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禀告此事是我的疏漏。”夜央承认。
“是疏漏吗,当真不是刻意隐瞒?”央宸怎能不知夜央的心思。
夜央的无言以对说明了一切,他不狡辩,他从来未能骗到央宸一次,以前不能,如今也不可能。
“此事就当是你疏漏,如今朕知道了,你尽管放心,朕绝对不会伤害她。”
央宸的话夜央深信不疑,除却帝王一言九鼎的威严,央宸更是说一不二之人。
“但是,那位假知县朕绝不能轻饶。”
央宸放下夜央一颗心不过一刹,他一句“绝不轻饶”又狠狠揪起了他的心。央宸的话,从来谨慎出口,绝无虚言。
“你要怎么处置她,我甘愿替她受罚。”夜央凝眉紧蹙说道。
“朕不会轻饶她,难道会轻饶你吗?”央宸冷冷说道。
“皇上……”
“你不用说了,朕一向如何你不可能不知。”央宸丝毫不动摇的冰冷表情。
“大哥,我只求你这一次,放过她,我任凭你处置。”
夜央一句“大哥”绝对击中央宸的硬心,十四年,夜央与他形同陌路,二人之间的隔阂越发深厚,这与二人皆有关系。十四年后的一句“大哥”,亲情颤动一刻,央宸没有太久太多的感动,只是感叹夜央为了一个女子改变初衷。
“看来她对你真的很重要,那朕给你一个机会选择,夜瑄还是她?”央宸突然转了主意。
央宸的每句话都没有轻易放过夜央的意思,从前,他二人是兄弟,是对手,后来,央宸是太子,再是皇帝,而夜央沦落为弃子。但在夜央面前,央宸无论表面上有多高贵骄傲,心里却一刻不愿松懈,夜央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打败的对手,只因为自己轻易得到了一切。
夜央无法选择,他愿意相信央宸不会伤害夜瑄,但尽管如此,他依旧不能表露心中对许相梦的偏爱。夜央闭目自责,他愧对夜凉,愧对母亲和表舅,爱上许相梦,他明白了心底的自私。
久久无声,蓦地一声动静打破夜央和央宸之间的安静,是许相梦猛地一甩门。夜央下意识起身站立,央宸却是无比冷静,两只泛着冷光的眼睛直视许相梦,她面容苍白,唇无血色,却目中带火。
许相梦强撑着还虚弱无力的身体走向央宸,二人目光对视,许相梦抛却了初见他时的紧张,此刻,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有无比的不满,因他胁迫夜央,逼他做最艰难的抉择。
“你就是夜师爷的大哥!”许相梦上来满有气势的一声喊。
夜央意欲上前拦阻许相梦,却反被许相梦拒绝。
“夜师爷,你不要拦我,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死也要死得爽快!”
许相梦打死了心撞墙,面对央宸,她无所顾忌,毫不流露自己心里强压抑的恐惧。央宸稍稍翘首注视许相梦,问道:“你可知道朕是皇帝,胆敢如此无礼,朕马上就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央宸一句话镇住了许相梦,她乍一下反应过来,央宸是皇帝,不只是夜央的残暴大哥。一刹慌乱,许相梦还是选择故作镇定。
“皇帝怎么了,你了不起,最多也就是要了我一条小命,我还怕了你不成?”许相梦嘴上说得不饶人,心里早已恐慌成一片乱麻。
央宸作为一个皇帝,何人敢对他不退让十分,今日,他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豁出去玩命,他更不懂,这样一个无礼莽撞的女子,如何能让夜央为了她甘愿承受一切。
许相梦醒来本就没恢复元气,再加上这一通怒眼急火,她连身体都有些稳不住,气息更是凌乱不行。
央宸不惧许相梦的愤怒,却在凝望她冒火的双目时,不慎被她的凝神目光纠缠住,央宸与夜央一样,在许相梦身上捕捉到夜瑄的影子,而这种感觉,在弱云身上并没有。
央宸默然无声,许相梦僵持站立许久,终究腿软往后一倾倒,夜央疾步上前扶住许相梦的刹那,央宸下意识离开座位,那一刻,他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何会泛起一丝担忧。
夜央扶许相梦坐下,在央宸对面,许相梦扶着脑袋显得痛苦不已。迟公公煎了挺久的药,心里极度不满也还是端着熬好的药回到院中。
“皇上,药煎好了。”
央宸稍稍一示意迟公公,他便将药碗递到许相梦面前,摆着一副不乐意的表情。许相梦看一眼迟公公,不屑一瞥。她又转而盯一眼央宸,想他会这么好心吩咐仆人给她煎药?
许相梦久久不接过药碗,迟公公可是越发不耐烦了,趁气氛还没恶化,夜央接过迟公公手上的药递给许相梦,说道:“大人,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夜央一句话立马见效,许相梦接过那药碗,不顾烫不怕苦,一口闷尽,也顺便将自己因面对央宸恐惧跳到嗓子眼的那颗心咽回下去。
一颗心下去了,许相梦暴起的怒火也熄灭大半,许相梦不禁怨恨自己考虑太不周全,方才实在是因为听见央宸身为大哥对夜央的丝毫不留情分而头脑发热才出言无状。此刻稍稍冷静,毕竟他是皇上,自己还是个假县官,逞一时之快冲撞他只能落得凄惨下场,还会连累夜央,更有成城他们。
沉静思索了一番,许相梦突然敛去了所有的怒火,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噔”一下放下碗,竟从座上跪在央宸脚前。
“皇上,刚才都是我无礼,是我以下犯上,冒充朝廷命官,这些罪名我都认了,您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许相梦坚定凝目注视央宸,说罢便俯身磕头,她说得倒是坚定非常,但事实却是紧张得不行,她冒死承认罪过,仅存一丝侥幸,对央宸的俯身,更是跪求上天,希望此次上天依旧眷顾她。
“老天爷,比皇帝还大的就只有你了,求你一定要大发慈悲救我一命呀!”许相梦心里祈求道。
夜央看惯了许相梦的百变举止,方才还是无所畏惧,突然间又低声下气,央宸却是猜测不透许相梦这态度大转变抱的究竟是什么心思。
尽管央宸看不透许相梦,可他能看清自己心中所想,他从来都是一个固守原则之人,无论是皇宫内院还是在国家管理上,不管多微小的事,他都会秉公处置,绝不会动摇心思意念。只是不可否认,今日,央宸一次又一次动摇,就连此刻面对这个冒充犯,他竟也有犹疑。
“朕与你打一个赌如何?”央宸的话听得三人不解。
第二百五十四章 以命为注()
“什么赌?”许相梦仿佛看见一丝生机。
“以性命为注,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能替朕解决一个案子,县衙里所有人朕一个都不怪罪,你冒充知县大人一事,朕亦不追究,但若你不能解决,你和他的性命,朕必取其一。”央宸言道。
许相梦仔仔细细听完了央宸的每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敢落下,她虽然怕死,但这个赌约却并非不公平,最差的结局也只是她的命丢了。许相梦觉得自己想透彻了,还是略显气短地问了一句,道:“如果我不赌呢?”
“那,一切按律处置,你和县衙里的所有人。”
许相梦听明白了,不赌是必死无疑,赌还有一线生机,不管那个案子轻重难易,至少有一个月的搏命机会,就算最后还是一死,她还有三十日活。
“赌!”
许相梦目光坚定下,夜央心中徒留自恨,他原本以为能保护许相梦一生,却终究食言,让她面临危机,甚至赌上性命。
“如果我一个月后以后不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结果,那我死而无怨。”许相梦说得万分坚定,但她绝不愿意死去。
“好,朕与你赌定,绝不食言。”央宸眼中暗露一丝深意,他吩咐迟公公叫风侍卫回来,命令道:“把二公子关进牢房,县衙其他所有人,一个都不准释放,直到赌约期至。”
许相梦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央宸的命令下达,那所有的重担难题岂不是都由她一人承担,破案,她从来也没有只凭一己之力破获过一件案子。
“为什么把夜师爷他们都关起来?”许相梦乍一下从地上起来扶住石桌,双腿又软又麻。
“朕与你的赌约,他们都是你的赌注,也是你破案的推力,特别是朕这二弟,他和你的关系,绝不一般吧?”
风痕得了央宸的命令,绝不存己意,他押着夜央往外去,许相梦迈步追去,却狠狠地摔倒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央被带走,而夜央,挣脱不了风痕的束缚。
“夜师爷,你放心,我一定会破案救你们出来的!”许相梦下定了决心,更是突然冒出一句:“我绝不会让你这混蛋大哥得逞的!”
央宸和迟公公怎么能听不到许相梦这么大声一句,央宸倒是没什么反应似的,迟公公可是受了不止一星半点的惊吓,敢当着央宸的面如此直白辱骂,她当真是活腻了找死不成?
夜央消失无影,许相梦眼角滴落一颗晶莹泪珠,她本来抱着最坏的打算,自己一人死便罢,但她此刻却有了坚定的信念,无论自己将面临如何艰难险阻,她都要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坚决不让央宸得逞。
许相梦燃起了斗志,她从地上爬起来还有一个踉跄,正侧倒在身后准备离开的央宸身上,更可怕是一脚后跟踩中了他的脚尖。迟公公又是大大一个惊诧,方才不敬,这会儿无礼,以他对央宸的了解,许相梦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杀头,丈毙还是终生监禁?”迟公公心里如此猜测道。
许相梦在踩中央宸那刻更是刹那心慌,连脚都忘记收回来,就那么踩着。央宸从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他从许相梦脚下一抽离便自顾前行,而惊慌身软的许相梦,这一次是屁股砸地。
“啊!”
央宸一言不发地往院外走,迟公公满目惊异地也只能跟随,摔惨了的许相梦乍一下暴怒,抽尽体内仅有的一丝力气,吼道:“喂!”
央宸竟下意识止步,迟公公更是惊恐,居然有人敢对皇上不敬无礼之后还能如此吼叫,简直比自己还不怕死。
央宸摸不准自己心里的感觉,越发深浓的奇妙感觉,许相梦对他仿佛有一种莫名牵引之力,阻碍他的决定,拦阻他的脚步。
“你还没有跟我说是什么案子。”许相梦问道。
迟公公由刚才始便忍不了许相梦如此不懂礼数,此刻更是,直称“皇上”为“你”,在央宸面前竟敢自称“我”。迟公公忍无可忍,上前就给坐在地上的许相梦来一顿教训。央宸回头看着,却没有阻拦迟公公。
“你这刁民到底分不分得清尊卑贵贱,懂不懂尊上之礼。居然敢对皇上呼喝,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面对如此恃强凌弱的迟公公,许相梦本应该怒骂还击,但她此刻实在虚弱过头,而且,她深记“打狗看主人”这一真理,如今的情况,她纵然有万般不满和愤怒,也只能先压抑心底。
许相梦眉头深皱,眼中的怒火明明也已经燃起,央宸不知自己为何会去猜想许相梦的心思,但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却是,自己竟然猜错了许相梦将有的反应。
只见许相梦突然扶着屁股转了双膝跪地的姿势,一副丝毫没有怒火的表情,道:“我错了。”
许相梦一句话出口,乍一下停顿,又改口说道:“草民知罪,以后保证再也不会对皇上无礼!”
许相梦突然变得知礼恭敬起来,这可叫迟公公更为惊讶,对央宸来说,让他猜不透的许相梦更引发了他心底的探知欲。
“你还病着,先修养几日,到时候朕自会告知你负责案件。”央宸说罢便迈步前行。
“几日是几日?这几日算在一个月之内吗?”许相梦紧张问道。
央宸不做回答,只一刹顿步便径自往院外走离,迟公公也匆匆跟着离开,留下许相梦一个人,孤零零,凄凄惨惨。
“怎么不说呀,他……这皇帝,我,老子……”
许相梦强忍着满心怒火从地上爬起,心想真是白跪了,这皇帝也太高高在上仰望不见了。
许相梦终究还是觉得身体困乏不已,她回房趴倒床上静下来之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如此不可思议。
“我真的不是做梦吗?”
许相梦翻身两巴掌拍在脸上,这种真实的痛感,绝非梦境。
央宸和迟公公从许相梦的居院离开,四望这县衙后院,相比皇宫后院,那真是不值一提。就连迟公公都一副嫌弃的表情,说道:“皇上,这县衙也太寒酸了,我们住哪儿呢?”
“迟公公想住哪儿?”
央宸一问,迟公公稍稍有点不敢说话,但还是试探着说道:“小迟子觉得皇上刚才去的绮梦楼也比这破县衙好。”
“你可知道绮梦楼是什么地方?”央宸问。
“小迟子没进去过,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地方。”迟公公只想央宸会去的地方,再怎么不良也得是好地方。
央宸和迟公公小绕一圈因经受过凛冽冬日而略显荒凉的院子,在小道庭中,央宸看见那两见居院,一间是方才许相梦所住,另一间,想必是夜央所居。
“朕就住那里。”
迟公公朝央宸目光去往的方向一看,乍一下表情惊诧,说道:“住那个刁民隔壁?”
迟公公哪有权力反对央宸的决定,连干预的可能都没有,只能默默顺从。二人来到那居院,一走进房间,央宸便感受到夜央曾经居住的痕迹,一切简易,像他的性子。
“奴才马上把这里收拾一下,让皇上住得舒服。”
迟公公说罢便欲动手,却也觉得房间里整洁干净,并没什么好收拾的,迟公公一下子不知从何下手,央宸也说道:“不用收拾了,朕难道是娇生惯养的皇帝吗?”
央宸蓦然一言,迟公公听不出他话内之意,既然夜央能简居在此,他有何不能。
央宸吩咐了迟公公接下来的事务,而他自己,打算更多。
许相梦在房内,想来想去还是心里极度不甘心,夜央明明就是央宸的弟弟……
许相梦乍一下想到这点,心思空白一刹,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除了惊诧便是恍然大悟。
“夜师爷是皇上的弟弟,那夜师爷他是先皇帝的儿子,夜凉国被灭,被先皇帝所灭,那岂不是……”
许相梦一番思索想明白了一切,但她所想并非夜央先皇子的高贵身份,而是他所说的家国破灭,对他来说,是父灭母,亲灭亲。
“难怪夜师爷之前不跟我承认他是夜凉人,也没有告诉我他的全部身份,原来,他的遭遇远比我想象得凄惨。”许相梦蓦然感伤。
许相梦躺倒床上,明明身体疲惫不堪,心思却一点都静不下来,夜央和成城他们全部被关进了牢房,她如何能静静修养。
“恶皇帝,坏大哥,明明跟小猜他们没关系的!”
片刻,许相梦穿好衣裳从房间里悄然溜出来,她不知道央宸他们是否还在县衙内,便小心翼翼地探头四下张望,没看见央宸的身影才一路谨慎往牢房走去。
安全没被察觉的许相梦一路顺利来到牢房外,却在看见大门外的风痕时刹那心死。许相梦趴在墙外,只看风痕坐在门槛之上,横支在门槛上的腿阻了半扇门的宽度,一把刀握在手上,真是叫许相梦心有余悸,丝毫不敢靠近。
许相梦躲在外面许久,她想或许风痕看门久了会困,哪知时间一点一点飘走,风痕从始至终都是稳坐不动,没有一丝如许相梦所期盼的困意上头,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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