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大买卖,资本在这里的流通远远超乎想象。
对大多数普通市民来说,要精打细算过日子,踏足这里是想都不敢想的,更别说进去吃顿饭了。不过,今年年初,为了响应政府“亲民企业”的号召,酒店的管理高层们专门在A座二楼划了一块惠民区域,设立了亲民饭馆,让普通市民也有机会体验一下高端的生活,以白菜价。
这也是为什么炎云飞一个穷屌丝,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四处闲逛各种花式装逼,而不被高大威猛的黑超们拦下来的原因。
炎云飞为了这次“约会”可谓下足了血本,考虑到“皇太子花园酒店”是个什么场所,所以他把自己银行卡中仅有的5000块揣在怀中,依然心虚不已。
男人约会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保证钱包的钞票足够多,微信、支付宝、银行卡里也要有“预备基金”,不然约会进行到一半没钱了多尴尬。
但是,炎云飞的微信钱包只有十块八毛的零钱,而且还是他只抢红包不发红包节约下来的。想想就很悲催,所以炎云飞只能默默祈祷着苏茵茵一会儿看在他干瘪的钱包的面子上不要花钱太厉害。
不久,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炎云飞回头一看,原来是班上那对“活宝兄弟”——陈铁柱和陈土生,正纳闷着这两兄弟来这里干嘛。对方也发现了炎云飞,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满脸惊讶和不可思议,仿佛炎云飞就不该来这种高端场所。
小弟陈土生长得圆滚滚,一脸肥肉膘子,身高150体重也150,笑嘻嘻地问:“炎云飞?你怎么也来这里?今天不用送外卖吗?”
大哥陈铁柱这个人比较阴沉,瘦得像一根竹竿,杵在一旁露出很不怀好意的笑,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撑住下巴,歪着脑袋,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戏谑般地打量着炎云飞手中的玫瑰花,还有今天收拾的很整齐的鸡窝头。
炎云飞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内心十分无语:我怎么就不能来了,皇太子花园酒店是你家的呀?我送外卖跟你有关系吗?死胖子!
高中三年,炎云飞没少受到这两个活宝的挖苦,每当炎云飞在朋友圈里发表忧郁的文字,总被这两兄弟解读为暗恋某某而不得,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是自己内心被人赤裸裸的公布出来总是一件很操蛋的事情。对此炎云飞虽然很抓狂,但不怎么理会。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的人以取笑别人为乐,有的人以取悦他人为乐。炎云飞既不想取笑别人,也不想取悦他人,前者损人,后者伤己,作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这是他炎云飞的“路人甲哲学”。
“不理你”,面对不想搭理的人,炎云飞就这三个字。心里想着,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亭子边靠着柱子,掏出手机看朋友圈。不搭理这两对活宝,免得又被他们挖苦,落得自己的耳根清净。
“茵茵,我到了,你来了吗?”炎云飞发消息给苏茵茵。
等了一会也没有回复,炎云飞看了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大概还在打扮吧?他想,随手锁掉手机放入口袋里闭目养神。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倒不是因为遇到了那对活宝兄弟影响了心情。而是他的右眼皮莫名其妙地一直在跳。外婆在世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祸”。这句话在乡下流传广泛。也谈不上迷信,人总是需要一点什么东西慰藉心灵,就像基督教徒信奉着上帝,仅此而已。
炎云飞上初中以后就不太信这些民间俗语了,不过,有时候还是莫名的感到害怕。似乎一切都会真的发生,就像外婆去世的前一天,他也是这样,右眼皮一直跳,一直跳,跳个不停。
人的认识是很奇妙的东西,当两件事情恰好同时发生,人们往往习惯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自动得出一个因果关系,哪怕这两件事并没什么逻辑上和科学上的联系,也会深信不疑。
他害怕再失去什么,哪怕他现在孑然一身,除了一条命也没什么可失去了。
在他发呆的这一阵子,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多。炎云飞转过头,很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十多个人,手中的玫瑰花掉了一地。这些人再熟悉不过了,都是同班的人,门口还有几个陆陆续续向这边走来。
大家看到炎云飞也是满脸惊讶,这可不是来参加生日聚餐而是来约会的节奏啊?难道这小子也脱单了?勾搭上富婆了?他不是暗恋苏茵茵吗?怎么,移情别恋了吗?
……
敏感的人往往不需要通过言语就能察觉对方心中所想。炎云飞就是这样,他很小的时候就能通过别人的神情来判断对方的心中所想。
他瞬间明白了这群人的来意,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即使自己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还在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们只是来参加班里其他同学的生日聚会,然后茵茵过来告诉他,咱们去吃饭吧,于是他在大家羡慕的注视下,拉起女神的手走进金碧辉煌的“皇太子大酒店”……二楼的亲民饭馆!
理想总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往往能噎死人。
炎云飞还没想好一会要装逼的具体步骤,苏茵茵就到了,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别班的同学,有一个是炎云飞认识的,有一个不认识,总之在场的学霸比较少,大多数是成绩中等偏下的同学,以富二代居多。
“很抱歉哦,大家。我来晚了,大家都到齐了吧?那跟我上去吧,我们订的是三楼的‘扬帆起航’雅间。”苏茵茵语气轻盈,软萌萌地说。她眼睛看着炎云飞,似乎有点惊讶,却是在对大家说。
“哇,居然是三层,我还以为是二层的亲民饭店呢!”人群爆出一阵欢呼声,仿佛攀上了土豪朋友捡了大便宜一样。
苏茵茵家里不算很富裕,但是父母作为社会的精英阶层,有足够的财力支持自己的女儿在这种地方消费一次,这不奇怪。
眼前的一切让炎云飞打消了最后的幻想,不用别人亲口告诉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错!今天是苏茵茵的生日聚餐众人专场,而不是二人世界的“生日约会”!
当一件与你有关的秘密,周围所有人都知道而你是最后才知道的,那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可怕的结果不外乎是,你突然明白所有人都很默契地屏蔽你,除你之外还有另一个“圈子”。所有的事情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而只有你不知道。
炎云飞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梳理得翘上天的发型好像也很应景的耷拉下来。这下子可好,他把老炎家的脸丢到老家去了。
此时此刻,他脸上红的可以烫熟一只生鸡蛋,如果地上有缝的话,他恨不得马上钻进去,逃离这里,逃得远远的。
人群中仿佛有人窃窃私语。
看吧,我就说他一定会买玫瑰花的……
嘻嘻,真是傻帽……
对了,我赢了,你记得发红包给我……
不就是10块钱嘛,瞧美得你……
10块钱也是钱啊……
然后听到某人哀伤地叹一口气,向炎云飞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仿佛炎云飞害他在阿拉斯加赌城输了几个亿。
人群都开始朝着酒店门口走去了,炎云飞还杵在原地,那一束没有送出去的玫瑰也被他悄悄踢到旁边的石桌下。
他有点恍惚,就像一个失了魂的人。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侥幸对方没看到那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原来,所有的暗恋最终的结局只能胎死腹中,宝宝说的对,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云飞同学,还站着干嘛呢,快走啦,快点!”苏茵茵看见炎云飞还呆在原地就回过头喊他一声。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无论怎么提高分贝都软萌萌的,有一种能够拉回炎云飞出窍灵魂的魔力。
高中三年,无论炎云飞怎么发呆,只要听她的声音:云飞同学,来帮忙抬一下书。谢谢。炎云飞马上就回光返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他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觉得对方一直单身的样子,所以潜意识里还觉得自己有希望,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吃到天鹅肉?屌丝逆袭的小说真是害人不浅!
炎云飞在这一声清脆的呼喊中清醒了过来,错愕中应了一声,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地跟上去。这下好了,去又显得尴尬,走也走不掉。他突然深刻地明白古人所说的“骑虎难下、举步维艰,进退两难。”是什么意思。
第7章 高中三年的“秘密”()
炎云飞人生中第一次踏进富人的俱乐部,没有想象中那种喜悦。酒店大厅内也是金碧辉煌,如果不知道黄金的价格,炎云飞会以为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用金砖砌成的。
“扬帆起航”雅间在三层入口左拐第一个房间。与外面装饰不同,雅间的装饰很古典,处处显示出中国传统贵族们的品味和奢华。这里所有的元素都与中国古代有关,雕花红木书架,装裱的水墨画,某书法大师的挥毫之作……
炎云飞不懂书法,无法区分好坏,判断艺术优劣纯粹靠感觉。那一幅书法作品,感觉就像在涂鸦。他只看到白纸黑字和一个深红的印章,但是转念一想,既然能挂出来,总得是名家的作品吧?为了不显示出自己没艺术涵养,他只好随着大家该点头的时候点头,该鼓掌的时候鼓掌,面带微笑。
炎云飞看得出苏茵茵今天的兴致很高,兴高采烈地跟大家一一介绍这里的装饰。她懂得很多知识,尤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所以这里的东西她只要看一眼就能跟大家介绍一大堆,文化底蕴丝毫不逊色于陪同的讲解员,这让讲解员很尴尬,所以这位男士全程除了微笑,就是点头。
雅间里还有其它的陈设物品,炎云飞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雅间一张雕花的木质茶几上,这里摆着一只紫砂壶,看形状应该是浙江嘉兴的,壶身的成色相当好,散发出迷人的光泽。茶具一应俱全,古色古香的氛围让人有种穿越回到古代的幻觉。
介绍完后,大家围着中间的大餐桌紧挨着坐下,今晚聚餐一共来了二十二个人位置显得有点拥挤,但是宽阔的空间并不影响大家就餐的心情,大家该叽叽喳喳继续叽叽喳喳,该嬉戏打闹的继续嬉戏打闹,等待着服务员上菜。炎云飞坐在靠近酒柜的位置,没有人跟他叽叽喳喳嬉戏打闹,只有入座前礼貌性的点点头。
炎云飞其实很讨厌这种多人的聚餐。因为如果没有熟人跟你不停的瞎扯,自己一个人呆坐着会很尴尬很难看。就像现在,没有人想搭理自己,所以炎云飞只好自己玩起手机。
手机真是一件伟大的发明,其伟大之处就体现在多人的场合上。当你在饭局上找不到熟人瞎扯的时候,只要盯着手机,这样就显得你很忙,是你没空搭理别人,而不是别人都不理睬你。这跟香烟在人际交往中的作用是一样的,当你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时候,点上一根烟叼着总没错。
这时,雅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位男士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走了进来。此人脚上穿着阿玛尼运动鞋,下半身一条阿玛尼七分裤,上半身一件阿玛尼POLO衫,手上戴着一块阿玛尼手表,总之全身阿玛尼装备,此人似乎对阿玛尼情有独钟。
炎云飞抬头一看,内心是卧槽的,此人是谁?滨海一中尖子四班的NO。1,全校大考小考总能在前十排行榜上稳居第八的“大神”——欧家豪!校园人称“千年老王八”,就是眼前这位。
这家伙成绩牛逼,家境殷实,父亲欧盛天是滨海市有名的考古学家常年全世界到处飞挖古人的坟,母亲白恩夕则是本市抽象派画家,经常画一些在炎云飞看来乱七八糟看不懂的线条。凭借以上优势,此人为人相当臭屁。
高一的时候,这家伙就对自己很不爽,炎云飞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也对他很不爽。总之,炎云飞和他互相看对方都不爽。区别就是,对方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炎云飞没有原因。在炎云飞个人看来,如果别人对自己很不爽,而自己无动于衷,似乎很不给对方面子。
正纳闷着这臭屁的家伙来此作甚,苏茵茵突然站起来,步履轻盈地迎上去,满脸幸福的微笑。这种笑容连炎云飞都没看过,总之就是遇到心爱的人才会展现的珍贵笑容。炎云飞惊呆了。
欧家豪牵着苏茵茵的手来到方桌前,向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后,很郑重地宣布一个隐藏了三年的秘密。
“各位同学好,我是欧家豪,滨海一中高三四班的班长兼学习委员。”欧家豪操着一口粤语向大家介绍,上来就摆谱,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后面。
他顿了顿,抬起右手轻轻地摸一下苏茵茵白嫩的脸颊,和苏茵茵深情地对视一番后,说:“我是苏茵茵的男朋友。”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现在才告诉大家,很抱歉。今晚我做东,感谢大家出席我家茵茵的18岁生日party。服务员马上上菜,请大家先品尝桌上的饮料,稍等一会。”
“酒柜里有一支大拉菲,是我专门托父亲从法国带回来的。敬请大家品鉴。”他在“party”这里着重了一下,用了标准的英伦音,仿佛在炫耀自己优秀的英语口语水平。
人群中沉默了半晌,似乎所有人,包括炎云飞在内都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惊人的秘密”。三年啊,在学校的“严打早恋”的高压政策下,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突然,座位上不知道谁带头拍起手掌,随后大家纷纷鼓掌表示祝贺,瞬间像炸锅一样,场面热闹起来。
“哎呀,茵茵你也真是,居然隐瞒我们这么久,太不够意思啦。”
“哟,想不到我们的千年老……呃,学霸藏得挺深啊。哈哈哈哈”
“恭喜啊,家豪,茵茵,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陈土生这家伙趁热打铁。
于是,众人纷纷跟进,生怕迟了对方就分手似的,呐喊助威。
“亲一个!在一起!亲一个!在一起……”
全场的气氛都被这场喜事点燃了,人们情绪激动。为这对恋人喝彩。
只有炎云飞默不作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喝着手中的“天地一号”,老陈醋,很酸,不过自己吃什么醋啊?喝可乐不行吗?
他突然感觉身体有股寒意涌上脊椎,也许是空调开大了,他这么想的,似乎心理就会不那么难过。
有个故事与你有关,但你不是唯一主角,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剧吗?有!那就是,这个故事与你只有一毛钱的关系,你不但不是主角,甚至连配角都不算,你顶多只是一个跑龙套的,或者是一个路人甲!
炎云飞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些什么在慢慢消失不见,他努力伸手挽留,却徒劳无功。耳边听着的是众人的欢呼,又仿佛是自己心碎了一地的声音,此刻,他的世界仿佛空荡了,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他感觉到自己鼻子有点酸,心口有点痛,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就要喷薄而出。
他努力忍住了。
喝完饮料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一对正在深情热吻中的男孩和女孩,他想开口祝福他们,可是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嚎啕大哭。他忍住了,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看着欧家豪很绅士地从口袋里摸出装着一枚珍贵戒指的饰品盒,单膝跪地向茵茵求婚。
“茵茵,我此生唯一的爱,请嫁给我好吗?我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