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当成驴肝肺,怪不得周太太那样暴戾,歹竹出好笋这种事果然都是传说。
姚妈妈也不再求人说好话,方家既然摆明了不管方氏母女的生死,那她韩家还能说什么?
方氏在车子里将方家说的这些话听得真真切切,只觉得天塌地陷,当时就绝望地哭了出来。
娘家不要她了,她还能到何处去?难不成真要回周家对着周歧卑躬屈膝,颜面尽失地哀求他不要休妻?
多年的夫妻,她也知道周歧的性情。这男人被她压制了这么多年,心中早有怨气,得着这机会,不将她磋磨死哪里肯罢休。
只是这样一闹,周绮的选秀怕是要黄了。
礼部对每个参选的秀女都要核查身世家族,出身清白,所在的那一房没有污点或是他们认为将会影响女子品行的事情发生,还要有当地官府的具名推荐,这样的秀女才有资格进京候选。
如今周歧要休妻,并且大有不休妻誓不为人的势头,但凡有丁点传言流出去,周绮便连初选都进不了。
周歧不是要休妻,他是想要自己和女儿的性命啊。
方氏哭得晕过去几回。
姚妈妈出门的时候便得了许氏的指示的,方家不肯收留她们,马车便一路向西而行,车轮隆隆,载着被娘家舍弃的方氏和绝望的周绮出了京城的大门。
这天晚上,陈氏神情凝肃,找来小鱼要问她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
“你告诉娘,韩渭可好?”
啥?
好端端的,为什么提起他?唐小鱼半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第99章 说亲()
第99章说亲
唐小鱼快纠结死了,那天晚上陈氏突然提出韩家有意要将她许配给韩渭,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不想这么早成亲,这么早跟男人养儿育女。她穿过来的时候二十五岁,虽然身体是个未成年,但心理上还是很成熟的。谈情说爱她挺向往,但谈婚论嫁恕她心里发怵啊。
韩渭今年十五,比她大了半岁,但在唐小鱼眼睛里,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屁大小孩,而且是中二症晚期患者。
跟个中二小孩子结婚神马的,她心理负担好重……
于是唐小鱼极委婉地跟亲娘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年纪大一些,思想成熟些,会疼人,有容人雅量,没有那么多规矩拘束,比我大个十几岁都没关系。”
大十岁就是二十四五,年长一些也没问题,好歹心理年龄能匹配一点。
陈氏却是听呆了,她怔怔了半晌,才犹豫着小声问道:“小鱼,你对娘说实话,你该不会是……不会是看上了何主簿吧!”
唐小鱼也傻了,我的神,她娘这脑洞是怎么长的,这样也能歪到何崇的身上去!
那是女儿心目中的后爸人选啊,娘您别这么凶残好不好!
唐小鱼泪流满面:“娘啊,何叔叔家的女儿比我年纪还大,您别这么吓我好吗?”
陈氏战战兢兢地说:“可是你认识的人中,符合你这条件的,可不就只有何主簿吗?”
那也不能把我跟他扯一块去啊,我可是想喊他作爹来着。
当然,这句话只能烂在肚子里头不能对陈氏直说。
唐小鱼默默扭头:“何主簿是我的长辈,又是我的生意伙伴,我可是将他当父辈一样敬重的。”
陈氏拍了拍心口,刚刚好悬没被唐小鱼吓出个好歹来。
不是何崇就好。
咦,我为什么要这样想?便是何崇又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这么激烈地反对?
陈氏心下产生一丝疑惑,不过她很快摇着头将它忽略掉了。
“小鱼你也想想,哪有男子过了二十还没成亲的?像你说的,比你大个十来岁的,孩子都不止一个了。难不成你想嫁过去就当现成的娘?”陈氏正色说,“后娘难为,小鱼你可得想仔细了,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孽障。”
陈氏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这年头都兴早婚早育,男子十六岁到十九岁之间,女子十四到十六岁之间结婚的居多。虽然男子二十及冠,女子十五及笄,但多的是冠礼,笄礼上抱着一个,怀里揣着一个的来行礼的。
士族议亲的程序尤为繁复,从议亲到最后行礼洞房,其间一般要拖上两年,讲究些的更可能要花三四年的工夫。所以韩渭尽管才十五岁,此时方打算开始议亲已经算是晚的了。
假设女子十五岁成亲,十六岁当娘,生下的孩子又是十五岁成亲,那么这个时代的妇人有可能三十出头就已经是奶奶辈儿的。
唐小鱼想像了一下自己年过三十便有穿着肚兜的白胖小儿围着自己叫奶奶的情景,瞬间被雷出一身的冷汗。
“我不要那么早成亲!”唐小鱼斩钉截铁对陈氏说,“早早嫁人,相夫教子那一套不适合我。与其被拘在大院子里主持中馈,管理男人后院里的莺莺燕燕,我宁愿刨一辈子地。”
陈氏说:“韩家真的不错,小鱼你再考虑考虑。韩家有男子四十无子方许纳妾的家风,且你外祖母和舅母都那么喜欢你疼爱你,你嫁过去,一来不会有后宅的乱子,二来也不会上头婆婆的留难。”
陈氏说的一点不假。
别说韩渭一表人才前程远大,韩家的门风清正,从韩纶到韩文诰兄弟都是品性端方正直的人,家里也没有那些后宅子里乌七八糟的事儿。韩夫人慈心和气,许氏端慧大度,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再难找到比韩家更让人舒心安心的婆家。
只是,韩家再好,她也不想嫁给韩渭。
“我真的只把他当哥哥看啊。”当弟弟也差不多!
“韩渭人品才学样貌哪样不是出挑的?”陈氏劝她,“自古婚姻大事都由长辈做主,大半女子出嫁前都没有见过丈夫是什么样儿的,盲婚哑嫁的不知多少,你这样还不知足,真不知将来能自己挑个什么样儿的。”
唐小鱼自己也知道,如果放任不管,自己慢慢去挑,有可能最终的结果就是谁也嫁不了。
“娘,让我再想想吧。”
陈氏知道这事事关一生,唐小鱼这样慎重她也是乐意见到的,当下点了点头说:“那你好好想着,左右离明年大考还有一段日子,急也不是很急。”
唐小鱼打发母亲回屋歇息,自己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愣神。
碧桃鬼鬼祟祟蹩过来,把桌上的灯芯挑了挑,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小鱼说:“姑娘,您当真要应了韩家大少爷?”
唐小鱼瞥了她一眼:“你最近越发的喜欢听墙角了哈。”
碧桃厚着脸皮,索性坐到她对面去,急切地说:“姑娘您可千万别应了啊。”
“为什么?难不成你想嫁给他?”唐小鱼坐了那么会子,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也有余心开碧桃玩笑了。
碧桃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一个签了死契的奴婢,才不会想着人家贵门里的少爷。”
“我把身契还给你们了,怎么还说这种话。”唐小鱼白了她一眼。
“我爹娘说了,您能把金宝的身契给放了已是我家的大恩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的把全家都脱了籍。”碧桃噘嘴说,“反正我爹娘跟我都是一辈子要跟着姑娘的,您打也打不走。”
“怕什么,让你们脱籍又不是不要你们。”唐小鱼自认懂她的心思,说,“你们若愿意在我家做工,我高兴还来不及了,不会因为你们要脱籍就不请你们。”
“我不是那个意思。”碧桃连忙摇手,“能跟着您是我们的福份,只是金宝还小,又喜欢读书,我想着他若能有出息,也是我们李家的造化。”
“行了,你别解释了。”唐小鱼抱着碧桃一只手,“你跟了我这几年,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头清楚得很。在外头咱们是主仆,可是在家里,我是拿你当姐妹看的。你若不愿意脱籍也随你,不过等将来你出嫁了,可一定是要脱了奴籍的,到时候我再给你陪送厚厚的一份嫁妆。”
碧桃眼圈发红看着她。
“你总不想将来你的孩子生下来就要给人家当奴婢吧。”
碧桃哽咽起来。
被自家姑娘感动得哭了几鼻子之后,碧桃突然发觉不对,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歪到她自己身上了呢?
反应一向很快的碧桃姑娘立刻不哭了,抓起唐小鱼的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姑娘,我觉得只有李放公子才配得上您!”
唐小鱼幸好没在喝茶,不然这一下非要全喷在碧桃脸上不可。
“你们可饶了我吧!”唐小鱼向后一倒,仰面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哀哀地叫道,“我真的不想嫁人啊现在!”
“对对,不能嫁给韩家大少爷,他身上一股酸气,又傲气得很,完全没有李放公子身上的贵气!”碧桃握着拳头,两只眼睛噌噌放着光。
唐小鱼:“……”
韩渭好歹也是个风姿翩翩的佳公子,打小就是出了名的神童,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暗地里仰慕着他。也不知道碧桃这鼻子是如何生的,竟能在人家身上嗅出酸气儿来。
“李公子人长得多俊俏啊,也和善,远远儿见了咱们就会打招呼,逢年过节成车地拉礼物来,又派了康大叔他们帮我们守庄子。”碧桃两手交握放在下巴上,脸上满是崇拜敬慕,“他看您的眼神儿都跟旁人不一样,那浑身就像能冒出光来似的,好像那九天的仙子下了凡尘,这世间再无比他还要美好的人了。”
唐小鱼想了想李放蹲在她身边,看着她做饭时擦口水的样子,觉得这货跟碧桃口中的那位神仙公子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李公子对您痴心一片的,您可不能负了他。”碧桃双目灼灼地看着她,“将来您说不定就能当上荣王妃呢。”
呵呵,脑残粉真可怕!
你是从哪里看出李放对我痴心一片的?那小子估计连痴心俩字儿长啥样的都还不知道呢。
“碧桃啊!”唐小鱼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出身吧。”
碧桃:“?”
唐小鱼:“我虽然家里有些地,手里头也有个跟人合伙开的铺子,但我爹是给人家当赘婿的,我娘是和离了净身出户的,我小时候还是个傻子连话都不能说的……”
碧桃:“……”
唐小鱼真诚地望着她:“你觉得荣王世子妃能接受这样一个出身的女人当她儿媳妇?”
碧桃哑了半天,才说:“可是您是小仙女儿呢,还献给朝廷玉薯,那是多大的功德啊,太皇太后也喜欢您。”
“没有什么遇仙,不过是我运气好,跌破头把傻病跌好了。”小鱼失笑,“献玉薯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官府在各地推广玉薯种植的时候,可没有提到过我的名字。我献上玉薯,皇上给我赏赐,我们那就是买卖。我把玉薯卖给了朝廷,我得了地,得了银子,我就跟朝廷两清了,你懂?”
碧桃有些绕不过来,不过隐隐知道姑娘说的是对的。
“门第相差太大了。”唐小鱼叹着气说,“这也是我为什么没应下要与韩大郎亲事的原因。韩家千好万好,那也是世族高门。我跟韩渭自小受的教育不同,见识不同,交往圈子层次不同,喜好更不可能相同。年少时可能还没有什么,等年纪渐长,新鲜劲儿过了,能维系着两个人在一起的能是什么?我的性子急又有点倔,韩渭孤高清傲,若是我们俩在一起,说不得过不了二三年就能吵掀了屋顶儿。你觉得到那时候,我外祖母和舅母是向着儿子还是向着我?”
碧桃想了想,似有恍然。
“现在她们宠我爱我,等真结成了至亲姻缘,那点恩情感情亲情就要在日日柴米油盐中耗尽了。”唐小鱼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日后跟现在会疼我的外祖母和舅母变得生份,甚至结下仇怨。”
碧桃振奋了精神说:“那正好,嫁到荣王府去。姑娘您和李公子不也常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我瞧你们之间像有说不完的话。”
唐小鱼笑了起来:“敢情我刚刚说的那话你都没听到心里头去啊。我不能嫁给韩渭,李放就更加不可能了。那可是皇家,是宗室,李放将来还要接掌宗人府,承袭王爵,我跟他之间隔着这么长一条鸿沟呢!”说着,唐小鱼双臂展开,比了个长长的距离。
“不,不是鸿沟,沟还能拿土填一填。”小鱼说,“是天堑!”
碧桃垂头丧气地从唐小鱼的屋里出来,站在空寂的庭院里,觉得四周寂寥,心如一片荒漠。
天意不怜有情人啊!
她仰头望天,含泪看着天上挂着的一轮圆月。
明月还能有时圆一圆,为什么姑娘这么好的人就不能寻到一门好姻缘呢?
然后她看见金黄的圆月一角有一个黑色的剪影,风从屋脊刮过,腰间的流苏被风卷起……
碧桃吓了一跳,捧着脸尖叫了一声。
“嘘!别叫,是我!”那剪影的男人从屋脊上跃下,一把捂住了碧桃的脸,“是我,你穷叫什么?”
唐小鱼的声音从屋里响起:“碧桃,怎么了?”
碧桃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用力拍了拍还在嗵嗵乱跳的心口,狠狠白了他一眼,方扬声道:“没什么,刚刚有只猫突然窜过去,我被吓了一跳。”
那只乱窜的猫无语地看着她。
碧桃柳眉一竖,揪着他的衣襟就把他拖到了院墙一角的阴暗之处:“你来做什么?姑娘的院子也是你可以随便进出的?”
第100章 入宫()
第100章入宫
半夜无聊坐在屋脊上玩剪影艺术的自然是裴世子身边武艺超群又忠心耿耿的伍卫伍大头领。
碧桃姑娘把他当贼一样地问,这让伍大头领心中十分不快。
不过看在当初她与唐小鱼一道救治过世子的份上,伍大头领强压下心头的不快不与她计较,尽量和颜悦色地向她解释:“世子派我来保护唐姑娘,在院子外头怎么能保护得到?我们是轮了班,每日夜里要有人在唐姑娘院中值夜,今日是第一天,所以自然是我当值。”
第一天和你当值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吗?
完全不知道伍头领高大上职位的碧桃姑娘竖着眉毛,桃花粉面含着几分煞气:“这我可不管,姑娘的院子里怎么能有大男人出入?你这样在屋脊上蹲着,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饶是伍卫这样怜花惜玉的人都有些怒了,同样是尽忠职守,被人误会成贼简直是对他职业操守最大的侮辱。
“那照姑娘这样说,以后我们不需要值夜了?”伍卫冷着脸,高大的身影在黑夜中气势十足,每回他一端起侍卫头领的霸气出来,镇南侯府那些丫鬟要么吓得浑身发抖,要么脸放桃花一脸仰慕地对他放电,偏偏这位碧桃姑娘就跟她主子一样,脸上罩了铜皮面具,连半点恐惧或是花痴的表情也看不见。
“我可什么都没说。”碧桃姑娘身高只到伍卫的下巴,在女子中已经算是高挑的了,她微微扬着下巴,眸光清冷得很,“你们既然是来保护小姐的,自然要护得周全。小姐的性命你们要护,小姐的财物和声名你们也要护。以后别让我再半夜三更看着你们在小姐院子里头出没。”
这小娘皮,居然完全不入套!
伍卫看着碧桃扭答扭答走开的样子,心里塞塞的。
现想一想他半夜不睡觉趴在屋顶听来的八卦,不觉迎风落泪,唐小鱼那丫头半点不好搞啊,世子爷您真的想好了?
现在换个对象还来得及!
伍大头领揉了把脸,在内心把为了帮主人探听姑娘心思而抛弃名声做出夜半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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