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慢下来。先是去那三个陷阱上瞧了瞧,回到水边是手中已经多了两只活蹦惊慌的肥兔子,他心道这岛上还真是个太平地方,连兔子都养的这么肥,还蠢得很。
将兔子和獐子扒皮掏空清洗,若是有人在这里见到朱小侯爷下手的办法的话,恐怕得吓得做噩梦。
但没办法,手上连个趁手的利器都没有,他只能找了点尖锐的石头再徒手撕,否则也没法处理。他上辈子行军打仗什么艰苦的条件没受过,这里好歹不愁吃喝,至于别的细节就不要计较了。唔,倒是最好不要让宁衡知道,这几年相处,他可是清楚出个门都要带几条帕子的长信侯爷一身的贵人毛病。
抬手擦了擦汗,朱定北尽快将他们清洗好,再用木尖串起来抗在肩上,往回走。
宁衡把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一遍,但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朱定北回来,他心中不安,时间就更难熬,没办法只好让自己不停下来。
朱定北回来的时候见到那成堆的枯枝不由骂道:“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别瞎动弹吗?”
见宁衡不说话,只看自己,他将扛在肩上的獐子和兔子还有捆在一起几颗果子放在他面前:“我瞧过了,这里被的没有,蠢兔子倒是不少,跟着大爷不怕没肉吃。”那表情颇得专爱献宝的楼二少的真传,看得宁衡也放松下来。
接过水分充沛的野果,宁衡问他这小半日的收获,朱定北事无巨细地说了,又麻利地架起火堆。
宁衡看他一手拿着干草一手用尖锐的石头再晒得发烫的巨石上快速打磨,汗水都浸湿了头发才将干草点燃,有些心疼又佩服他的聪明。朱定北不甚在意地抬起手臂擦汗,把火堆点燃才松了口气,一边还说着要去找找看朱定北大块的枯木,烧一点碳块保留火种。宁衡拦住他,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解开他粗糙绑住的伤口,把已经干透的草药沫拨开,再把自己寻到后处理的草药敷上,重新绑好。
他找到的草药自然比效果不错,朱定北也赶紧把他的伤口换了药,又马不停蹄地去找烧碳的木头。
等到吃上烤肉的时候,朱定北才觉得累。
“好日子过太多了。”
朱定北自嘲道,想当年……没等朱定北怀念往昔,宁衡的手便覆在他的头上。朱定北拉住他,让他别忙活了。
月朗星稀,风中带着咸涩的气味,火堆发出啪啪的声响。朱定北把自己的回去的计划大约说了一些,伐木造船是必须的,在此之前,他们得先把伤养好,再打磨一些能用的石头砍树,还得想办法找出路。他们也不清楚这里到底是海中的哪个地方,贸贸然上了海,迷失在海里只会比在这里还惨。朱定北直后悔没和俞登学点本事,不求其他,能在海上辨别方向就够了。
见宁衡凝眸不语,满腹心事,朱定北笑嘻嘻地说:“别怕,最差,这几年在京里养了一身好肉,够你吃上几顿的。”
宁衡又气又笑,用力捏了捏他的脸,说:“我守上半夜,你先睡吧。”
朱定北知道他话这么说,不过肯定得逞强不叫醒他,不过他这个人好歹军伍出身,到了时间便自己醒来,硬把不乐意的宁衡压在草堆上让他睡觉。
后半夜的风透着凉意,朱定北心里也生出一些担忧。九月还好,若他们没办法在一个月内找到出路,势必要找到防寒的办法。低头看看自己和宁衡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朱定北决定这些天多逮些兔子,又想到今天被自己撕得碎烂的兔皮,这手艺还得练一练。
他以为自己会时刻挂心外面的情形,思考李党的所作所为,但事到临头,他反而放松下来,专心只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离开。
朱定北苦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随遇而安的人。
宁衡起先还睡不实,紧紧握着朱定北的手生怕他不见了似得,但或许是因为伤后体虚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熟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朱定北找了吃了,随便对付了下,叮嘱了宁衡,自己便按照昨日的计划到小岛上探访。
小岛果然如朱定北预料的那样,面积不大,四面环海,完全像是在海中孤立的一方天地。那条小河是在森林中部发源而出在地势略低的北面流入海中,他看中的那个地方就在小河的中游,而到了下游,水面便有两人身长的宽度了。让朱定北惊讶的是,南边断壁处竟是一颗合抱的巨树,却是从中间生生裂开,只留下一半树身,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但长势还是十分可喜,且根系十分发达,朱定北猜测这边土崖壁没有被海水冲垮,绝对是这棵树的功劳。
他这一去就是整整一个白天,回来的时候告诉宁衡明天他们就“搬家”。他今天还试图将用掏空的果壳盛水回来,但那一点水分也就应下急,不是长久之策。
听他搬到水边之后便要忙着设陷阱,宁衡歉意地摸了摸他的头,他身体现在的情况这些事情都帮不上忙只能让他一个人劳累。朱定北自然知道他过意不去,但只是笑了笑,宁衡这身伤若不是护着自己绝不会如此狼狈。
依然是宁衡守前半夜,今夜繁星闪耀,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睡梦中的朱定北察觉到一点异常,但很快没有防备地沉睡,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宁衡干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早~~
第163章 长生猜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似乎时间都过得比外面慢了些。在水边搭了一个脆弱的草棚两人便算住了下来,尽管用几层树枝加固,但还是脆弱得很。前几天的好天气是老天赏脸,到这夜便是风雨交加,草棚虽还勉强支撑没倒塌,但已挡不住风雨,豆大的雨滴砸了进来,草棚内只有几处没有漏雨,堪堪只够下脚。
屋漏偏逢夜雨,两人在这凄惨的境遇中看彼此的狼狈,都无奈地笑了起来。
今日两人便看出天色不对,还将草棚加固了一番,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海上的风雨。这个小岛四面环海,这风雨挂起来,不说他们的小草棚,便是百丈远的林子里也发出阵阵哀鸣,快要支撑不住的模样。
“但愿雷打不到这里。”
朱定北忧心忡忡,担心宁衡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被雨水淋到,将芭蕉叶再往他身上再移过去些。
宁衡见状,便往他身边靠近,直到挨在他肩上才停下来。
“这鬼天气多来几回就够咱们折腾的了,还得像个法子盖木头房,这草棚挨得过这次也挨不过第二次。这木头也方便造船,就是不知道等咱们到海上又是什么情况了……”
“长生,很香。”
顾及受伤的腿,朱定北此时蹲在地上只能单腿使力,这会儿腿上麻得厉害,正喋喋不休地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冷不防便听见宁衡说了一句。
他愣了下,抬了抬肩膀擦了擦被宁衡的气息弄得发痒的脖子,道:“应该是青果的香气,阿衡肚子饿了?”这么说着,探手在一处摸了一会儿,将草编的篓子拉过来,从中掏出一枚青色的野果塞给宁衡,自己也拿了一个。
清脆的声音响起,朱定北催宁衡也吃,后者在黑暗中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
“阿衡,你明日别去林子里采药了。”朱定北很快解决了一枚青果,有心想再吃第二课,但这青果水分十足,他怕吃多了胀肚子出恭麻烦,便将草篓子的口又收紧了。“这雨一下,林子里藏的那些蛇肯定得出来溜达。”
除了蛇之外,说不定还有一些有毒的东西出没,还是防备着比较好。
宁衡说:“明天我煮药膏。”
朱定北见他自有打算也就不多说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天上又落下一道闪电,草棚里亮了一瞬,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便响起来,好似近在耳边。
宁衡担心他受惊,没受伤的那只手揽住朱定北的肩膀,后者噗嗤笑着说:“阿衡别怕,它听着近离我们其实还远着呢。”
宁衡:“……”
朱定北忍笑:“放心,尽管靠着我,我不会跟第三个人说的。”
宁衡:“……”
雷电交加,忽明忽暗,宁衡看着他贼笑的脸,暗叹了一声,用头磕了下他的脑袋,继续抱着他。
其实这样也不错。
宁衡想。
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纷争烦扰,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一番天地,便是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他也觉得好。
但这自私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便听朱定北低声说:“外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希望祖母不要被吓坏了才好。”家中男儿许多事情都瞒着女眷,但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要困在岛上多久,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
“不会的,老夫人会好好的等你回去。”
宁衡安抚他,朱定北和他不同,外面的世界有太多他所放不下的东西。亲人,朋友,甚至是敌人。他知道,这里留不住长生,也不该是他应该待的地方。猛虎在囚牢中待得久了,哪怕没有被拔牙,没有被鞭打,也终究会失了野性抑或是自我灭亡。
他不愿朱定北受到这样的折磨。
朱定北也不再多想,洛京有阿爷,鲜卑有他阿爹,家里人并不需要担心。
雨已经下了足足两个时辰了,没有停下反而越下越大,好似老天破了个洞没命地往下泼水似得。脆弱的茅草屋终于支撑不住,一处草屋顶被砸出一个洞来,雨水落下来溅得两人的裤脚都湿透了。宁衡被淋湿他的腿,便拉着他站起来,往睡觉用的草堆边去了。哪里虽然也漏水,但现在看来却要好些。
朱定北干脆丢开芭蕉叶,把草全部团在一起,然后拉着宁衡坐下。
宁衡把芭蕉叶捡起来,横在两人头上,雨滴落在叶子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朱定北啐了一口这没完没了的雨,便伸手要接过举着的芭蕉叶。宁衡躲了躲,不给他,朱定北也没坚持,侧耳听着滚滚雷声,松了一口气——雷声离这里越来越远了,多少让人放心些。
两人坐了一会儿,听着越发急促的雨声,草棚里凹凸不平的地面已经有了积水,落在雨水里的叮咚作响。
宁衡能够感觉到朱定北无声的烦躁,雨势将他搂紧了些,朱定北舒了一口气,忽然出声道:“阿衡,胡尔朵那个老太婆还没找到吗?”
他一开口,宁衡便知他刚才在想什么。于是道:“我们出海的时候,还未找到。”
之前有锁定许多地方,但暗杀的行动无一成功,这些地方都是胡尔朵迷惑他人的地方,深入调查全都扑了空,让宁衡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老奸巨猾。
朱定北:“我刚才忽然想,会不会,老妖婆根本不在匈奴境内?”
宁衡张了张口,沉默了瞬才道:“你的意思是,她在大靖?有李党接应?”他微蹙着眉头,可见此前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朱定北抬起另一边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只是猜测,不是大靖也有可能是别的地方。整个匈奴还没有鲜卑府大,阿爹和你几乎挖地三尺的搜寻,不应该一无所获,也许,胡尔朵对咱们也有所防备,也或许她另有打算,但无论是哪一种,她已离开匈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宁衡接受了这种可能性,并承诺等他们离开之后便按照这个方向搜捕胡尔朵。
朱定北:“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心里头有种不安的感觉。”
宁衡捏了捏他的后脖子,道:“别担心。现在阮家和黄家废了,我这个宁家家主有下落不明,陛下尚存理智就不会对朱家出手。”
朱定北啧了一声,但多少被这个理由安慰到。
确实,阮家和黄家分别为宁州和凉州的第一大家族,虽然现在有钦差镇住宁州大局,凉州也有十六叔坐镇出不了大乱子。
但说到底,这两家都以这样不堪的方式陨落,已经让许多世家心中不满,皇室失去这两个家族,势必要在凉州和宁州的吏治上下大功夫——唔,说不定皇帝老儿因祸得福,就此把宁州和凉州的吏治完全掌握到自己手上呢。
以他对朱家的敌视,皇帝对这两个“土皇帝”肯定更怀恨在心了。
宁家因为宁衡的失踪肯定全力搜救,且群龙无首对皇帝的话未必给他面子,一个失去控制的宁家就够皇帝喝上一大壶了,就算想对付朱家他也抽不出手来。
除非,皇帝疯了。
朱定北想了想,说道:“这两日,我也想了想。”他将宁衡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下来,在他手心画了一个三角,点着三角点,道:“黄家,阮家,宁家。他们先后对你们三家下手,到底是为什么?黄家有四皇子,阮家,也有大皇子,他们两的外戚势力被连根拔起,说到底也对朝局起不了大作用。皇帝正当盛年,这两个皇子在他眼皮子地下起不了大风浪,李党为何会选择这两家?”
“长生怀疑,他们要削弱西境防御让羌族进宫大靖?”
西境有凉州、秦州、益州、宁州四大州府,秦州益州都有高山作为天险屏障,而凉州以东有虎视眈眈的匈奴,宁州西南也有盘越掸国等威胁,若是乱起来确实是羌族大举进攻的好时机。
可问题在于,若匈奴有意请动羌族这个马前锋,又为何出其不意地挑起乌孙之战致使双方如今战事频发?
朱定北同样也有这样的疑惑,“至今我仍想不明白,匈奴王为何会挑选这样的心机对乌孙国下手。他们银子已经多的没处花了,在大靖买卖不到多少粮食和牲畜,应该与车师部落或是羌族接头买卖这些东西才对。匈奴若是冲着乌孙国的陨铁想要造兵,以攻打大靖,但他们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吗?匈奴的百姓怎会对匈奴王言听计从?”
“除非,”宁衡忽然插嘴道:“他们不愁吃喝。”
两人皆是一惊。
不愁吃喝,那就意味着,有人接济他们。
羌族境内没有这么大的富余,那就一定是——大靖?!
李家!
作者有话要说: 早!
谢谢二货宝贝的地雷!么么哒!
二货是什么;可以吃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9 22:54:16
第164章 老谋深算()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们此前对北境之所以放心,便是因为灾年之后匈奴遭受冰雪祸患,百姓死伤无数,而牛羊牲畜也没留下多少。
如今天灾结束还未满一年,匈奴人又与羌族发起战乱,大靖也不会与匈奴人交易,因此对匈奴的内政才会放心。吃不饱饭养不活家人的勇士,有太多后顾之忧,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为供养不了百姓吃喝的匈奴王朝卖命。
可若是,这个顾虑消失呢?
朱定北下意识地捏住宁衡的手,又很快放开,道:“他们怎么运出去的?筹资,运送,没有一点风声。我阿爹和十六叔一无所察!这怎么可能?”
宁衡刚才也是在朱定北的分析下才诱发了这种可能性,但现在却在认真考虑前因后果。
“并非做不到,长生,”宁衡抬眸,语气微变道:“宁家可以做到。那么,李家也并非绝无可能。”
不是宁衡夜郎自大,宁家确实有这个本事瞒过皇室和边境军所有人的耳目,将能够养活一整个匈奴的物资运送出去。那么,可以用特殊渠道将李家余孽送出国境的李家,为何不可能呢。
朱定北不敢置信。
筹集这么大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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