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容妆接过,攥在手中,轻笑,转身欲离开,却听叶羽铮叫住她,容妆没有回头,而是听叶羽铮直接说道:“妆儿,你要保重,这药,切记不可过量服食,以免日后……”
“我懂,我心中有数,会量力而行。”容妆沉吟半晌,终是推开门,踏出门外。
叶羽铮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许久后,才从怔然中回过神来,沉沉叹息一声,似有许多压抑在心头的沉闷与难解,方转身回到药炉边继续熬药。
第50章 故意打扰()
出夙玉宫时已经午后;天空弘大而寥廓;浓云徐徐飘动,昭示着风雨袭来。
拂晓将容妆二人送到宫外,小丫头和容衿差不多年纪,自幼就在容府服侍;长得清甜秀美,容妆笑让她留步;拂晓暗暗瞟了一眼容徵;目光里似有什么星火闪烁,明明艳艳,容妆敛眸;暗下一笑,便转身离开。
风越加的重而急,距离规定容徵离宫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容徵随着容妆一同回到红妆阁。
一路顶风疾行;回到红妆阁;引路宫人守候在外,容妆坐在桌边给容徵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哥在宫外;对这深宫内闱有许多地方有心无力,所以衿儿的事,一切有我,我会保护她的,哥尽管放心。”
“放心,有你照拂,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容徵笑,相处十几年,怎能不知容妆稳重聪慧。
容妆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兀自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端起,指尖细细摩挲茶杯沿壁,轻柔抿了一口茶水,垂眸默然思索着。
容徵环顾四周,见阁里摆设异常清雅,却辉映的恰到好处,终道:“此阁当真佳地,令人置身在此,仿佛再烦乱也能平息的安稳。”
容徵将目光定格在容妆身上,眸中精光闪过,挑眉疑惑,“皇上对你……当真如此注重……”
容妆轻笑,抬手轻拂过鬓发,挡了眼里那抹异色,掩饰道:“跟他做事久了,许是不愿换人吧,总得对我好一些不是。”容妆眸子转了转,却道:“不知爹那边可有消息?”
容徵置杯于桌上,前事不再多提,只回道:“战事正酣,按照目前来看,阑廷处于上风,不必担忧。”
容妆点点头,微微安心,而容徵眉峰微皱,迟疑片刻后问道:“妆儿,我上次同你说的事,可有考虑?”
容妆终究不愿再与他过多敷衍,便径直言,“我这一生,大概也离不开阑廷宫了。”
容徵思索须臾,正色道:“那又何妨,只要我们两心相系,不在一起,亦可相通。”
“心心相通?”容妆反问,是真的想讽笑出声,但不是对容徵。
她的心,早就遗失了,遗失在那抹墨色牵绊里。
尚且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犹如迷雾在前,遮挡了心神。
又试问,还能妄想和它人相通?
若真的有此机会,容妆也惟愿,此生只与那一人,相知相惜,携手共从容。
哪怕,在权谋无尽的漩涡中,只要能够得到那一人心,也从此甘之如饴。
容徵揣度着容妆似笑非笑里蕴含的意味,半晌才道:“妆儿,莫非你对我没有一丝感情?”
然而,容妆明白,容徵问出这一句话,已是用尽了心气,他骁勇善战,屹立如铁,岂非妙龄少女眼中的无双之选?
堂堂铁血男儿让他说出这等卑微的话,足以见得是用了多大的心,多深的情。
是啊,多年的感情,连何时生根发芽都不知,就那么潜藏在内心深处,能不深,能不深?
正如,自己。
容妆笑,“哥哥在我眼里,是全天下最好的兄长,纵然我们没有血脉相连,但我把你当亲哥哥,爱你如同爱爹和衿儿。”
“但妹妹心里所期盼的那份感情,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我希望,他在我眼里,就是全天下都不及的光彩,只要他在,我就不怕。”
而我,已经找到了。这句,容妆保留在心里,默默的念给自己听,并未宣之于口。
容徵的目光瞬间黯下,容妆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他容徵在她心里,是和所有亲人一样的重量,一样的感情,而她爱的那个人,会是独一无二,情意无双的。
生出无尽的酸涩感浮上心头,容徵的声音也喑哑许多,他道:“只要妆儿尚未遇到那个人,我就尚有可能。”
容妆摇摇头,有些话,依然不可说。
阁里沉默着,似静水无波,窗扇间有冷风嗖嗖的灌进来,容妆双手放在腿上,点点摩挲着缎纹,以安稳心绪。
外头鸟鸣声叽叽喳喳,乱人心神。
乔钺,却在此刻来了。
宫人打开门,他卓然高立在门外,沉色的光影洒落在他墨色周身,看似平静的面目里,却带着森然笑意。
容徵忙起身,迎上去跪在门边叩拜唤礼,容妆则起身,俯身一礼,低唤了声‘皇上’。
乔钺走进阁内,他身后只跟着许诣,留在门外,坐在主位上,似不经意的挑眉看向容妆,问道:“朕突然想起今日容徵进宫,于是,料到了他会在这儿,就过来看看。”说到此处,眉眼轻佻望容妆,“没打扰到你们‘叙兄妹情’吧?”
料到了,说的真简单,还赶得这么巧?那么那些暗中的眼线呢,容妆腹诽,却只能同他一起作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给容徵看,也给自己看,便莞尔回道:“当然不会,皇上多虑了。”
“那就好,那就好。”乔钺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表示了然,却含着谑色,盯了她打量一会儿,旋即才看向容徵道:“赶紧起来吧。”
容徵起身,侧着站在一边儿,暗自斜觑了一眼乔钺,却不曾想恰恰对上他的目光,而乔钺那双凌厉的眼里,分明有不悦与……敌意?
容徵顿时心中沉重一分,不知何处惹得君王忌惮至此?
乔钺轻笑,对容徵道:“都午后了,朕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用过晚膳再归如何?”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分明了,容徵若再听不出来,那他岂非愚蠢?
于是便请了告退,乔钺连挽留也不曾,任由他离开,容徵踏出红妆阁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容妆,没有怨怼,唯留一抹苦涩的笑,令容妆辗转心酸。
而容徵也分明感受到,乔钺那不善的目光,一直在他背后盯着,那目光里含的凛冽,令他如坐针毡,便是再停留片刻,也不愿。
容妆送他出了阁门,同样盯着他的褐衫背影许久,却脚步踟蹰着,不愿转身,余光往里瞥了瞥,虽然对阁内的什么也看不到,但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他现在的神色。
努力扯动唇角,换上一抹莞尔笑靥,终究缓缓转了身,回去面对乔钺,面对那份意味不明的目光。
第51章 缠绵与痛()
阁前梨花重重如醉;
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
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清香沁袭,暖意正浓。
容妆瞥了一眼许诣,对他笑笑;收回目光,回到阁内。
在她转身进去时;许诣了然笑笑;已经很有自知之明的走远了些,隐去身影,不去打扰他们二人。
踱着小步走到乔钺主位面前;微微一俯身唤了声,“皇上。”
乔钺挑眉‘嗯’了一声,旋即似漫不经心道:“你最好给我离容徵远点。”
“皇上莫非也太……”容妆还没说完,就被乔钺打断;他斜眼望她;“欺人太甚?那你也得受着。”
对,只能受着他一人的欺人太甚。
“奴婢不敢。”容妆垂首;暗叹乔钺是真有自知之明;比如今的自己强得多,她从前那些谨小慎微,都扔到哪里去了。
乔钺忽然起身,走到方才容徵坐过的桌案边,微微抬手提起容徵用过的茶杯,蓦地往边儿上一扔,茶杯应声落地,碎瓷一地。
乔钺嗤笑道:“他对你的心思可是比火还灼热,你不是向来懂得避嫌吗?今时今日日子太安稳,抛到脑后分不清了是吧?”
“奴婢知道了。”容徵垂眸那一刻,唇角缓缓上扬,一抹轻笑不知不觉已映上眉间,留与心上。
乔钺冷哼,“朕只提醒你这一次,下次别让朕再看到你和容徵独处,一次也不行!”
乔钺在乎她。
乔钺吃醋了。
乔钺仿佛察觉到容妆的异常,一蹙眉,意识到失态,抬手掩饰般的轻声咳嗽,容妆便忙去倒茶水给他。
而乔钺突然扯过她的胳膊,容妆顺着他的身子压了过来,乔钺是可以支撑住的,但是他没有。
就这样,两个人以上下的姿势摔在地上,紫檀矮凳被两人挤得倒在一边儿。
花纹地毯柔软而厚重,容妆压在乔钺身上,四目相对,浓浓的暧昧萦绕在两人间。
乔钺勾唇邪邪的一笑,清澈而风流。
乔钺猛地一翻身,双手支撑在地毯上,把容妆禁锢在身下。
乔钺低头在她耳畔温然道,“离他,远点。”
温温软软的气息吐出,吹的容妆耳边酥酥的痒着,不知怎么,就启唇说了声,“好……”
乔钺满意的笑了,于是顺其自然的吻了下去。
舔吻着容妆绯红柔软的唇瓣,温柔而细腻,手缓缓移向容妆的腰间,越过解语笛……
却怎料,容妆猛地一颤,眉头紧蹙,推开他忙就起身,颤颤退后,然而步子却突兀的绊在凳子上,整个人就瞬间摔到了一边。
容妆在落地的瞬间,不由自主的惊呼了一声‘啊’,伸手忙捂住腰带里的东西,却已然来不及,薄木盒子从她腰间簌簌滚落下来,停滞在地毯上。
乔钺在旁,尚不明情况,见此忙起身走过去,原想扶起容妆,却见容妆慌忙以袖子欲挡住盒子。
乔钺蹙了眉,伸出去的手再次退了回来,蹲在地上问道:“这是什么?这么重要?”
容妆眼神闪烁不明,掩饰道:“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怕污了皇上的眼。”
“哦?”乔钺挑眉,看容妆那副做贼心虚,抬手拂开她的袖子,捡起木盒,抬眼时,已见容妆满脸凝霜,骇然到了极致。
乔钺眉头攒的越紧,不由冷了声音道:“你自己说,这是什么?”
“不堪入目的东西,请皇上还给奴婢。”容妆坐在地毯上,面容清冷决然。
“既然如此,那朕还真要过过目。”乔钺倏地打开盒子,里面赫然呈现许多细小的药丸,乔钺不解,看向容妆问道:“这是什么药?”
容妆不言,乔钺瞧着她这幅模样,越发的不耐,提高了声音冷寒道:“别让朕去传御医,那会让你罪加一等。”
容妆抬眸,望着他半蹲在地的身姿,缓缓上移到眸中,低沉道:“避子药。”
仅仅三字,落在乔钺耳中清而浅,然而却可令乔钺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但却在努力控制自己,容妆怔然的看着他,容妆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在乔钺的脸上,看到苦涩的笑,那么让人心疼,仿佛自己的心都随着他颤动的唇角,深深扯痛了。
是,那是避子药,如今境况复杂,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她怎敢在此刻有乔钺的孩子横阻?让她又多一重困难?
乔钺的笑在脸上并没有停留太久,他已无法稳住,随着笑意渐渐消逝,他轻声道:“你在后宫多年,耳濡目染,不会不知这种东西里面含有麝香,原来你这么怕怀上我的孩子,连麝香伤身你都不惧?容妆,从容衿怀孕,你设计把自己献给我替换她,你就在践踏我对你的心,也是在一点点的磨灭我们之间存在的感情,你一直在设计我,是从何时起,你我共同前行,变成了如今的背道而驰?”
他的一声声质问含着颤抖,宛如利剑,一下下刺在心尖上,眼眶渐渐湿润,容妆默默落了泪,却没有回答他。
乔钺冷笑,“是自身利益,还是荣耀权利?还是,我对你太过纵容?”
乔钺喃喃道:“也对,为利而合,利尽而离,我原以为,只有你于我而言,不是如此。”
乔钺缓缓靠近容妆,自顾自的点头,苍凉无边,“既然对你纵容多了,如此,那我就改。”
一直都是乔钺在单方面的说着,容妆一声不发的缄默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打湿衣衫一片洇染。
此刻乔钺的靠近给她带来了寒意,那是从乔钺的神色中散发出的至冷寒意,容妆身子看似没动,却在以细微幅度的向后颤抖着。
乔钺扯过她,墨眉张扬出一片厉色,“不想怀孕,我若让你如意,你是不是当我对你百般纵容都是应该的?继续设计我?嗯?”
乔钺覆身而上,将她再次压在地毯上,双手钳着她的皓腕,桎梏在地毯上,只是这次,没有缱绻柔情,没有温柔细语,再也没有,唯有冷意环绕,寂寞如斯。
容妆没有一丝抵抗,只是眼泪再也止不住,为乔钺的满目伤痛,为自己的许多不可说的晦暗心思。
外面聚合的阴云,终于在此刻下起了大雨。
倾盆的大雨顺着半开的窗棂闯入阁内,冷风呼啸,纱帘徐徐飘舞,外面的珠帘泠泠作响,此刻落在耳中,却不觉丝毫动听,唯有喧嚣扰心。
容妆在乔钺身下,默然承欢。
容妆不再去犹疑,也不愿再约束自己,就这样吧,倘若怀孕,那就怀孕吧,未来的事,就让未来再说,未来再想。
容妆知道,这辈子她的生命里,注定了全是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这一切的主宰王者,便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眼里的伤痛是为了自己而生,他的情绪曾随着自己而变化,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如此几次三番令他不快。
姹紫嫣红,满园潋滟,都该为他而生,没有人有资格拒绝他,何况是伤。
第52章 暴雨重雷()
转眼五月已过;已是六月中旬;自那日以后,乔钺让御医给容妆诊了脉,并连日来不断地调养麝香所伤的虚寒。
浓黑的药汤每日一大碗一大碗的喝下去,还真起了作用;容妆也觉得原本寒凉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也比寻常更有了精气神。
和乔钺的关系依然处在死气沉沉之中;乔钺还是多数召她侍寝;仿佛真的打定主意让她怀孕才算完。
容妆只是觉得,以现在的身份怀孕又能如何呢,孩子夹在二人之间;反而让她无法平静的看清前路,无法看清乔钺对她的态度,到底为她,还是孩子;这是她心里隐隐作痛的地方。
然而;在那以后,乔钺再也没让容妆留宿过宣裕殿。
容妆回忆起二人在红妆阁发生矛盾以后;第一次去宣裕殿;夜深以后,乔钺让她离开……
那一刻,容妆的心顿时一沉,但很快反应过来,慌乱的穿起衣服,借着烛火的关芒,掩藏起内心的落寂,跌跌撞撞回了红妆阁。
那一晚容妆近乎彻夜难眠,以清笛润心,以清酒暖身,洗尽铅华,素颜远望,漆黑的夜色如那人的眼眸,深邃无边,也似心底的哀凉,一点一点的沁入心脾,折磨人辗转反侧,一直沉沉到如今。
今日又是个阴雨的天,容妆站在廊下里,清风袭过梨花树,白瓣落了满地,清香阵阵,有宫人拿着笤帚一下一下缓缓扫着,容妆让她停下,将人打发走,自己独观。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容妆是喜欢梨花清雅的,咏颂梨花的诗词看过不少,这首尤为喜欢,恰恰也那么巧,很符合她此刻的处境和心境。
容妆怅然一叹,脑海里那抹墨色就好似挥之不去一般,占据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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