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之中,韩国最弱,燕国倒数第二,此次燕国出兵八万,韩国只有四万,晏懿确实有鄙视韩人的资格。
但内心深处,晏懿清楚姬无夜的实力,比他强得多,此人都慌张撤走,必然有因。
就在这时,一位长衫文士走了进来。
“李斯先生,你来得正好!”
晏懿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赶忙迎上。
“将军,事情不对,必须回燕国,否则恐有性命之危!”
李斯的神情无比凝重,一字一句地道:“秦军真的要攻来了!”
“什么?怎么可能?”
晏懿刚要问原因,李斯急急地道:“将军,见好就收,无论秦赵战场发生了什么,一旦联军不在,我军是能敌得过李牧,还是能击败王翦?”
“对!对!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此问一出,晏懿权衡利弊,命令亲卫立刻去集结士兵。
“将军,我也有些需要收拾。”
李斯拱手道。
“先生尽管去!”
晏懿哪里顾得上他,大手一挥。
用了足足两个时辰,燕军集结,出了邯郸城门,一路向东而去。
直到邯郸的轮廓消失在脑后,晏懿才舒了一口气。
虽然没能彻底占据赵国都城,有些遗憾,但此行还是收获满满的。
“将李斯先生请过来。”
晏懿狭长的双目眯起,下令道。
“将军,李斯先生不见了。”
亲卫道:“他未随我们离开。”
“被什么拖累了吗?”
晏懿一怔,自说自话地道:“无妨!他一介门客,应有脱身之法。”
门客知道这位薄情寡恩的性格,不敢答话。
实际上,李斯不需要他们担心。
该担心的,是他们自己。
因为远端的地平线上,已经缓缓出现了一条粗而绵长的黑线。
“将军!秦军!是秦军!”
不需要亲卫惊惶的呼喝,那隆隆的战鼓声响已经传入耳中,回荡九宵。
黑线逐渐显现在面前,印入燕军眼中的,是一片宏大到令人震撼的场景。
十万秦兵排成巨大方阵,化作汹涌的狂涛海浪,以一种整齐而有节奏的韵律,迈动而来。
“杀!”
位于中军的王翦这次未骑马,而是立于一架战车上,看着那骚乱的燕军,佩剑一指,放声大笑。
“杀!”
秦军大笑,齐声狂喊。
赵军在李牧的带领下,有拼死一搏的可能,所以王翦愿意将之最后的反扑,转接到北原匈奴的头上。
燕军却没有这个资格。
秦军佯败了这么久,需要斩首,需要战功,需要见血。
所以燕国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目标。
秦军冲锋。
快捷如风!
奔腾如雷!
杀戮如潮!
“应该据险而守的!”
尚未短兵相接,只是目睹那驰骋奔喝,兴奋狂嚣的攻势,晏懿身躯剧颤,脸色就如同死了一样惨白。
因为他知道完了。
秦军野战无敌。
燕军唯一的机会,就是死守邯郸。
邯郸毕竟是一国都城,易守难攻,若非城内空虚,乐乘反叛,引敌进入,里应外合,联军恐怕至今都打不下邯郸。
现在,迟了。
一触即溃。
燕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秦国铁骑的凿穿,就象是狼群进了羊群,将羊儿趋赶、恐吓、分割,最终围歼。
恐惧如瘟疫一样,迅速在军队中蔓延,最终形成崩溃。
秦军这些时日与李牧对敌久了,习惯了那种势均力敌的紧迫感,再打燕国,就跟打孩子似的,还没怎么用力,燕军的大溃散就爆发,顷刻蔓延全军。
无数士兵被杀,一名名燕国将领倒下。
有的在指挥部队反抗时,死在了逃亡士兵的刀下,有的马失前蹄,被自己的士兵践踏而死,望眼望去,到处是仓皇逃窜的身影,他们丢盔卸甲,忘记了身份、忘记了战斗、忘记了还击,只想着如何逃命。
屠杀开始。
是役。
王翦千里奔袭,阻截三国联军,先灭八万燕军,上至将军晏懿,下至传令兵卒,全部围杀,原野尽赤。
秦军气势如虹,又追赶魏军,灭之大半,唯独四万韩军仓皇逃回韩国,保存了元气。
三日后,王翦攻入邯郸,赵王请降,赵国灭亡。
又十日,王贲率军长驱直入,攻入燕都蓟,燕王喜欲逃亡辽东,无果被杀,燕国灭亡。
燕赵覆灭,天下震动。
第六十五章 攻心为上(求订阅!)()
“和氏璧!”
顾承立于赵王宫殿内,把玩着这枚尚未切割成玉玺模样的宝玉。
他的身后,站着盖聂与星魂。
世人震惊于燕赵的覆灭,震惊于吕不韦叛秦的真相,震惊于大秦的奇谋军威。
却不知此战的真正操控者,只在数人之间。
天枢者,人道纲常,日月所入。
就以两个国家的灭亡,作为首秀。
而顾承也完成了昔日的诺言。
入宫之时,就是赵国投降之日。
当然,燕赵的覆灭并不是结束,恰恰只是开始。
“韩非和卫庄,不愿来秦么?”
顾承收起和氏璧,问道。
“是。”
盖聂沉声道。
“既然还抱有幻想,就让他在韩国实行法、术、势相合的治国之法,然后绝望吧!”
顾承挥挥手。
在他眼中,卫庄用处不大,韩非却实在是个人才。
战国末期,诸子百家中有三人是集前人之大成,又能发前人所未发的——
邹衍、荀夫子和韩非。
分别是阴阳家、儒家和法家。
邹衍已死,若论思想学说上的最高成就,荀夫子和韩非这对师徒,绝对是当世翘楚,而兵家为立国,法家是安国,顾承很重视法家之道。
天下即将迎来首个中央集权的大一统时代,在这个年代,法治该是怎样的程度,实在不好拿捏。
轻了无法真正扭转六国旧民的观念,明为一统,实则分裂;重了又难免沦为严苛暴政,高压之下反抗处处。
所以韩非和李斯,才是关键人才,治国安邦。
治理天下,不是一味的追求完美,而是契合整个时代,韩非若能与李斯联手,制定全新的大秦律法,才是长治久安的根基。
燕赵两国,就是试点。
“韩非创立的流沙,跟姬无夜的夜幕斗得有来有往,在他们的理想中,韩国想要强大,首先要铲除国内的奸佞……”
当然,强扭的瓜不甜,顾承弹了弹手指,轻笑道:“去把夜幕除了,让韩王英明起来。”
“韩王若是励精图治,魏国第一个容不下韩,顷刻就有灭亡之危,到那时韩该迫不及待地向我大秦投降了。”
盖聂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星魂嘴角则咧出一抹冷笑,心领神会。
“大争之世,弱小是罪。”
顾承总结,望向宫外:“郭开和乐乘等久了吧,让他们进来!”
“拜见公子!”
郭开乐乘走入,大礼参拜。
再度相见,双方已不是同一阶层。
后悔吗?
当然有些。
不过郭开早在那晚想通了。
赵国迟早会被秦所灭,与其到时做亡国之奴,倒不如早投明主。
正如历史上的郭开,向秦国讨要上卿之位,秦王笑而许之。
这四个字十分精髓,郭开想好退路,嬴政则技高一筹,果不其然,赵国灭亡后,郭开携万金家财去往咸阳,中途被匪徒截,全族被杀。
关于他的死亡,有三种猜测,第一就是怀璧其罪,家财太多,引来了亡命徒;第二则是李牧的门客,为主人报仇;最后则是秦国下的暗手,这种卖主求荣的上卿,秦人自然不要。
“起来吧!”
顾承也不会要,但郭开还有很大的作用:“赵偃的情绪稳定了吗?”
郭开神情尴尬,不知道怎样回答。
赵偃正是曾经的赵王。
这个即位八年不到的君王,成为了赵国的末代君主,亡国之君。
毫无疑问,他的情绪不可能稳定。
不过郭开擅于揣摩人心,反应极快,马上醒悟了顾承的意思,赶忙道:“请公子放心,赵偃的情绪,我一定让他稳定下来。”
“嗯,不仅是赵偃,赵国的那些贵族,你也要多关注些!”
顾承颔首,对着乐乘道:“你负责燕国!”
“是!”
郭开乐乘面色变化,咬牙应下,眼中闪过狞色:“定不叫公子失望!”
如果说此时最不希望燕赵复国的,不是秦人,而是郭开和乐乘,因此这便是以毒攻毒,让他们收拾燕赵两国的旧贵族。
在原历史上,秦十年之内,就将六国灭光,但除了君王囚禁的囚禁,杀死的杀死外,六国的贵族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损失,以致于秦二世动乱时,他们纷纷起兵。
同样,由于这些贵族的存在,律法制度也容易被歪曲。
再完美的制度,都是由人执行的,腐朽的旧贵族不被清除,律法制度即便再完善,也是无用。
将燕赵贵族安排明白,顾承望向北方:“王翦还在给塞外的赵军送军粮么?”
“断断续续。”
星魂一直盯住,回答道:“让他们饥一顿饱一顿,既离不开我大秦的供应,又要去抢夺匈奴人的牛羊。”
“果然是合格的驯兽人,一点就透。”
顾承十分满意。
赵军出塞后,赵城墙就由秦军占据,不给李牧半点反攻的机会,却又送予军粮。
这当然不是慈悲,恰恰相反,是要将这十数万赵军控于手中。
头曼单于已死,正如燕军被秦军一击而溃,趁火打劫的匈奴军队,也被亡国的赵军一战大败,追杀数百里,李牧亲手斩下头曼单于的首级。
消息传回草原,头曼单于年轻的儿子继位,正是后来令匈奴真正崛起,建立起庞大强盛帝国的冒顿单于。
不过现在冒顿单于慌的一匹,因为赵军真的要杀入草原了。
十数万赵军,没吃的啊!
匈奴胡人为什么要连年南侵,就是草原生活贫苦,如果不发动战争,在掠夺的同时减少人口,他们就会饿死。
现在赵军是同理。
他们如果不去掠夺匈奴,也要饿死。
所幸秦军坚守着城墙,却还送出些军粮来。
起初赵人可有骨气了,就算是饿死,撞死在城墙上,也不吃秦人半点东西。
现在围着锅,吃得喷香。
这是攻心之法。
如此一来,赵人军心涣散,产生分歧,一部分依赖于秦军的供给,另一部分又希望自力更生。
李牧如果强行将他们带走,后果必然会起内讧,被匈奴所趁。
所以他既警惕于秦军的收买腐蚀,又再度尝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唯有按兵不动。
“李牧和韩非一样,都要打磨一番,才能为我所用,这里就交予你们了,不要操之过急!”
得兵家法家,再整合墨家农家,天枢便彻底崛起,成为布局天下的可靠力量,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是!”
盖聂和星魂领命,顾承化身化虹消失,本体于太一殿中睁开双目。
下一刻,大司命牵着少司命的小手走了进来,神情凝重地道:
“大王招公子入宫,赵高正在外相侯,恐来者不善!”
第六十六章 公子质楚(求订阅!)()
“公子请!”
赵高腰杆微躬,看似恭敬,双目却透出精光,仔细打量顾承。
在他眼中,这位公子除了在邯郸借大秦国力,展现威仪外,其他时间都一直游离于权力边缘。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中车府令,还未恭喜!”
顾承轻笑,上了马车。
中车府令正是赵高目前的官职,执掌乘舆,讲白了,就是为秦王驾车的人。
别看其官衔虽不高,但责任重大,负责君王的车马管理和出行随驾,非心腹不能担当。
赵高出卖吕不韦,投靠嬴政,确实换来了回报。
“为王上效命,乃高之幸!”
然而赵高声调激昂,心中却难受得紧。
正如郭开乐乘不希望燕赵复国,他也是最恨不得吕不韦万劫不复的人。
然而现在定性的,却是吕不韦为秦大业,诈降牺牲,引三国攻赵,尸身回秦厚葬,吕氏荣宠,三千门客都有安排。
如此一来,嬴政因势导利,秦国内部权力平稳交接,唯一两面不讨好的人,就是他。
“公子近来久居骊山,是得了阴阳家东皇太一的召见么?”
所以赵高必须展现出价值,一路之上,他旁敲侧击,就想打听阴阳家的消息。
“东皇阁下正在闭关,我也只见过他一面,是位很友善的长者。”
顾承似笑非笑地道:“中车府令若有意,我可引荐东君阁下,见面一晤。”
“多谢公子,只是好奇罢了。”
赵高语气轻松,眼中闪过一缕阴色。
此次灭赵之战,由东君率领的阴阳家出力颇多,已经从若即若离,到完全投入秦国阵营。
嬴政甚是嘉许,听说有意将东君与星魂封为护国法师。
如果此事成了,那么阴阳家就彻底绑在了秦国的战车上,同时地位也将大增。
对此朝臣反应不一,以王翦为首的军方倒是表示赞同,毕竟阴阳家弟子手段莫测,能与正统军人形成互补,而文官一系则不喜这种诡谲手段。
最如临大敌的,又是赵高。
因为阴阳家和罗网的作用,在很多领域中都是相冲的。
罗网是杀手组织,能为大秦扫除那些反叛分子,阴阳家同样能肩负刺杀之职,还附带搜寻记忆,拔起萝卜带出泥,一网打尽,相比起来,更加效率。
赵高很清楚,嬴政是一个至为实用的人。
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
正如秦律中的二十等爵,冰冷规范,不以喜恶左右,罗网一旦无用,很快就会被清理。
更何况甘罗入了阴阳家,赵高做贼心虚,总是不安。
“赵高想对付阴阳家,欲以我为切入点么……”
马车速度很快,很快进了咸阳,顾承看着街上扬眉吐气的秦人,露出沉思之色。
赵高注定不是什么威胁,真正厉害的是祖龙。
祖,始也,龙,人君像,谓之始皇。
虽然如今的嬴政,还未称始皇,可不容许他人染指大权的专制之心,是毫无二致的。
如果被赵高歪打正着,暴露出天枢的存在,那对于大秦来说,可不是好事。
所幸顾承早有了准备。
“且慢!”
正当马车停于外宫门前,赵高手持令牌,准备通行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遥遥传至。
众人回头,就见一人似缓实急的行来,长袖飘飘,仙风道骨,正是阴阳家长老,云中君。
“幸得公子指点,九转灵丹已成,欲献丹于大王!”
云中君托着丹盒,微微开启一条缝隙,里面就有一股醉人的气息溢出,每个闻到的侍卫莫不精神大振。
“长老出关得正是时候,我要入宫面见父王,何不同行?”
眼见众人目光灼灼地望向灵丹,赵高暗道不好,刚要开口,顾承已经笑道。
“多谢公子!”
云中君喜不自禁,整了整衣衫,随着马车一同入宫。
学成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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