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突然轻叹了口气,他说农历八月初八来钱塘看潮,如今她在观潮,他又不知在这个地球的哪个角落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想到这里,柔和的脸部线条再次变得刚硬冷峻起来。
李徽猷,李徽猷……她在口中喃喃念着那个无论是说还是写都显得有些晦涩的名字,脑海中那张俊得不像话的面庞栩栩如生。在他出前在自己的生命之前,她曾经觉得这辈子也许就在血雨腥风中孤独寂寞地度过了。待那个人出现之后,她才发现,原本黑白两色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五彩斑斓起来。于是,她便知道,自己的爱情来了。
爱情?想起这个词,她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这个对普通人来说顶多是嬉笑怒骂的两个字,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却显得异常地弥足珍贵。
我爱你,你知道吗?她在内心深处默默地说道。远处的钱塘江潮头推涌,声势如雷,亦如她对那个人藏不住思念。
如果我的思念也如这潮汐,那么钱塘江水便时时怒涛汹涌。
她微微叹了口气,便开始在人群中移动。每到一处,她便是一处的风景。
她在江边看潮,人们在潮畔看她:一边是喷珠溅玉万马奔腾的江潮,一边是生平罕见倾城容颜的女子。
江潮是她的景,她是游人的画。
缓慢的脚步忽然微微一滞,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远处前排的观潮台,那里离浪潮最近,也最是危险。
她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侧脸。
那比女子还妖艳的绝色侧脸,此刻却比往常多了一份冷冽。只是为何今天他要穿着一身奇怪的红袍斗篷?明显帽斗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才将红色的帽斗掀在后肩,茕然孑立,孤独而高大。
思念在这一瞬间如拍岸立碎的大潮,她快步挤过人群,向前方观景台上的绝色男子靠近,她有很多疑问,此刻他不是应该在东欧的某个已经开始飘雪的国度执行秘密任务吗?可为何突然一身异装地来到这里。
离男子还有数十远的时候,她猛地止住脚步。
那个人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她从那红袍青年身上嗅到了前所未有的凌冽杀气,此刻她终于看清,红袍青年身侧站着一个岣嵝身子的老人,鹤发碧眼,神情恭敬,六名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黑人保镖将红袍青年与岸边的游客分开一段安全的距离。红袍青年似乎也不担心自己会过于抢眼,自顾自地眯眼观赏着这并列世界三大奇潮之称的宏伟潮景。
“亲爱的大卫,钱塘潮不愧是与恒河潮、亚马逊潮并列的三大奇潮之一,的的确确让人叹为观止!”红袍青年说着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
身侧的老者微微欠了欠身,用带着佛罗伦萨口音的意大利语解释道:“回主教大人,潮汐本源自天体引力,加上钱塘江的喇叭口地形,潮水易进难退,所以才有此盛况。”
红袍青年微微点头:“这个古老的国家的确地大物博,还有很多很多值得我们去探索去发现。”
老者道:“中国人号称上下五千年文明,其实可考历史大体上也只是从三千多年前的商朝开始,之前的夏朝几乎无历史佐证,再之前的尧舜禹,那已经基本接近于神话传说。”
红袍青年点了点头,俊美的侧脸看上去愈发迷人:“三千年王权更迭,才有之前的局面,四九后,前人的努力差一点化作泡影。不过好在这些年的坚持不懈,才有了我们在这里的立锥之地。”
鹤发碧眼的老者点头,也抬头望向那千军万马般的白色浪潮:“四九年,差一点就失了这处东方阵地。好在有那动乱十年,再加上同仁的不懈努力,这才在万分艰难下打开了一些局面。中国是一党制,对他们来说有利有弊,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弊远远大于利的。一党专政,我们便失去了游说博弈的土壤,这几年他们内部反腐,之前打好的根基很多说断也就断了。”
红袍青年眯眼看潮:“其实最难捉摸的,还是人心呐。”
排山倒海的大潮如移动的城墙般压顶而至,果真如乍起春雷般轰鸣。红袍青年忽然嘴角微扬,竟不顾那比观潮台还高的涛天巨浪,回望向身后的人群,却只看到一袭紫衣悄然隐入人潮。
“主教大人?”鹤发碧眼的老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人群,却一无所获,疑惑地看着红袍青年,在他眼中,身边这个少年老成的裁决厅大主教从来都不会不会说无谓的话,也做无谓的动作。他看向人群,人群中必有他所中意之事。
老者挺了挺身子,身侧一名黑衣保镖便凑了上来:“去看看。”
红袍青年却摇了摇头:“算了。”
老者颇有些疑惑,但想着在异国领土不宜过于高调,便挥了挥手,让黑衣保镖退下。他的确有些困惑,因为从裁决厅主教大人决定要踏上这个东方神秘古国的时,他便不知道到底为何而来。虽然拿到新能源机密对组织很重要,但绝对没有重要到要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教大人亲自出马的地步。
圣教裁决厅红衣大主教,教皇之下,万千教众之上,裁异端生死,决内乱惩戒。
从红衣大主教十四岁接过教皇赐予于裁决圣杖伊始,就没有人怀疑过他能否胜任,因为传闻这件红衣的神圣主教袍,是大主教走向神坛的路上披荆斩棘,用自己和敌人的鲜血染就了这件红色主教袍。
人群里,一袭紫衣此时披上一件浅灰的半袖风衣,退回最远处的观景台,但视线却一直在那红袍青年的身上。
此时她已经可以百分百地笃定,那一身红袍的青年的确不是她心中万分思念的李徽猷。
可是,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跟李徽猷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徽猷的两位兄弟她都见过照片,大哥弓角高大魁梧如再世元霸,三弟云道文质彬彬,如今走的是仕途,这一口流利意大利语的青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袁紫衣拿起手机,远远地拍了几张图片,见那红袍青年为首的一行人缓缓从前方观潮台退出来,她便也远远地缀在了后方。
目送红袍青年上了一辆上海牌照的宾利,一行车队缓缓驶离,她才将拿起手机,翻出相册,刚刚远远拍下了红袍青年的侧脸,但并不算清晰,倒是后来的车牌号等一系列照片都颇是清楚。
她想了想,有点犹豫,她不想一个简单的误会,会给正在国外执行秘密任务的他带来什么麻烦,这就意味着她不能使用内部资源来进行调查,否则按内部惯例,这些照片都会被分类存档,敏感的或许还会被送到更高的层面。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他曾经留给她的号码,响一两声,那边很快便传来一个颇具磁性的男声:“你好,我是李云道,请问您是哪位?”
山西五台山,位列四大佛山之首,奇峰灵崖,为文殊菩萨道场。台怀灵鹫峰,菩萨顶金壁辉煌绚丽多彩,是五台山最大的喇嘛寺庙。庙前百十台阶,往常香客如云,今日却只有一喇嘛和一老驴,皱纹纵横的老喇嘛在大太阳下缓缓地对着那山顶的宝殿行五体投地大礼。台阶下,数百僧众在大喇嘛带领下,虔诚颂经,似在护佑那行身语意三敬佛祖的老喇嘛和那头仿佛听得懂人话的老驴。
不知过了多久,老喇嘛停了下来,从身畔的驴背上取下布囊,喝了些许清水,又吃了点面馕。台阶上,两只蟋蟀在阴凉处正斗得不可开交。
老喇嘛放回布囊,叹了口气,慢慢地弯腰,拎起其中一只蟋蟀放在掌心,怜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身边的老驴“嗯昂嗯昂”叫唤了两声,仿佛听懂了老喇嘛似是而非的言语。
老喇嘛叹了口气,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到最下面一处草地,将那蟋蟀轻轻放回草丛。
老驴也跟了下来。
老喇嘛看了那为首的大喇嘛一眼,微笑点头,而后又重新回到起点的第一阶台阶下,重新行那五体投地的参佛大礼。
第八百八十四章 举报()
♂,
凌晨五点三十,李云道雷打不动地起床晨练,打了趟太极,耍了趟由黄梅花专门帮他改编的三刃刀套路,一身微汗。十力嘉措和张小蛮被他扔进了外国语学校后,家里顿时便冷清了起来,原本时不时还露个脸的郑天狼和关芷由香也被他派去保护秦潇潇和文心了,几百米的大平层里便只有李云道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忙碌身影。晨练后便是给露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适当做些修剪工作,如果时间来得及,还能在书房里临上二十分钟的名家字贴。七点五十准时出门,八点半准点到市局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范志宏随后便敲门而入,李云道笑着跟范志宏打招呼,老范却面色铁青地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李云道有些诧异,大清早的到底是谁招惹这位老范书记了?可是等范志宏将手机横屏放在李云道的面前时,李云道微微皱眉。
范志宏给李云道看的是一封匿名的举报邮件,邮件里不单以文字形式举报市公安局新任副局长、刑侦支队长李云道骄奢淫#逸出入高端餐厅场所,同时有名有姓地点出李云道利用职务之便长期与浙北卫视著名女主持文心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并有图片为证。所谓的图片,便是那晚李云道与文心相互搀扶着走出会所的一幕。
不用问李云道都知道这封匿名信源自何人之手——那晚在卧龙会所跟汤力狭路相逢就知道以汤力的心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下作。照片上自己与文心相拥在一起,这让李云道忍不住有些头疼,那晚多喝了两杯,加上文心刻意的曲意逢迎,酒酣耳熟之际自然不会在意一些亲密动作。只是汤力的小手段实在让李云道不敢恭维——难道他认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封匿名信,就能整出多大的动静?
范志宏站在纪委书记的角度上,倒是对这件事相当重视,语重心长道:“云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社会关系很多也很复杂,而且你又是干刑侦出身的,形形色色的人都认识一些,这一点我理解。不过,如今中央反腐倡廉,八项规定的红线卡得很死啊,这对我们都是一个考验。这些地方,以后能不去,就尽量不要涉及。实在碰到不得不去的情况,那也要低调些,毕竟咱们是国家公职人员。”
“范书记,您说得对,这次是我考虑欠妥当,只琢磨着姑苏来的朋友,也就是一次私人聚会,没想到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惦记在心里了,下次我一定注意。”李云道知道,并案的事情,他给了范志宏一个面子,由范志宏出任调查小组的组长,而李云自己自己将副组长和总协调给兼了,这次范志宏是还人情来了。
范志宏是纪委出身,自然分得清利害关系。如果去会所吃顿饭,跟异性朋友亲密一些,都要被列入纪委调查的范围,那么得多少庞大的团队才能完成这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这种调查方向原本就跟纪律检查的原则相违背。这位新上任的副局长上班开的是一辆大众辉腾,住的是蓝城玫瑰园,可以看得出其家底子很优越。局里现在也不缺开宝马奔驰上下班的年轻富二代,显然李云道也被范志宏列入了其中。而且能从江南省空降到浙北,也并非家境富裕就能实现的。范志宏在省纪委的那位姐夫曾不经意地透漏过,这位小李局长应该跟京城的某个红色家族有着深厚的关系,联想到李云道的已婚状态,范志宏直接就把李云道算入了红色赘婿的范畴。
送走范志宏,李云道将华山叫了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汤力这个人你熟悉吗?”
华山那天跟李云道一起去了省卫视,在监控室目睹了汤力逼文心跳楼的那一幕,所以对汤力的感观极差,一提起这个人,便开始皱眉头:“仗着自己的老爹在浙北有几份政治影响力,就无法无天,这样的人还能当得上政协委员,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哦?他是政协委员?”李云道第一次听说汤力还有个官方身份。
“他老头子汤林阳不是去了人大嘛,顺手也给他那混账儿子弄了个官身,我估计老爷子也是预估到汤力指不定哪天要整出点事情,所以趁早给他弄个官身当护身符。”华山没好气地说道。
“这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现在连正式公务员都如履薄冰,他一个商人身份的政协委员,还能真的藐视律法不成?”李云道笑了笑说道,“不过这西湖市政协委员的门槛也太低了……”
华山道:“这里头还有个故事,政协那头有个副主席叫苏奎,原先是省纪委的,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角色,估计也得罪了不少人,快退的时候,被扔到市政协当了个副主席。汤力进政协的时候,苏奎竭力反对,据说是差点儿掀桌子。汤力听说后,晚上直接让人送了把带血的匕首到苏家,把苏奎的老妻吓得差点儿心脏病复发。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反正汤力就代表西湖的民间金融业进了政协了。”
李云道想了想,问道:“汤力在金融界的影响力很大?”
华山冷笑了一声:“影响力?我看是破坏力更大一些。他那个什么奇力资本,表面上打着什么私募的旗号,背地里干的全是放高利贷的勾当。我也是前几年查一桩故意伤人案,一个小混混砍掉东城一家民企老板的一只手,后来才知道,民企老板资金链出现了差池,无法按期还上高利贷,汤力便授意下面要债的人给他点颜色看看,正好也震慑一下其它还不上钱的贷款人。”
李云道点头,浙北前几年野蛮生长的民间资本借贷引发了不少社会问题:“放高利贷的话,他跟社会上的黑恶势力铁定是分不开。”
华山道:“何止是分不开!汤力手上有钱,社会上那些人手里要人有人,要资源有资源,几方整合一下,就是一个洗浴场,就是一个夜总会,这几年形势不好,听说汤力的投资有所收缩,目前手上赚钱的项目主要就‘春江花月’和‘盛世皇朝’几个重要的场子。而且,缉毒那边一度认为汤力名下的场子,都有利用娱乐场所贩卖毒品的嫌疑。”
李云道猛地眉头紧锁:“有证据吗?”
华山摇头:“那小子精得跟狗似的,哪有那么容易抓?而且他干这种事,肯定都是由下面的马仔出面,真要出了问题,都有人出来顶罪。那些乌烟瘴气的场子里,大多是摇头#丸一类的轻型毒品,就算事发被抓,直接掉脑袋的可能性能低,所以每次他只要推个替死鬼出来就好了。往往我们这边才抓人,那边安家费就已经送到家里了。这一点上,这小子算得上是个天才。”
禁毒支队与刑侦支队时常有业务往来,相互支持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禁毒支队支队长缪参跟华山都是从东南军区转业到地方,个人经历上的相似使得两人惺惺相惜,如果不是华山有家有口对禁毒那头的工作强度有些顾忌,缪参早就将这员猛将从刑侦上要过去了。
李云道负手在办公室内踱了几圈,突然回头问道:“汤林阳跟老朱很熟?”
华山压低了声音道:“老朱有个侄子,之前大学毕业一直找不到工作,最后找了汤林阳的门路,进市电视台当了主持人,据说现在还小有些名气,估计老朱一直惦记着这份人情。当然,汤林阳原本就是省委常委,宣传口子上很多人都是他的嫡系门生,尤其是汤林阳退下来的时候还没到年纪,硬撑着推上去一批人,这些人都念着汤林阳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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