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办法么?”
吴筲闻言,也蹲下身子皱眉打量。
“这……哎……”
“你叹什么气?”
吴筲要摇了摇头唏嘘道:“邪少,这种情形我曾经也遇到过,无一例外,送他一程。”
“也就是说,不是不能就,而是救他的代价太沉重?”
“正是如此。”吴筲自嘲地笑了笑,“当代价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军士也就和拾荒者没什么两样了,没有哪家会救治这种和死差不多的军士,毕竟救治他们要消耗的资源,比重新培养一个差不多。”
“那只能如此了。”
邪天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就在吴筲以为邪天也打算放弃时……
一条金龙从邪天体内钻出,小心翼翼地没入玉瓶之中。
他非常担心小金龙进入玉瓶的行为,都会让那丝残魂熄灭生命之火。
好在,邪天对力量的掌控无比变态……
半个时辰之后,当残魂的状态好了那么一丝之际,邪天才无比谨慎地将玉瓶从沙土中取出,放入自身的道池之中。
“呼……”
做完这件事,饶是邪天也不由一头密密麻麻的汗。
当生命脆弱到极限的时候,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等同于杀人。
见邪天如此行事,吴筲心头微微一颤,来自魔族地盘赐予的惊恐,不知不觉间竟消褪了些许。
“走吧。”邪天拿出地图再次仔细对照,随后确认道,“大概再够三个月,就能抵达灼阳谷边缘了。”
此后的路,吴筲略有些安定。
但随着深入,三千年前的灼阳谷惨战的方方面面,又以不同的程度展现在他面前。
这种展现,并非是残骸断臂,也不是血肉模糊,而是一种经过发酵后的死亡气息。
夹杂在这死亡气息之中的,更是吴筲从未感受过的绝望,和惨烈。
他甚至从氐风中,听到了三千年前和魔族大军遭遇的那些军士,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无助悲号……
这一切哪怕历经三千年岁月的冲洗,依旧不绝。
三个月的行进途中,邪天二人再未遇到任何一位值得救治的残魂。
而位于邪天道池中的残魂,在邪天看来也很有些违背生命至理的方式,渐渐好转起来。
见此情形,邪天索性停止了前行。
又过了十数日,玉瓶中的残魂,终于恢复到可以本能地探出丝丝神念。
发现这点后,邪天立刻小心翼翼地外放心神,去接触这尚处于混沌中的意识……
然后……
轰!
一副毁天灭地的大战之景,便轰入了邪天脑海,让他瞬间七窍流血。
第2927 灼阳之战 魂散()
邪天的身躯,再次变成了战场的映射。
纵然前后看过两次这种奇景,吴筲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因为这一次邪天对莫名战场的映射,不仅表现出了应有的异象变幻,甚至还在流血,还在受伤……
似乎要将战场的惨烈,也完美地表现出来。
他很担心无所畏惧的邪少,会激进到把死亡也给表现出,那样的话,他可能在这片魔族的地盘,活不过十息。
好在整整三日过去,目不转睛的他终于确定,邪天虽说一直在流血,身上的口子一道未愈一道又生,但生命体征的波动,一直处于稳定的状态。
下意识地,吴筲就想到了他见过几次的小金龙。
他认为每时每刻都在受伤的邪天,一定是靠那种异宝活下来的。
但想到强如邪天,都需要动用小金龙,他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寒颤。
同时,他也在思考……
“邪少他映射的,到底,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战斗……”
不。
不是战斗。
而是战争。
一场宛如两波相向而行的巨浪,在第一次的迅猛撞击后,于四面八方开始的各自为战。
魔族和人类的大军撞击瞬间,邪天就因无法承受而七窍流血……
好在,他扛住了这一波对他识海的凶狠冲击。
但紧接着对他识海发生冲击的,是远处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斗,以及就发生在他主视角注视之下的,一场血战。
血战之中,他是一个因为心跳到极致而导致手脚发麻,力量运转凝滞,意识浑浑噩噩的半步齐天修士。
他能听到自己慌乱而粗重的呼吸声。
呼吸声中带着最多的,是一种哭意,其次是无助和恐惧。
他视线中的魔尉和种魔将,一个个都是模糊的,却并非因为对方的速度太快,而更像是他自己根本不愿意去看清这些魔族。
同样模糊的,便是前不久还相处愉快,不仅交流着修炼和战斗心得,甚至还在相互传授着和魔族战斗经验的同袍。
同袍不断被屠戮着,但因为模糊,他耳朵里的惨叫都是模糊的。
更为模糊的,则是有经历过和魔族遭遇战的老军士,声嘶力竭地喊着吼着,试图组织起防御的声音。
因为模糊,所有这些呐喊,基本都没有意义。
很快,他的视角中便出现了一道道宝物、阵法、异宝、禁制等产生的自爆、杀伐之光。
光,凌乱不堪……
但相比模糊的军令,这凌乱的杀光芒,反而成了最为有效的指路明灯。
人类军士在战力上是不如同境界魔族的。
但再怎么垃圾,当人类修士在同一时间倾自己所有,以不惜代价的手段施展手里的宝物时……
便成为了魔族的灾难。
在这种宛如同归于尽的杀伐之下,他身上的伤以恐怖的速度叠加着。
但他从根本上忽略了这些。
一口气用干净自己所有的宝物后,他又陷入了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直到有个军士厉吼了一个跑字。
这个字,是迄今为止,他听到的最为清晰的声音。
因为这个字,他开始了逃亡。
他在无尽的模糊中,找到了一条看上去最为透明的颜色之路,然后顺着这条路疯狂逃遁。
而颜色之路的两旁,要么是魔族的黑,要么是人类的红。
时不时的,这条路就会突然中断,要么被黑侵蚀,要么被红浸染。
无论是哪种状况,脑海中只有一个逃字的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改变方向,用最快的速度重新选择新的逃亡之路。
或许是因为紧张和恐惧,在这种逃亡中,他感觉时间变得极为漫长。
却也因为漫长,他感受到了一股意想不到的自信,正在心头潜滋暗长。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逃这么久还没死……
然而如是想的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逃出的距离,仅仅只有数百里。
数百里是什么概念?
连自己所处的小型战斗的战场,都还没逃出的概念。
但很快,他就逃了出来……
然后陷入了另外一个小型战斗的战场之中。
……
随后的战斗,便有些千篇一律了。
模糊的杀伐。
惊恐的逃亡。
毫无意识的受伤。
三着不断循环重复。
而随着这种千篇一律的战斗,邪天的意识,也渐渐适应起来,感慨,因此而生。
虽说曾和罗刹发生过多次惨烈大战,但如这场灼阳谷之战的战斗,邪天不仅没有遇到过,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在魔族面前,人类比在罗刹面前脆弱了太多太多。
模糊之中,他看到了许多被魔族随手干掉的人类。
这些人类有道祖,有半步齐天,甚至还有齐天境大能。
在他感应的极限中,他只看到了三处能够勉强抵挡魔族攻势的战场。
而这三个战场,最终更是汇合为一……
直到这个时候,在这场和魔族的遭遇战中,已经损失近六成的人类,才稳住了跟脚。
能够让这三个战场成立,且最终汇合为一的原因,是三位异常强大的齐天境大能。
这三位齐天大能,不仅抢在修为和杀伐上,更强的是对军士的整合,以及整合之后所形成的一座大阵的操控。
当然,这两条,并不是人类勉强稳住脚跟的全部因素。
邪天还隐约感应到了,这三位强者身旁,还汇聚着数十位精英军士。
这些精英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离开三位齐天大能。
每当有异常强大的种魔将袭向三人,他们就会变成三人手里最为犀利的一柄剑,行杀伐之事。
下意识地,邪天脑海中就出现了仙兵二字。
然而即便如此……
在对残魂的最后感应中,汇成一片的战场,最终也陷入了魔族的包围。
幸运的是,他所救的这位军士,在历经了无限恐惧和浑噩后,突然间就具备了逃生的终极智慧——
从而得以将最后一丝残魂寄托在唯一一件不善杀伐的宝物之上,时隔三千年后被邪天救起。
当邪天的视角处于玉瓶之中,并最终陷入无尽黑暗时,邪天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视线。
满腹感慨的他还没来得及感慨,便有所感应地朝面前的玉瓶看去……
呯!
满身裂纹的玉瓶,带着残魂碎了一地。
第2928 山出为谷 入塔()
借玉瓶残存三千年的军士,最终死在了三千年之后。
仿佛他苟活三千年的使命,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那场大战呈现在邪天的面前。
因为军士的突然消亡,邪天满腹的感慨,最终也成了对军士的默哀。
随后,他挖了一坑,将玉瓶碎片埋了,想了想,并没有树碑,只是作了个揖,便带着吴筲离去。
得益于和残魂的交流,邪天对三千年前这片天地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了较为明确的认知。
他能够知道,这场遭遇战的结局,是魔族大胜,人类惨败。
他同样知道,即使这场战斗人类惨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那无数的人类军士,悉数死去。
有很大可能的情况是,最终有一部分人类军士冲出了魔族的包围圈,藏于地形千变万化的灼阳谷中。
而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在那三位齐天境大能,以及护佑他们的那近三百位精英身上。
“也正因如此,拾荒者们才会有了灼阳谷救援的任务……”
如是想着,邪天的一部分思绪,自然而然地跳出了对那段记忆的深层次分析,转而开始打量眼前的天地。
此时,他方才真正进入到灼阳谷区域。
灼阳谷究竟有多大,他并未有太多的认知,毕竟军士残魂为他展现的场面,仅仅是灼阳谷的一角。
但这一角的变化对那场灼阳谷之战造成的影响,足以说明灼阳谷这个地方,有多诡异。
“错非此地的地形地貌突然变化,那三个战场,也不可能那般快速地汇合为一……”
人魔战场对于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修行者来说,就是一个桎梏。
而灼阳谷,又将这桎梏之能,发挥到了极致。
“地形地貌的千变万化,首当其冲的,便是对修行者感知的摧残……”
邪天很轻易地就能发现,灼阳谷的变化看似仅仅是地形地貌,实则变化的是此地的天道本源,甚至是天道意志。
这种情况,和岁月坡有些类似……
“但程度,却远比不上岁月坡……”
当然,这也仅仅是灼阳谷千变万化中的一条。
这是一片极为诡异的地方。
天道本源的变化,不仅造成了修行者对这方天地认知发生错误,同时还诞生了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感应都不到的天道之险。
你根本不知道看似毫无异样的前方虚空,实则是承载一团火焰燃烧的空洞,抑或是装载了一汪弱水的深潭,抑或是……
“小心!”
邪天飞快地拉了一把身旁的吴筲……
但还是慢了。
因为吴筲朝前跨出的右脚,突然间就变成了金色,且这金色正以疯狂的速度朝小腿蔓延。
“啊啊啊啊啊……”
感受到异样的吴筲放声尖叫,连求邪天救命的话都忘了说。
然后他便在尖叫中,发现自己全身变成了金子。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邪少的见死不救之上时……
布满他全身的金色,仿佛找到了另外一个值得下嘴的生灵,汹涌地从他身上流出。
吴筲尖叫戛然而止。
随后他愕然回头,就看到了最后一抹险些将自己干掉的金色,没入邪天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心一点,此地不仅千变万化,还有天道本源的陷阱……”
邪天说这话时,表情略有些古怪。
因为他在灼阳谷之战的场景中,虽说看到了天道本源陷阱的爆发……
但那屈指可数的数量,在乘以那规模浩大的战场,足以说明陷阱的稀少。
然而就是如此稀少的陷阱,都能被吴筲给碰上。
说完,邪天的心神又落在了自身的道池内。
将这片金之本源陷阱吞噬的,就是他道池中的金之道碑。
吞噬之后,邪天略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道碑仿佛长高了那么一丝。
这一丝的程度,微小到了不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到的程度……
可对邪天来说,这却是意外的惊喜。
毕竟相对于他极难提升的修为而言,这一丝精进,异常难得。
当然,他不可能就这般轻易地接受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机缘。
“灼阳谷的天道本源,为何如此诡异呢……”
沉思之余,他下意识抬头望天。
这才是他想要弄明白的地方。
而他更想明白的……
“究竟是出自何种原因的变化,才会让天道本源,以这种陷阱的方式呈现于天地之中……”
灼阳谷说是谷,其实邪天看不到自己行走方向的两旁,有两座横亘大地的高山盘踞。
肉眼中,这就是一片平原。
即使在莫名感应中,这也只是一片正以极快速度变化形状的平原。
一路前行月余,邪天的莫名感应中,出现了三个天地本源陷阱,观察了一阵后,他便选择放弃,继续前行。
而就在他以为这真的是一片平原的时候……
他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之前完全看不到的,不知有多宽的,古怪之山。
之所以称其为古怪,便因这座山的山体,是镂空的。
镂空出的洞或者路,有大有小,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让人凭空头皮发麻。
大的洞有万丈方圆,小的亦有数百丈,每一个洞似乎都通往一片陌生的天地,散发出幽邃、彻骨的未知之寒。
打量古怪之山,邪天眉头渐渐蹙起。
不多时他取出任务的地图令符……
“奇怪,地图之上,并未有这座山的存在……”
如是想着,邪天回头看去,乍然收缩的血眸中,便倒映出了两座之前他根本未曾看到的高山。
就在邪天明白灼阳谷为何称其为谷的时候……
平日里就异常热闹的南天门,变得更为热闹。
而热闹的地方,在平日里却是门可罗雀之地——
古天梯塔。
塔外,人头攒动。
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之地,却有着两条泾渭分明的空白线。
空白线的中央,便是混元仙宗南天门驻地的门人。
这些门人的表情,在外人看来很有些古怪。
“这……”
“有些不对劲啊……”
“不是说,说是混元仙宗有位弟子要闯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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