直说无聊,脚又肿得厉害,不怎么能走动。”
“权二小姐,二少奶奶,你们若条件允许,接下来就麻烦你们在这里,多陪陪她。”
“在这样闷着,我担心太太被闷坏。”
保姆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挺务实的一人。
对权悦这个女主人,她除了尊重外,也有几分把她当晚辈一般疼。
这些天看她的样子,她真是有些替她着急。
才会不顾身份,说这些话。
权娅宁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听说权悦脚肿得不能动弹,权娅宁不用想都知道,这个爱蹦跶的姐姐,会被拘得多难受。
大踏步走进客厅。
别墅一楼是挑高的建筑,装修得富丽堂皇。走进里面,让人有种走进皇宫的感觉。
当然这是对第一次来的人而言,欧阳纤芊和权娅宁,对这里并不陌生。
见着并没多大感觉。
两人进到客厅,就看到倚在沙发上的权悦,除了高高隆起的肚子,浑身看着的确臃肿了许多。
很明显不是自然胖,是水肿的。
难道上次打电话时,她会跟欧阳纤芊说,不希望司少将看到这样的她。
不过整个人的精神头,看着倒是不错。
那慵懒的样子,让人感觉这是只高贵的贵族猫一样。
见她没自己想象中的惨样,向来对司景灏没好感的权娅宁,立马开炮。
“哼!某人还说把你当宝一样疼。”
“我看那单纯做给别人看而已。”
“要不然这种时候,他早就应该陪在你身边,等着你生产才对。”
“要我,儿女都有了。”
“才不会为了男人一句话,就顶着三十四岁的年龄,又想着怀什么孩子。”
“我就说你纯粹是自找罪受。”
“男人一句话的事,你却要受十个月的罪,孩子生出来后,起码还要三年的时间,才能慢慢放手。”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听到声音知道,他们到的权悦,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这个素来看她家司少将,不爽的妹妹。
一通劈头盖脸的话。
糊了一脸懵逼。
欧阳纤芊是这次才跟权娅宁相处的,还不知道权娅宁跟司少将的不对盘。
乍一听她这噼里啪啦的话,也是一脸懵圈。
“宁宁,你跟司少将,这是有多大仇啊?”
竟然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开腔就说人司少将的不是。
生孩子的事,如果夫妻双方不是都乐意,哪能说生就能生出来。
权娅宁不知道,权悦的过去,欧阳纤芊具体了解多少。
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只想简单表达自己的不爽之情。
“他不是有宠妻狂魔之称?”
“既然有这称呼,那媳妇都要生了,不陪在她身边,算怎么回事?”
同为军人,欧阳纤芊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司少将辩解句。
“他在部队,假期不是说能有就能有的。”
“知道这样,他就更不该让我姐,再生一个孩子。”
“姐生哲霆两个的时候,就是咬紧牙关苦过来的。”
“如今好不容易两个孩子,基本都懂事了,她才刚可以轻松点。”
“这个男人又要姐给他生孩子,这难道不是太过分了?”
“……”
好吧!
欧阳纤芊承认,一般情况下,有两孩子,还正好是一男一女。
很多夫妻都觉得够了,不会想着再生。
司景灏说这胎是为了弥补,当年权悦生哲霆两兄妹时,他没能陪在身边的遗憾。
其实生这一胎,按照军人难以自己支配的时间,他不一定就能,亲眼看着这孩子出世。
这胎的确没多大的必要怀。
缓过神来的权悦。
对自己这个妹妹,喷上司景灏的事,就有理没理都可劲着说的事。
感到颇为无力。
“宁宁,你应该知道,生孩子的事,如果我不愿意,司少将压根拿我没办法。”
“这孩子是我自己想生的,你就别把这事,怪到他头上。”
权娅宁不置可否。
这个理儿,她岂有不知道的理儿。
她就是不爽司景灏,纯粹跟他过不去而已。
不过——
“你都有儿有女了,干嘛非要受这份罪,再生一个?”
“因为看着孩子长大,会有种希望无处不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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