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还是房屋，与之前他去过的顾家，都有些相似之处。
“夏公子请。”前方带路的中年男子是如今柳家的家主柳重林，柳重山的二弟。在见到夏寒后，也如柳重山一般极为和善。
怕是自己真遇到了贵人！
夏寒在欣喜的同时，也在暗暗疑惑。柳府如此之大，可来往的柳家子弟不过百余人。若以名门望族相称，这点人似乎体现不出柳家的枝叶繁茂。
而且，以辈分来看，柳家的管事人还太“嫩”。如顾刘陈这些家族，还都是老一辈在管家。尽管修行者不能以年龄观之，但差上一辈，总让人觉得奇怪。
“你柳大伯领着我几个兄弟和家族的那些小子去北方了，所以看上去有那么一些冷清。”看出了夏寒的疑惑，柳重林笑了笑，“那群臭小子平日里烦人的很，这一走，我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惦记着。”
夏寒微微一笑，点点头：“铁云国力繁盛，柳二伯无需担忧。”
“话是这么说，可听闻北方那五个不老实的也寻了强援，否则也不会倾尽各个家族的力量了。”柳重林说道，“就看那护国殿的小子能不能撑得住，否则大动干戈引人王高手出动，失了的还是铁云颜面。”
说完，柳重林干咳了两声，意识到此时说申屠铭不太合适，尴尬一笑，见夏寒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夏寒听惯了申屠铭这个名字，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敏感了，疑惑道：“柳二伯，我们这是要去哪？”
柳重林神神秘秘地说道：“到了便知，这对你有好处。”
夏寒点点头，便不再询问。以之前街道上那些人对待柳家子弟的态度上来看，只能说柳家看上去一般。
但似乎，某些人忌惮的目光又再说柳家并不一般。问了柳行云与柳行道，也都是柳重林这般模样，讳莫如深，让人看不透。
关于柳家，夏寒的疑惑有很多。还记得于柳州时，柳重山一喝将刘家和顾家的老家伙吓了个半死。但柳家在江北也只不过是个二流家族。到底是因为什么，护国殿和其他的几个家族会忌惮柳家，这就让人琢磨不清了，其中绝对有秘密。
穿过了后花园，又步入一条幽径，花草香味扑鼻而来。看着四周的一片春意，夏寒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笑了笑。以皇都家族的底蕴，布上阵法让府邸四季皆春还是极为容易的。反倒是他，反应这么大，显得没见识了。
数道诵念声入耳，夏寒好奇地用灵眸透了过去，竹林内，一众气息浑厚的老者正手捧书文读着元道经典。而石台之上，一位枯瘦老者正半眯着眼，时不时地点头。
就在这时，枯瘦老者突然睁开眼，眸子闪过一道精光，朝前方望去。
夏寒只感觉全身被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笼罩，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在那气息从身体上消失之后，他才吞了口吐沫，将冷汗抹去，心中骇然。
好恐怖的修为！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寒觉得刚才那老者若要杀他，哪怕隔着百里千里，也只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人王境么？
传说人王境有踏国之力，以前夏寒都心存质疑，但只是刚才老者那么一个眼神，便让他清晰认识到了这种力量的可怕，果真不是凡人可比！
眼看快要到达竹林，夏寒眉毛一皱，心中忐忑。也不知那瘦小老者究竟是什么身份，刚才他窥探被发现，别被怪做无礼之举。
“夏公子，这方竹林乃我柳家重中之重。进去之后，千万要谨言慎行。”
听到柳重山这么嘱咐，夏寒心中苦笑，点头答应着。
二人刚踏入竹林，前方的诵念声便消失不见。过了稍许时间，当走到竹林中的空地时，多位老者正襟盘坐在石台前，表情微微不满。
“爹，二叔，三叔”
只见柳重林恭敬的一行礼，原来石台前盘坐着的，全都是柳家的老一辈。
那石台前为首的老者不喜地回道：“何事？”
“这位就是夏公子。”柳重林忙将夏寒扯到了身前，“大哥提过的那个。”
“重山提过的”为首老者回忆片刻，恍然地点点头，“夏寒么？”
“正是，见过各位前辈。”夏寒忙行了一礼，不敢怠慢。
一众老者上下打量着夏寒，好半晌之后，为首老者才皱着眉问道：“听闻你是个丹道丹宗？”
老者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质疑，其他人也都露出怀疑之色。看样子即便是柳重山之前已有所交代，依旧不能打消他们的疑心。
对此，夏寒只忌惮着他们浑厚的气息，对于自己的身份倒是极为自信。一抹储物戒，白光一闪之后，便银纹黑袍加身，恭敬地一行礼：“神草谷守卫长老，丹道丹宗，这身丹袍做不得假。”
石台上的枯瘦老者神色不动地看向了夏寒的手指，好像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为首老者用审视地目光盯着夏寒：“如何证明？”
“好说。”若是别人如此质疑，夏寒绝不会表现的如此恭敬。如他这种丹道宗师天下任行，哪怕是国主见了，也得敬上几分。但，柳家不同于别人。柳家对他有恩，而且对方显然极为重视他丹师的身份，如此谨慎也并全无道理。他微微一笑，当即盘坐在地，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丹炉与木柴。
“我这凡火炼丹之术与外界的丹师有所不同，前辈们看着便是。”说罢，便神魂之力瞬出，只见两根木柴噼啪一声，便燃了起来。
一众人目光紧紧地盯着夏寒，看到这一幕，脸上皆是惊讶了一番。没人见到那石台上的枯瘦老者，眼中多出了几分兴趣。
“我想前辈们只是想看看小子究竟能不能炼丹，为了节省时间，就先炼制一炉回元丹吧。”夏寒边说着，边从储物戒中拿出药草，朝丹炉投去。
看到他一股脑全将药草投入丹炉中，为首那老者忍不住提醒道：“如此投药”
“不会炸炉。”夏寒嘿嘿一笑，“我这炼丹手段虽奇怪了些，但可是神草大人亲自指点所得。更何况，我在北海还有些名气，故不能让区区高等丹药扫了名声不是？”
第611章 柳敬天（）
区区高等丹药？
众老者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苦笑。不得不说，这年轻人的口气太大了些，果真是年轻有为？他们柳家如今需要的就是这种将高等丹药不当做一回事的人，若真是如此，哪怕这年轻人要星星，他们也得帮着搭上高台。
“咦？”就在这时，高台上的枯瘦老者眼中闪过一抹惊奇。
在看到这目光后，众人精神一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丹鼎。直至盏茶之后，他们才发现了些门道。
丹炉之下明明燃着的是一团凡火，可那药材竟缓缓融合，观那分明的色泽，可以看出，这丹药还未真正炼制，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好高深的炼丹之法！
众老者虽不明白丹鼎内的药材为何会在区区凡火之下产生如此奇异的融合，但也直接确定了眼前年轻人的不一般。这丹道丹宗的身份，应不是假的了！
想到这，众老者的呼吸竟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急促起来。
夏寒不明白为何这些前辈如此激动，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情绪也异常紧张。
因为，就在那枯瘦老者轻咦一声之后，他便感觉身体与丹炉被一股神魂之力笼罩。对方的神魂显然还未开辟魂海，但这也是他见过的神魂最强的人，夹杂的窥探之意尤为明显。
这枯瘦老者的境界位列人王已经确定。夏寒明明知道他没有任何恶意，可人王的力量之下，身子已经微微颤抖。
这老者是何人？难不成，铁云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连一个二流家族都有人王高手坐镇？若非如此，柳家怎可能不列顶级之位
瞬间，脑海闪过数种念头。直到那种莫名的压力消散，夏寒的手心才微微湿润。
高等丹药对夏寒来说并不算什么，不到一个时辰，丹鼎内的丹药便已成形，他凝神轻喝：“凝！”
之后，便一拍丹炉，手一抓，二十颗丹药便被捧到了手心。
“诸位前辈，请。”
一众老者回过神来，古怪地盯着夏寒，有人疑惑道：“常人一炉出十颗丹药已是不易，这二十颗丹药，岂不是分散了药力？”
夏寒微微一笑，自信道：“前辈仔细看。”
众老者神情一顿，这才看清丹药上的云雾之状。
“丹云？”
“竟是丹云！”
丹药生出丹云，便是代表着药力没有一丝损耗，哪怕是锁云学宫内的丹院，又有几个人能够炼制出这种灵丹？
二十颗丹药，俱生丹云，还不曾听闻铁云的哪个丹师会有如此本事。
众老者看着夏寒，目光迥然一变。若之前他们只当这是个年轻后辈，那此时，心中已经将夏寒提升到了同等之位。
众老者将丹药服到口中，两息之后，表情又是一惊。
这丹药口感甚好，丝毫尝不出涩味，入口即化。令人震惊的是那些入口之后由丹田新生的温暖元气，虽说这点元气对他们这种宗师境修行者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可若放在龙象境界，哪怕是九龙九象的修行者只服用这一颗丹药，也能瞬间恢复近一成元气，简直恐怖！
“老夫一叶障目，夏丹宗请受老夫一拜！”那为首老者当即站起身，朝夏寒欠身拱手，显得极为恭敬。其余人也尽是如此，眼中的尊敬仿佛看到了入世高人一般。
“小子哪里受得起！”夏寒慌忙站起，赶紧回上一礼。这些人可都是爷爷辈的了，若以年龄来算，怕是能称得上祖宗一辈。却对他这个小儿行礼，即便他丹道境界再高，可面对柳家的人，也不敢受这一礼。
“受得起，受得起。”老者们欣喜地点点头。
柳重林拍了拍夏寒的肩膀，说道：“夏公子，柳家有一事相求。”
夏寒回道：“柳二伯请说。”
柳重林看向了石台上的枯瘦老者，说道：“老祖宗最近”
“老夫柳敬天，小娃娃不介意的话，也可唤老夫一声老祖宗。”石台上的老者突然打断了柳重林的话，笑着开口。
看着枯瘦老者眼中的善意，夏寒心中一动，忙躬身行礼道：“老祖宗。”
“是个聪明娃娃。”枯瘦老者笑了两声，“你这一声叫下来，便算半个柳家人了。说起来，柳家出于柳州，祖上与大青山言家还是兄弟交情。你既是言真那娃娃的弟子，叫我一声老祖宗倒也相宜。”
“老祖宗说的是。”既然对方是人王境高手，便是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年。对于柳敬天唤言真娃娃，夏寒并不觉得奇怪，态度恭敬到了极致，问道，“老祖宗身体不适？”
“嗯。”柳敬天点点头，说道，“年轻时曾受过伤，久治不愈，如今又复发了。”
“待我看上一看。”夏寒点点头，走近了两步，随即闭上眼释放出了神魂之力。
他表情没有半分变化，但身后的众人却面色紧张起来。直至盏茶之后，才睁开眼。
“夏丹宗，如何？”那为首老者当即问道。
夏寒低头思量了好半晌，见他这样子，众人面色一变。
“这病痛并非没有解决之道，具体如何医治还需思量个两三天的时间。”
闻言，众人松了一口气。
柳敬天苍老的面容闪过一道笑意，紧接着说道：“小娃娃莫要急切，医人治病并非简单之事，且先回府中好生思量，这病痛，老夫还能忍些日子。”
夏寒点点头：“好。”
柳敬天笑了两声，竟伸出手拍了拍夏寒的脑袋。
这一幕显然鲜少出现，竟是让众人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你们也都陪着小娃娃逛逛柳府，莫要催促让他着急。”
听到柳敬天的嘱咐，众人忙应道：“是！”
“既然如此，就先回吧。”柳敬天收回了手，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小家伙平日里扰我清静，我且先睡上一觉。”
“是！”
夏寒与其他人同时行礼，随后躬身倒退，直至出了竹林才敢转过身。
诊治之后，可以见得众老者表情甚是激悦，满面红光的样子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止。
“夏丹宗，你可是救了我柳家啊！”
“老祖的病终是有治了”
众人在感慨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年轻人眼中生出的一抹担忧
第612章 道衰（）
夏寒一众人刚从后花园走出来，便见柳行云、柳行道两兄快速迎了过来。
对柳重林和身后的老者们行礼后，柳行云忙问道：“夏大哥，如何？”
“回去说。”
看夏寒微微皱眉的样子，刚才还极为兴奋的柳重林等人，面色登时大变。
众人急匆匆地回到了大堂，将门紧闭后，才将目光齐齐投向了夏寒。
“夏公子，老祖宗的病情到底”
“很差，非常差。”
夏寒紧皱着眉，摇摇头。方才他诊断柳敬天病情时，不止动用了神魂之力，就连灵眸也运用了起来。但无论怎样观察，得出的结论都让人心头发凉。
这个伟岸的人王境老祖，外表看上去气势十足，可无论是五脏六腑、筋骨肉髓还是奇经八脉、全身经络，全都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样。
或许用一捏就碎这种形容词太不礼貌，可事实上，柳敬天体内的任何一处无不散发着腐朽气息。那是极度衰老所致，人力已不可为。
更让夏寒震惊的是，当他窥探柳敬天躯体时，却发现这老者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毫，无不在抽搐颤抖。虽然，这种迹象表现的不甚明显，可以他的神魂和目力，又怎会看不出来？
人王境高手都难以忍受的折磨，若放到常人身上，夏寒简直想象不出，那到底有多痛。
也难以想象，当柳家失去老祖宗坐镇之后，又将面临何等严峻的挑战。但，有些话即便再难以启齿，也得说出来。
“老祖宗他已现道衰之迹！”
原本柳家众人在听到前一句后，表情还算不得绝望。可听到这一句话时，却让夏寒真真正正见识到了眸中的死灰。
眼看一众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夏寒也忍不住叹了一声，可以看出老祖宗对于柳家的重要性，但事实就是如此，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众人在座位上愣了好半晌，一老者才颤颤巍巍地出声：“可有续寿之法？”
夏寒摇摇头，他虽然懂得炼制延年益寿的灵丹，但以柳敬天的身体状况而言，已经无济于事。他还从未听说过哪个人的身体居然能破败到那种程度，躯体完完全全变成了躯壳，脆弱不堪。
柳重林袖中的双拳紧握，显然对于这个答案心有不甘，还想要接着追问，但被为首的老者一眼瞪了回去。
“既然老祖宗道衰已成事实，就莫要多言了。”柳明初虽已退位，但上代的家主一发话，尽管众人难过，也不得不闭紧了嘴巴。
人王境高手道衰，不只是柳家，在天下任何一个家族或是国度中都算得上天大之事。且不说有踏国之力的人王境高手坐镇，家族之力或是国力会有多大的提升，光是聆听这等高人前辈教诲，就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
更不要说这种见证了小辈成长、历史变迁血脉至亲，柳家人所寄托的感情只怕没人比他们更加深厚。
“虽不能延寿，但我会竭尽全力，让老祖宗这些日子少受些痛楚。”
“这样也好，也好”
虽心中得到了稍许安慰，但还不足以抹平老祖道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