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么来的是被坊间传说为上一次三族量劫幕后推手的一气道人,哦他现在改名叫鸿钧,要么是……通天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挺缺的,暂时不想用在这种徒让自己想着心塞反胃的地方,就不一一地举例了。
日月凌空,做了这么久的背景板,祥云瑞兆到现在才慢慢开始在空中出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物,通天也没有多少兴致仔细观摩,正有些出神,耳边听得玉央传音。
那一把冷冷如金玉的声音在说:“前几日你门下素鸣外出行走,带上了多宝,孔宣在兄长那里。”
通天不由转过头去看身旁仿若无事人一样负手而立有如玉树的莲冠道人,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险些想不起来该怎么传音,过了一会儿才问玉央:“我门下的谁……外出行走?”有些迟疑不定,更多的是憋着笑意。
玉央干脆没回,他对别人的恶劣趣味一向敬谢不敏,只当没听到,何必再重复一遍。
素鸣?那说的便是罗睺寄托于通天门下的莲花化身了?
要说这就是罗睺自己真实的取名水准,通天也真是无话可说了,当日的一句玩笑话被当了真的感觉,真是奇异好笑到十二万分。
他定了定神,最后下了个结论:“那么仲兄,往后童子排辈,便不必循此了。”
玉央淡淡地“哦”了一声,示意无妨。反正他收在座下的童子,也就是白鹤与白竹,暂且很是够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是个名字称呼罢了。
而通天此番得了水火葫芦之后,炼入于昆仑麒麟崖之周徘徊不去的两道精魂,后来温养生灵,他又顺手点化为童子之后,果然便没有循白字取名,只简单地遵循来历,就叫做水火。为此水火童子一直有些耿耿于怀,直到后来太清又有了两个伺候炉火的童子,也同样没有以白字为名之后,他的心结方解,却不知这最初的缘故,不过是不周山中通天一拍脑袋心血来潮就决定了的而已。
……
至宝现天罡。
在场的人都见过世面,再如何美轮美奂的祥瑞之景,也不值得贪看不止,等全套心不在焉地过完,祥云骤散,明霞裹挟日月辉光没入天际,周侧为之一黯,唯有山头雪光返照空际,兀自明烛天南的那一瞬刹,他们方才意识到,这第七个葫芦的主人,眼下估摸着是要迟到了。
日月齐晦其光,而又乍然随着冲破天宇的宝光扫荡之下,大放光明,因与异宝近在咫尺,只觉眼前的种种光芒交汇,耀目夺人,气机的牵引在这一瞬间剧烈动荡,曾无休止,又突兀停止,彷如死寂。
——先天葫芦藤出世。
然而站在它对面的五个人却面面相觑,直到光芒散尽,一时之间谁都没有什么动作,就这样僵住了,缺席一人的尴尬,无比分明。
等这尴尬的气氛几乎要蔓延开来,各人都在强行高深莫测的时候,红云才以一向温吞的语气,提议道:“各取所需——玉清真人先来罢?”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表示甚好甚好,快快快分完东西我们各回各家,至于剩下来的那玩意儿没人要,就爱谁谁吧。
玉央默然取了太清与自己的那份,通天也欣然取了水火葫芦,太一笑眯眯地表示你们都先拿,硬是等红云和女娲都取了自己的有所感应的葫芦之后,才拿了斩仙葫芦,收入囊中。葫芦藤上唯留下一个黑色混沌的葫芦,可怜兮兮的,众人事不关己地跑到一边聊些有的没的,并没有如其所言,当即就各回各家了。
唯有女娲眉梢微微一扬,无他,至宝当前,她感应到最终孑留下来的葫芦藤与自己也有缘分,但若是第七个葫芦的主人一直不来,坚持迟到,她难道要在山中守着吗?
听说过洪荒流窜犯的故事吗?她为什么要留在原地当傻子?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烦,却又看到通天以眼神示意稍安勿躁,而刚才出声的红云又默不作声地开始掐算,这回没有挡着袖子,光明正大地算——主要大家对号入座完之后其实都有些关心好奇这混沌葫芦的去向问题,后天返归先天,可是夺造化之物,也都很感兴趣红云算出了些什么东西来。
掐算大家都会,各自程度不同而已,红云也算个中高手了,他既然想算,别人就当是省力了。
却说红云停了手上动作,垂下眼没什么表情地,向着某个方向。
——这就来了。
众人精神不由一振,纷纷望过去。
有个青衣墨发的道人,含着点点温熙的笑意卓立于此,仿佛亘古便在,见众人各色目光纷纷射来,他怡然自若,温和着眉眼点头示意,全都笑纳了,气度有若停渊。
也别管他是陌生还是熟悉,众人稀稀拉拉地见过,便没了好奇心。
通天也有些索然——来的人自称一气,却果然并非鸿钧亲至。这人青衣墨发,再如何亲切温和,也与当初匆匆一面之晤的一气道人迥异。
这不是改了个名儿就能造成的后果,眼前的青衣道人,来取混沌葫芦的,是鸿钧的善尸。旁人虽然有些眼热混沌葫芦的霸道功效,但也晓得天下间功能相似的宝贝并不是没有,其实还挺鸡肋的,毕竟现在不是先天的都还是在比较少见的行列之中,而光通天数得出的就有玉央日后所得的乾坤鼎,实在没必要对既定之物露出什么垂涎的意思,大家都不好看。
青衣的“一气道人”施施然取到葫芦之后,便转头向女娲示意,果然宝光黯灭,先天葫芦藤的七子葫芦各自有其归属,天数已全,当将剩下来的葫芦藤取了。
女娲应言跨前一步,“一气道人”的身影随即一阵模糊,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此物当有大功德”,竟然直接就这样消失当场了,颇有些拍拍袖子不管不顾走人的意思。
又是一片寂静。饶是女娲的嘴角也难免有点抽,随即收了葫芦藤,又静静地向四下里望了一圈。在场诸位纷纷在深碧瞳眸的逼视之下暂且败退,咽下了一肚子即使问出来当事人也不一定晓得的疑问。
女娲满意地走回刚才站的地方,倚着树拨弄松雪,依旧是面无表情。
……
反倒是通天,还正在进行暗暗嘲笑自己这个步骤,也对,其实前世之师到后来几个元会的深宅属性几乎与太清不相上下,眼下又怎么可能真的来跑这一趟呢?
这场偌大的闹剧,也就此散场了。仙神踪迹,纷纷又从不周散去。
太一终究还是没能成功在这次约到女娲,或是接上头什么的,但他也是有所得了,便也不着急于此,维持风度地先行告辞而去。
通天拎着新到手的葫芦,颇有些磨蹭地,与依旧高深莫测负着手的玉央对上目光,撇了撇嘴准备老实交代一些事,但坚决不改。
对此玉央只感到一阵头疼。
别说收徒弟教导了,就说眼前自家的幼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从洪荒问题儿童长成了洪荒新一代叛逆青少年,天天说管日日想教,对方也都不痛不痒地接下了。这让玉央对自己管教熊孩子的水平产生了深重的怀疑之心。
……听说他这位幼弟又收了几个徒弟。
那叫长琴的孩子还算乖一点,简直都可以叫做出淤泥而不染了,通天以身作则教出来的能不是熊孩子?对此玉央一点都不抱希望。
……还有那个自称素鸣的道人,大喇喇地在昆仑四处晃,算起来还要命的是同气连枝。他想想都觉眼前一黑。之前通天四下乱跑眼不见为净还好,现在人在眼前,那些历史遗留问题就统统被玉央翻了旧账新篇,准备好好分说一二。
通天只想问现在溜还来得及吗,哪怕溜去紫霄宫听上几千年的课他都不在意,真的。
听课还算小灶,被玉央逮住念叨上几千年,可是连一点营养都没得的。
……
却不知这一切都在三十三天外,被人纳入眼中。
有人顿时就出了一声冷笑,他的嗓音原本微有些哑,这突兀的一声,在空旷的厅堂中回荡,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震下垂坠于穹顶之上的一滴玉露,便要落入莲池之上,打破在无波水面上映出的情形。
赫然便是人世的不周山中,此时红云也有些好笑地回避了,玉央拎起通天,便是长篇的唠叨劈头盖脸地下来,女娲在一旁抿着嘴笑得很是委婉,全然袖手看戏——
端坐莲池边的紫衣道人一挥手,那一切鲜活的情形,忽然就湮灭无踪了,唯有那一点飞露,坠入池心,激起了一圈涟漪。素白菡萏摇曳,莲叶起伏,带起薄雾涌动,瞬间这莲池方圆,便由静而动,像是长梦方醒。
而此间唯有两人,紫衣道人端坐池边,彷如入定,黑衣青年枕臂高卧,却是阖着眼,脸上的冷笑犹未消去。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道祖鸿钧、魔祖罗睺。竟然也亲眼旁观了不周山中,这一场好戏。
第64章 永字第一笔()
永字着,众字之纲领也,识乎此,则万象在矣。
研墨走笔,一点定了乾坤。
……
那枕臂高卧的黑衣人,自然便是罗睺本人,传言中他与那一气道人,均是第一次量劫之中的翻云覆雨手。龙汉初劫落定,三族各自应劫而去后,他们之间的胜负也未曾分,却突兀消失在了人前,至今也快有一个元会不曾出面了。
但恰其时他也算是个深不可测,高出于当世平均水平之上的人物,是以这么久不露面,大家当时乍一见还算认得出来取混沌葫芦的青衣道人究竟是谁人,太一虽然与他有些旧隙,但也知道实在是打不过,多做纠缠也没什么意思,干脆闭口不谈,实在气不过,也只是托辞先走一步而已。
暗流汹涌,已经能看出些端倪了,也不知道鸿钧现在突兀出现在人前,打的是什么主意。比起畏惧他的境界武力,更让人心照不宣,多加忌惮的,当然就是他曾经的那些丰功伟绩,要说赫赫扬扬的三族落败,其中没有鸿钧的手笔,换谁都是不信的——他当初四下奔走得多频密啊,也很有些事是他亲自出手摆平的,就譬如虞渊之乱过后,就是因为一气道人的出现,暗搓搓行谋划之事的帝俊与太一,方不得不东出扶桑别离故地,远走洪荒,说是游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着呢。
通天也不想知道帝俊与太一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左不过就是立族之事,而他们定下的老对手巫族的部落,眼下已然遍及洪荒各处,十二位巫神各据东西南北四方,苦心经营多年,除了实在是不善统御其下的寥寥一两个,或者不爱管事连甩手掌柜活招牌都不肯当自己往山里一钻就靠伤春悲秋吃饭的特例,巫神帝江之外,都已经是很可观的一方势力了,纵连起来看,更是了不得,很是有些盛况空前的样子。他从蓬莱而来,很清楚木巫句芒眼下并没有镇守东海部族,而看女娲璎珞发饰上的片雪,上头的气息新鲜的很,相去实在未远,也就可以知道她确是从北冥匆匆赶来不周山没错,但有一点她没有说,应该是与巫神玄冥结伴而来,到了不周山中方才各自分别的。
巫神齐聚不周,所为何事?总不见得是许久不见,特地呼朋引过来看看父神和自己的出生地的?
仔细想想也就只能让人啧啧一声,难怪鸿钧在三十三天外也坐不太住了,这样的盛况空前,再联想起上次量劫搅得天地之间的惨状,这么一盘算那真是让没见识过的人脸都要绿了,只怕巫族看谁不顺眼打起来的时候,把此间天地都给折腾覆灭了。
——不过我保证,他们上一回打起来的时候,距离此间天地覆灭,也实在不差太多了。毕竟天柱崩断、日月陨落、地势陷落东倾,这些都是发生在巫族与妖族同归于尽的决战之中的事,最后这天地居然还能救得回来,六圣那都是费了老大的力气,也才有了女娲补天一事——哦,这和苗疆五仙教弟子所修习的补天诀,其中的联系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女娲也是凭功德立身,并不曾传道于人,估摸着那弯弯绕绕的,大约能说通的点就是,九黎为上古遗族。
这些后世之事先姑且不论其由来因果,鸿钧此次为何匆匆出面,葫芦藤出世的契机,又为何恰恰挑在巫神齐聚不周的时候,靠猜的也多少能有一二之想,当然靠不靠谱另说。这事儿常人管不了天道却能影响一二,而鸿钧虽然没能赢下罗睺一城,天道补是补不好了,又不是女娲补天,炼石往窟窿里填满就完事,但鸿钧于此却积累了一些丰富的经验之谈,做些手脚容易得很。
单从人数论,龙汉初劫为开天之后的第一次量劫,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试水的作死前驱,单体实力强悍,开天三兽为天道眷顾,但实在子嗣艰难,族人也紧巴巴的打一个少一个,多数填进去的是依附于三族之下的毛羽鳞甲之族,真正打起来,在场的麒麟、龙和凤凰能有十余之数,已经是一场很了不得的大战了,打完之后战场四下没有千百年那是恢复不过来的。而眼下巫族的架势拉得那叫一个大,如果真有一天打起来了,天崩地裂大家都完蛋,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也不怪他未雨绸缪。
毕竟上一次量劫之中,到了罗睺插手、鸿钧入局的时候,三族已经开打了大小十余场不止了,而现在其族都没有一个影子呢,罗睺已经表示我做了些很有趣的事情你且等着看戏好了,也难怪鸿钧会急。
……
而罗睺笑的那一声,恰恰落在玉央怒训熊孩子弟弟,把通天提走好好教育一番的时候。
他稍微侧过头来,目光还斜落在被鸿钧撤了术法,回复了空无一物的池面,开口不辨喜怒:“他倒是谨慎得很。”
说完又凉凉地转向端坐着的紫衣道人,道:“一气老儿,你还能不能行了?噫,偷看都能被人发现了,和你并称我真是丢不起那个人。”
那紫衣道人,罗睺称作一气老儿的,也就是鸿钧道人,并不理会他的挑拨,只睁开了眼,眸光一如池水无波无澜。他一向是眉目高华不染的模样,悲喜也少,越发像是玉雕的人像,然天工之巧也难尽数描摹。
鸿钧道:“谨慎些好。”
却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在夸玉央所行无差呢,还是在对罗睺所为,作出的警示告诫。罗睺回以一声短促的笑,兴味索然地转回了视线,又悉悉索索地挪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他出现在紫霄宫中的时候,一向是以成年人的模样,无他,就是他内心不愿平白在老对手面前矮上一头输了阵罢了,何况对鸿钧卖萌那也是完全没有一点用的,并不必白费心思还落下笑柄。他的长发散入衣褶之中,起伏宛若涓涓流水,半阖着眼,望向外间,像是在等些什么。
下界前往不周的鸿钧善尸,也该回来了。
善尸恶尸,终究不过由己身斩出,除却一切特殊的情况,有神念牵连的外挂,千里一念都是小意思,鸿钧的善尸完全可以分分钟就回到紫霄宫,不必自己走路。但是他带着个混沌葫芦,又要瞬息穿越九重天外狂暴混沌的边界,跨越三十三重天,来到鸿钧辟定的紫霄宫,就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只能自己老老实实地走。
但这看起来吓人,其实也并花不了多少时间,善尸除却一些特殊的限制之外,比之本尊并不会差上许多,单就赶路这一方面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果然没过多久,那青衣的“一气道人”便从外间一步踏入,他站定之后,先是拂去沾在袖上的一些沸腾的灵息,又小心将之放归到外间的混沌的地水风火之中,抚平了衣物,方才举步向这边走来,等到目光转到池边的罗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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