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容妆挑眉戏笑,从镜子里反观阿萦,悠悠把簪子戴在发髻上,才起身道:“那我们出去看看。”
容妆定定的看过苏令芜,与她四目对视,苏令芜的目光还是那般凌厉,容妆微微笑笑,俯身淡淡道:“德妃娘娘。”
苏令芜凌厉带着烦躁的目光直直盯着容妆,容妆便笑了,轻声道:“劳烦德妃娘娘久等了。”
“你也知道?”苏令芜冷冷的目光如刀锋划过,瞪的容妆都觉得一阵寒凉,容妆笑道:“娘娘能来,想必是想和我聊聊的,大抵也不差这一会儿,如今毒害谨嫔的事尘埃落定,也不需要娘娘再去调查什么,可不就闲了。”
苏令芜着了一身淡紫云雁流彩缎裳,低绾青丝,镶翠玉钗,真正是夭桃浓李,姣容绝世,她的双眸不住的扫视四周,闻听容妆之音,转过眸眉黛细挑,淡淡‘嗯’了一声,苏令芜又如此打量了容妆半晌,容妆缓缓起身,到一旁桌上倒了一杯茶,茶水顷刻间润暖了杯身,容妆的手很凉,抚摸着杯身的温暖很受用,她缓缓走向苏令芜,边道:“多谢德妃娘娘肯赏脸,来此相见。”
一言罢了,容妆已至苏令芜身前,双手似恭敬般的递上了茶杯,笑意盈然道:“德妃娘娘请。”
苏令芜接过茶杯,余温赏留在手心,容妆缓缓收回手,坐在她对面,姚姑姑站在容妆身侧,与她一同面对苏令芜的方向。
苏令芜红唇微勾,笑意媚人而蓄意,对容妆道:“你容妆姑娘来请,本宫怎能不来?”
容妆笑笑,无疑与她在口舌之争上多费时间,阿萦递上来一杯茶,容妆缓缓喝了,茶香弥漫在喘息间,容妆定了定心神,缓缓道:“御驾离宫这段时日里,多亏了娘娘一手执掌着后宫的事物,为皇上分了忧。”
苏令芜冷然一笑,倨傲的神色显露无疑,“那是本妃执掌凤印的职责,个中辛苦,自然不为外人道。”
容妆双手抱着茶杯,放置在腿上,垂目凝着圆口杯沿,低低笑道:“自然,娘娘辛苦了,我归宫后便第一个想与娘娘一叙,却因谨嫔娘娘的事情耽搁了。”
苏令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容妆,仿佛想透过她的神色,看出她的心思,但容妆只是淡淡的笑着,端庄而温婉,全然看不出其它的情绪。
容妆凝着苏令芜,眉眼弯弯道:“娘娘和我妹妹,也就是贞贵妃,关系一向融洽,那么我自然也要待娘娘如此。”
苏令芜闻听容衿,柳眉蓦地一蹙紧,虽然只是刹那,但亦尽数落在容妆眼底,容妆垂眸一笑道:“贞贵妃奄奄一息之际,还和我说,德妃娘娘对她……”
苏令芜身形明显一顿,往前了一些,肢体语言已经告诉容妆,她急切的想知道容妆接下来的话,容妆则不慌不忙的转开话题道:“不知道娘娘喜欢什么香,如果我阁里有,便叫人燃上。”
苏令芜一怔,未料容妆如此变化,想了想道:“不必了。”
容妆点点头,苏令芜思索了片刻,试探的问道:“她说了什么……”
“什么?”容妆挑眉反问,状似不解,旋即如恍然大悟般,突然一拍手笑道:“哎呀,瞧我都忘了,容衿离开前告诉我德妃娘娘对她很是照顾……”
苏令芜舒了一口气,容妆则暗自一笑,这一会儿的阳光甚好,容妆早让阿萦去开了门窗,丝丝缕缕的暖阳洒落进来,倒影重重,容妆盯着地面的阴影,笑道:“娘娘若不急着走,不如我给你讲讲我和皇上在宫外的事吧。”
苏令芜点点头,盯着容妆,容妆莞尔浅笑道:“沉船事件想必娘娘都知道了,罪魁祸首也即将斩首了,皇上仁德,念他家几代忠良,没有牵连。”
容妆眼眸带着笑意,弯弯的眼睛清澈而纯净,盯着苏令芜,缓缓道:“后来我和皇上分散了,却在入城的时候被一群黑衣人追杀……”
苏令芜的瞳光明显一紧,容妆了然于心,然后笑道:“幸好封铭大人及时出现救了我,否则娘娘此刻还真看不到我了,不过我从黑衣人头目的身上搜出了一个令牌,娘娘不妨猜猜,那上面写着什么?”
苏令芜端着茶杯的手顿时一抖,她故作镇定的将茶杯放在桌面上,勉强笑道:“本妃怎么知道写的什么?”
“既然娘娘不知道,那我告诉你,那令牌被我放在内刑司了……”容妆依然轻轻笑着,波澜不惊,笑意也一丝不达眼底,“那上面写的是,苏家……”
是的,当初容妆从黑衣人身上拿下来的令牌,就是苏家通用令牌,所以容妆判断,那群要杀她的人,就是苏令芜派去的。
但她不确定,不确定容衿和她落胎这两件事,到底是不是也是苏令芜干的,她只是怀疑,哪怕表面一切矛头都指向着白清嫱,但她还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试探,她不需要立刻得到证据,她只要尽快知道,幕后那人到底是不是苏令芜,就够了,哪怕没有证据又何妨,只要她确定这两件害她之深的恶事是苏令芜所为,哪怕不能立刻将她绳之以法,她容妆也可以一点点去报复回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容妆报仇,早晚必报。
苏令芜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稳定着心绪,容妆笑道:“娘娘不必惊讶,我相信此事绝非娘娘所为,必然是被人偷了令牌,被人陷害的,所以我并没有将令牌的事告诉皇上,娘娘不必担心。”
容妆笑的温婉清然,任谁也看不出有一丝假意,苏令芜也自然分不清,只能在心里暗暗猜测分析着。
容妆也确实没有将令牌之事告诉乔钺,她怕的是苏家势力如今如此的强大,一时不能连根拔除,反倒徒惹得乔钺烦心,也怕他陷入两难。
有些事情权衡利弊过后,还是选择沉默,容徵说得对,朝堂与后宫,真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荣辱皆成一脉,苏炀完好,苏令芜则难动分毫。
苏家此刻正是春风得意,所以容妆不会选择此刻与苏令芜针锋相对,她会等,等苏家登高跌重那一刻,无非是早晚罢了。
但是容妆此刻也着实不想给苏令芜好脸色,哪怕表面必要小心翼翼维护着一触即碎的关系,但她已经在话语言谈中警告着苏令芜,警告她不是没有把柄,至少令牌就是一个把柄,让苏令芜最好不要再生事端。
容妆是希望今日和她这一番话,能够让苏令芜暂时安分下来,不要以为承衍后宫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白清嫱必然已经和苏令芜联手,否则绝不会那么巧合,在容衿出事那几天把叶羽铮支开。
白清嫱和苏令芜联合一派,不能说是如虎添翼,但也绝非善事,所以容妆不会任由苏令芜的势力再继续壮大。
苏令芜匆匆离开了,出红妆阁阁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容妆,容妆只是笑着面对她,目光里没有惧意也没有敬重,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苏令芜转身离开,容妆倒了一杯茶水,端着茶杯陷入沉思,一旁姚姑姑道:“德妃少有如方才那般失神,其中必然不同寻常。”
“是,我看出来了。”容妆回道,转眸看姚姑姑,笑道:“过会儿我猜元旖还会过来,不如姑姑与我打个赌?”
“好啊。”姚姑姑笑道:“看来我是输定了。”说罢,两人相对一笑。
容妆早早让阿萦煮好了新茶,不出半个时辰,元旖便来了,元旖脸色恢复了一些,大抵是薄施粉黛之故,唇色也鲜红了许多,病态是消了,但人还是看似低落着。
宫婢芊宁扶着她落座,容妆倒一杯茶递了过去,笑道:“你倒是会看时候,德妃娘娘方离开不久。”
元旖盯着容妆,问道:“我可不想看见她那副嚣张得意的面孔,我派人看着她离开了才过来的,你为何要与她相叙?”
容妆回答道:“试探试探罢了,你可好些了?”
“不好也得好,总不能让她长久得意。”元旖凝神看着容妆,面色沉重的问道:“你对我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容妆笑答道:“当然了。”
“苏令芜的话是假话,她根本就是推那个宫婢云水出来顶罪,她根本就是罪魁祸首,就是她要害我,她不待见我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见事情败露了,就派个婢子出来顶罪,真是最毒妇人心,尤其是帝王妇。”
听着元旖的话,容妆缓缓笑了,口中默默轻声念着,“帝王妇……”抬眼儿看元旖,“你不也是?”
“怎能一样,我便是再坏,也不会害自己的人。”元旖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苏令芜那个女人,简直恶毒的令人发指。”
元旖转过身,面对容妆,笃定道:“我知道你是皇上心上的人,我也看得出你对皇上有情,我这次死里逃生之后,便已经死了心,不想再争宠夺位,只想安稳度日,你若得势,只需保我安定度日则好,我不求名利,也会尽心助你,苏令芜这个恶毒又有野心的女人侍君侧对你我都不利,若我们同心同德,必不至于为她所害。”
容妆点点头,眨了眨清亮的眸子,细细笑道:“当然,求之不得。”
说是容妆蓄意拉拢也好,说是元旖有意投靠也罢,也不管二人是否合心,但就是如元旖说的,就此同心同德了。
第84章 成全之意()
日薄西山的时候元旖方离开红妆阁;容妆亲自送她出去;往回走时,姚姑姑问道:“妆儿觉得谨嫔可是真心?”
容妆心中难得有一丝畅快,笑着侧目看了一眼姚姑姑,反问道:“姑姑说呢?”
姚姑姑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方道:“无论是真心与否,都不是善茬;表面安分下;指不定存了什么心思,到底也不能松懈了。”
容妆浅浅笑道:“其实都只是相互利用罢了,我明白;为利聚,自然也能为利散,但眼下是需要她的,总不能任由她们全去投了苏令芜;也好让苏令芜看个清楚;并非她一手便可遮天,否则倒真是遂了她的心了。”
姚姑姑轻轻的‘嗯’了一声;低微轻叹;声音在落霞漫天里显得格外沉重,容妆微微昂首,不由赞叹道,霞光真美。
阵阵凉意袭来,容妆却觉得风过格外舒爽,连带着一颗心也静了不少,环顾了四周,还是不想回阁里,于是便停驻了脚步道:“姑姑,我想去夙玉宫看看,就让拂晓和我一同去吧,你回去歇着。”
姚姑姑回去叫了拂晓出来,阿萦一听出去散步,也跟了出来,手里拿了个披风,和拂晓一溜小跑就奔容妆过来了,容妆站在原地瞅着她们二人纯澈的笑颜,也不禁莞尔笑了。
阿萦把披风给容妆披上,缓缓离开玄景宫,拂晓和阿萦一左一右走在容妆身旁,寥阔宽广的宫道上,晚风四面八方的袭来,容妆见拂晓一直闷闷不乐,便问道:“拂晓怎么了?”
阿萦看了看拂晓,低低笑道:“拂晓听说容徵大人来了红妆阁,结果她却没见到,一直遗憾着呢,难以释怀啊。”
容妆闻言眉头一蹙,旋即缓缓展颜,她怎么差点忘记了这茬,自从那次和容徵一同去夙玉宫看容衿,而拂晓面对容徵的羞赧与欢欣,容妆心中就已是了然拂晓的心思,拂晓爱慕着容徵。
容妆侧目,借着黄昏的光芒细细打量着拂晓,一双熠熠清眸潋滟生光,峨眉如新月,姿容纯然,虽非天姿国色,但到底也称得上天生丽质的美人,这些年在容府她也是真的未曾受过苦楚,容家待人一向和善,从不颐指气使,何况容衿向来对她极好,有什么都想着她,连自己读书习字都得带着她。
容妆也一直很喜欢她的名字,拂晓拂晓,黎明日出,恰是一日白昼光明的开始,小的时候,拂晓和父母家乡遭灾,来永焕求生,被容妆和容徵所遇到,就带回了容府,拂晓一直陪着她们长大,后来拂晓父母相继去世,剩下她一个人,也就把容家当成家了,容妆入宫后,拂晓就一直跟着容衿身边伺候,算来其实和容妆感情也不浅。
容妆想来,如此拂晓和容徵,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了,近日沉重的事情如此之多,那么何不成全一桩鸾凤和鸣的好事来共同欢喜欢喜。
何况她那个哥哥,也该成家立室了,看看旁的同龄公子,况且还在朝中为官,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只是容徵连个妻尚且没有,容妆也当然不愿容徵向这些人学习这等陋习,得遇一个对的人,就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爱怎容分享,深情又怎容践踏,拂晓若是真跟了容徵,也必然得是正妻,不管旁人如何看,她容妆可没门第之见,门当户对又怎么抵得上一个有情的人来的值得。
如果被附加条件左右一个人,大抵也不会开心,日子过得也绝然不可能洒脱淋漓,容妆知道,容徵一定也不会这样目光狭隘如俗世中的人。
不远处澄澈的小湖静水无澜,倒映着霞光红灿,容妆一双明眸皆覆了喜色,转目看着拂晓道:“原来拂晓这么惦念容大人,那不妨明日我再请他入宫来,弥补弥补你的遗憾,可好?”
拂晓只当容妆是打趣她,脸色一红便脱口而出道:“姐姐你快别开我的玩笑了。”
容妆笑道:“怎么是开玩笑?你既然喜欢,我若能做到的,自然为你做了,也不枉你在我身边,你看,我和阿萦都不是外人,若有什么心思,你但说无妨。”
拂晓瞧了瞧阿萦,一双清亮的眸子眨了眨,瞳光如水涟涟,咬了咬下唇踟蹰道:“姐姐既然问了,那我便说,从前在府里,大人就对我照顾有加,入宫之后,也自然是惦记他的。”
容妆满意的笑笑,再开口问道:“那若是让你嫁给容大人,你可愿意?”
拂晓的一张俏脸顿时僵住了,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拂晓不敢。”
容妆瞥了她一眼,“有什么不敢的。”
拂晓撇嘴道:“身份有别,拂晓有自知之明。”
容妆叹了一声,后道:“你与他相识多年,想来也无人比你了解他的脾性了,也就不会有人能将他照顾的更好,让他更能去喜欢。”
拂晓并未再答言,容妆也未再继续说什么,容妆知道,拂晓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大抵拂晓也怕,怕容妆只是拿她打趣,怕自己心生希冀,然后再失望,人人都怕失望。
容妆垂眸兀自笑了笑,她不会拿这等大事,还有拿别人的真心去当做乐子,当做玩笑,当然不会。
缓缓慢慢的一行,总算来到了夙玉宫,彼时晚霞早落了,一轮圆月如玉盘悬挂在夜空上,明亮熠熠,散发着幽幽白光,有稀疏的星子作为点缀,格外空阔静美。
容妆站在夙玉宫前,看着金玉嵌边的匾额,目光越发悠远深沉,不由怅然一叹,夙玉宫自容衿走后空了许久了,除却玄景宫,这宫里她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夙玉宫了,不,也不能说熟悉,只是给她那种很安谧和温暖的感觉。
容妆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夜幕里想起,格外沉寂,“我想容衿了。”
拂晓看了容妆一眼,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姐姐,我也是……”
容妆侧目看了拂晓一眼,与她不同的是,容妆此刻的内心,格外的死寂。
第85章 凤龙玉璧()
翌日清晨;黑云笼罩;阁里也冷沉沉的,外头偶尔惊起一声沉闷的雷声,轰隆隆的惹的人心燥乱。
容妆站在临窗的高案边,素手持着小银剪;细细打理着碧绿盆栽的枝叶,修剪去碍眼多余的。
拂晓站在阁门旁静默不语;面容沉静;而阿萦坐在阁中央的桌边,一手翻着茶杯玩儿,一边低声嘟道:“瞅这外边的天阴沉的;都快赶上入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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