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萦坐在房里,姚姑姑和容妆一同给她梳妆,发髻高高绾就,铅华盛妆,且美且媚,风华璀璨。
元旖拿着一个碧金的盒子,递到阿萦面前,笑道:“按理说贺礼该是送到封府的,我这是给你的,我也算是娘家人。”
阿萦接过了盒子,打开看看,是一对白玉耳珰,阿萦方要道谢,只见元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从芊宁手里拿过来,递上来一个小盒子,道:“这是曲玉戈送的。”
阿萦道:“谢谢你们,阿萦心领了。”阿萦打开看了看,是一个玉镯子,展颜笑了笑,虽然都是平日常见的东西,但到底是心意,也是感动的。
外头小丫鬟来报,道是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阿萦被礼仪姑姑搀扶着,盖上了红盖头,正要往外走,却不料封铭一身红色喜服便冲了进来,满目欢喜,目光落到一身嫁衣的阿萦身上,虽然看不清她盖头下的容颜,但开口朗道:“阿萦,我来接你了。”
阿萦点点头,封铭扫了众人一眼,和容妆点点头,抱起了阿萦,往外走。
这一刻容妆有些心酸,眼眶微微红了,元旖安慰她,“人家好日子呀,再说阿萦便是出嫁了,也会回宫看你的呀,离得又不远。”
容妆点点头,封铭就要走出去的一刹,阿萦掀起了盖头,在封铭怀里回过头,和容妆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这才重新又盖好了盖头,和封铭一同出去了。
容妆轻声道:“阿萦亦是幸福,迎亲素来都是女人自己上花轿,封铭却亲自进来接了,难得。”
随后容妆和元旖也收拾妥当了,便打算回宫,却不料宫里却来了人,是夏兰懿派来的,道是宫里出了事请容妆回去,元旖见来人如此肃然,便慌了神,赶紧拉着容妆便出府,容徵送出了门口,担忧的问道:“妆儿,是不是有什么事?”
容妆勉强笑道:“不会的,放心吧,没事,不用担心。”
元旖道:“别担心,有事的话我会派人通知你。”
容徵望着元旖和容妆上了车,一路上元旖似乎也没了兴致,不似来时候那般欢悦,也没什么心思往外瞧了,整个人颓然奄奄的,不时安慰容妆道:“夏兰懿这次指不定又打了什么主意,咱们要想好对策。”
容妆却仿佛有些意料之中,有些事情不怕敞开了,就怕她暗自琢磨惦记着。
容妆此刻反倒坦然了,无论前路如何,她给的风雨也不足以让容妆恐惧,乔钺总在。
乔钺不会离开她,她就什么都不怕。
进了宫门一路行到玄景宫外,宣裕殿里聚集了夏兰懿曲玉戈等人,容妆打量了一番,看来就等着她回来了,这阵仗,看来夏兰懿又是用了心思的。
容妆看向夏兰懿,夏兰懿不顾肩膀的伤势还未曾好,抬起另一只手就打了容妆一巴掌,这一巴掌来的太突兀太匆忙,容妆都来不及躲闪,夏兰懿冷冷一笑,问道:“疼吗?”
众人都是一惊,下一刻乔钺已经从主位上下来,一下子扯过了夏兰懿甩在一旁,夏兰懿一吃痛,脚下一个不稳,便摔到了一边地上,乔钺慌忙转身,把容妆揽在怀里,问道:“怎么样?”
容妆心里有些恼怒,脸上沉了神色,摇摇头道:“没事。”容妆故意瞧了夏兰懿一眼,“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一点都不疼。”
转眼容妆仿佛故意的一样,笑的灿烂,笑靥嫣然,走向夏兰懿问道:“娘娘,这么大的阵仗,我做错了什么,又让你拿住了什么把柄,你的伤还没好利索,何必这么折腾,损人不利己呢?”
夏兰懿缓缓从地上起身,整理衣上灰尘,笑道:“容妆,是你造孽。”
容妆不解,问道:“我造什么孽,到底是你是我?”
夏兰懿突然冷了神色,唤宫人端上了一个托盘,里面盛着一个布娃娃一般的物件,上面还插满了银针。
容妆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眼睛瞪大了,皱眉摇头,看着那东西,连元旖也发出了呼声,有些惊惧。
乔钺的脸色亦是难看之极,殿内气氛突然就僵持了,谁也不敢开口,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死气沉沉的可怕,所有人不置一词,夏兰懿盯着容妆,冷冷的笑,仿佛成竹在胸那般。
第139章 巫蛊事端()
偌大的一个宣裕殿;竟是鸦雀无声般;宫人齐齐的跪在地上,一分都不敢抬头,生怕被牵连上。
夏兰懿一丝戏谑的神色也再无,盯着容妆;目光阴冷,是从未见过的狠厉;原来温婉端庄的夏兰懿发起怒来;也是让人颤栗的,偏偏容妆不怕,容妆只是盯着那个托盘里的粗布人偶,那人偶穿了一身墨黑的衣裳,哪怕很粗糙;亦能看出来,那分明是以乔钺做的原型;那身上的银针,一根根的扎进了身体里,很诡异很惊人。
就那么看着;容妆始觉得像扎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真是笑话,夏兰懿便是要陷害她,也不必使这么卑劣的手段。
容妆看向乔钺,乔钺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仿佛不甚在意,又仿佛极其厌恶,容妆也并不能全然猜透他的心思。
容妆又看向夏兰懿,却看见夏兰懿时不时的打量着乔钺的神色。
容妆很想冷笑,但是她笑不出来,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这种巫蛊的事儿,都是最大的忌讳,万分的忌讳,历朝历代因为这种事牵连冤死的人太多太多了,那是数不清的,后宫里一旦出了这等事,便是有罪无罪,都是一击即中,逃脱不了的。
容妆的心生了波澜,她再望向乔钺,神色里悲悯而心疼,她的乔钺才是最无辜的,那巫蛊太毒,女人心更毒,夏兰懿怎么忍心让他不好受。
容妆有些站不稳,脚底有些虚浮,元旖扶着她,担忧的看着容妆,一起面对着夏兰懿,容妆看到夏兰懿身后的宫人捧着她的小箱箧,却是已经被破损了,容妆眼里有些诧异,于心底思忖着这次的事情,元旖看容妆垂着头,便也有些底气不足,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贤妃娘娘这是做什么,急匆匆的叫容婕妤回来,莫非是以为这事情是容婕妤做的?既然如此,可是有什么证据了,总不好娘娘你随便的片面之词便定了人罪吧?”
元旖又扫视夏兰懿一眼,“再说娘娘你不是受伤还未痊愈吗?怎就有如此闲心管这等事了。”
曲玉戈在旁添了一句,“如果没记错的话,贤妃娘娘,凤印仿佛不在你的手里。”
夏兰懿看了两人,冷道:“自从苏德妃逝世以后,本宫虽无凤印在手,然而后宫之事一向由本宫打理,后宫之中亦是以本宫为尊,本宫不管事,难不成由你一个谨嫔一个昭仪来管?”
曲玉戈不耐的瞪了夏兰懿一眼,元旖却不服输的反驳道:“那又如何,谁人不知容婕妤是皇上心上的人,贤妃娘娘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臣妾等也不信,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事出突然,到底是不是容妆所为先不说,臣妾倒是怀疑娘娘到底是何居心,这般冲着容妆来?”
夏兰懿神色一凛,唤身边的婢子道:“谨嫔犯上,给本宫掌嘴。”
元旖那股子倔强的劲儿上来了,瞪着夏兰懿就是不服输,容妆看了乔钺一眼,乔钺冷冷瞧着夏兰懿道:“贤妃,谨嫔犯上,你呢?朕还在这,有你惩治的份儿?”
夏兰懿盯着乔钺好一会儿,才缓缓低了身子道:“臣妾错了,皇上请先息怒,让臣妾慢慢道来。”
乔钺不答,目色凛然望空,便算给了她台阶,夏兰懿暗觑他一眼,定了定神,顺势说了下去,“容婕妤这几日忙着义妹成亲之事不在宫中,我今日身子好了些,想起后宫里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前阵子我并未受伤时,曾来宣裕殿见皇上,皇上不在,殿里只有容婕妤一人在内,我进去便看见她在梳妆台边摆弄什么东西,见我来了匆忙的便放回了妆箧里,还上了锁,我当时便起了疑心,隐约见着个影儿,有怀疑但是并没戳破。”
夏兰懿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续道:“我今日便招了宣裕殿的宫婢来问了一通,人人都道容婕妤这妆箧,从来都上着锁,不与人看,也不让人动,如此隐秘,能是什么好事?我疑心便重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便来了宣裕殿,是,我是硬闯进来的,我也是在打赌,赌容妆有事,若能清肃了后宫,我这闯宫的罪名,也甘愿领了。”
夏兰懿挑眉冷冷盯着容妆,“容妆,还要我来说你这妆箧里都有什么吗?”夏兰懿目光示意宫人,“过来,给众位都看看。”
那宫人把容妆的妆箧打开,那里面很干净,东西不多,但是各个贵重——凤龙玉璧、乔钺曾誊写的诗经、还有去年生辰乔钺送的那做小的凤印……
夏兰懿冷哼,一手捻着那小凤印,转了一圈给众人看,复面对容妆,“容婕妤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就连元旖和曲玉戈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二人便也不敢掺言,只能看着容妆,容妆勉强笑了笑,过去接过了小凤印,重新放回那宫人捧着的妆箧里,从容道:“这个娘娘应该认识,这是凤印的形状,是去年我生辰皇上特意命人制了送给我的,莫非娘娘觉得以皇上与我的感情,这东西送不得?再者,请娘娘明白些,容妆已并非当初的那个奴婢,我如今是承衍帝的婕妤,皇上赏赐的东西,我为何不敢要?我当然敢,只要他给,我就要。”
容妆斜瞥她一眼,“既然娘娘疑惑又喜欢研究我,那么我就挨个给你解释解释。”
容妆拿出了妆箧里的宣纸,缓缓打开了,脸上泛起柔和的浅笑,目光里有一丝慰藉,缓缓开口,“这个呀,是诗经中的一首,是皇上当初练字而写,我求了来,便留到了现在。”容妆盯着看了片刻,呢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娘娘,我想你从我如此珍视的程度就该知道我对皇上的心,我还期盼着与皇上白头到老,又为何要以巫蛊害他?”
容妆仿佛没有兴趣听夏兰懿的回答一样,又仿佛并不在乎她的反应,只是淡漠的继续拿起了凤龙玉璧,摊在掌心,一手轻轻抚摸着,目光柔和,“我喜欢这玉璧,不是因为凤纹龙纹,也不是因为它的高贵无双,而是——它承载了一对帝后夫妇的不渝爱情,那才是世间最难求的……”
容妆敛了心绪,轻柔的放了回去,回到元旖身边,与夏兰懿对立而视,缓缓道:“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最为宝贵的,上了锁是因为我怕被人损坏了,因为我珍惜它们,莫非娘娘就没有珍爱之物?每个人生活在世,都有自己所爱所喜,也有不欲为人知的一面,所以就有了**。”容妆冷漠的笑了笑,“我倒想问娘娘你,莫非这巫蛊是在我妆箧里发现的?”
夏兰懿傲着神色睨容妆,问道:“你这算是承认了?”
容妆敛眸无所谓的笑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眼下我承不承认还重要吗?你大可以问问皇上信与不信?这才是你想知道的不是?也是最能决定我清白的。”
第140章 我相信你()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看向乔钺;容妆和乔钺离的最近;乔钺此刻倒已然淡定,原本那点波澜已经平复,乔钺不理会夏兰懿的目光,直视容妆;与她四目相对,不由低笑;乔钺突兀唤道:“小安子。”
小安子连忙过来;乔钺斩钉截铁的吩咐道:“去,把那东西拿去烧了。”
小安子称是,走到夏兰懿身边,恭敬道:“贤妃娘娘,请将东西交给奴才。”
夏兰懿并没有惊讶;只是淡漠的看着乔钺,眼里有些悲哀的意味;又似死心了,她眯着眼睛问,“皇上;你就这么相信容妆?”
夏兰懿的宫人将那人偶交给了小安子;容妆瞧着小安子离开了,垂眸松了一口气,复看乔钺。
夏兰懿被冷落无事,又似不甘心的再问,“皇上,你就这么相信容妆?一丝怀疑也无?”
乔钺牵起了容妆的手,颀长的身躯微微挡在她的前面,与她的肩膀交错,以护她在身后的姿势,面对夏兰懿,笃定的道:“对,朕信容妆,朕信她,就如相信朕自己。”
他笃定低沉的嗓音落在容妆耳中,容妆微微抬头,凝视他的侧脸,眼里模糊了,湿润了。
我相信你,就如相信我自己,这一句话真的太重了……
得他这一诺,能抵挡所有不安。
这是世间最重的承诺,这是她听过最好的承诺。
夏兰懿与巫蛊事件带来的阴霾,仿佛荡然无存,心底的惊悸也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去蛊惑她不安。
乔钺看向容妆,目光凝重,容妆的眼睛越发酸涩,四目相对那一刻,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与她静静的立着,彼此观望。
容妆想,此事自始至终,乔钺可能怒过,厌过,但他始终未疑过她,一直都是容妆在说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然而真正做到的,却是乔钺。
夏兰懿在一旁似乎已经临近绝望,竟然颤颤着身躯,笑了起来。
乔钺的眼里没有她,可夏兰懿的眼里都是他,乔钺细微的表情,与面对容妆的爱意,夏兰懿终于看清了,她不能再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昭然的不能再清晰。
乔钺将目光投向夏兰懿,神色变的肃穆而冷漠,“这场闹剧该结束了,贤妃,此事到底谁是谁非,朕相信你心中有数,朕念你无大恶,不想再追究,昭汀宫别回了,你搬去佛堂,好好静静心。”
乔钺随后吩咐道:“今日之事,谁若宣扬出去,朕必严惩,都散了。”
乔钺突然想起什么,又道:“还有,那凤印,是朕所绶,至于何意,有心则明,不消朕多说,都下去。”
众人行礼告了退,唯独夏兰懿留在原地呢喃着,“你相信她,你相信她……错了……错了……”说着话,语气带着颤抖,转身离开,单薄的身影有诉不尽的落寞。
情爱这一事,只要一时沾染上了,便一世都洗不清,逃不掉,夏兰懿这等睿智的女子,也不外如是。
宣裕殿的大门阖上了,凝重而阻隔了外头所有的一切,明光从窗扇透进来,一缕缕的,沉沉的。
容妆对乔钺微微的笑了,一笑里便包含了所有情绪,已是不消多言。
而乔钺呢,亦是随着容妆缓缓的笑了,心里有什么烦恼仿佛也随着容妆这么嫣然释然的一笑给湮灭了。
大抵两人之间也不需要再过多的去刻意说什么去解释,所有的信任,都来源于深爱。
容妆张开双臂抱住他,紧紧的贴合他的胸膛,以最亲近的姿态,再也没有什么能拆散他们。
就算是拿命来试,也不能离间一分。
***
夤夜,烛华幽幽,明月清辉淡淡洒入了殿。
乔钺去宣宸殿接见外臣,至今过了半个时辰,才回了宣裕殿,他入内径直落座在榻,容妆在茶案边倒了一杯热茶,走到他面前递上去,笑说一句,“外头冷吧。”
“嗯。”乔钺点点头,容妆见他有一丝疲乏,便道:“沐浴吧,早些躺下。”
沐浴更衣后已经夜深了,上了床,容妆窝在乔钺怀里,倒是没多大睡意,便问了一句,“今日大臣觐见,可是有事?”
乔钺应一声嗯,缓缓道:“夏归年为他女儿鸣不平,希望彻查刺客之事。”
容妆不由发笑,“他还真是宝贝夏兰懿,看来夏兰懿做的什么,和夏归年没太大关系,夏归年倒是骨鲠之臣,不似白寰苏炀那流,还是可用,也别太拂了他面子,还是要留余地的。”
乔钺回道:“我知道,话里话外的提点了,他年岁大了,老奸巨猾,当然懂得明哲保身之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