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旖一见元麓渐渐走近了,笑意盈满了一张俏脸,紧紧盯着他们。
元麓携着乔觅薇,身后跟着一群宫人,还有他们的女儿,缓缓走向乔钺,至御驾前时,行礼道:“祁王元麓携王后乔觅薇,参见阑廷承衍帝,愿君上长乐无极。”
乔钺端着神色,只微微勾勒唇角,“祁王免礼,王后免礼。”
乔觅薇和元麓缓缓起了身,元麓和乔钺相视一笑,久违一般,乔觅薇有顾自对乔钺施了一礼,唤道:“皇兄。”
乔钺点头应下,“觅薇,许久不见。”
乔觅薇温温然然的笑了,移目看向容妆,容妆也看她,四目交汇,同是相对一笑,各自点了点头。
元麓走到元旖面前,笑着唤了一声,“小妹。”
元旖笑的灿烂,冲上去就抱着元麓,元麓赶紧放开她,笑道:“瞧你,君上还在,又乱了礼数。”
元旖甚是高兴,看了乔钺一眼,乔钺也并未在意,元旖挽着元麓往回走,随后摆驾,一行人回了玄景宫。
曾经容妆让乔钺留二人住在宫里,乔钺便吩咐了人拾掇了流云小筑,舟车劳顿,先是让宫人带着二人回去歇息,乔钺设了宴接风洗尘。
元旖留在宣裕殿里和容妆闲暇的谈论着,眼里眉间掩饰不住的高兴,容妆也能理解她,毕竟一个人在异国快两年了,好不容易来了亲人,那种感觉大抵也仿佛久旱逢甘霖吧,自是该极尽欢喜的,看着元旖嘻嘻笑笑的面庞,容妆也觉得开心了些。
一直讨论着晚上该穿什么,戴哪些簪子饰物等等,于后元旖突然间问了一句,“夜宴可请了容大人?”
望着元旖灼灼的目光,容妆有一刹那的凝滞,盯着她看,直到元旖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的问道:“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容妆有些怔然的低下头,“没什么,我哥会来,封铭他们也会来的。”
元旖展颜一笑,也不知道是容妆精神恍惚还是真的,竟觉得那笑容里有些娇媚,按捺下心头一丝情绪,抬眸对元旖同样一笑。
第144章 省亲归来()
夜晚于和睦宫苑设宴;月儿初升;华灯初上,清夜坠冷云,笙歌曼舞,觥筹交错;满殿和乐升平。
容妆随着乔钺进了大殿里,一众人已经等候在内;见乔钺进内;纷纷恭敬行礼道万岁,乔钺令平身,复携容妆落座,见乔钺落定,一众人方坐了下来。
乔觅薇领着她和元麓的女儿来大殿中央给乔钺请安;所有人都定睛在她们二人身上,那小女孩长得灵秀可爱;一看就是冰雪聪明的,一双眼睛乌黑熠熠,那孩子早已经会唤人了;乔觅薇道:“皇兄;妹妹带女儿元笙给您请安了,愿皇兄长乐无极,我阑廷国泰民安,万岁绵延。”
乔觅薇看那孩子,那孩子也同道:“笙儿祝皇帝舅舅长乐。”
乔钺赶快笑应了,“觅薇,无需虚礼,起了吧。”
容妆尽量保持着笑容,看着乔觅薇,乔觅薇与她对视,各自点了点头示意,容妆看着乔觅薇和元麓的女儿也喜欢的很,那孩子也是很有灵气的,容妆想起乔执,不由笑笑,她的执儿也快会喊爹爹和娘亲了吧,想到此处就觉得心里美得很。
宫宴都是无趣的,推杯换盏间脸上都挂着笑,仿佛真正和乐一般,真正心思自然都不会显露在脸上,都是暗藏于心的,其实这是很虚伪的,容妆想,所以并不是很喜欢应付这些台面上的事儿,如果不是乔觅薇和元麓回来,这宫宴真是能避则避。
容妆端着杯子,目光缓缓扫向众人,大殿空旷,丝竹笙歌越发显得空洞沉重,目光落及处满是琳琅华光,容妆有些不耐,阿萦和封铭似乎相谈甚欢,而元旖的目光似乎一直流连在容徵与元麓身上。
元麓也有些变化,他似乎感受到容妆的目光,遂举杯微笑与容妆示意,容妆笑笑,亦是举杯示意,同饮了一杯酒,容妆的目光微微凝重,打量元麓其人。
元麓比初见那时更显壮实了些,没有那么单弱的感觉,却还是那副幽然含笑的模样,甚是自得,一双遂目里还是精光闪烁,所幸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酒过三巡之际,容妆恰觉无趣,却见元麓蓦然起身,容妆以为元麓也要行个虚礼说说虚话儿什么的,却不料元麓举杯示意乔钺,敬了一杯酒,道:“君上,本王此次不单是陪王后回阑廷省亲,也是想同君上商议些事情。”
容妆与乔钺对视一眼,乔钺复挑眉问道:“哦?什么事情令祁王如此隆重。”
元麓衽绣的团龙纹在灯光下闪着点点光芒,裾上镂金围珠亦是璀璨生辉,他缓缓对乔钺道:“舍妹为君上嫔妃,而君上之妹为我王后,秦晋之好在前,附属盟约在后,祁国与阑廷的关系亲近如斯,自然是分割不了的。”
殿内早已在他说话之时便安静下来,此刻更是所有人都静静听着他接下来的话,乔钺似乎并不是太在意,只是淡漠的喝着酒,若有所思的聆着。
元麓眉目含笑,长眉轻挑,颇有狡黠精明的意味,他停顿了会儿,缓缓道:“阑廷安则祁国安,所以本王愿意献上祁国兵力十万以助阑廷御敌。”
乔钺缓缓笑了,笑意有些莫名的道:“祁王有心,想必也有意,朕倒是想听听,祁王意在何为?”
元麓微微笑了,与乔钺对视间颇有胸有成竹的意味,“阑廷根基深厚,民心所向,自然不是那群乌合之众所能撼动分毫,敌方败寇乃是迟早之事,本王想请君上答应,待阑廷功成一统**之时,留我祁国周遭城池,划归我祁国舆图内,不知君上,可否应本王所求?”
元麓末了停了停,又添了一句:“当然,君上若是不应,本王依然会出兵相助。”
乔钺缄默,兀自垂眸倒了一杯酒喝下,所有人都在瞩目着他,屏息静气的等待乔钺回答,容妆给乔钺布菜解酒气,心下有所明了,乔钺自然是会答应的,这种有益无害的事,并没有拒绝的必要,且元麓话说得大义凛然,若是乔钺不应,反倒失了阑廷大朝的气度。
所以容妆并不惊讶于下一刻乔钺缓缓开口,他道:“承你言,阑廷终将捭阖天下,扫平八荒,你有助益,朕自然乐见,朕可诺你阑廷必不动祁国疆域,届时所得祁国左右城池,归你舆图,由你统辖,朕不插手。”
元麓郑重点头,“好,本王谢过君上,祁国早归心于阑廷,届时年供必将倍加。”
乔钺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元麓道:“本王明日便传书回祁,出兵与阑廷合力御敌,尽归容策将军调遣。”
乔钺道声好,容妆为他的空酒杯里斟上酒,看着清酒缓缓流淌进杯子里,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容妆的脸上强装了笑容,心里则暗道元麓这个人真是够精明的,这锦上添花于谁都是好处,无利不起早,还当真是,不过倒也并没什么影响,他虽精明,但到底臣服于阑廷,胃口不大,不过是要附近城池罢了,又有乔觅薇之系,到底也是向着阑廷的。
这方静默,那边乔觅薇见气氛沉闷,便道:“皇兄,阿麓,瞧瞧你们真是的,国事都搬到家宴上了。”
元旖接话道:“嫂子说的没错,瞧瞧好好一个家宴,弄的沉沉闷闷的,多不开心啊。”
容妆见状,把酒壶放回案上,便笑添了一句,“可不是如此,皇上,祁王,你们喝酒就好好喝酒,国事放在朝上去谈,况且我们这么多女人在,不是后宫不得参政?”
乔钺笑道:“行,咱们就安心喝酒。”
元麓亦是笑笑,坐回了原位,举杯敬了乔钺一杯,又敬众人,笑道:“成,咱们喝酒,我与君上也是许久不见,倒是该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乔钺笑应,唤容妆添酒,执杯再饮下。
容妆觉得有些醉,便出去透透风,乔觅薇随后跟了出去,二人相遇在殿前高阶下,容妆唤姚姑姑去取了软垫,垫在了凉阶上,与乔觅薇一同坐了下来。
容妆抬眸,月儿高挂,深色的浓云一点点飘过月前,时而遮挡了那点白光,略显得诡谲朦胧。
容妆笑笑,昂首往天际,低声道:“长公主,咱们也太久未见了。”
乔觅薇亦是随着容妆的目光往去,叹息一声,“是啊许久了,久到人事皆变了,你我已同为人母,而你也成了我的嫂子。”
容妆惨淡的笑了笑,“哪里敢当,皇上尚无皇后,便是再高的位份,也不过是侍妾,哪里担得起你一声嫂子。”
乔觅薇微微垂目,“并不是,我还未去祁国时就看得出来皇兄他很看重你。”乔觅薇侧目凝容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嫂子。”
容妆也侧目看她,“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不瞒你,我和皇上早已交心,你唤嫂子我很喜欢。”
乔觅薇拢了拢狐裘披风,“我啊,可还记得欠你一个人情未还呢。”
容妆目光淡漠的看着远处的枯木暗影,幽幽道:“看你如今过得好,我也安心。”
“还得谢你。”乔觅薇叹一声,微微婉然的笑,呼出的白雾在夜空里缓缓袅袅的飘散了。
“世事错落不易得安,你自己惜福,无需谢我。”
乔觅薇淡淡道:“容妆,你给我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变化。”
容妆长吁气,微弱的雾气缓缓升起,寒风过,仿佛也将她的声音吹向了远方,唯余凉凉的浅声儿,“你知道吗,我受了很多罪,我失去过孩子,失去过亲人,许多东西都变了,我的心……似乎比以前更冷了,我还……亲手杀过人……”
乔觅薇的眸子沉了沉,有些悲戚溢了上来,“其实我开始也过的很累,其实我也……杀过人……”
容妆有些诧异的侧目看了看她,乔觅薇目光依旧望着前方,凉凉的道:“有个舞姬勾引元麓,元麓醉酒便和她……我很生气无处发泄,那个时候我和元麓的关系还并不稳定,但是我喜欢上了他,所以我很嫉妒,当着元麓的面把那个女人杀了……”乔觅薇的话停了停,“我只是怒上心头一时冲动,过后看着那地上的血,我就后悔了,可是都晚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元麓当时看我那惶然的眼神,大概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下那么狠的手。”
容妆的心随着她的话不由惊讶,便问道:“后来呢?”
“一个舞姬而已,总不至于让元麓废了我,我告诉元麓,我特别厌恶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告诉他我很爱他,以后他宠一个我杀一个。”乔觅薇低声笑笑,“其实这是气话,杀一个都让我后悔莫及,怎敢再去呢……”
容妆追问,“那元麓怎么处置?”
乔觅薇突然笑的盛了,“他也是个妙人了,听我这么说,不但未曾怪罪我,还说他觉得很高兴,因为我在乎他。”
容妆恍然一笑,心下惊叹乔觅薇之言,便缓缓说:“所以说啊,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别人自然看不到,你看,我只看到了你的风光荣耀,爱你的男人,可爱的女儿,我并不能看到你受过的苦痛,正如你也看不到我的一样,但好在风雨过后总是晴朗,不管变与未变,值得就好。”
“嗯。”乔觅薇点点头,“值得就好。”
容妆与乔觅薇相视一笑,月儿又高了,夜正浓,风吹走了阴云,月光都露出来了,明而亮的。
第145章 无尽梦魇()
众人多宿醉;深夜未出宫便都留在了宫里。
乔觅薇和元麓落脚在了原本长公主宫殿——馥阳宫。
而封铭和容徵等皆留在了流云小筑;容妆早起,头有些熬夜加宿醉的疼,便独自出了宣裕殿散了步。
初冬的清晨,长空无垠;湛而澈,宫宇重重巍峨;飞甍鳞次;远处山岚如青烟。
遥遥便见乔觅薇迎面过来了,容妆便缓了步子,相遇寒暄了几句,乔觅薇原也是独自散步,提及孩子;乔觅薇便赶紧和容妆去看了乔执,乔觅薇见乔执长得好看又灵动;亦是喜欢的紧,还嚷嚷着要和容妆定下娃娃亲,容妆不置可否;转了话题就盖过了;孩子那么小,将来如何境遇又有谁知道,做父母的怎可自幼便给定下来束缚让他无从选择呢,不管别人,反正容妆自然是不会的。
送走了乔觅薇,容妆又去了流云小筑,闲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寻思着乔钺也该醒了,便告别了阿萦,往宣裕殿归,走在宫道上,容妆想着阿萦,原本不愿意嫁给封铭,容妆不止一次想过这背后的原因,阿萦其人身上不乏秘密相瞒,可到底这么久也没有伤害过她,反而帮了她很多,比如为了在夏兰懿面前维护她的面子,而答应嫁给封铭。
想到这里,容妆心头一跳,猛的想起来……
夏兰懿的头七祭便是今日。
瞬间所有的不安情绪又续上心头,容妆整个脸色都瞬间苍白了,连带着脚步都有些不稳,抬头看看天色,望着分明尚好的天色,却始终觉得不好受,便加紧了步子赶紧回了宣裕殿。
容妆让小景子准备了纸钱等,原本该去沉香塔里为夏兰懿诵经焚烧的,然而,容妆并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不想再想起夏兰懿死时的样子,哪怕已经做过法事,可夏兰懿的样子于夜里已经是挥之不去了,若是白日再脱离不了,她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便带着姚姑姑在玄景宫里一个偏僻隐蔽的古树下烧了纸钱,容妆的心里很不平静,望着那火盆里灼灼燃烧的纸钱,那火舌,那灰烬,无一不刺目戳心,有些悲恸,也有些怅然和迷茫。
夜晚的风呜咽呜咽的刮着,月亮隐藏在浓云后头,夜空漆黑一片,森然的紧。
容妆一整日心绪都不平静,晚上便早早的沐浴躺下了,乔钺见她似乎不安,也知道今日是夏兰懿的头七,心明她不好受,便陪着她早早睡下了。
一灯如豆的留着,却更将空旷的大殿衬托的越发空洞寒凉,乔钺睡颜平静,呼吸平稳,而容妆却并非如此,她的手紧紧的攥着山河锦绣被,骨节都因为大力紧攥而发白了,衾面被她抓的全是褶皱,容妆身子不安的动着,额头已经沁出了点点的冷汗。
她做恶梦了,从夏兰懿殁了以后,每晚多多少少都会做梦,梦里无非就是满眼的血与匕首,还有夏兰懿不甘和扭曲的面容,今日尤为甚重。
梦里是夏兰懿目光发狠的瞪着她,梦里是夏兰懿冲进她手中匕首的一刹那,梦里是夏兰懿恶狠狠的告诉她,要成为她的恶梦,夏兰懿做到了,她做到了。
在梦里精神紧绷到崩溃的那一瞬间,容妆猛然惊醒,被衾随着她猛然起身的动作滑到了腿上,连带着乔钺那边也翘起了大大的缝隙,冷意灌进来,乔钺也被容妆乍然的动作惊醒了,乔钺也随着做了起来,借着微弱的烛火光亮,乔钺见容妆如此,紧紧皱起了眉头,把她搂紧了怀里,手触碰到她额头上已经冰凉的汗渍,乔钺沉稳着声音问道:“怎么了?做恶梦了?”
容妆埋首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每点一下都触碰在他肩膀,乔钺闻言未应,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两人身上,抵挡了寒意,半晌才缓缓道:“别怕,我在这。”
乔钺把容妆抱得紧了一分,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乔钺感觉到肩膀的寝衣缓缓湿润了,带着凉意黏在了肌肤上,乔钺知道,那是容妆的眼泪,乔钺的心越发的跟着疼,一点点的像被侵蚀一样的疼。
乔钺抱着容妆靠在床头软垫上,惆怅叹息一声,缓缓沉声道:“妆儿,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说说,你这些天里哪天得到安宁了,我已经无法忍受了,你这样没有逼疯自己,已经先把我逼疯了,我不能看着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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