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咽着唾沫。
那掌柜突然不动声色地站到白如风面前,好巧不巧的挡住了白如风视线,然后背过身去接了伙计手上的碗过来,顺便再瞪了伙计一眼,伙计给白如风投去一个鄙夷的眼光就转身走了。
当然,白如风并没有瞧见这些,她现在就只想赶快填饱肚子。
“姑娘,面还热着,你快些吃了,吃完再喂你身上的大姐姐喝粥。”
掌柜把食物端到她的面前,怜爱道:“快吃吧。”
白如风傻愣愣的接过面,就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咋一看见爱护自己的长辈一半,眼圈不由得微微发红起来。
“谢、谢谢。”
她有些忸怩的吸吸鼻子,夹起面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掌柜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等她碗见底了才在出声说道:“你背上的大姐姐伤得不轻,必须马上看大夫。”
他怕白如风之前没把他说的放在心上,又重复了一遍,此时店里伙计已经锁好店门准备和掌柜一起走了。
掌柜拍拍白如风的肩,往巷子深处指了指继续道:“你看巷尾深处住着个王国手,医术是一等一的高明,你待会就快些带你大姐姐去找他,他要不给你开门你就一直敲门,总之要使尽各种办法去让他看你大姐姐,只要他肯出手,你大姐姐就有救了。”
这时白如风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面,嘟囔着回话,“她不会死,就是晕过去了。”
掌柜愣了愣,又微微笑道:“是,她不会死,但去找了王国手你大姐姐很快就会醒过来。”
“真的吗?”白如风眼睛亮了一下。
“当然了。”
掌柜和蔼地笑着,又伸手揉了揉白如风的脑袋说道:“你看天色都晚了,内人还在等着我回家,大叔家有些远,你大姐姐经不起折腾不然就把你和大姐姐带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大叔,你回家吧,我不是小孩子,会照顾人的。”
白如风端起清粥,一勺一勺的吹冷后送入蒂娜嘴中,蒂娜昏迷之中吃得也困难,喂三口,估摸着能吞下一口的分量,半碗粥喂完折腾了不少时间,也浪费了不少。
这下她就更揪心了,东西都吃不好的话那哪来的力气来养伤?这样下去只怕性命堪忧!
那掌柜见白如风这样忧虑,又烧了把火,“这样拖着不是办法,一定得看大夫!”
白如风突然回过神来,好像抓住了救命草一般拉着掌柜的袖子再三确认,“那个王国手大夫真的能治好她吗?”
“当然!”掌柜和蔼的笑笑,又低声道:“只是那王国手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塞扁鹊追华佗,你只要不断的求他就行。”
“我懂了!”白如风郑重的点头,端着剩下半碗粥继续喂蒂娜。
“嗯,既然如此大叔就放心了,你吃完东西后便将碗筷留在门口便好,那我就先走了啊。”
那掌柜说完就叫上伙计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白如风嘱咐道:“别忘了去找王国手啊,就在巷尾,一去就能看见。”
白如风郑重点头,心里感叹,其实世间还是有不少好人的。
很快这两人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走远以后那掌柜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背心都被汗水打湿了,暗自庆幸自己眼光不错,看出白如风只是想偷点钱财并不会伤人性命,所以才壮着胆子冒险与白如风说话,这步走得总算有惊无险,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旁边的小伙计见掌柜脸色缓和一些,这才出声把自己的满腹疑问吐了出来。
“掌柜,一个小丫头带着一个病秧子,何必对她们如此客气?还给她们又送面又送粥的。”
“哼,你懂什么?”
掌柜一改之前的和蔼嘴脸,脸色阴沉下来。他经历半世浮沉,阅人无数,刚才只远远的望一眼就被白如风眸里的眼光怔住了——那孩子分明想夜盗他的小店。
再一打量这孩子浑身是血,却满脸倔强神色,如同蛰伏在黑暗中守着猎物一般的饿虎一样。
这个孩子绝对是个硬角色,惹不起恐怕还会磕到牙。
与其坐着等她来偷盗,不如大方点把想要的给她,左不过是点银子和几碗饭,给了她说不定心生感激就放过自己的小店了。
想着他沉吟一番说道:“你看见那孩子身上的血了没?这样的人一定是过刀口舔血生活的亡命之徒,不是咱们这样的市井小贩惹得起的,在这世上,以人心骗人心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她受了我的恩就会对我们的小店手下留情,不然就是砸坏一个桌子也够买十几碗清粥素面了。”
“我用几两碎银子和清粥素面换我一个小店的太平安全,这笔买卖做得是极值的。”
“我不懂,若这个丫头这么难缠,报官你就好了,我看谁敢在咱们店里放肆?”小伙计说得慷慨愤然,显然是对掌柜送花粥送面的行为极不满意。
“亡命之徒会怕官府?你就不怕她将来报复把我们闹得鸡鸣狗跳不得安宁?”
掌柜冷笑一声,自语道:“报官?免了吧,我还想平平安安的做生意呢。”
说完他看了看那个听得似懂非懂的小伙计一眼,笑道:“其中的取舍之道你若是懂了,那今日咱们的身份就得对调了,你是掌柜我是伙计了。”
听掌柜这么一深入解释那伙计也顿时也有一些后怕,小声道:“那……那姑娘还留在店口?我们店岂不是很不安全?”
“不安全?”掌柜嘴角微翘,哈哈笑了起来,“不安全那也是王国手的事了,关咱们啥事?你没见我把那丫头注意力引去王国手那了吗?你看她对那断臂的女人无微不至的照看,现在肯定是去找王国手去了!”
“王国手?”小伙计愣了愣,显然没反应过来是谁。
掌柜忍住笑,低声道:“就是王春呀!”
“王春?他明明是……”说完小伙计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心想自家掌柜实在太有才了,简直对自家掌柜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办法,谁叫其他药铺的大夫都离得太远,我怕那丫头一时找不到,又折来我们家铺子,反正都是大夫,医人医兽都是医,那王春若是聪明点,总会指点那丫头去找下一家药铺子。”
此时白如风果然被那掌柜说中了,她一喂蒂娜喝完清粥,就半点不敢耽搁,放下碗筷后就背着蒂娜去了街尾找王国手。
街尾就只住着一户人家,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王国手家。
“王国手,开门,开门!”
白如风一到门口站定就开始敲门,敲几下发现没反应又开始踢门。
“快开门,再不开门我要翻墙了。”
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现在忧心蒂娜更是没有耐性,还没踢两下门,就摆好架势准备翻墙了。
许是吃饱了饭的原因,白如风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背起蒂娜轻轻松松的跃过了高墙,落地时正好看见一个精瘦男人骂骂咧咧的边穿衣服边往门边走。
白如风站在黑暗中,男人晚上眼力不好,又加上光线昏暗所以根本没发现有人翻进了自家院子。
只听这精瘦男人说道:“什么人这么不懂礼貌,大晚上的是来拆房子的吗?”
白如风心里一紧,心想可不能得罪这老头,不然他不肯给蒂娜看病就麻烦了,大声敲门本来就没啥礼貌了,再让他发现自己翻进了他家不得气死才怪。
于是她又悄悄一跃,翻了回去,老打老实的站在门口等着人来开门。
她在人类小镇上只混迹了大半天,时间虽然不长却让她学到了不少东西,有些事情也自然而然的开窍了些,比如有些人是软硬不吃的,这类人最好避免正面接触,有些人极善良的,这种人就会乐于施展援手。
可是不管来开门的这人是哪类人,都不会喜欢没有礼貌的人,尤其是自己还有求于人,真少不了要做小伏低。
但是从刚才她讨到顿饭的成功经历来说,可怜巴巴的人比较能博得人类的同情,于是她很乖觉的换上一副可怜面孔。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已经很可怜了,更何况背上还驼了个更可怜的,只要让眼睛红上一两圈看上去就更加可怜了。
于是她立即伸手死命的揉了揉双眼,立马摆出一幅受尽委屈惊吓的可怜样。
第77章 (五十三)()
那精瘦男人来开门时着实被白如风吓了一条,一个满身是血的白衣女子就这样阴惨惨的站在门口,月光幽幽照在她身上更添了几分鬼气。
那人吓得够呛,急忙闭了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瞟了白如风,又吸了一口气,忍住内心恐惧装作很镇定的转过身去,然后手忙脚乱的合门。还好白如风眼疾手快伸出脚尖把门绊住,瞬间挤了小半个身体进去。
男人的脸和白如风的脸突然贴近,大眼瞪着小眼,脑袋轰的一炸再也忍不住恐惧扯着嗓子叫起来——鬼呀!女鬼呀!
“大夫,我要看病,你别关门。”白如风也被这男人的叫声吓了一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挤进院子再说。
那精瘦男人一愣,又把白如风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白如风眼神清澈才松了口气,自语道:“原来不是鬼呀……”
闻言白如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作为一个女的,都是希望别人称赞自己容貌闭月羞花,绝对不会有人喜欢被形容得像鬼一样,尤其是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虽然这个心上人现在正昏迷着,可是万一不小心被尖叫声吵醒听见怎么办?
白如风脸色冷了冷,嘭的一下就把门踢开,大步踏了进去抡起拳头就想去打人,谁知这一松手蒂娜的身子就往下坠了坠,许是扯到了伤口,蒂娜闷哼了一声,惊得白如风立马把她放在地上,细细查看她的伤口,早就忘了要教训人的事了。
而这个精瘦男人很警觉的察觉出白如风是个极危险的人物,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和白如风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谁知还没挪上两步就被白如风绊倒在地,抓着他的衣领一把扯过,“我要看病。”
男人哭丧着脸,身体虽然躺在地上但手也没闲着,不断的做辑求饶,“小的不会看病,女侠饶命,小的真不会给人看病。”
白如风愣了愣,心想果然被那掌柜说中了,这王国手确实不爱给人看病,可是……她瞥了眼还在地上扭动做辑的男人,这人怎么这么是这副德行?
平时她最讨厌这种没骨气的小人,可是眼下还得靠他给蒂娜看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她放缓语气,“你放心,只要你把她治好了,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那人眼角一塌,急得满头是汗,“女侠女侠,不是我不给你朋友看病,而是我真的不会看人病,万一我治不好她,那你还不是一样要把小的怎样……”
“少废话!”白如风秀眉一竖,“你再啰嗦我就先拧断你一根胳膊,看你会不会治。”
说完就势去拧他的胳膊,又把这男人吓得够呛,突然伏在地上又跪又拜,“小的会治了,小的会治了,小的想起来怎么治了,女侠手下留情。”
“快去!”
白如风轻轻踢了他一脚,这男人连滚带爬的就跑来蒂娜身边。
他从来没治过人,这还是头一回,只能先装腔作势的糊弄糊弄,保住小命再说。
于是她叹叹蒂娜鼻翼,翻翻蒂娜眼皮,这看看那看看。
其实这么暗的天色也看不出啥,白如风要是有点经验也就能看出这人在糊弄她,只是她初来乍到还相当青涩,一时也想不了这么多,只是看见这人在尽心治疗蒂娜,心下大石就放了下来。
那精瘦男人眼珠一转,觉得形势晴朗了几分,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凶恶,其实还是很好糊弄。
于是他一面假装给蒂娜治疗,一面偷偷打量着白如风。
只见白如风一身血衣,估摸着这姑娘说不定还是朝廷追杀的钦犯,私藏朝廷钦犯可是大罪,他可抗不住,得想个办法打发她们走才行。
他的目光又移到蒂娜身上,虽然光线不好看不真切,但隐约也能看个大概轮廓,只见蒂娜高鼻深目,单从轮廓上来看是极为精致的,想来也是个大美女,只可惜掉了条手臂有些缺憾,再看看衣着好像不是中原服饰。
这人心里一个咯噔,不好,要是这番邦人士在自己家有什么三长两短更是说不清,得赶快把这两个烫手山芋送走。
于是他走到白如风旁边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姑娘受了极重的外伤,需要找专业大夫好好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白如风带蒂娜上别处去找大夫。
白如风皱眉,“废话!我不就是来找王国手的嘛?王国手呢?你是不是?”
那精瘦男人搔首搔脑的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女侠真会抬举小的,小的是姓王,虽然自认医术也不错,可是从来没人称小的为国手,那畜生的怎么能跟人相提并论呀,能称得上国手的,跟小的也不是一个路子,没法对比的。”
在中原国手只是对一个人技能炉火纯青的肯定,和大师是差不多的意思,白如风肯定没有那么清楚,还以为王国手只是一个人的名字,于是又问道:“你不是王国手吗?”
那精瘦男人见白如风似乎也没那么凶恶,再说这国手二字听着着实顺耳,于是他又腼腆地笑笑,躬下腰去,“不敢当不敢当,国手二字实在是不敢当的。”
白如风越挺越糊涂,“那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大夫?”
“回女侠,小的姓王,单名一个春字,有枯木逢春之意,祖上是世代行医,只可惜传到我这儿虽然还在行医可却是兽医,同行不同类。”
白如风听他啰嗦了一阵只了解了个大概,这个人是个大夫,大概不是叫王国手,但是胜在是个大夫,是不是王国手也没关系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得如逢大赦一般,“只要是个大夫就好,快帮我看看她,她已经昏迷几天了。”
“呃……女侠。”王春很为难,他没想到白如风这么难交流,“我只是个兽医,平时哪家牛哪家马生病了找小的看看,偶尔也给猪看看病,可还真没给人看过病。”
白如风愣了愣,“兽医?”
忽然有所了悟,心想要求这人医个病还真不容易,又是兽医,又变名字的,还好大叔之前提醒过她,不然她说不定就带着蒂娜走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气,不自觉就加重了语气,“兽医——那就不能医人了吗?明明是有人让我来街尾找的!那大叔是好人,他说你能医你就一定能医!他不会骗我的!”
王春是欲哭无泪,平时也没和谁结过梁子,这次到底是谁在缺德捉弄他?捉弄也就算了,来得还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丫头。
说完白如风就扯过王春不断摇晃,“你到底能不能医?你不能医也得医!你要医不好我就拧断你的胳膊,看你能不能医好你自己!”
王春被摇得天旋地转,一听惊得汗流雨下急忙答道:“或、或可一试,或可一试,女侠先别摇,脑子里就那么点货,再摇就都被摇掉了。”
白如风闻言急忙放手,王春只觉得一把骨头都要散架了,急忙扶着篱笆喘了几口气,待缓和一点后才说,“女侠您先把她背屋里去吧,我去旁边先看看医书。”
于是王春就翻出了先人手记,打算临时抱抱佛脚,虽然没医过人,但也见过人被医,想来人和畜生除了用药的药量不同,应该还是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