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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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长生-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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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侯爷对陛下千恩万谢地将內监送走了,老夫人在朱定北的搀扶下起身,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他:“方才那旨意可是说,你姑姑要回来了?”

    “是的,祖母,您先别着急。”

    朱定北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将老人家扶着坐下,给她顺了一会儿气,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这一转过神,眼睛便湿了,喃喃地喊着朱贤妃的乳名。老侯爷和朱定北见状也是心酸,好在贤妃派过来的人在传旨太监后脚跟赶到,说了贤妃娘娘的交代,这番省亲万事从简,不愿劳累老父老母。

    老夫人这才活络过来,急忙着手准备迎接女儿——时间仓促,她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

    镇北侯府赶紧赶慢,到了初五入夜老夫人还觉着有许多地方没有准备到位,想着女儿明日回来可能会受委屈,辗转难眠。

    老侯爷不得不出声安慰道:“女儿回来还不是为了看看我们俩个老的。我们好,她自然便满意。你便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莫叫她担心。”

    但老夫人还是心中难定,老侯爷没办法,让人去长生院子里讨了一个药枕给她助眠这才算挨过了这一夜。

    正月初六,朱贤妃拜别太后以及帝后,踏出二十来年没有走出的宫门。

    老夫人见了女儿便是一番热泪,母女两人泪眼相望,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老侯爷也顾不上行礼了,与朱定北将她们扶到内院,才出声道:“老婆娘你先收一收眼泪,好歹你每年也能见女儿一回,我可是有好些年没见了,你们便看看我成吗?”

    朱贤妃破涕为笑,跪拜行了一个孝礼,磕了三个响头才许人扶起来。

    “阿爹,阿娘,女儿回来看你们了。”

    她擦了泪,仔仔细细地在两老脸上看过,见他们面色康健,心中喜悦,露出久违的真实笑容来:“阿爹,你老得真快。”

    寻常人家父女哪里会这般说话,老侯爷听了却是朗声大笑,说:“阿爹常年风吹日晒,想不老都难。你瞧你阿娘,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倒是你,到底还是长大啦。”

    朱贤妃失笑,“女儿都嫁人二十年啦,早就长大了。”

    老侯爷摇头,他说的自然不是女儿的身体,而是她的心性。

    不过,这终究有些伤感,他便不提,转而看老夫人,见她还坐在哪里傻抹泪呢,便笑道:“你阿娘真真与年轻时候一样,爱哭得紧,你别管她,先来看一看你的小侄儿。”

    老夫人闻声瞪了他一眼,拉着女儿的手不放,也忙出声招呼朱定北过来。

    朱定北行了一个晚辈跪礼,朱贤妃唤他近前来,仔细相看,半晌才叹道:“我还记得阿兄少年时的模样,与阿爹一样黑皮黑脸的,不讨女孩儿喜欢。没想到,咱们长生却随了阿娘和我了,生的真好。”

    朱定北脸上一热,这皮相他实在不愿多说,只好在一旁装乖巧傻笑。

    朱贤妃说了给侄儿带来的见面礼,以为他腼腆也没有拿话同他说笑,转而和父母说起家常话来。

    老夫人还觉着不真实,要去用饭的时候还反复说:“乐儿今晚便同娘一起睡,阿娘有好些话要对你说呢。”

    过了午时,朱家五位外嫁女带着姑爷和孩子回府来。并非他们礼数怠慢,恰恰是她们贴心,知道贤妃娘娘甫回府,要的不是热闹,而是好好与爹娘说话的时间,才在这时候回府来。

    朱二小姐与五小姐都怀着身孕,尤其是二小姐已是待产时候,肚子挺得圆滚,朱贤妃见她还赶来,不免叮嘱她小心身子,眼睛落在那怀胎的妇人身上也多了一份暗淡。

    她,这辈子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也是因此她格外喜欢孩子,几个侄女的孩子年纪都小,两个男娃儿已懵懂地明白什么是大元帅,拉着老侯爷便不放手了。

    反倒是才未满两岁的朱三小姐的女儿,谁的面子也不给,只粘着她舅舅,被朱定北抱着也不知怎么得趣,挂着和舅舅肖似的笑脸,露出另行几颗小小的牙齿和粉嫩牙床。

    朱贤妃见了便笑:“这孩子与长生投契,都说外甥女肖舅,还真不假。”

    老夫人捂嘴,忍笑道:“好在是随了长生,若是随了她大舅舅,沉瑜和三姑爷怕是得早早准备一份厚嫁妆啦。”

    朱贤妃也知道大侄子与阿爹阿兄十分相像,听了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三小姐道:“月圆儿这丫头见了小舅舅,便是做父母的也得往后排呢,小没良心的。”

    姐妹们都觉好笑,这时候也放开来,说话大胆起来。

    之前贤妃娘娘落寞的眼神她们看得分明,因此不怎么敢说孩子的话题惹她伤怀,且朱贤妃早早便嫁入宫中,与她们从未相处过,生疏之余难免顾及她的身份。

    但毕竟血浓于水,哪怕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可几句言语间,那种陌生感便消散了。

    见她是真心欢喜小娃儿,这才放开了话头,逗趣起来。

    朱贤妃谈笑潇洒,性情飞扬,这让五位出嫁的女儿都觉得亲切——老朱家的女儿,仿佛都是这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正是因为朱家儿郎远在沙场,生死难料,对于伴在洛京的女儿,不论是为娘的还是做父亲的天然便多一分宠爱呵护,是以才养出她们比男儿还要疏朗的性格来。

    说笑一阵,朱贤妃点了长生和几个孩子陪着去府里走动,不需长辈和其他人作陪。

    离了长辈,朱定北的话也不由多了起来,一一回答了朱贤妃对于他学业上的关切,见她看自己的目光有几分不忍,便笑道:“姑姑不必担心,您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万事有阿爷和我呢。”

    朱贤妃笑起来,这孩子先前看着腼腆,相处了才知道或许有一点人生,但却是个十分稳重妥帖的性情,不论是对她,对长辈,对下面的外甥们,都十分体贴。

    朱贤妃高兴,话便也多了两分。

    镇北侯府没有因为提拔了世袭侯爵之位和皇室的赏赐就变得奢靡,府里的陈设景致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哪怕是在回廊里走着,也让她被感亲切。

    她缅怀了一下少年时光,死灰一样的心涌出汩汩暖流。

    怕孩子们受冻,她也没有多走,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带着抱着月圆儿的朱定北回到主屋。

    用过晚膳,姑奶奶和姑爷们便都带着孩子告退,把时间留给满腔话要说的老夫人与贤妃娘娘,跟着管家在府里客房住下了。

    朱定北也没多留,送阿爷祖母与贤妃姑姑到专门备下的寝房便离开了。

    屋里,老夫人摸着她柔弱瘦削的手腕,心疼至极。

    “乐儿,你受苦了。”

    老夫人凝噎,母女俩情绪又有些失控,老侯爷咳了一声道:“私房话等我走了你们再慢说,乐儿,你与阿爹说说,你在宫里,可都还好?”

    百日里人多口杂,很多话他都不必多问,憋到了现在。

    朱贤妃也没有一味隐瞒自己的苦处,笑笑道:“阿爹,若是有的选择,我便是死也不愿入宫为妃。但老天没给我这个福气,也只能认命。”

    老夫人听言便落泪,怕自己哭出声来便捂着嘴不说话了。

    老侯爷叹了一口气:“是阿爹对不住你。”

    他常年征战在外,回京近两年却也为避嫌为不给贤妃平静的生活惹出麻烦来,因此还不曾请旨与她见面,父女二人实实在在有二十多年不曾见面了。

    朱贤妃摆摆手道:“我知阿爹的不得已,何况我在宫里过得还算顺遂,陛下也恩宠有加。今日能回来一趟,女儿便在无遗憾了。”

    老夫人拦住老侯爷还想说的话,道:“你且闭嘴吧,女儿家的命数你不懂,咱们既然踏实过日子了,旁的话也就别说了,是甜是苦,又怎么是别人能劝的过来的。”她说着,声中带泣:“乐儿,娘的乖女儿,你可要记得阿娘和阿爹时刻都记挂着你,心疼着你,你千万爱护自己,好好活着。”

    朱贤妃哭笑不得:“阿娘莫哭了,哭多了伤身又伤神,我还有好些话要同你说呢,您可别哭累得睡着了。”

    老侯爷在一旁帮腔,老夫人连忙擦了泪。

    “乐丫儿,阿爹旁的话也不说了,你便记得一点,阿爹和你兄长凡事都守着本分,福祸都不愿牵连你。你便安心过你的日子,不用为我们费心牵挂,记住吗?”老侯爷怜惜地看着唯一的女儿,粗糙的声音也不由放软了几分:“你自小就聪明,阿爹知道你懂得怎么生活,如何自保。但须得谨记这一点,现在如何,往后如何,都莫因朱家对陛下做傻事。”

    朱贤妃肃容点头道:“女儿都明白。”

    皇上是个什么脾性,她好歹同他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又怎会看不明白?

    那是个薄情人,她死了心,不抱着多余的期盼,也不做多余的事,便能与他相安无事地恩爱下去。

    而这份恩爱里,有几分是因为朱家的得用她也心知肚明。

    她便不听,不看,不想,如此才能长久地幸福下去。

    实在不愿多说这个话题,朱贤妃便提起小侄儿来:“长生看起来有些体弱,身量与去岁年节所见也没有长多少,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足之处?”

    老夫人便将慧清高僧的话说了,安抚她过几年便好了。

    他们却不知道,贤妃娘娘要回府省亲的旨意下达后,夜里最睡不着的不是老夫人,而是朱定北。

    他不得不去想起前世暗淡离世,无碑无陵的贤妃姑姑。

    他作为她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却竟也没有为她送终尽孝,每每回想起来,便愧疚难当。

第89章 株连之最() 
第八十九章

    虽说圣旨言明省亲两日,但翌日午后,朱贤妃便起驾回宫,这一日她要早些回宫再同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见礼致谢。

    回宫之后,皇帝不免问起她这两日行程,听她忧心侄儿身体不佳,很是大方地赐下了人参灵芝等大补之物,又得了一番感激。

    朱定北却是万万想不到,在长信侯爷半真半假的“寿命难长”言论,以及太后四皇子贤妃娘娘等人不遗余力的身体欠佳之词下,贞元皇帝对他的防备已经降低了大半!

    后话不表,只说送行之时,老夫人依依不舍,可也只能含泪看着女儿离去,就好似当年她再不甘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嫁入皇家一般。旧景今伤,愁上心头,朱贤妃一走,老夫人便病了一场,吓得老侯爷和朱定北都没精力去感伤。

    出嫁女也没有多留,陪着用过了晚膳便各自回府了。

    倒是一向安静喜笑的月圆儿大哭了一场,抱着她小舅舅不肯撒手,怎么哄都不行,最后还是朱定北将抱着上了马车,一路送到三姐夫府上才罢休。

    老夫人对月圆儿这个与她同日出生的重外孙女本就喜爱,如今见她与长生亲缘深厚,更是欢喜。

    不过她这两日哭得多了,心力不济,早早便去睡下,到了半夜还发了一场寒热,府里的事务也不能打理,索□□给了朱定北。

    年节时下,礼数繁多,朱定北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着实与管家忙乱了好一会儿,才算没出差错。

    楼尚书带着两个孙儿来府里拜年的时候,听闻现在府里的一应事务是朱定北在打理吃了一惊,得知老夫人卧病在床,他们便了然:比起年幼的朱小侯爷,朱老元帅似乎更不靠谱些。

    老夫人得病的事并没有宣扬出去,一来是逢年过节的喜庆日子病症总归冲了喜气,二来,贤妃娘娘省亲才回便传出贤妃生母染病的消息,怎么都不像话。

    朱定北带着双胞胎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没敢让他们多留怕过了病气,亲手给了两兄弟年封礼,便嘱咐孙儿好生招待。

    出了主屋,楼安康道:“长生别担心,我看你祖母起色还好,只是普通伤寒,过些日子就好了。”

    楼安宁也连连点头。

    朱定北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道:“大夫早和我说过了。几天不见,你们兄弟俩个圆润了不少啊。”

    说着便忍不住捏了捏他们的脸,手感看来确实肉多了些。

    楼安宁嘻嘻笑道:“阿爷年前给家里换了厨子,手艺可好了,连阿兄吃饭都比以前多了。”

    朱定北看他们的模样确实知道那厨子的功劳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他们兄弟俩跟着家里的拳脚师傅练了这么几个月总算有了成效,身板结实了不说,胃口也大了。

    楼安康略觉尴尬,他不认为自己和阿弟一样贪嘴,可长生也不是空口胡说取笑他,便躲开了朱定北的魔爪,说道:“昨日阿爷带我们去陈阿公府上拜年,还见了十一。出了初三他便住回陈府了,听他说,年后便不同我们一起复学,知道春闱过后,才回来。”

    朱定北:“他备考得如何?”

    楼安宁抢着道:“十一本来就用功,现在更是恨不得日日与书为伴,他这般努力又有天赋,童试绝对不会有问题,说不定还能考个小秀才回来呢。”

    楼安康也笑道:“陈阿公还夸他天资聪慧,十分看好,我看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十一性子较真,不敢有半分松懈,我看他用功的模样真怕他累坏了自己。”

    朱定北挑了挑眉,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秦奚不再他阿公府上?”

    楼安宁没会意过来,他胞兄却是一点就透,蓦然笑开道:“是了,若有秦奚在侧,他便不想劳逸结合也难。我看啊,不如咱们做个好事,与秦奚打个招呼,反正他现在在府里被他阿爷祖母管着日日练武怕是也腻烦了。”

    朱定北失笑:“他不是就盼着有人操练他吗,秦阿爷还不是如他所愿。”

    几人默契地想到秦奚不得去驻军时又哭又叫的苦相,不由坏笑起来。

    朱定北在洛京的交际不多,今日有楼家两兄弟在,老侯爷才出孙儿脸上看出些少年人的恣意来,不由对楼尚书感慨道:“还要多谢老兄来府上走动,你看我去你府上拜访也不方便,难得见长生这么高兴呢。”

    楼尚书带着孩子到镇北侯府拜访没什么,若是他主动去工部尚书府,那便又是另一种意味了。

    回京至今,他上门走访的将门也不过那几家,不给皇帝添堵,也不给平白给人家惹麻烦。

    楼尚书也道:“这两个孩子也喜欢同长生亲近,可见投契。这么说来,我也得谢谢侯爷,我还总怕他们兄弟没有父母教导被我这半吊子教坏了。”

    两人谦了一番,不由相视而笑。

    楼家兄弟陪着朱定北在演武场耍了一会儿,用了午膳便告辞回府了。

    正月初八,朝廷提前复朝,早朝之上,董相呈报窦长东的供词,将其极大罪状拟呈圣听。

    皇帝一目十行地看完奏折看过来时,董宰相才继续道:“陛下,窦长东及其党羽所犯之罪证据确凿,老臣与三司长官按律拟议窦长东及其子,副将,监军斩首之行。其三族家属发配交州服役,五服之内不得从军入仕。窦军中涉案将士革除军功,重罪者发配,中罪者收押服刑,轻罪者革职查办。请陛下圣裁。”

    贞元皇帝道:“窦长东封二品大将,驻守凉州险要之地,如此胡作非为,犯下如此重罪,按往常律法不足以正军心,明军志。改判窦家满门斩首,出了正月便执刑。涉案重者同罪。九族之内不得不得入仕。窦军编下军士,不论是否参与其中,都有隐瞒之罪,革除军功,贬为无阶士兵,重编入从一品将军朱汉生麾下。至于监军……”

    他微妙地顿了下,声音带着冷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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