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姑姑在侧小声道:“既然贤妃娘娘病了,无论情分礼数,咱们红妆阁都是该去瞧瞧的。”
容妆侧目望向姚姑姑,轻笑道:“算了,她夏兰懿好不容易找出来的理由,咱们何必去碍眼。”
甫回了红妆阁,暖温的香气扑袭而来,容妆脱下披风,坐到榻上,拂晓从外头随后进了来,一见容妆便开口道:“姐姐,我眼瞧着你回来了,就跟过来了。”
容妆笑笑,招呼她坐在一边,而后捡起针线,穿针引线继续做活,一边聊道:“看来我得好好学学绣工,趁着这段日子多给我小侄儿做点衣裳,待他出生以后好穿的上。”
拂晓白嫩的手抚上尚算平坦的小腹,勾唇软糯的甜笑道:“都说十月怀胎,这才不到俩月,还早着呢,倒是姐姐,我记得十一月初就是你的生辰了,我得趁着这些日子,给你亲手做个贺礼,到底是亲手做的东西方能算尽心。”
随着拂晓的话落,容妆猛然回想起来,是啊,快到生辰了呢,于后微微轻笑道:“你小心别太劳累了,累到我小侄儿可不好了。”
拂晓笑笑,微微思忖道:“也不知道大人喜欢男婴还是女婴……”
容妆回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容家的血脉,再说了,这次是男孩,下次就再生个女孩,还不是你们夫妇间的事儿。”
拂晓眉目间浮着忧虑,轻声呢喃道:“但愿真的如此吧,只是很可惜,大人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高兴……”
“你怎么这么傻。”容妆含笑嗔道:“那可是他的孩子,他怎会不高兴,哪有人做了父亲会不高兴的……”
容妆说罢,脑海里浮现过乔钺曾说希望做父亲的话,摇摇头驱散思绪,目光重新落到手里针尖上,可是心就是不听使唤,总往乔钺和夏兰懿那想,一走神,手上一个不小心,便刺入了指尖,顿时一滴鲜血便从白皙的指尖上冒了出来,容妆眉头一蹙,姚姑姑忙从一旁取出药粉素布,过来帮她小心包扎好,拂晓在一旁嗔怪道:“姐姐这样心不在焉的,不如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容妆勉强一笑,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不累。”转瞬想了想,又唤姚姑姑道:“姑姑,让阿萦带上点礼物去昭汀宫看看吧。”
姚姑姑点头,道了一句明白,便转身离开阁里吩咐下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多,阿萦才回来,进阁后,姚姑姑问道:“怎么让你过去瞧瞧就去了这么久,昭汀宫怎么样?”
阿萦端了个茶杯,倒满了一杯热茶,大喝了一通,才道:“冻死我了,早知道让小景子和我一块去了。”
容妆蹙眉,瞧着阿萦问道:“怎么回事?”
阿萦愤愤的道:“昭汀宫也太猖狂了吧,便是德妃的凌云宫里也不敢这么对咱们啊。”
眼瞧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瞧着她,阿萦忙又补充道:“我到那以后让宫人去禀报,谁知道那宫人出来说皇上正陪着贤妃,愣是不让我进去,非让我在外边等着,要不是怕被人说恃宠而骄什么的,我肯定转身就走才不在那儿等,一定是故意的。”
容妆心道,乔钺还在她那里,眼底的平和渐渐退却,覆上一脉冰冷,心绪难平,抬眸问阿萦,“贤妃她人怎么了?”
阿萦道:“我在那儿等了好半天才让我进去,按理说咱们红妆阁的人就是到了御前,也是和别的宫里不一样的,今天倒是例外了,皇上见了我就像没看见似的,贤妃还挺得意的,连连让我回来传达谢谢咱们红妆阁的好意,看她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大病,好像就是着了风寒,躺床上都不下来,以前也没见贤妃身子这么弱啊。”
容妆嗤笑道:“想得风寒还不容易,拿一桶冷水从头浇下来,再在外边站上一会儿,何愁风寒不找上门来。”
“姐姐的意思是,贤妃是故意装病博皇上同情的?”拂晓狐疑的问道。
容妆笑笑,手上继续挥舞着针线,仿佛从容无波,“装病那是欺君,她不敢,博同情倒是真的,想必是看准了时机了。”
“看准时机?”姚姑姑皱眉问道:“莫非昨日皇上不悦离去的事儿被她知道了?”
容妆点头轻声道:“昨日司衣局的姑姑在咱们阁里,事情传到夏兰懿耳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拂晓担忧的看着容妆,道:“那这么说来,岂不是贤妃想利用这个机会离间姐姐和皇上,以此接近皇上?”
“如果她能离间的了,我也就没必要坚守了,所以,哪怕很反感,可我选择相信我爱的人。”容妆轻轻笑,仿佛一切淡看,波澜不惊,“吵架之事,便是再怎么严重,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外人永远是外人,如果她以为能借此机会横亘在我们之间,那她就太小看我们的感情了。”
容妆说的就是她的心思,丝毫不掺假,哪怕也反感,但选择相信。
寝衣早已经完成了,昨夜被怒气之下掷到一旁不曾理会,今日被容妆重新捡起,细细洗濯了,又亲自细细熏了合心香,打算晚上送去宣宸殿。
吵架之事不能避免,便是感情再深,也逃不掉偶有不合,事情初起一时气愤,过后也就过去了,乔钺已经低过头一次,这次她哪还能攥着不放,况且她也有错。
最重要的是,谁低头都无所谓,毕竟是她和乔钺之间。
第110章 寝衣之事()
夜里起了雾;落在人肌肤上凉凉的;很是清爽,夜雾朦胧笼罩下的阑廷宫宇,阔广而浓重,高耸的楼台;宛如飞扬的檐角,半隐在雾霭中;无不恢弘壮丽。
容妆披着紫红羽缎披风;手上紧紧拿着那亲手缝制的墨黑寝衣,在夜雾苍茫悠远里,走向宣宸殿,宫灯散着寂寥的光泽,斑驳了她前路倒影叠叠。
无风无霜;而冷意却仿佛无孔不入,一钻到人身上;就是沁了骨的寒冷。
容妆步伐不慢,她知道乔钺在宣宸殿中,早已叫小景子去打听着;知道乔钺从夏兰懿那儿回来;才决心过去的,只是不知,乔钺还是否生气。
心里有一丝惶然,容妆暗自收敛不稳的心绪,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呼出的热气上升又缓缓消散在眼前,半晌,终于是定了心神,迈进了宣宸殿内。
温气陡然环绕周身,驱散了冷意,容妆一边放慢了步子,一边将目光往里瞥了瞥,隔门未关,进了内,打眼便看见乔钺端坐在桌案里批折子,全神贯注,神韵冷澈。
琉璃流光,宛如有碧波荡漾,容妆有一瞬的失神。
乔钺微微将目光上挑,深邃墨黑的瞳孔里,隐约映入容妆身影,眉心微动,旋即再次垂目于纸上,挥动笔墨。
容妆长睫扑扇,迈着碎步,裙摆动漾,缓缓走向乔钺桌案边,将手里叠好的寝衣放在一边,在看出乔钺还有余怒,容妆不觉中弯唇,轻展笑颜,有一丝讽刺,一丝凉意,亦不知笑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什么。
只是,目光游弋,落到一侧榆木雕花高案时,眸光倏地一紧,刹那疑惑。
容妆清清嗓子,启唇道:“歇歇吧。”
乔钺挥毫的笔乍然顿住,昂首看容妆,目光淡漠。
容妆敛眸,思忖了一会儿,到底瞥向那高案上的物件,那是同样的寝衣,墨黑的,无疑是给乔钺做的,看那布料,仿佛不是司衣局供上来的,大抵也是有人和她想到了一处,抑或向她学习了。
乔钺顺着容妆的目光看过去,眸子半眯,没有开口,他在等待容妆,也同时将目光睇向容妆。
容妆抿抿唇,目光闪烁,忍不住问道:“这寝衣,以前好像没见过,不知是哪宫娘娘有心,亲手做的?”
乔钺瞥了门口的小安子一眼,小安子忙道:“回姐姐,这寝衣是贤妃娘娘亲手给皇上做的。”
容妆心下已有计较,并未太过讶异,但听闻夏兰懿,眼里始终流露出了不善,目光看向乔钺,只见乔钺亦是盯着自己,他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挑衅,唇角微微勾勒一丝嗤笑。
容妆想,也就只有夏兰懿肯耍着柔情战术了,指不定又是听司衣局的姑姑透露的做寝衣的消息,容妆不由冷笑,夏兰懿还当真用心,也当真聪慧,她很清楚,乔钺若是要寝衣,再珍贵的料子也放不进眼里,唯有亲手所做,便是用了粗布,也是一份心意,而这份心意,也最能让人动容。
她夏兰懿,其实也是那样工于心计,和柔情计。
这样的想法容妆明白,可于容妆来说,她是真心想为乔钺做一件寝衣,让他能够感受到其中她的温暖,让他穿的舒适而已,而到了夏兰懿那里,却不乏是因为要博取乔钺的欢心,至于穿着是否舒适,那倒是其次了,所以容妆过去抖落寝衣看了一番,那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金丝龙纹,煞是威严耀眼,哪怕是普通的料子,也挡不住绣工的利索,而展示出的浩气慑人。
第一次知道,原来夏兰懿的绣工这样好,也是,她是大家闺秀,哪像她容妆,年少性子便傲气,偏是宁愿习武,也不屑于女儿家的物事,多少次容夫人央她学习,却只道声俗气。
如今比来,还真是自愧不如,容妆重新轻柔叠好放下寝衣,面对乔钺道:“贤妃娘娘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看来大抵是希望皇上入睡时也能时时刻刻想着她吧。”
乔钺淡扫容妆一眼,目光落到桌案漆黑的铁画银钩上,沉声道:“你这寝衣,莫非是封铭不要,才拿来给我?”
容妆眸光变了变,“皇上真会开玩笑,放眼天下谁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将人弃之物赠与皇上,莫非活够了不成?”容妆摇摇头,笑道:“我可还没活够,所以也没这样的胆子。”
乔钺半晌未言,眼里的愠色渐渐加深,“你成心来让我不快?”
容妆笑笑,“不敢。”
嗯,成心来给他送寝衣,成心来给他示好,如今落在他眼里,却全然成了给他找不快,容妆真不知道该难过还是失望,可是她都没有,心里倒是寂静极了。
许是感受到乔钺在有意赌气,也许是太过相信她与乔钺之间的感情,总之,她并不害怕,说恃宠而骄也无妨,谁让她有宠而侍。
至于乔钺怎么折腾,随他去,总之折腾完了,他还得回到她身边。
容妆腹诽半晌,听得乔钺那边挑眉冷道:“夏兰懿送来的寝衣,无论好坏与否,她是一心一意为我,美人心意,怎容辜负?”
容妆漠然道:“那请皇上好好珍惜吧,毕竟贤妃娘娘一针一线做的,当然辜负不得,至于我这寝衣,与贤妃娘娘的当然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惹皇上生气不说,如今对比一瞧,也真是不堪入眼了,为恐污了皇上的眼睛,我这就拿走。”
容妆说着,拿起了寝衣转身就要走,心里默默想,乔钺有几成的几率会唤她留下,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性还是极大的,容妆不由暗自笑笑,眸里闪过精光,便慢慢悠悠往门口走去。
到了隔门门口,甫要迈开步子踏出去,乍然听闻乔钺在后唤道:“你给我站住。”
容妆微微侧目,不由笑靥越发深了,缓缓转过身,“还没走,不知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乔钺目光乱转,最后底气不足的对上容妆的眼,促狭道:“你给我回来。”
容妆憋笑,往回走,一步两步,直到身边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乔钺一把扯过了寝衣,“难不成让你拿回去送给别人不成?”
容妆瞅着乔钺一脸好笑的神情,到底没能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旋即忙以袖掩唇,轻轻咳嗽两声,故意掩饰又忍不住笑意。
乔钺被她的举止气恼住了,神色一派烦躁,“我已经下令,以后封铭没资格在宫中走动了。”
容妆撇撇嘴,“我无所谓,倒是苦了他和阿萦,相思相念不想见,哎,真是不易呀。”
乔钺看着容妆故作惆怅,眼里浮上微微笑意,神色也缓和了些,扯着容妆坐在身边,“我早说过,你是我的女人,以后如果再接近别人,小心我把你关起来。”
“好,你关了我吧,还省得我莫名其妙的就被你给冤枉了,真是的,我才是受害者,你还生大气了。”容妆轻轻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满,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把我关起来,就得亲自给我送饭,要不然我就绝食!”
乔钺被她逗笑了,神色恢复了面对容妆时一如既往的柔和,“谁让你离封铭那么近,拿着寝衣的手都贴到他身上了,我一进去就看见这么火热的一幕,我没把他打死已经是仁慈了。”
“……你能不能分清楚情况再说……”
“我不管,再正当的理由他敢碰你,也决不行。”
容妆微微抬眸凝视乔钺,“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咱们皇上这么小心眼这么……善妒……”
说罢,容妆不由再次笑了出声,乔钺哼道:“还不都是你容妆的错。”
“好啦。”容妆挽起乔钺胳膊,依依笑道:“这事儿就别提了,你瞧我都主动送上门来给你示好,你要是再不领情,那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玉?得了,你最多是一块石头,还是千年寒石。”
容妆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推了乔钺一把表示不满,旋即目光落到夏兰懿所送的寝衣之上。
后又阴阳怪气的对乔钺道:“我说皇上,您一晚也不用穿两件寝衣吧?就像你总不能同时宠幸两个娘娘吧?”
乔钺蹙眉,“你这形容用的。”
容妆挑眉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贤妃娘娘可是病了呢,皇上不去陪陪?”
乔钺揽着容妆,“我和你可是小别胜新婚,哪儿也不去。”
“小别?”
“一天一夜没见了,可不是小别。”
“……”
容妆翻白眼问道:“那您想怎么样呢?”
乔钺奸笑,“既然你提到宠幸,那你今晚就宠幸宠幸我呗,保证伺候的你欢心。”
容妆见乔钺如此调笑,不由笑了出来,清清嗓子故意扭捏道:“我还真是为难啊,那好吧,瞧你长得倒是配得上我,那就给你这个伺候本姑娘的机会吧。”
“那好,咱们床上怜香惜玉去。”
乔钺说罢,大笑着抱起容妆,容妆在他怀里不由咯咯颤笑了起来。
还真是小别胜新婚,夜还不深,不过急什么,折腾折腾,也就深了。
第111章 生辰惊喜()
夏兰懿送来的寝衣;后便被束之高阁;乔钺从未穿过一次,也仿佛从未放在眼里一分。
容妆当然满意,就像乔钺说的,在那之后;封铭再也不曾踏入后宫半步。
入了十一月里,尽是满目冷寂;连着两日扬风夹雪;仿佛是一个过渡,在这以后,天乍然冷透,正是冬天了。
初九这一日,是容妆生辰;红妆阁里很是热闹,阁里黄铜炭炉烧的极旺;小景子每隔不一会儿便往里添炭火,容妆拿着书坐在矮凳上,坐在炭炉边;旁边小案放置了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看书,悠闲自得。
阿萦一大早就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点心,临近晌午的时候,又接连不断的开始做起了午膳佳肴,连拂晓都去小厨房帮着忙活了,原本容妆是不让拂晓过去的,可挡不住拂晓硬是要帮阿萦一块做一顿丰盛的午膳给容妆。
姚姑姑为了给红妆阁添点喜气,还特意起早给容妆准备了红丝绣了小鸢尾的衣裳,也不管容妆说没有必要,非要容妆穿上不可,又和小景子剪了精致窗花贴了上去。
容妆看着一群人忙忙碌碌,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虽然她自己不是特别看重,许是这些年默然过惯了,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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