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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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第8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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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天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蜀中的那片桃花林里,这个从小就不太爱笑的姑娘送给自己一只粉色的纸鹤。那年桃花烂漫,漫天的桃花雨中,缓缓走来又缓缓离开的姑娘就如同那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仙女,自然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乐天是个很实在的人。老婆娶回家不是放着看的,是冷是暖,到时候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想到了那小时候总是怯生生躲在桃花树后面看着两人的姑娘,心中没来由地微微一暖。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自己要的是这样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日日拿着鞭子抽着自己往前的女子。

    梅灼曦不知为何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懒散的性子,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

    乐天很少会见到梅家大小姐会有这般的情绪,有些好奇,但还是答道:“你也知道的,我的身体,支撑不了你那样的激进生活方式。”

    梅灼曦很惋惜地再次叹息一声:“对小薇好一些。”

    乐天皱眉:“怎么像吩咐身后事了?”

    梅灼曦作势要打,乐胖子连忙护住脑袋。从小到大,两人都已经习惯了,一个打,一个挨。

    可是走到如今,以后确定不能再打了。

    梅灼曦也意识自己的这个动作已经超出大姨子和妹夫之间的关系,一时间神情竟有些恍忽。

    乐天等了许久,也没见那巴掌像小时候那般扇在自己的脑袋上,这才小心翼翼地从两臂之间看向那从小脾气就极坏的姑娘:“怎么了?”

    梅家大小姐缓缓放下手掌:“以后再不能打你了。”她的声音低沉,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已经与她渐行渐远。

    乐天嘿嘿笑道:“那就好,往后再见你,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梅灼曦神色清冷道:“往后?没有往后了。”

    乐天不解:“你不是要做什么傻事吧?”

    那柳眉瞬间倒竖,迅雷不及掩耳的几巴掌扇在胖子的脑壳子上。

    “停!”乐胖子怒道,“不是说不打了吗?”

    那美人痣在阳光下别具风味,此时梅家大小姐叉腰:“既然往后没机会了,今天便一次打个够。”

    乐胖子苦着脸:“你是黑带,能不能轻点?”

    梅灼曦抬起的手又再次放下,很多年前,一个少年胖子站在梅家的叔伯兄弟面前说,梅灼曦将来是我媳妇儿,你们要打便打我,但能不能轻点……她笑了起来,是啊,轻点……小时候拿这黑带,不就是为了将来那少年胖子不再被人揍得像个猪头吗?

    她笑着说道:“乐天,我应该打断你的腿。”

    乐天愣了一下:“哪条?”

    她也愣了一下,看这胖子在坏笑,她便知道他说的,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好话。

    这次她忍住了,没有抬手便要揍人。

    胖子笑道:“别这么伤感,往后我们还是兄弟,嗯,不过又多了一层身份,你是我大姨子,我是你妹夫!”

    她板着脸说:“你妹的。”

    胖子愣了一下,不解道:“怎么又骂人?”

    她没回答,只是深吸了口气,道:“赶紧找你的贵人去,这身肥肉,怎么看怎么恶心!”

    胖子苦着脸:“哪儿那么容易找?要能找到,早就不是这幅尊容了,我自己天天照着镜子还嫌弃自己呢!”

    梅灼曦笑了笑。

    乐天突然发现,这是十多年来,她笑得最多的一天。

    “你今天怎么了?”胖子觉得自己的这位“兄弟”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

    “我很好。”她说,“我未婚夫成了我妹夫,所以我很好。”

    “哎哎,你这话说得就有些歧义了,弄得好像我背叛了爱情一样。咱们是兄弟,兄弟能结婚吗?”乐天很认真地看着她道。

    “能。”她笑了笑,“这年头,年龄和性别都不是问题了。”

    胖子被自己一口吐沫差点儿呛着,涨红了脸指了这女人老半天才道,“你……你怎么跟老祖宗说的?”

    她笑道:“我说我喜欢女人。”

    胖子这回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两只小眼睛盯得浑圆,一张大脸上写满了恐惧:“真的?”

    她反问他:“你说呢?”

    胖子想了想道:“你以后还是离我家灼薇远一点点。”

    她笑了,转身,鼻子有点酸。

    胖子说:“喂,京城的铜火锅很不错,蘸着腐乳和麻酱跟咱们的香油蒜泥吃着口感很是不一样,要不试试?”

    她没回头,只是看着那精雕细刻的天花,眼中有晶莹闪动:“我的口味很固定,麻辣锅,这辈子都不改了。”

    胖子一脸惋惜:“真不试试?真的很香……”抬头再看时,屋子里只剩下檀香和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的味道,“可惜了!”

    眼泪直到她独自一人步入会所的单人洗手间才忍不住喷涌而出。

    乐天,乐胖子,小天,死胖子,死小天……她捂着嘴哭泣,在心中将那胖子从小到大所有的乳名都唤了一遍。

    这是最后一次这般叫你的名字,往后……

    没有往后。

    此生,不见。

    咚咚咚,敲门声。

    “谁?”她声音嘶哑。

    门外那人轻轻叹息一声:“古往今来,你这种为情牺牲的傻子何其多啊!”

    是那个刚刚带两人带来的女人,她听胖子称这女皇般的女子为可姨。

    洗手间的门打开,梨花带雨,但面色清冷。

    “你听到了?”她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她有种一吐为快的冲动。

    听完一段可爱又可笑的故事,古可人微微叹息一声:“傻姑娘!”

    她坚持道:“我觉得挺好。”

    古可人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她却平静道:“放手,我有一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好兄弟,还有一个心灵相通的好妹妹。执著下去,也许我什么也得不到。”

    古可人轻笑道:“这种事情,哪里能用得与失来衡量?你得问你的这里!”她指了指这姑娘的心。

    在人前,梅灼曦永远是最坚强的。

    古可人拍拍姑娘的后背:“你的美人痣很美。”

    她凄丽一笑。

    美人痣很美,却美不过柔情似水。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离开,重新开始。”

    “有些事情可以重新开始,而一旦涉及感情,开始不过是又一次轮回。”

    李云道看着失魂落魄的胖子重新回到绿荫葱葱的花园,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打击,魂不守舍。

    “乐天,你怎么了?”声线细柔的姑娘靠了过来,那人才仿佛微微回了神。

    勉强挤出一个笑意,乐胖子看着这唯独少了一颗美人痣的姑娘:“待会儿带你去吃京城的铜火锅。”

    姑娘抿嘴轻笑,眼角还带着刚刚的泪痕:“嗯,姐姐呢?”

    乐天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一眼那座并不遥远的建筑,可是,不知为何,却生出了咫尺天涯的错觉。

    一场闹剧落幕,另一场关于放手的故事,才刚刚上演。

    李云道看到古可人的时候,发现古家大小姐情绪不佳,不由得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说那个潘凌风,很棘手?”

    这在京城里辈份高得吓人的女皇大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姑奶奶这会儿心情不好。”

    李云道无奈道:“你想要做些什么?”

    那女人从头到脚狠狠打量了某人一遍,才恨恨道:“吃你的肉能不能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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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血,仍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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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道并不知道古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吃自己的肉,只是那一日过后,乐胖子短暂地消失了。

    李云道自然不会不解风情到去干扰人家小两口的二人世界,新年刚过便突然又恢复到孑然一身的状态,这却并没有让李云道有多少不适应,昆仑山破喇嘛庙的无数个日夜,他都是过的那种独自一人秉烛夜读的时光。

    读书,写字,如此悠闲时光并没有持续超过一日,因为四合院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李云道提着树人师兄给的那张沙鹰,阴沉着脸绕过影壁,却看到一张无比尴尬的老脸。

    花白胡须,长发随意地用皮筋束在身后,那身材魁梧的秦家大郎却一脸难为情:“这门没当年那般结实啊!”

    李云道哭笑不得,看着被那人一脚踹坏的门栓道:“大叔武勇不减当年!”

    秦白虎性子是极为爽朗,见王家有人出来,而且还是自己熟悉的小后生,心中高兴,拿出灌满烈酒的军用水壶,自己仰头饮了一大口,便又塞进李云道怀中:“尝尝,正宗的烧刀子!”

    李云道也不嫌弃这家伙的口水,往口中连灌三口,秦白虎也不由得大呼一声:“好酒量!这一点,你比你爹当年强,这种酒,别说三口,他喝一口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李云道微微蹙眉,他并不明白这秦白虎突然上门的用意:“大叔是来跟我叙旧的?”

    秦白虎不用他请,但自己晃晃悠悠绕过影壁,等看到那熟悉的一砖一瓦时,长长一声叹息:“俱往矣!”

    李云道终于知道,大叔是来怀旧的。

    王鹏震当年是个极念旧之人,所以这家中的一草一木,几乎这么多年,只是修葺多次,但没有发生任何根本性的变化。这些落在秦白虎眼中,皆是当年恰逢同学年少时指点江山的历历画面。

    “这儿,我跟你爹在这儿喝过一次茅台,偷的你爷爷柜子里的藏酒,后来你爹被你爷爷撵得满院子跑我想想,那年我十六,你爹好像才十二吧!”秦白虎指着那池畔的凉亭,神情向往。

    李云道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形象地说起往事,在那秦白虎对面石凳上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终归最后是要了解清楚的,因为所有的人都告诉他,那是一位伟大的华夏军人。

    只是,在他眼里,那曾经的白眼狼不过仅仅是褪去了令人生厌的一面,剩下的,多数还是迷迷糊糊拼凑不起的概念。

    “我们那个时候,套麻袋敲闷棍是再正常不过的,你爹身手好,十来岁就一个能打六个,有一回把赵家、朱家几个男娃娃,揍得那叫一个哭爹喊娘啊哦,听说现在赵老二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当年哭着鼻子求饶回头又要带着家长上门来讨公道的样子,可比现在要可爱得多!”

    这些是普通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闻,但在秦白虎口中,却如同家长里短一般,娓娓道来。

    李云道看着那张须发戟张的脸,时而兴奋,时而忧伤,时而如同风华正茂的青年,时而又变成了阅尽沧桑的老人。这个曾经在昆仑山的密林里生活了十多年的秦家大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又经历了一些什么?或许,这个问题就算让跟大叔亦师亦友的徽猷来回答,也可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秦白虎自己一个人说着,说一段,拿起酒壶便喝两口,笑起来连那凉亭都被他震得灰尘扑扑,但说到悲伤处,那张脸永远充满无法消弭的杀气。

    “是不是想问我,当年为什么会去你们那个喇嘛寺旁边一住就是十来年?”他笑了笑,又将硕大的酒壶扔给李云道,“我说我是怕你死得太早,你信不信?”

    李云道点头:“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

    秦白虎没有否认,只斜视着远方的天空道:“老神仙哟”

    李云道皱了皱眉,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延展,而是接着道:“你后来去了哪?当然,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说。”

    秦白虎笑道:“我跟徽猷那小家伙说了,你难道没说吗?我往西面翻了几座山,又走了一些路,就到了印度。”

    几座山,一些路,自然不会真的如同他轻描淡写的那座。

    那山是海拔数千米的大雪山。

    那路是一路枪林弹雨的血路。

    “印度?”李云道微微失声,他想到了一些什么,但又很快沉默。

    “那阵子,西南比现在还要更不太平,他们那些什么护国主神叫嚣得很厉害。我这人脾气不好,跑过去一口气干掉了四个,嗯,如果加上后来死掉的老象鼻,应该是五个。不过当时不小心跟老象鼻打了个赌,后来我输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一输,便是十五年。”

    “打赌?”李云道皱眉。

    “嗯,老象鼻当时给我出了一道题,嗯,那会儿国内正闹饥荒,他说如果赢了,他会无偿给我们粮食。”秦白虎猛叹一口气,“他拿了一个棋盘,说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放两粒,第三格放四粒,第四格放十六粒,以此类推,放满整个六十四格为止。只要我能放满,他便给我们等量的粮食。”

    “你答应了?”李云道苦笑道,“阿基米德的老把戏了,阿三欺负你读书少啊!”

    那秦白虎突然涨红了脸:“我跟你爹不一样,他读啥都能读进去,我就不行,但我天生好武,所以我十六岁一满,就进部队了!”

    “你赌输了?然后你就当真在印度待了这么多年?”李云道有些诧异。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很认真地看着李云道。

    李云道苦笑点头:“行,驷马难追。可人生总共才多少年,你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他却极认真地道:“就算马革裹尸,也不能苟且地活着!”说完,他又灌了一大口酒,自嘲道,“苟且偷生,就会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

    李云道除得他除了邋遢了些,倒也没看出他说的苟且究竟是啥。

    眼前的秦白虎,活着,但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不错。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

    大叔秦白虎还是喝醉了,跌跌撞撞要出门,最后扑在四合院的龙腾影壁上呼呼大睡。

    鼾声震天中,还嗫嚅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兄弟啊!

    李云道几乎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秦白虎送到客房睡下,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临离开前,看了一眼那鼾声如雷的汉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这些军人,为华夏挺了一辈子的脊梁骨,也是时候让他们歇一歇了!

    回到那间书房,老爷子亲笔书写的那“虽远必诛”四个大字依旧悬在墙上,李云道在那笔力遒劲的字框前伫立许久,很多之间想不明白的事情,不知为何,今日看到秦白虎,便瞬间豁然开朗。

    这世上,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你不做,我不做,那么谁来捍卫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

    百余年前的那些战争,几乎整个华夏钉在了耻辱柱上,于是有人带着千千万万华夏儿女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

    而到如今,这条巨龙即将腾飞,当年在这满目疮痍的领土上插旗的人,依旧想方设法地要跩住这条巨条的尾巴。

    所以,才有了那道数百万华夏人铸就的钢铁长城。

    毁灭的心虽猖獗,却依旧挡不住那些誓死守护这片领土的灵魂。

    不知,在那北非战场上骤然消失的灵魂,是否依旧在庇佑着这方土地上的人?

    李云道坐在那床前写字,扬扬洒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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