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想不出来送这样有意义的礼物?
她只是一针一线,用自己烂到无法形容的手工,绣了个扭扭歪歪的“安”字。那即是自己的名字,又是期待他能平平安安的意思。
可他这样的铁血男人,要的不是这些婆婆妈妈的废话,而是坚定的支持吧?
这样说起来,苏美华居然比她更了解穆远。
但无论如何,这一局,她输给了苏美华,输得好惨。
而且因为前世的事,她可能永远永远也赢不回穆远了。他的眼睛会看向别人,前世,他不就是封了王,娶了苏美华做侧妃吗?
寒意,在这春天的暖阳里,悄悄钻进了赵平安的骨头缝。。。
她看着穆远策马而去,高大坚毅的背影消失在南薰门之外,绝无回顾。那巨大的城门好像一张妖兽的巨口,把他吞噬,还有他与她的一切,仿佛再也不会回来。
“公主!公主我们走吧。”秋香上前,轻轻拉拉赵平安的袖子。
大军踏着无法阻止的步子已经前行,有朝臣和男人们继续送行,会直到郊外,与驻扎在那里的数万大军会合。
女人们,三三两两转身回去。
那些不经事的小姑娘,带着隐约的兴奋,因为曾经目睹过英雄的出征,或者还可以等到他们凯旋。她们如玉的手,曾经把礼物塞到英雄的身上,触碰过他们的钢铁身躯。
有过沧桑的女人或暗暗抹泪,或轻声叹息。这一去,不知经年经月,到头来能重新踏入东京城门的,能有三五成就不错了。那些年轻鲜活的生命,就会这样消逝,魂魄归乡,可能都不记得自己是谁。
赵平安更惨些,她的悲伤满溢,连迟钝的秋香都感觉到了。可是,她连自己的心在哪里都找不到了,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只机械的被秋香扶着上车,机械的回到公主府。
皇兄逝世一年多来,她不是精神高度紧张,就是身体超负荷运转。若不是她身体底子极好,只怕早就病倒了。
此时乍一松懈,整个人就被疲惫淹没,倒头便睡,连吃饭也叫不起来。
绯儿等人都知道她身心俱疲,因此小心翼翼的,直让她睡了一天一夜。期间见她并不曾醒,却好似睡得不安稳,还请她师父石道长来请了脉。确认只是累极,并无大碍才放心。
然而这一天一夜对赵平安来说,仿佛只是闭了下眼睛,一秒后又睁开了。
时间,真是神奇。
有时候很短,有时候又很长,有时候还是不断重复。
她躺下就睡了,睡了就梦了,那个梦反反复复,好像她被困在一个空间出不来。
梦中全是她送别穆远的情景,且没有其他的画面,就是他掉转马头离去的那一幕。
那时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而这个梦就像是不断回放,不断的放大所有细节,仿佛穆远也困在一个空间里出不来。
看到最后,赵平安蓦然哭了出来,从梦中硬生生哭醒,并浑身发抖,惊恐万状。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守在她身边的是师兄科科。
看到她在睡眠中翻来覆去的折腾半天,就知道她在发噩梦,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醒她算了,她自己却哇一声哭出声。
赵平安侧身抱住被子,哭得不能自己。
她终于看清了!
穆远在掉头离去的那一刻,他眼神中有一种寒光凛冽的东西。那是决然和诀别,仿佛要在战场上慷慨赴死,再也不回来了。因为他没有什么留恋的,所以要埋尸沙场!
这一别就是永诀吗?
再也见不到他了吗?两世啊。和一个男人纠缠了两世,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
此时她无比憎恨穆耀。
若不是他不管不顾的直接揭破这层迷雾,也许她会带来清风,徐徐吹走一片阴霾,不至于让穆远那样承受着这世上最大的背叛和痛苦,让他愤怒到不想再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人!
“他不想回来了……”赵平安哭到只剩下抽气,“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前世的事,她还有很多回忆不起来。但是她却很确定,那一世,她也是爱穆远的,非常非常的爱。只不知为什么从新婚之夜分手后就再没有相聚,不知为什么要相爱相杀,可她真的是深深爱着他的!
不然,这一世怎么会那么突然就有了好感,很快就生长为爱意?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前世必是爱他,这一世亦如此。
所以,她才如此痛彻心扉。
若老天是想让她品尝曾带给穆远的苦,那么如今她算是初尝。可这,已经痛到她无法忍受,何况她还那么严重的伤害了他?
他恨她,应该!再怎么报复,也应该!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科科试图安抚她。
可这怎么安抚得住?那种错失一切的感觉,还是连着两次,让赵平安也不想活了。
“你不说话,我怎么帮你?”
赵平安只是摇头,“帮不了我的,你帮不了我的。”
…………有话要说…………
忘记说了,存稿君被踢飞,它一个倒猫又肥回来了。
为毛线呢,作者君要搬家喽。
276 一眼即万年()
“那你说他要死了,有什么证据?就算有,你去救他不就得了。”科科有点暴躁。
赵平安哭得肝肠寸断,“他都不理我了,他恨我,不愿意我出现在他面前。甚至他都不想看我一眼,我为他送行,他一眼都不看我……”
“他表面上的眼睛不看,心里的眼睛看了一万遍呢。”忽然,有人插嘴。。。
赵平安正抽气,被惊得打了个嗝。
科科更是把手中正咬到一半的果子扔出去,准确的砸向门边。
黑影一闪,阿布接住果子。
“怎么是你?”赵平安惊愕。
“你是谁?”科科瞪着阿布,而后又转过头,“你认识他?”
赵平安点点头。
“神出鬼没的,我还以为不是个好人。”科科咕哝,并伸出手,“还我!”
阿布就又把果子准确的丢回来。
“你没有跟他走吗?”赵平安问。
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穆远。
阿布摇头,“主上没有发布新的命令,就意味着旧的任务没有完结。所以,我还是大长公主的人。”阿布情不自禁地,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在公主府吃得好,喝得好,他都长肉了,以至动作失了灵活,刚才差点从房顶下掉下来。
他真想和其他兄弟一样上战场,松松筋骨,杀掉那些无耻的侵略者呀。但主上的心肝宝贝在这里,他若不能给主上好好的看顾好,主上就真的会把命交待在战场上了。
他一直以为,这世上谁没谁都活得了。
现在他看懂了,主上没了大长公主,就真的活不成的。就算活着,也不能长寿。所谓痴情种,不过如此罢。他主上什么都好,就是有这样一个大缺陷。
唉,天妒英才呀。
阿布照例在心中疯狂吐槽,为自己暗中加戏。
“他可能太忙,忘记你了吧?”赵平安心中苦极了,“你快追上去,他身边需要人手。”
“我的弟兄们个个万里挑一,不多我一个。。”阿布不禁自豪,转而又道,“主上也不可能忘记我,他不更改命令,就是要我继续保护大长公主。”
“切,你有什么本事,偷听壁角吗?”科科嗤之以鼻。
阿布并不以为意,继续对赵平安道,“公主说我主上没有看您一眼,那真是天大的误会呀。属下当时在场,看得清清楚楚,他眼睛没看您,心里却相反呢。”
“你怎么知道?”科科照例不服气。
她是修道的,但也修身,就是说会武功的,还是很高级那种。怎么刚才就没发现这块黑不溜丢的东西躲在附近呢?这对她的武力值是极大的侮辱。
“公主想,我主上是什么人?一向以冷静理智,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就算他真的记恨大长公主,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就当他恨吧,大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又在那样公开的场合,出于臣子的礼貌,他也会上前拜见。我们武夫,可也是讲礼仪规矩的。再者,我主上的武功高不可测,我这点小斤两在他身边都不够看的,大长公主居然要拦马,在此之前他怎么可能看不见人?可是,他就是一幅没看见的样子,就证明他是要掩饰什么。反而再一次证明,他心里看了公主您千百遍呀。故弄玄虚,欲盖弥彰,一眼万年什么的……”阿布极少一次性说这么大长段话,还夹了好多四个字的。
他是斥候,讲究的就是行动敏捷,隐蔽,观察力超强,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并能用最短的话表达最精准的意思。
可是今次是真累人啊,安慰女人比暗查敌营还累,主上怎么给了他这么个苦差?再者说了,别的男女有私情,都是你侬我侬,他顶多就是跟着面红耳赤而已。可主上和大长公主倒好,搞得鸡飞狗跳,要死要活的。只可怜他这个办事的人……
“这条黑泥鳅说得对呀。”科科想了想,不得不承认。
赵平安心中却是忽冷忽热,时喜时忧。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但无论如何,阿布的这番话,倒是止住了一些她的悲伤,让她的脑筋也灵活起来。
果然恋爱的女人智商为零,可她不能这样!
虽然被打击了,虽然想赢回他的第一仗就输得干净,但她不能一蹶不振,要重新开始!
上一世,他为她把命都丢了,尽管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个与她为敌的大奸臣,但她确实杀了他。那么这一世他有了死志,她就应该把他拉回来,而不是只在这里哭。
可是,东京城的事她怎么丢得开手?
还有,她要试验的那些珍贵的药,能挽救大江将士的神药怎么办?
啊啊啊,真的好想会分身术啊。
赵平安很焦虑,到深夜的时候也想不出法子,却不知远在几百里的野外,大江将士们扎得规整的营账中,穆远同样坐立难安。
实话说,对平安,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态度。
因为他很乱,一方面是被背叛被羞辱被伤害的情绪,失望绝望到让他心灰意冷,让他想挥剑斩情丝,再与她没有任何瓜葛。
可是,他却仿佛做不到。
他不断地想念她,没有一时片刻是不想的,不管是爱是恨,但就是想!好像心中那团火被一盆冷水熄灭了,却仍有余温隐藏在深处,只要有风起,就随时可以重新凶猛地燃烧。
这样他感到害怕和不甘,或者还有自尊严重受伤的感觉。
人家不要他,不爱他,利用他又伤害他,他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为什么他还是忘不了她?根本就恨不起来!
但回头又想想,似乎他的心不会骗他。平安那些巧笑嫣然,温柔顽皮,不像是假的……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前世的那些噩梦般的场景,还有她纵体入怀,他分不清!
恼怒之下,当时他还在急行军中,就拿出马鞍袋中的那个绢帕。
他一直试图忽略的,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直到现在拿出来。
上面歪歪扭扭的一个“安”字,丑都丑死了,一看就知道是她自己的手笔。
………………有话要说…………
哎呀,纠结的男人啊。
277 仅剩的念想()
她亲手绣的!
绣字旁边有很多空的孔洞,显然是拆了绣,绣了拆,还有很多下刺歪了的,不知费了多少功夫。细看那帕子,似乎已经被洗过,尚残有浅色的斑点,能看出她扎破了很多次手,搞得血迹斑斑,才弄出这样的丑东西。
只是这么看着,莫名就心软,心疼,想把她的手捧在唇边,轻轻的吻。
或者,还想要更多。
他曾那么相思,那么渴想着她……
然而当他意识到他正在行军中,却拿着那方丑极的绢帕在脸上摩挲时,立即咬咬牙,把绢帕决然的扔进草丛中,不想再让任何人再左右自己的情绪和意志。
然而在丢下那绢帕的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心弦绷断的声音。
他从不知道心弦断了是这样痛,这样不安的,就算经过了整个白天,此时即便安了营扎了营,应该睡下,他却坐立不安,脑海里,平安的脸和那绢帕交替出现,令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我出去一下,你不要惊动旁人。”他对自己的贴身侍卫苏牙说。
“主上,您这是要去哪儿?”苏牙很惊讶,发现主上穿的是便服,就更惊,“您是要刺探敌情吗?难道敌人的前哨已经出现了吗?那我去!主上您不能亲自……”
“这里还是大江腹地,大夏人再强大也不至于能深入至此。”穆远皱眉,早让这家伙多读些兵书了,“我此去,是有些事情要私自处理。”
“太危险了吧?还是由属下随行保护吧?”苏牙一根筋。
怎么会有危险?
除非是有目的刺杀,否则大江国尽管对外孱弱,内部却是很平静安全的。纵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没有宵禁,行人可于夜间结伴而行,也没有大规模的行凶作恶。
毕竟,百姓和朝廷都很富裕。人若能吃饱穿暖,有余钱傍身,基本上不会闹腾的。
老百姓,事实上极为容易满足。
但苏牙还在唠叨,穆远蓦然就想起阿布来。
阿布虽然喜欢东想西想,但执行力是极为优秀的。什么事只要吩咐,他从来不多问,只尽力的去完成。哪怕眼神和肢体动作始终表达了他的好奇和疑问,但不理他,也就罢了。
“我说了,要私自处理。”穆打断苏牙,强调,“你守好营地即可。”说完,不等苏牙再叽叽歪歪,大步走出帅帐。
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他带头违反了他自己定下的不得私自出营的军规,就为了捡回一条帕子。这帕子还是一个彻底背弃他的女人,绣的丑了吧唧的东西。放到街面上卖,可能就料子还能值上几文钱。
更何况,人家只是为了勾着他的心思,哪有多少真心实意……
但,这话他就算说得出口,却连他自己的耳朵也没办法听下去。
于是只能告诉自己,留着那帕子是为了牢记这羞辱,不是因为舍不得……终究,到底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熟悉营地和巡逻的规律,武功又高,此时身着黑衣,连芝麻的蹄子也包了软布,如此出营,甚至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蓦然让他产生了警觉之意,决心把他此行所遇的漏洞尽早补上。
既然要战,就反复的、认真的研究过新的大夏王金耀的战术。
此人惯会声东击西,还擅于偷营,凶残兼之狡诈,非常不好对付,他必须要更谨慎才行。。。
而大夏王的名字中也有个“耀”字。
这个字代表着祥和光明,但不管是金耀,还是他穆家的穆耀,都那么令人防不胜防。
或者别人会以为三弟只为了拆散他与平安才让他进入那可怕的前世回忆,但他却非常明白,三弟是真心喜欢平安,他这样做是为了夺回她。
前世,平安不是嫁给他却与他没有过肌肤之亲,却与小叔偷情吗?
这件事于他而言是另一种凌迟,把他的心一刀刀割开了。
不是没想过三弟弄怪,故意做了局让他陷入对平安的怨怼。可他却有强烈的直觉,知道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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