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奴才不奴才的,徐公公,你我可不是第一天相识了。”容妆一边看着灼灼燃烧的炭火,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徐子河一笑,就要回答,容妆却不待他说话,又轻声续了一句,“我对你也还算尊敬,你何苦这般害我?”
徐子河瞬间脸色就垮了下来,忙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奴才哪敢害姑娘您,这阖宫里谁不知道您可是皇上心上的人。”
容妆冷笑,让姚姑姑端来了那些细针,容妆挑眉看他,故意斥责道:“既然知道,你还如此对我?你送来的棉被,里面藏了针,这还不是害?”
徐子河张着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连连摆手,“这不可能,奴才害谁也不敢害您啊!”
“徐公公这话可严重了,如此说来,想必是它人陷害你了。”容妆轻笑,徐子河重重一垂头,“对,就是陷害,肯定是有人眼红姑娘得宠,找不到机会,就拿咱们内廷司下手,一举两得!”
容妆讪讪一笑,“那照这么说,莫非公公知道是谁所为?”
徐子河连连摇头,“奴才要是知道,还不让她陷害了呢!”
“公公不知道,我知道。”容妆盯着徐子河,缓缓又道:“听说丽妃的永宁宫昨日派了人去内廷司……”
徐子河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盯着容妆略带深意的眼睛,回道:“奴才知道了,还请姑娘看在相识早而我也从不亏待您的份上,照顾奴才些……”
“徐公公严重了,这宫里怕是除了丽妃娘娘,也没人不给你些面子,若是丽妃娘娘失势了,那不止是公公,便是连我这红妆阁,也会觉得轻松很多,甚至阖宫,乃至皇上都会觉得高兴,没人会去惋惜的。”
“奴才明白。”徐子河笑笑,“奴才听姑娘的意思,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如此你我都好。”容妆微微一弯身,对他笑笑。
徐子河离开后,容妆径直进了内阁,对姚姑姑深深一笑道:“姑姑,我要睡一会儿,我记得内廷司送来了新棉被,咱们一直放在配房里没动过,我现在觉得冷,你去拿来吧。”
“是,我这就去。”
***
宣宸殿里一片肃穆,夏归年、苏炀等众多大臣各立在下。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容策。
监军萧訾乃是白寰一党的人,此前萧訾于军营传回了折子,称容策侵吞军饷,中饱私囊,请圣意裁决。
此事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一番轰动,一时乱人心,这也就是乔钺那日所说的,一幕好戏。
这也是乔钺告诉容妆,事情尚无定论的原因,他怕因为牵扯到容策,让容妆知道,会令容妆担忧不安。
刑部刚派往钦差调查此事,接着便是夏归年在朝堂之上弹劾白寰与萧訾才是真正贪污军饷之人,苏炀言语支持夏归年,仿佛有一种共通的默契,便是要一同除掉白寰。
一见四大臣之首的二人合力弹劾,朝臣纷纷附议,更有甚者白寰一党的人也渐渐开始避嫌,除却两个死忠之人,其余皆是为名为利,此刻白寰骤然颓势,他们当然不敢多为白寰说话,白寰势单力薄,此刻也不能翻天。
在那之后,众大臣同气连枝般的的弹劾白寰,罪名有四,条条当诛不可恕,一为结党营私侵吞军饷,二为勾结逆贼乔允疏,三为蓄意栽赃有功之臣容策将军,四为白寰以养病之名,实则暗地里招兵买马,养兵为用。
朝臣无旨私自养兵乃是大忌,说白了就是有反叛之意,且夏归年随后还奉上一封信,称是截获白寰勾结逆贼乔允疏,所来往的信笺,其上确凿了白寰前一阵子以缠绵病榻为由,暗中外出招兵买马,想待届时乔允疏攻入永焕时,欲同乔允疏里应外合,至于时间便是叶羽铮去白府给白寰诊治那时,众人以为白寰是真病了,却不料方知,原是阴谋诡计暗度陈仓。
所以此刻,白寰已被囚府中,待审。
封铭带兵昨夜已去往白寰操练兵马之地,只待封铭一归,白寰百口莫辩,罪责在劫难逃。
而众臣请旨,不可由刑部调查容策,道容策乃忠勇良将,侵吞军饷之事是白寰陷害无疑,不可伤了在外浴血将士的心。
而这些话,也正符合乔钺之意,乔钺更下了旨,安慰容策,让他放心,同时允他可先斩后奏,斩杀监军萧訾之权。
正如此刻,宣宸殿里众臣齐聚,封铭已派手下回来报信,白寰兵马余孽死忠者已尽数诛杀,余下者归降充入边关为苦役,凡是头目者活捉,待同白寰一起判罪。
众臣纷纷进言,必要处死白寰,更有甚者,苏炀有言,该诛白寰九族,然而九族则牵连到先太后白翾,是为不可行。
此刻乔钺下令,白府抄家,所有人一并下狱,去白寰丞相之衔,贬为庶人,囚禁于刑部大牢,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实则也不过因为白寰位高权重走个程序,罪名已经定下,不可逆改了,三司会审,无非通告天下。
至此,白寰算是再无翻身机会,白家一脉,终于没落,一夜间地覆天翻,繁华尽湮,所有往昔辉煌荣耀,皆付与红尘烟消,转瞬尽是空无一物。
按理来说,嫔妃的娘家有何变故,并不至于牵连到已经入宫的嫔妃,乔钺掷笔于案,揉揉额头,事情似乎还没有完,白清嫱该找个机会拾掇了,留着终究碍眼,也是祸害。
至于夏归年,当然是乔钺早有属意,让他留意白寰,找出错漏之处。
夏归年见乔钺如此,忙道:“皇上不必为此事伤神,如今尘埃落定,白寰翻身无门,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
乔钺挥挥手,“你们退下吧。”
乔钺起身,有些累,异常想去看看容妆,唯有容妆的笑颜,最能安慰他有所波澜的心绪,最能让他安神。
众臣告退之时,外头小安子匆忙进来,慌忙跪地颤抖道:“皇上……红妆阁派人来了……”
乔钺拧眉问道:“你慌什么?”旋即意识到不对,忙越过桌案上去,眸中凛冽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安子一见乔钺临近,忙把头垂在了地上,“姚姑姑来求见,说容妆姐姐出了事……请皇上尽快过去……”
乔钺身子瞬间一顿,诧异间缓缓抬眸,眸子里已起了杀意,众臣纷纷暗窥,又面面相觑,忙不迭让开路,生怕遭到迁怒。
乔钺冲出了宣宸殿,见到姚姑姑,忙就奔向红妆阁,一路无话,唯是疾行而过,剩风声在耳边呼啸。
一路上宫人纷纷跪地,见到的是乔钺身后小安子带人一路跟着小跑却也追赶不上。
大抵他们也从未见过,身为帝王的乔钺如此急切失常的画面,久久都望着一个望向,惊诧未动。
第97章 针上之毒()
红妆阁里阿萦守在容妆床边;冉缜在旁开药;异常的是一众嫔妃早就赶来了,声势浩大,乔钺方知道,这是最后一个通知他的。
容妆已在床上昏迷不醒;睡颜沉稳。
乔钺慌忙坐在床边,扯过她的手;唤了两声:“容妆!容妆!”
当然;容妆不可能像从前那般,温声应他,乔钺冷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姑姑、阿萦、小安子等跪了一地,姚姑姑回道:“回皇上的话,午后姑娘要小睡片刻;奴婢想起昨日内廷司送来了新的棉被,便给姑娘拿了一床来盖;姑娘体谅我老了人手笨重,便自己接了过去打开了,却不料手心被扎出血迹了;我和姑娘打开棉被一看;里面有数根银针,原以为是内廷司疏忽的小事,便没在意了,岂料过了一会儿,姑娘便昏了过去,奴婢才知道,原来那针上有毒,便赶紧去御医院求了冉院首过来给看看。”
乔钺目光落到床边小案上的根根针上,眼里凛冽越发的浓烈,扫了一眼众人,神色冷漠,又看冉缜,询问道:“结果如何?”
冉缜道:“回皇上,臣已检查过那些银针,看似是银物,实则是白铜所铸造,而且沾染过毒,若是银针,沾了毒药必然会发黑,此物却没有,请皇上放心,容姑娘中毒不深,臣赶到及时,此刻吃过了药,驱了毒,再连着吃几日药,调养调养就无碍,只是用毒之人当真狠毒,针尖透过被子扎到人身上,真是防不胜防。”
姚姑姑暗中窥视着众位嫔妃的神色,而后对乔钺道:“皇上,内廷司的徐总管已经在赶过来了。”
乔钺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昏迷中的容妆,神色担忧,半晌后,内廷司总管徐子河来了,一进阁里一骨碌的爬到床边,慌忙求情道:“皇上,此事奴才实在不知啊皇上,奴才是冤枉的!”
姚姑姑忙道:“徐公公,没人说此事是你所为,只是棉被经由你内廷司送下来的,你总得有责任不是?如今当着圣驾面前,你还不快说,那害了我们家姑娘的棉被,到底是被谁动了手脚?”
姚姑姑抬手一指扔在一旁的墨蓝棉被,徐子河颤颤巍巍的过去看了看,思索了半晌,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不再踟蹰的道:“回皇上,奴才……奴才想起来了……”
乔钺蹙眉问道:“到底是谁?”
徐子河回头扫视众位嫔妃,目光落到白清嫱头上,回答道:“皇上……来红妆阁前,丽妃娘娘的宫人曾来过内廷司,呆了好一会儿,还四处看了看……”
白清嫱瞬间一个惊颤,猛烈摇头道:“不,你说假话!皇上别信他,臣妾的奴婢昨日是去过内廷司,是去记名领冬衣的,而且是一早就去过,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什么呆了好一会儿!分明到那就回来了!”
姚姑姑瞅着白清嫱道:“丽妃娘娘,我家姑娘近日与你并无恩怨,你为何下如此重的手,伤她至此?有何得罪之处你尽可说出来,我们姑娘一向和善待人,并不是与你为敌,你又何必呢!”
白清嫱连连摇头,目光扫视着众人,又看向乔钺,连连辩解道:“不,皇上,不是的,不是臣妾!”
她已经完全慌乱了,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白家一朝失势,如今又惹祸上身,她何尝不知百口莫辩,当然会怕。
嫔妃原站成了一排,此刻所有人不知不觉的都远离了白清嫱的范围内,唯剩她一人带着宫婢站在原地。
乔钺的脸色犹如寒冬霜雪,全是恨意,盯着她,久久不语。
阁里静的可怕,这时,曲玉戈突然跪地道:“皇上……臣妾……臣妾也看见丽妃娘娘的宫人去了内廷司……想必徐总管的话是真的……此事怕是丽妃娘娘所为……”
姚姑姑蓦地一蹙眉,旋即看向曲玉戈,曲玉戈也正对上她的目光,迅速的低下了头。
姚姑姑疑惑的是为何曲玉戈竟会帮红妆阁说话?她不是一向看不上红妆阁?白家虽然出事,可到底还未曾传遍,她不可能知道,也就不可能顺势打压白清嫱,那又是到底为何?
乔钺听了曲玉戈的话,冷对白清嫱,“人证已在,你还要继续狡辩?”乔钺突然冷笑,“好,朕会让你无所遁形,来人,永宁宫,搜宫!”
一众侍卫纷纷涌入待命,乔钺眼底最后一抹笑意消散之时,便再也燃不起一丝情绪,转眸看容妆,眸如死水无澜,只是静静的看着。
白清嫱还逞强的道:“好,臣妾愿意,搜宫以证清白,但臣妾不信任何人,一定要亲自看着他们搜,以免作弊!”
乔钺冷道:“好,朕就答应你,姚姑姑,你去永宁宫看着,小安子,你带侍卫队去给朕搜,谁敢暗中动作,就地杀了也无妨!”
“是!”小安子领命出了阁,白清嫱和姚姑姑转身一同离开。
姚姑姑跟着小安子在前头走着,低声道:“一般女人放东西都喜欢放花瓶里,尤其是寝阁临隔窗的细口瓶,你可懂了?”
小安子侧目看了看姗姗在后的白清嫱一行,旋即盯着姚姑姑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笃定道:“姑姑放心,我会交代下去,谁害妆姐姐,就等于害咱们一样,玄景宫的人不会放过她。”
姚姑姑笑笑,众人便加快了脚步,这一行,必然有所收获,当然越快越好。
一经搜宫,永宁宫的华美不再,满地狼藉,连带着棉被和纱帘都被扯了下来,白清嫱冷笑看着,姚姑姑在她身边盯着她,同样冷笑道:“娘娘,可有想过这般场景?”
“本妃当然没想过。”白清嫱斜斜挑眉,依然强自倨傲的瞪着姚姑姑,“别得意太早,倒是你们,本妃这是前车之鉴,该担忧的是你们!”
姚姑姑笑笑,“我们姑娘从不把自己看的太高,当然也就没有登高跌重,红妆阁什么都不怕,不劳娘娘操心,娘娘还是担心自己吧。”
当侍卫在隔窗前的细口瓶里倒出了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全是粉末时,白清嫱再也笑不出来,她连连摇头,说不可能。
小安子过来,冷笑道:“丽妃娘娘,咱们还是先见皇上再说吧。”
白清嫱已经颓废无力,连带着脚步都虚浮了,一行人回到红妆阁,小安子呈上药粉,道:“回皇上,这是在丽妃娘娘寝阁里临窗花瓶里找到的,证据确凿,是所有人都一同看到的,断然不会有假。”
冉缜忙接过去,查验了一番道:“回皇上,此包药粉,确实和容姑娘所中针上的毒,是一致的。”
乔钺结果药粉纸包,看了一眼,旋即一掷,甩到一旁,药粉洒了一地白清嫱慌了神,颓然的倒在地上,众嫔妃议论纷纷,有嘲笑的,有称好的,就是没有同情的,更莫说求情,由此可见白清嫱的人气有多低。
白清嫱匆匆看向苏令芜,用眼神祈求她相救,然而苏令芜就是不接招,连看她都不看一眼,白清嫱的眼里渐渐起了恨意,当然是对苏令芜。
姚姑姑瞥了一眼曲玉戈,见她面带微笑,似乎还松了一口气,由此对她的怀疑越发的深重了。
白清嫱在旁突然大笑道:“皇上,莫非你要为了一个奴婢杀了臣妾不成?皇上别忘了,我就是杀了容妆,也不足以构成罪名,我是妃,她是婢,何况她还没死!”
乔钺闻言,眸子一紧,瞬间瞪向白清嫱,姚姑姑等一众宫人看着白清嫱嚣张桀骜的神色也越发愤恨和不屑。
这时,姚姑姑突然道:“皇上,奴婢还有话要说。”
“说。”
“奴婢还在丽妃娘娘的寝阁里发现了这个,奴婢原以为是害人的药方什么的,便私下打开瞧了一眼,没想到却和贞贵妃之死有关。”姚姑姑抬手,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纸,不错,正是当初乔钺派人拦截下来,白清嫱向白府传递的信,乔钺和容妆说起容衿之死真相时,曾告诉容妆,在那之后,便把所有的证据,不管是信抑或掺杂水银的脂粉,全部都交给了容妆经管。
闻言,众人皆一惊,尤其以苏令芜和白清嫱为首,所有的目光瞬间飞向姚姑姑,姚姑姑也不管不顾众人,直截了当的道:“奴婢现在怀疑贞贵妃是被丽妃娘娘害死,请皇上明察。”姚姑姑跪地,递上了信纸,乔钺接过,扫了一眼,内容他早知道,哪还消此刻多看。
苏令芜和白清嫱此刻方对视一眼,无疑是骇然与心虚。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白清嫱早已倒在地上,此刻惊讶的喃喃自语,“父亲明明都收到了也烧了……”
这话一出口,她顿时等于招认,声音虽然小,但毕竟众人离得不远,都听得清楚,白清嫱意识到口误,忙扫看众人,连连摇头,苏令芜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旋即便恢复自然,但她的手微微颤抖,很明显是强自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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