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要来,特意回来为你摇旗呐喊助威!”阮小六咧嘴笑着,吐出一大团烟雾。
李云道苦笑:“滚犊子,还没进门就被你吓得腿软。”
阮小六啧啧道:“你会腿软?你中间那条腿会软我还相信,其余的打死我也不信。恐怖份子的rpg和冲锋枪都玩不死你,你还怕啥?”
李云道干脆靠着阮小六,也在汉白玉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从阮小六怀里掏出一根小熊猫给自己点上:“早知道娶媳妇儿这么麻烦,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阮小六翻了大白眼:“追我姐的海了去了,能从长安街排到六环开外去。我说姐夫,您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然我这个小舅子第一个不答应。”
李云道苦笑不已:“哪儿还有精力卖乖,正琢磨着怎么应对你家那位呢!”李云道竖了竖大拇指。
阮小六冷不丁地缩了缩脑袋,摸了摸后颈:“你一说她老人家,我就头皮发麻。”
“怎么?被揍怕了?”
阮小六飞快摇头:“老祖宗可从来不动手,她老人家单动动嘴皮子,我浑身上下也得蜕两层皮下来。”见李云道疑惑地看着自己,阮小六解释道,“谁也架不住一天做六千道心算题啊,算错了还得受罚,错一题加一千道,家里头除了我姐,剩下的估计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
李云道哭笑不得:“就这样?”
阮小六惊恐地看着李云道:“这还不够。”
不是每个人都能窝在昆仑山读上二十来年的等身书,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对着一部《庄子》正过来读自得其乐反过来读也依旧津津有味的。
李云道淡笑着摇头,无论是弓角、徽猷还是自己,打小就在老喇嘛噶吗拔希的教育下长大,弓角认为每天四点起床拿铁笤帚扫院子是天经地义,徽猷也没觉得日日在厨房对着锅碗瓢盆也什么份外之事,李云道更可能觉得那些发黄古籍就是自个儿生命的主旋律。
“走吧,抽完这根烟就进去吧!”阮小六很小心地将烟掐灭,又拿口腔喷雾对着口中喷了喷:“老祖宗不许我抽烟,被闻到的话,指不定又是一顿狠批。”
李云道也吐出最后一圈烟雾,掉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怎么就你一个人?”
阮小六不解地看着他道:“还想有谁?我姐在美国,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云道小声道:“上次疯妞儿进医院,不是一大家子……”
阮小六笑道:“那是在医院,这是在家里,能一样吗?老祖宗好静,没事谁也不敢回来叨扰她老人家。我这不也是被一个电话召回来的嘛,否则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来自找苦吃啊。”
阮家的院子跟京城绝大多数的院子不太一样,院子里虽然也种着花花草草,但是却精心修剪得异常整齐,站在其中就如同身临绿林中一般。
“老祖宗的祖上是镶黄旗,老祖宗自己也是国内很早去国外留学的一批精英,年轻的时候曾在地中海一带游学,对当年那段日子一直念念不忘,所以这个院子也附带着多了点异国情调。我三姨父刚进门那会儿,一心想拍马屁哄老祖宗开心,自说自话地就想把院子拆了给老太太重建个江南古韵的,幸好我三姨发现得早,不然我三姨父指不定是谁了!”
李云道见过阮小六口中的三姨父,那个笑容憨厚的中年官员如今就职于国内规模数一数二的国有银行,入赘到阮家倒也算得是鱼跃龙门。
穿过一大片绿植后,竟是一个类似草坪的一处空地,空地上一位佝偻着身子的瘦小老妪正斜靠在木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悠闲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奶奶,人来了!”走近后,阮小六才扯着嗓门呼道,而后回答悄悄对李云道嘀咕道:“老太太当年跟着我奶奶上战场,被炮弹炸出的毛病,耳朵不太好!”
读书算得破万卷的李云道自然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是谁也想不到眼前瘦小得如同孩童般的老太太居然是那位传说中数次指挥与欧美金融巨鳄作战的阮家老祖宗。
眯眼晒着太阳的老太太冲阮小六摆了摆手,阮小六会意,便李云道使了个眼色,便独自一人离去。
“奶奶!我是李云道!”李云道说道,但老太太仿佛没有任何反应。
“奶奶,我是李云道!”李云道又学着阮小六的模样,扯着嗓子唤道。
老人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许久后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李云道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李云道见老人家吃力地抬头,便蹲了下来,再次道:“奶奶,我是李云道。”
老太太这才“哦”了一声,一脸恍然的表情:“好好好,坐!”
整个绿地草坪上也就老太太座下的一副轮椅,李云道环视了一圈,没有椅子,干脆盘腿坐在轮椅的一侧。
一抹欣赏从老太太眼中一闪即逝:“王家的小娃儿啊,刚从香港回来?”
李云道应道:“是的,奶奶,之前我的确是调去香港警队交流了半年。”
老太太点头:“听说最近香港很乱?”
李云道却摇头:“这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据我观察,香港的治安比国内大多数地方都好,尤其是跟中西部地区相比,香港的确是个法治社会。”
一头银白的老太太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掉光牙齿的牙床,却依稀能从眼前风烛残年的身形上看到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金融巾帼。
“当年太宗跟英国谈判的过程,我也是全程参与的,太宗提出一国两制的设想,的的确确把所有的中方与会人员都吓了一大跳。现在实际证明,这个设想还是可行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说道。
李云道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有些人认为香港的问题出在体制上,其实对于这个观点,我一直持保留态度。”
“怎么说?”老太太颇有兴趣地望着盘腿坐在自己跟前的小年轻,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朝气的青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带队抗美援朝的老阮。
“当年香港的崛起,有它特定的历史条件。如今这个城市的衰落,也是特定历史进程的产物。打个比方,就说赴港游,占中这类的事件的确会对旅游产生较大的影响,但更多的是因为如今的世界,国家与国家的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方式也越来越多,人们出行的选择也越来越多样化。香港当年特殊的中转站的地位早已不复存在。”
“那你的意思是就放任其自生自灭喽?”老太太居然一脸怂恿之意地看着李云道。
李云道却微笑摇头:“从港口等意义上来说,香港的优势还是得天独厚的,但我认为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什么?”老太太的兴趣被李云道调动了起来。
李云道稍稍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香港之局的破解关键只有一个词。”
“什么词?”
“金融。”
老太太淡然地看了李云道一眼:“太晒了,推我回去吧。”
远处的保健医生想来帮忙,却被老太太一口回绝:“忙你们的去,这里有我孙女婿就可以了。”
李云道推着轮骑,将老太太送到书房。
进了书房,李大刁民差点儿口水流出来……阮家的私人馆藏一定会超过一般的博物馆。
老太太打量着李云道,似乎对李云道见书便如饥似喝的情绪相当满意。
“孩子,说说看你在香港的经历。”
李云道便从江宁长江大桥说起,一段刀光剑影生死交替,老太太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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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弄死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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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宁长江大桥跳入涛涛江水的那一刻,李云道也没想过自己还能囫囵着爬上岸,更没料到还有此后算得上杀机四伏的卧底香港行动和九死一生的莫斯科营救行动。此时李云道娓娓道来,神情风轻云淡,太过于耸人听闻的细节都被他以春秋笔法一笔带过,但就算是这样,仍旧听得阮家老太太颇是感慨。
“我一直以为和平年代,再也不会发生像当年我送老头子上朝鲜战场的那一幕,没想到过了几十年,孩子们还是要水生火热地为国家和百姓作出牺牲。”老太太一脸唏嘘,缓缓说道,“这世上有黑便会有白,有善便会有恶。孩子啊,你跟你父亲相比,丝毫不逊色!”
盘腿坐在老太太跟前的李云道稍稍愣了愣,随后苦笑:“这是我进京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
阮家老太太轻轻哼了哼:“只怕是不少人心里有鬼,提也不愿意提当初的事!”
李云道听出老太太话中有话,当下困惑道:“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却摆了摆手:“当年的事情,不提也罢,那些个魑魅魍魉,该死的死,该遭报应的遭报应,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李云道知道老太太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当下摁捺住心中的疑惑,笑道:“进门前,小六子把您描绘得跟怒目金刚似的,倒是让我担心了许久。”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呢?不担心了?”
李云道认真道:“担心总还是担心的,毕竟这件事在如今的社会看来,的确是离经叛道了。踏进这扇门的时候,我其实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要是不同意呢?”老太太紧紧盯着李云道的双眼,眼神犀利逼人。此时的老人与刚刚佝偻着身子陷在轮椅里晒太阳的形象判若两人。
李云道深吸了口气道:“奶奶,在您面前,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就说打心眼儿里的实话吧,其实不管长辈们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就是抢的,也要把阮钰娶回去。”
老太太猛地一拍轮椅把手:“王家小子,你很嚣张!”
这一拍,差diǎn儿把远处偷偷观望的阮小六吓得腿软,连忙躲到柱子后方,双手合十祈祷道:“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诸神保佑,老太太可别在这件事上出难题,不然我怎么跟我姐交待啊……”
远处的阮小六吓得不敢动弹,但面对过无数次死亡威胁的李大刁民却丝毫不慌,只淡淡看着居高临下的阮家老祖宗,认真道:“奶奶,我真不是开阮笑。”
老太太认真望着他,良久,才缓缓闭眼。
“准了!”
李云道呆若木鸡,而后欣喜若狂。
“不过……”
老太太两字转折,顿时将李云道从喜悦巅峰拉至忐忑谷底,疑惑地望着老祖宗。
“虽然我已经diǎn头,但芷青毕竟是小钰儿的母亲,这一关你是无论如何都要过的。”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云道,王家这位小后生的表情刚刚全落在她的眼中,作为过来人,她能感到这孩子对小钰儿的真心诚意,但一夫二妻,虽不是没有前例,但放在如今的世道,总还是过于荒唐了些。
李云道为难挠头道:“芷青阿姨师承您的衣钵,要过她那一关,我得好好准备准备。”
老太太笑着伸出干枯右手,轻轻拍了拍李云道的脑袋:“那就好好准备!芷青跟秀英总去了南美,所以在她回来之前,你还是要多花些心思。这方面,你这孩子的确比你那个木讷的爹要强不少!”
老太太几次提起王抗美,李云道隐隐觉得有些怪异,这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但此时又不便多问,只能起身目送保健医生推着老太太回房。
见老太太走远,远处一直藏匿在柱子后方的阮小六连忙冲上来拉着李云道兴奋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吃定老太太,果然不假!”
李云道疑惑地看着阮小道:“为什么?”
阮小六知道自己一时失言,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李云道嘴角微扬,嘿嘿笑道:“你不说的话,我就把赵莲生的事儿告诉老祖宗去,你信不信老太太明儿就派人八抬大轿把人扛回来……”
阮小六一脸委屈:“姐夫,不带你这样的……”
“快说!”
“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其实我也知之甚少。我只听我爸吱过一句,说当年老太太想把小姑嫁去你们家来着,据说你跟失踪的王叔叔长得很像……老祖宗爱屋级乌嘛。”
“你小姑?”李云道有些疑惑,“没听你姐说你们还有个小姑啊!”
阮小六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方向,确认老太太的确已经走远了,才敢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也只见过照片,说是抗美叔在非洲失踪后没多久,我小姑也不见了。这件事家里人一直不肯对外宣扬,只说小姑远嫁去了德国,实际上小姑去哪儿了,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阮家幺女失踪,在四九城里头也算得上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李云道微微皱眉:“失踪?难道你小姑也跟着去了北非?”
阮小六摇头:“据家里人说,前一天晚上还见着小姑在草坪边读书,第二天一早就找不到人了。这可是我们老阮家的核心秘密,你现在也算是大半个自己人,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对外人说,否则老祖宗非扒掉我一身皮不可。”
李云道心怀忐忑地踏入阮家大门,临走前却带着一肚子的困惑。
开车去北大接上刚刚上完两节课的蔡桃夭,陪着蔡家大菩萨去医院做了例行产检,彩超显示器上小家伙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但也让李大刁民乐呵了半天。
回去的路上,李云道边开车边琢磨着阮家小姑的事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蔡桃夭:“媳妇儿,疯妞儿家里还有个失踪的小姑?”
蔡桃夭微微愣了愣,却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你听谁说的?”
李云道摇头:“我就无意中听人提了一句,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蔡桃夭diǎn了diǎn头:“其实父母这代人当中,应该都知道阮可可的名字,只是现在很少有人愿意提起。”
“阮可可?”李云道默念着这个读起来有些拗口的名字。
“那个年代,没有跑车,没有互联网,也没有金融大鳄,但那一代人当中的佼佼者的确是后人都无法企及的。我曾经听我小叔说过,那会儿京城里流行一句话,‘男儿当抗美,有女如可可’,咱爸和疯妞儿的小姑阮可可当年算是最门当户对也最郎才女貌的一对。”
李云道diǎn头:“我研究过军中的档案,他的确很优秀。”
因为王家的缘故,李云道很容易拿到军中的秘密文档,那个名为抗美的王家男儿,在那个年代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偶像级人物,十来岁参军,获表彰无数,单秘而不发的个人二等功就得过三次。反倒是那个不显山露水的阮可可,今天李云道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阮可可……”李云道喃喃回味着这个名字,但似乎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都随同历史的车轮湮没在了时间长河中。
蔡桃夭轻轻抚着隆起越来越明显的小腹,原本离尘脱俗的俏脸上泛着妊娠期女人特有的光泽。车窗外的车水马龙让她回想起某个特殊通道才能到的文献资料,恰恰那个失踪多年的阮可可也是资料上的主角之一。
“云道,阮可可是阮家人很忌讳提起的名字,尤其是在阮家那位老太太的面前。”蔡桃夭定了定心神,将思绪从那些绝密文档资料里收了回来。
李云道diǎn了diǎn头:“媳妇儿,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上次疯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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