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钺给她,她就要。
容妆紧紧靠着乔钺,乔钺一手揽着她的腰间,一同凝眸梧桐树影。
容妆问道:“你还记得这里吗?”
“嗯。”乔钺低声哼道:“六年前,我在这里遇见一个吹笛的女子,看着很端庄安静,没想到一开口倒是骄傲蛮横。”
容妆莞尔一笑,“六年前,我也在这里遇到一个穿黑衣的男人,除了有点无礼倨傲,他确实夺目,至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那时候,我知道我们会相伴走下去,我一定会告诉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乔钺没说什么,却放开容妆,容妆不解的看向他,乔钺笑道:“六年前你吹笛引我注目,六年后的现在,换我为你吹一曲凤栖梧,应景应心。”
容妆瞪大了眼睛,诧异的问道:“你会吹笛?”
“你以为就你会吗?”乔钺白她一眼,从腰间拿下解语笛……
容妆目不转睛的凝视这一幕,看着乔钺缓缓的将解语笛置于唇边,动作美好,有着男人的傲然与气概,和容妆的笛音温婉不同,乔钺更多的是冷冽与激昂。
容妆方觉,乔钺的笛,似乎更胜自己,亦或许是气势的缘故,一温一燃,二者当真绝配。
容妆听得入迷,笛音停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乔钺一扬解语笛道:“你看,曲景多和。”
是啊,多和,凤凰和梧桐是绝配。
有小丫头来禀告,容徵醒了。
容妆一喜,拉着乔钺急忙回容徵房里,路上容妆问道:“你怎么会来?”
乔钺回道:“你一个人出来,我不大放心,容徵病了,我也该来看看。”
容妆侧目看他一眼,问道:“是不是病的不是时候?”
乔钺沉默须臾,道:“是。”
至此,容妆也明白了乔钺的意思,早就有想过,乔钺会派容徵领兵出征。
容妆隔了半晌,才道:“冉缜一定和你禀报过了,会尽力让他尽快好起来,大抵不会耽误太久,你放心。”
乔钺问道:“事情突然,你有什么打算?”
容妆想了片刻,回道:“我希望能在他出征前,与拂晓成婚,否则人在沙场,归期不定。”
“只要容徵同意,此事可行。”乔钺回道,彼时二人一同踏入了房门。
众人见乔钺,纷纷行了礼,让了路,乔钺和容妆径直来到床边,容徵神色有些迷离,唤了一声:“皇上。”复又看向容妆,唤道:“妆儿。”
乔钺点点头,问道:“你怎么样?”
容妆亦询问道:“哥,你觉得怎么样?”
容徵看了一眼拂晓,神色有些不自然,拂晓亦是低下了头,容妆觉得奇怪,容徵环顾周围,才道:“喝了两次药,起码不再昏迷了,没有力气,什么都做不了。”
容妆给他掩了掩棉被翘起的一角,浅笑安慰道:“别急,冉大人说了,要一点点恢复的,他会每天过来给你把脉的。”
“谢皇上。”容徵看了看冉缜,对乔钺道。
乔钺微微点了头,“你无事则好,朕和妆儿要回宫,拂晓仍然留在这里照顾你。”
容妆没有反驳,随了乔钺的意思,看了看拂晓,拂晓微微点头,容妆道:“哥,拂晓照顾你到现在,就让她留下继续照顾你把,换了人也不见得比她好。”
容徵凝视拂晓半晌,瞳光有些涣散,但神色犹疑,似在思忖着什么,半晌才回答道:“行,就应皇上和妆儿的意思。”
容妆总觉得容徵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别扭在哪里,拂晓低眉顺目温婉惯了,此刻似乎也越发不敢去与容徵对视。
容妆抱着怀疑的态度,和乔钺一同离开了将军府。
暮云尽,一路天色渐渐黑暗了下去,苍穹有月,半圆朦胧,夜空如墨,星辰稀疏,霜寒重。
街上灯笼处处,光芒早照亮了来时路,来往人群不少,抵着寒风夜凉,店铺前熙攘热闹,极是有生气。
入了宫里,容妆问乔钺:“可要留下?”
乔钺自也此意,便直回了红妆阁,彼时姚姑姑已在等候,阁里早已掌了灯,灯火通明而温暖。
姚姑姑敬上两杯热茶,容妆双手抱着茶杯缓了一会儿,方觉得身子暖了许多,方想起来问姚姑姑道:“姑姑,小景子他怎么样了?”
姚姑姑觑了一眼乔钺,回答道:“怕是有一阵子不能下地了,曲嫔娘娘宫里的人下手太重,身上伤痕虽然多,好在已经上了药,小景子嚷嚷着浑身酸疼呢。”
“我要去看看他。”容妆忽的起身,对乔钺道:“等我回来。”
乔钺知道容妆心急心疼,便没有阻止,任由她去了,她要是那种狠心不顾宫人的主子,也就不是容妆了。
乔钺端着茶杯,气定神闲的兀自喝着茶,容妆带着姚姑姑往宫人居所而去,宫人居所在玄景宫的偏角,越走越偏僻冷清,幸好是御宫,处处都有灯盏矗立,也能照亮了脚下的路,不至悚然。
彼时小景子盖着棉被躺在木榻上,同住的小太监照顾着他,一见容妆来了,小景子忙想起来,容妆阻止道:“你快躺着,别起来。”
小景子安稳了,唤了一声:“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么,你可好些了?”小太监搬了凳子放在榻旁,容妆坐下,瞧着小景子青紫的脸,有些不忍,遂安慰道:“皇上把那姓任的宫人罚到内刑司了,也算是对你的安慰了。”
小景子恶狠狠的咬了咬牙,“哼,活该他,多行不义必自毙。”
容妆蹙眉微微带了斥责之色,“你也是,怎的不能忍了一时之气,何苦和他如此?”
“不行,姐姐是宫里对我最好的人,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才不让他言语侮辱你,下次要是有人再说你,我还打他。”小景子撅嘴笃定地说。
容妆信,当然信,小景子一向最能不顾一切的维护她,心里不是没感动,于是嗔怪了一眼,便道:“他说得对,跟着我也让你受人挤兑了。”
小景子忙道:“没有没有,姐姐是最好的主子,伺候你一辈子都愿意。”
容妆笑道:“我这一来,你又精神了,身上不疼了是吧?”
被容妆这么一问,小景子顿时又呲牙咧嘴的疼了起来,“方才那是转移了注意力。”
容妆安慰道:“皇上还在阁里,我得回去了,你且好好歇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姐姐快回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那可是我的罪过了。”
容妆走在宫道上,任由冷风吹过,心绪被烦恼所占据,又想着拂晓的事,唯有乔钺是唯一的慰藉,此刻也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回到乔钺身边,让她安心。
第93章 棉被藏针()
又是一个阴郁的天;风雨欲来;一宵寒,阴云滚动,天越发晦暗如土。
暴雨急冽,细细冉冉了一上午;大抵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所以它尽情的倾泻而下;冲刷着世间一切晦尘;隐匿去一切肮脏,降下清澈与空明。
容妆坐在金丝楠木的桌案旁,桌面立着的云母嵌红玉的座屏正挡在正前;为她挡了细风。
容妆一手拿着书卷品读,姚姑姑见外头天色越发的昏沉,便端了小灯盏过来,暖黄色的光透过灯罩投映在桌面上;染了一片墨色倒影。
容妆抬眸;与姚姑姑对视,同是微微一笑。
午后又过了许久;约莫未时中的时候;雨势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落着,外头的天色也缓过来一些,但还是沉色朦胧。
姚姑姑将窗扇微微打开了小缝隙,流进了新鲜空气,雨后的空气煞是清新,寒气流传到容妆身上,容妆起了身,往窗扇边走了去,姚姑姑让了地方。
容妆抬手抚上雕花窗棂,目光落到外头地面上,雨水铺满了地面,青石地面全成了暗墨色,就着梨花枝头,如同展开了一幅山水画卷,抬目高眺望去,连绵高耸的楼阁遮挡着远处的天,如同入了云端,半空隐隐的雾气恰是点缀了画面,恍惚的好似仙境一般空肃安详,也是难得的美景。
远远有举着纸伞的小太监来了,他是玄景宫的宫人,每日为容妆通传容徵消息的人,每日固定的时间他都要出宫去容府,替代容妆去看容徵的近况,然后再回宫向容妆通报,这自然是乔钺下了令的,为了了解容徵的消息,也怕容妆每日担心难安。
让人进了阁里,容妆问道:“容府如何了?”
“回姑娘,容大人照常喝药,拂晓姑娘在旁伺候,尚未下床,但精神已经好了些,拂晓姑娘让奴才告诉姑娘,让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她会好好照顾容大人。”
容妆点了点头,目光示意阿萦给了赏银,带人出了阁。
容妆复回了桌案里,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小座屏的纹面儿,姚姑姑劝慰道:“别担心了,会没事儿的。”
“姑姑,你说拂晓和我哥……”容妆挑眉,凝眸忧虑道:“有可能么?”
姚姑姑想了想,回道:“当然,拂晓如今也算是和容大人甘苦与共,不离不弃的照顾着他,这份感情,容大人怎会不知呢?再说了,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内心最脆弱,这个时候陪伴在身边的人,也就最容易入了心。”
容妆笑笑,“阿萦也这么说过我,希望如此。”
雨停了,天清了,外头的圆口瓷缸里灌满了水,波纹粼粼,夏日里原是养了小红鲤的,后来便空着了。
阿萦站在门口,闲暇无聊的捡了盆栽里的碎石子,往瓷缸里扔着玩儿,偏生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容妆打眼瞅着,问道:“阿萦怎么了?”
姚姑姑笑了笑,回答道:“这几日封大人常与皇上议事,一直在宫里住着,晚上常来宫人居所附近……”
“见阿萦?”
姚姑姑点点头,“应是如此,可阿萦一直闭门不出……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别的心思……”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随她去吧。”容妆拿了纸张,想写写字,约莫申时初的时候,内廷司的宫人来送了寒冬里的用度。
前日小景子已去领过,若非因此事,小景子也不至遇到那任衡海,也不至于伤成这幅样子。
容妆心里还是不大开心,便没去瞧,阿萦一直在门口待着,便去接了。
朝中仿佛有什么事情在进行着,朝臣接二连三的入宫觐见,乔钺来过红妆阁两次,都是匆匆待了一会儿,神色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隐隐有剑拔弩张的诡秘气氛回荡在阑廷宫上。
而容妆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那日乔钺说事情还未有结论,到底是什么事情?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容妆还是派人去打听过几次,小安子因着是容妆,也就没太相瞒,只说似乎是边关大军那边出了问题。
容妆的心便悬了起来,一直暗自担忧着,只祈祷容策不要有事则好。
容妆侧目透过窗扇望向外面,天越发的冷了,这是在外征战的将士们最难捱的季节,幸是阑廷粮饷辎重充足,否则岂非令他们生不如死。
姚姑姑抱了一床新送来的棉被进来,棉被用缎布覆盖着,叠的整整齐齐,放到床上,边道:“如今的天是越来越冷了,幸亏炭火冬衣什么的都送下来了,薄被是不能再盖了,否则可要着凉了,我瞧着内廷司新送来的几床被子倒是好料子,那徐总管想必也听说了曲嫔的事儿,总是不敢再对红妆阁懈怠一分了。”
姚姑姑一边说着,一边将叠好的墨蓝色的被子打开,要给容妆看看,却不料下一刻突然惊呼一声。
容妆一惊,忙从桌案里起身过去问道:“姑姑,怎么了?”
姚姑姑紧紧蹙着眉头,将被子推了一推,摊开手掌,她的掌心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滴。
容妆忙坐到床边,扳过来细细一看,问道:“怎么会这样?”
姚姑姑抬眸回道:“好像是棉被里有东西扎到了……”
容妆忙伸手就要去翻看棉被,却被姚姑姑阻止了,姚姑姑看着容妆道:“你别急,我来看看。”
姚姑姑的动作小心翼翼,一点点查看着棉被里的不妥之处,原来叠起来的被子里,竟隐藏着数根银针,短小不易发现。
姚姑姑拿起被子,在床边抖了两下,几根银针应声落地,容妆眼看着,神色越发难看,与姚姑姑对视一眼,姚姑姑转身就往外走,边道:“我去看看其他的几床被子。”
待姚姑姑再次归来,容妆问道:“如何?”
姚姑姑摇了摇头,神色冷冷道:“也巧了,就这一个有,我要不是瞧着这个墨蓝色的最亮眼,我也不会拿,大概对方也是看这个最注目才放了的。”
容妆垂眸,盯着地上的银针,缓缓道:“不知又是谁的杰作?”
“这样的小事才不好办。”姚姑姑叹息了一声,“若是闹大了,做不过几根针,也会有人说我们小题大做,更会有人说可能是巧合,若是就此忍下,还真咽不下这口气,这次是针,下次指不定是什么了?”
容妆冷冷一笑,“也许是刀子。”
姚姑姑摇了摇头,安慰的拍了拍容妆的肩膀,拾掇起了东西,打算拿去偏地扔了,却被容妆阻止了。
容妆接过了那几根针,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对姚姑姑道:“一样都别丢,先留着吧。”
姚姑姑想了想,“也好,若是能查出来,便当做证据了。”
容妆将东西收好了,又去放药物的小案里拿了创伤药粉递给姚姑姑,让她上了药。
第94章 乍然变故()
夜幕降临;冷月高悬;寒霜降。
容妆早早沐浴,换了简单的衣饰,散了发,轻轻挽了薄披肩;倚窗伫立。
烛火摇映,剪影交错;燃烧殆尽的是韶光;熏香散在空气里,浑然一体,经久不散。
阿萦在门口守着;容妆心里还过不去今日棉被银针的事儿,姚姑姑走到容妆身边,叹了口气道:“妆儿,要不……咱们告诉皇上吧……”
“……”容妆侧目看姚姑姑;摇摇头;“不,他太忙;不想让他分心为我。”
姚姑姑同是摇摇头;叹息道:“妆儿对皇上的感情,可真是不浅。”
容妆明白姚姑姑的言下之意,与对她的忧虑,都道帝王薄情,姚姑姑也并不了解乔钺,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入夜的寒气又深了几分,雨后清寒过,霜露未晞,阁里烛影摇红,一片暖融。
姚姑姑早叫人将炭炉搬了进来,此刻里燃了炭火,熏熏漾漾的暖意四散,抵挡即将入冬的无尽寒冷与凉寂。
容妆看着门边的阿萦,轻声道:“阿萦,你回去睡吧。”
阿萦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打开阁门,却见封铭恰走近院子里。
阿萦怔在原地,容妆问道:“怎么了?”
在阿萦原地怔忪间,封铭已经进了来,一身寒衣似铁,阿萦见此,忙退后几步,不想靠近他,容妆微微蹙了眉,走过去问道:“封铭?你为何此刻来了?”
封铭神色一滞,望向阿萦,旋即看容妆道:“来得突然,有些冒昧,但我非来不可。”
容妆看了看面无表情一片冷寂的阿萦,蹙眉道:“什么事?”
封铭走近阿萦身边,一把扯过了她,紧紧的禁锢着,任由阿萦怎样挣扎,就是不肯松手,一边扯着阿萦往外走,一边高声道:“容妆,我找她有事,说完了就把她还给你。”
容妆往门口走去,盯着他们二人出了院子,阿萦回头望容妆,但容妆没有去阻止,封铭此举这般果决,必是有事令他铁了心,这一身战衣,又是为何?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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