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妆轻步踏过,不经意碰的帘幕泠泠脆声,容徵侧目,见容妆出来,便一直盯着她的方向,亦是笑道:“妆儿,这可是你叫我来的,那就别怪我耽误你休息。”容妆转眸看拂晓,又道:“拂晓,你在妆儿这里如何?”
容妆将目光投向拂晓,拂晓微微一笑,道:“劳大人挂心,奴婢一切都好。”
目光偶尔不经意的扫过容徵,眼里含着羞赧,大抵拂晓并没有想到,容妆竟真的会让容徵再次入宫,和她相见。
容徵摆摆手,笑道:“从前你在府里的时候衿儿就告诉过你,不必自称奴婢,如今你倒忘了。”
拂晓的面色微微惶恐而不知所措,容妆走过去一手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以力量。
阿萦上茶后便在一旁笑嘻嘻的看好戏,容妆和容徵浅淡的寒暄了几句,便借口道:“对不起啊,哥,我突然想起来,皇上来人宣我下午过去,差点给忘了,你先坐着,不急,我去宣宸殿看看。”
容徵微微蹙起眉头,而容妆看拂晓道:“拂晓,你就伺候在大人身边,等我回来。”
拂晓低眉顺目,暗暗瞥了一眼容徵,旋即道了一声:“是,我知道了。”
容妆拿了一个披帛,急着就离开了红妆阁,顺便把阿萦也扯了出去,让他们二人独处,带着阿萦便往宣宸殿而去。
容妆并不打算眼下就告诉容徵她对拂晓的打算,那样只会惊了容徵,且会让他心生抗拒,对拂晓反倒不好。
不如先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虽然青梅竹马的感情已经不需要培养,但毕竟很久不曾在一个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那样,到底感情也是会淡薄一些的,还是先让他们生情,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也得先问问乔钺的态度。
第87章 真正凶手()
一路走来的碧绿已换枯黄;寒风刮过脸颊也是生生的疼;寒意正如同深入骨髓般驱之不散,容妆揽紧了披帛,却也没加紧步伐,依然缓缓走着。
按说宫里的女人无所事事;除却勾心斗角,无非就是闲暇赏玩。
如炎夏采莲荷;冬日踏雪折梅;而深秋里,自然也就是赏菊为乐。
苏令芜倒是乐在其中,先下手为强了;早早就令人去要了花,旁的人倒是晚了,想抢也抢不去了呢。
那也不过就是花罢了,她也就只能在这小事儿上争锋了;论及大事;她便是想抢,费了几番思量;也必然抢不去。
一路清寒;重宇深深,落叶寂寂,没了青翠欲滴,没了繁花争艳,深秋绵延的萧瑟终究覆盖了偌大的阑廷宫,平添无数寂寥。
午后的日头正浓,却也照不出暖意,唯剩凄寒。
轻缓的步子也抵不住心思沉重,整个人便有些失神,阿萦跟在身后,捂手呵暖,轻声道:“这天越发的冷了,内廷司的冬衣炭火也快下来了吧。”
“快入冬了,快了。”容妆淡淡回了一句,二人已是步入廊下,容妆抬手,不经意抚过廊柱的金漆纹路,抬眼往近在眼前的宣宸殿望了望,拾步入去,殿前小安子静静矗立,容妆望他,小安子还是那副踟蹰的面容,容妆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却笑道:“怎么了?莫非这次夏昭仪又在?”
原本只是随口说的玩笑,容妆并未料想,一语成谶,小安子略带疚色的点点头,容妆脸上勉强撑起的笑容顿时褪去,垂眸呆立在原地,阿萦在旁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望了一眼宣宸殿门,不耐烦道:“姐姐,咱们已经来了,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是啊……”容妆半眯着眼眸,看着暖阳照耀下,熠然而浩大的宣宸殿,喃喃轻声道:“夏兰懿,上次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这次……”
容妆蓦地敛起眸光,笑意盎然的对小安子道:“既然夏昭仪在,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尽管去通禀,若是你觉得怕打扰了,那就不去也无妨,我等着。”
“姐姐可别这么说,我这就去……”小安子皱眉,急惶惶的转身便进去了。
不待他通禀后出来,容妆却已见一袭墨色衣衫的乔钺急匆匆的出来迎她,目光往后看去,夏兰懿确在。
容妆看着夏兰懿,不消说,目光里自然隐含着敌意,再掩饰也难全消,微微俯身道:“夏昭仪安。”
夏兰懿很得体的回了句:“容姑娘。”旋即便是一阵静默的尴尬,夏兰懿笑道:“皇上,那臣妾先回去了。”
乔钺点点头,夏兰懿带着侍婢莲步离开,容妆的面色稍稍缓和,随乔钺进了宣宸殿。
进了内阁,关了隔门,容妆随手拿下披帛放在一旁案上,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乔钺则坐在九龙椅内看着她的举动。
容妆举了举茶杯,问道:“你喝不喝?”旋即目光落到乔钺身前的桌案上,两个茶杯,还有一个不大的红褐色的小食盒,容妆轻轻笑道:“哦,你和夏兰懿喝完了。”
乔钺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你这是又和她过不去。”
容妆走过去,腰间碰到了桌案,抬起素手挑起盒盖,里面是绿豆汤与点心,容妆微微勾唇道:“夏昭仪倒是想得周到,知道皇上用过了午膳,特地做了甜点来。”
乔钺随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耸肩,无奈道:“你看我不是没喝。”
乔钺即刻唤宫人来拿走,扯过容妆笑道:“容徵又入宫干什么?”
容妆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兀自整理着桌案上的纸张,曼声道:“用一句你方说过的话,你这是又和他过不去。”
乔钺昂首瞪了她一眼,“我这是关心你。”
容妆看向她,目带无奈道:“那你快别关心我了。”
乔钺身子靠后椅圈上,“莫非你要我关心夏兰懿不成?”
容妆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盯着他的眸,目不转睛半晌,旋即手上拿着的一摞纸张,全部摔到他身上,作势离开,“那你去吧。”
乔钺忙捡起纸张扔在桌子面上,起身追了出去,容妆正要打开隔门,乔钺从后面扯过她的胳膊,把她往里一拽,道:“开玩笑的你认真什么?”
对视着乔钺墨黑的双眸,容妆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可夏兰懿不是开玩笑的。
乔钺拽着容妆的手,往回走,把她塞在椅子里,边道:“容徵还在红妆阁,不说清楚你就别回去。”
容妆心里一阵愠怒,也懒得回答,就倒了一杯茶,兀自缓缓喝着,也不理会乔钺。
终于在静默僵持了许久过后,乔钺先忍不住了,期间瞥了容妆好几次,容妆皆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态,反倒显得乔钺焦急难耐,其实也是事实,就像此刻,乔钺起身走到容妆旁边坐下,抬起胳膊碰了碰容妆,容妆没说话,乔钺又碰了碰,容妆没忍住撇撇嘴,乔钺微微勾起唇角,又碰了碰她,这回容妆算是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
她转眸看向乔钺,“我说皇上,有你这么不顾身份孩子气的吗?”
乔钺半弯的眼眸,微微的笑意,清澈而干净,对容妆道:“我在你面前有过身份?”
“……好吧。”
“你叫容徵入宫干什么?”乔钺的话题又回到了容徵身上,容妆瞥瞥他,微微沉了神色道:“我是觉得,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乔钺盯着容妆的眸,问道:“怎么说。”
容妆继续道:“容家只有他一子,容衿不在了这个消息我们虽然瞒着我父亲,但若是待我父亲凯旋归朝那日,得知这个消息时,必然痛难承受,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想若我哥成亲了,届时有了孩子,那对我父亲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多少能弥补他的痛苦,而我哥,也不至于再孤身一人,孑然独存于世间,一举两得。”
“是一举三得。”乔钺笑道,容妆则不解的盯着他,乔钺道:“以后他也不必再惦记着你。”
容妆扶额无奈,“所以你觉得如何?”
“好事儿啊。”乔钺回道:“我当然没有不允的道理,你莫非已有人选?”
容妆点点头,“你看我身边的拂晓如何?”
乔钺蹙眉,“你确定?”
容妆挑眉问道:“怎么,你嫌弃拂晓身份低微不成?”
乔钺摇摇头,“不是,我是觉得,拂晓性子和你相差太多,大概不是容徵喜欢的类型。”
容妆思忖了须臾,道:“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清楚的知道,拂晓就是拂晓,会温柔体贴,她不是容妆,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对拂晓才是最公平的。”
乔钺点点头,不置可否,容妆续言道:“最重要的我哥与拂晓相识多年,同在容府长大,知根知底,自然算得上青梅竹马,拂晓了解我哥,会照顾的很周到,而且她喜欢我哥,这也算是对她的成全了。”
乔钺问道:“你可有问过容徵愿不愿意?”
容妆摇摇头,“我想他会答应,但不会愿意,你知道我的意思,届时要你下旨赐婚。”
乔钺点点头,牵起容妆的手,神色端肃道:“你替她们想得如此周到,容徵会明白,别太担心。”
容妆微微浅笑,“嗯,希望顺顺利利。”
乔钺正色道:“有件事,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容妆凝眸盯着乔钺端肃的神色,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他想要说什么,却也只道:“怎么了?什么事?”
乔钺迟疑刹那,方对上容妆的眸光,道:“关于容衿之死,和失子之事。”
容妆身体微不可见的一颤,哪怕已经料想到,却也不由自主的还是一惊,眸光不由瞪得更大,问道:“你查清楚了?”
乔钺点点头道:“是,之前离宫,一是希望你出去散散心,纾解心结,二来则是给那些暗地里的人创造了机会,我不在宫中,有些人无所忌惮,就会更加肆意妄为,也就更容易寻到纰漏,抓到错处。”
“原来如此……”容妆方知,乔钺离宫,含义之重,容妆问道:“可是苏令芜?”
“我知道,你会怀疑她。”乔钺点点头,“正是。”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容妆急迫的问着,她虽知道了苏令芜是幕后那人,却不知来龙去脉。
乔钺沉叹,缓缓道:“你可还记得,夙玉宫紫薯糕之事?”
“记得。”
“那紫薯糕并非主要目的,那个小箬,本来就是被白清嫱买通的人,那紫薯糕本来无毒,否则若是容衿吃下之前,必然会被御医发现,是她后来自己下毒,自己吃下,目的是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让所有人以为,凶手会在食物上动手,实则,和食物并无关系。”
容妆对于小箬之事,倒是震惊,从前并没有对她有过怀疑,因为毕竟她失去了性命,容妆也从未想到,小箬竟然不惜赴死来害人,这等玉石俱焚,当真是令人发指。
容妆蹙着眉头问道:“实则呢?”
乔钺握着容妆的手紧了紧,容妆的手心有着湿润的汗渍,是因为紧张,乔钺细细摩挲着,给她支撑。
乔钺说,“实则小箬早已将容衿平时所用的脂粉用度等做了调换,那里面都含了水银,御医告诉我,水银乃是大毒之品,寻常人用尤其还要谨慎不可过量,况且有孕之人,接连外用人便越发萎靡,容易晕倒,毒素累积侵入了体内,导致了小产,人体损伤大了,人亦保不住性命。”
容妆闻言,喃喃道:“难怪……难怪衿儿总是乏力消沉的模样,我竟以为那是炎夏暑热倦怠……”
转目又问乔钺道:“你是如何知道小箬是白清嫱的人的?”
乔钺道:“我们离开永焕之后,我派了人暗中各自守在白家、苏家还有苏令芜和白清嫱的宫外,白清嫱以为我不在宫里,也就肆意起来,她给宫外的信件,尽数被我派去守着的人截取下来,临摹了一份给白家送去了,真的就留了下来,还有那些水银脂粉的小箱子,也留了下来,没有给白家。”
“信呢?”容妆问道,乔钺起身走过去,从赤金桌案里拿出了信件,容妆拿了白清嫱的细细看着。
乔钺再次落座,缓缓道:“白清嫱答应了小箬给她家人足够的银子,却在信中告诉白家派人去杀了小箬全家。”
“斩草除根,白清嫱真够恶毒,小箬为她送了命,她竟还对一个已逝之人食言。”容妆叹息一声,“这件事,你不觉得很像一个人么?”
乔钺神色沉了沉,“太后和贤太妃?”
容妆点点头,“正是,当年太后就是威胁贤太妃帮她害你母妃,我想大抵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妥协,毕竟家人的性命,最为重要。”
乔钺道:“正是,每个人都有弱点抑或**,若被敌人掌握了,自然是把柄,后宫里收买和威胁这种事尤为最多,无法避免。”
容妆半勾勒唇角,冷冷一笑道:“所以其实,一个忠心的人,要比万千荣华的位子抑或是真金白银还要难得,毕竟,位份是可以争取得来,熬的来,一个忠心的人,确是要长久交心下来,人心最难掌控,也最难得。”
容妆转开话锋,又问道:“后来呢?”
乔钺回答道:“我派去的人救了小箬家人,将他们安置在稳妥之处,不会再有危险。”
容妆特谄媚的说了一句,“皇上仁德。”
乔钺正色道:“苏令芜是如何说服白清嫱归顺与她的,你我自然不知,无非也就是许她携手统辖了后宫,抑或假意称是甘愿帮助白清嫱出谋划策登上后位,白清嫱嚣张有余,心智不足,她尚且不知自己被苏令芜利用,听任苏令芜摆布,还一心帮着苏令芜铲除异己,苏令芜一直拿她做挡箭牌,如今哪怕出了事,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白清嫱,苏令芜倒是逃脱了关系。”
容妆笑笑,“从白家招走了叶羽铮,我就猜测,白清嫱和苏令芜联手了,不必说,如今想来,必然又是苏令芜指使的。”
乔钺讽刺的一笑道:“白寰当初确是真病倒,苏令芜那时定然预料到容衿身体损害的差不多,就快出事了,白寰适时病倒,苏令芜都不消找别的借口调开叶羽铮了。”
容妆冷声道:“正是,苏令芜很清楚唯有叶羽铮熟悉容衿体质,她怕叶羽铮在会将容衿救过来,她大概也是怕容衿若是被救了过来,你为了抚慰容衿失子之痛,会加封,届时风头又大大盖过了苏令芜,甚至是威胁到后位,所以她就非要容衿的命不可,叶羽铮一离开,所有御医都不敢胡乱用药,尽数束手无策。”
乔钺冷笑道:“苏令芜很聪明。”
容妆冷着声道:“也很可怕,乔钺,有这样一个女人整天在你身边,你会不会觉得令人发指?”
乔钺目光落在容妆面容之上,轻声道:“再有心计,在我眼里她也翻不了天。”
容妆目光黯然了些许,垂着眸问道:“那我们的孩子?”
“推倒你的那个内监,是苏令芜的人,她派人长期守在夙玉宫外,那个宫人在我们离宫后,苏令芜派人把他送出了宫,被我派去守着的侍卫跟着,在半路拦了下来,苏令芜并不知道,如今那人已经锁在了玄景宫暗牢里。”
容妆眼里凝着冷漠,凄厉笑道:“还真是她,也不枉费我一直怀疑她了,她为什么会知道我怀孕?我猜猜……”容妆苦涩一笑道:“大抵是冉缜给我开的安胎药,被苏令芜的御医瞧见了,她也一直在找机会害我,恰好那晚无人,我自己在夙玉宫外,我实在想不出其它的缘由了……”
“你没猜错。”乔钺道:“我亲自审问过那个宫人,他受不住刑,全都招了,苏令芜的确是听御医说的,一时找不到机会接近你,便告诉了那宫人,若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