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情仇(11)()
契丹人虽排斥汉人,在这里却又得靠汉人,经过这些年的磨合敌对情绪早已化了不少,慕秋白这样的陌生人却让人警惕。宰相府用的是汉字的牌匾,门外早有四十名卫士守候,两人站在门前,貂皮毡帽,一看便是习武的行家。张少英本以为会打一番招呼,岂知那二人展手示请,并不言语。一行人走向府内,只见府第宏大,富丽堂皇,张少英从没见过这麽气派的房子,一时叹为观止。
进入大殿,南院宰相兼中书门下同平章事耶律奴瓜已在等候,其中还有南京都统军司正统军萧达凛。其身后站有七人,俱是被慕秋白击败过的百战论道高手。辽国以南北两制治理汉人兵马及契丹兵马,近年来南北枢密院地位渐渐高于南北府宰相,以南北枢密院为最高番汉统兵政大权。两枢密院名义上并存,而在实际地位上北枢密院要高于南枢密院。南北二大王院辖迭刺部六院五院兵马,夷离毕,宣微院等制皆为北枢密院节制,南北府宰相又以耶律王族和萧氏掌握。萧达凛的南京统军司首以职责护卫南京,次以攻掠突击宋军。整个燕云地区都有像宋朝类似于黑暗的情报制度,竟有刺探军情的细作,也有刺杀对方统兵官的刺客,皆为都统军司节制。
慕秋白常年在燕云之地走动,百战论道的高手除排名前十以外只知排名的姓名,其它一概不知。诸多北面官曾遣人追踪刺杀,损兵折将不说,也不明就理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在燕云地区恐怕没有比慕秋白更可怕的人。耶律奴瓜问道:“阁下前来,所为何事?”慕秋白一揖道:“一道能在南北军营行走的令符。”耶律奴瓜一揖还礼,问道:“何以如此?”慕秋白道:“我只看看,不动你一兵一卒。”萧达凛一揖道:“阁下视燕云无若无物是麽?”慕秋白道:“给与不给你自己选择。”萧达凛道:“你这是在威胁?”慕秋白道:“或许是。”萧达凛道:“你这里有排名第十,我这里有排名十七,你觉得呢?”慕秋白道:“一局定胜负?”萧达凛道:“应战否?”慕秋白看了一眼姬灵霜,姬灵霜走到张少英身边,问道:“第十跟第十七是没有多大差距的,你愿意我去吗?”张少英都不知为何来此,叹道:“我们究竟在作甚麽?”姬灵霜道:“拿令符去军营看看。”张少英还待再问,姬灵霜道:“你可愿我去?”张少英摇摇头。
姬灵霜甚是欢喜,转身道:“请。”一行人来到殿外,张少英没有阻止,他知道很多事他也阻止不了。排名十七这人名叫高正,是契丹主设聚贤堂招纳高士花大价钱雇来的,加官进爵,赏赐耶律宗室公主,便受在萧达凛帐下。
高正道:“我的弱点和强项你都知道。”姬灵霜摇头道:“我不会攻击你的弱点。”高正道:“我现在向你发起挑战。”姬灵霜道:“我接受。”高正深吸一口气,凝视姬灵霜,眼神陡然深沉起来。姬灵霜稳了稳心神,凝指聚气。高正并不用兵器,凡是属于百战论道的高手对气刃都不陌生。百战论道只有一条规则,用公正的方式去击败每一个对手。不分国界,不分恩怨,只有战斗。这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天堂,也是他们活着唯一的信念,每一个属于百战论道的高手都在默默的遵守。
高正猛然大喝一声,气刃凝聚而出,闪身向姬灵霜疾冲。姬灵霜调整内力,亦闪身而出。这一交手便眼花缭乱,劲气交融。都是最平常的招式,却是最致命的。不论甚麽武器,甚麽招数,从初临到熟练,精纯,高深,绝顶,然后返璞归真。这是一条漫长的路程,走过的是习武之人日夜苦修的磨练,凡是属于百战论道的高手都走过这样一条漫长而又枯燥的艰辛之路。尤其像姬灵霜,高正这样的绝顶高手,每一场战斗对他们来说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享受。最精妙的招式,最巅峰的意态,最快的速度,天时,地利,人和,每一处都成为输赢的关键。姬灵霜身形高瘦,身姿飒爽,刚柔并进正到好处。高正身形魁梧,一身长衫汉服大袖翻飞,身姿优雅,让人拍案叫绝。张少英看不到二人的招式,这样的战斗却让他如痴如醉。无论是林梦怡,还是柳燕或者是姬灵霜,她们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张少英也喜欢这样的男人,他也一直在这样做。
姬灵霜的功力明显高于高正,开始虽被压制,姬灵霜已然压了过去,十丈外都能感到劲气逼人。七招过后,两人撒开身来,都在深深的喘息。稍刻,高正道:“你心中有杂念。”姬灵霜道:“是”高正道:“情感只能令你越陷越深,有了牵挂亦不能清心正意,三个月后我便能击败你。”姬灵霜道:“是。”高正问道:“你究竟看重他甚麽?”姬灵霜道:“他的心。”高正道:“看来你也终究只是个女人。”姬灵霜微微一笑,问道:“难道我从来便不是女人?”高正道:“你我之间除了百战论道就只有恩怨,但愿你不会死在我手下。”姬灵霜道:“有句话你一定没有听说过?”高正道:“爱的力量?”姬灵霜道:“比起冷冰冰的修炼爱更让人向往。”高正道:“你的信念已经动摇,你会死的很快。”姬灵霜道:“百战论道只分输赢,不分生死。”高正道:“恩怨便足以分生死。”姬灵霜道:“我决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高正道:“我输了,今天这里没有人能击败你。但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死的很快。”姬灵霜道:“那我该不该为了恩怨而把你杀了?”高正道:“这是你的事情。”姬灵霜道:“我还不想翻脸,我这位夫君没见过世面,你觉的呢?”高正道:“这是你们的实力。可有一点你们别忘了。”姬灵霜道:“愿闻其详。”高正道:“在百战论道之外还有很多高手,太狂妄只能死得更快。”姬灵霜道:“那我们就比比,看谁死得更快。”高正道:“好。”说罢一揖退开。
萧达凛拿了令旗交给张少英,说道:“你们可以在军营随意行走。”说罢,向耶律奴瓜示请,一行人向屋内走去。花妃将令旗夺了过去,嘀咕道:“咱们多做些来,以后常来瞧瞧。”张少英不解道:“我们只是去军营看看?”花妃道:“还能怎样?你想一个人对付千军万马吗?”张少英道:“军营有甚麽好看的。”花妃道:“你只要记着一点。”张少英道:“请赐教。”花妃道:“无论你看到甚麽,你最好不要动手。若真动手,你自己决定。”张少英隐约有些忐忑不安。走在街上,花妃一行人迎来无数殷切的目光。若没有慕秋白这几个男人的存在,或许她们早已是另一番结局。
六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燕云汉人百姓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从最初的反抗到期盼宋朝的征讨,每一次宋朝的攻打燕云,诸多的汉人将领纷纷领兵降迎,竭力配合。然而一次次的失败,令燕云汉人看不到希望,也看到了宋朝的能力。契丹人为了能够安稳控制燕云亦开始制定汉人的律法,加深两族姻亲。当今辽国主耶律隆绪还未亲政,朝政一直由其母萧氏后族萧绰把持。这位号称承天皇太后极有才干,处事果断,加之耶律隆绪犹以喜爱汉人文化,母子之间不谋而合,由且在母子二人身旁有一汉人韩德让极有治国才略,上述选官任贤,不分藩汉,设立科举,考核官吏,清理刑狱,将一个偌大的辽国治理得好生兴旺。
所在燕云地区的汉人虽排在契丹之后,少了欺凌,少了杀戮,有了完整的律法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无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他们都有血有肉,经历了六十多年的磨合,名族,气节都在消散。而中原汉人亦引为不齿,称之为胡虏。在不远处有一家面馆,下的抻面,配上牛肉汤,劲道爽滑,算起来这是慕秋白第就九次来这里了。慕秋白一众只是静静的吃面,不发一言。吃完给了一锭金子,店主收了,连声道谢,送出门外。张少英不懂,慕秋白在他眼里一直是杀人如麻,就是一个专做坏事的坏人。可这些日子的交往,无论是花妃臣钟,龙隐慕秋白他都看不懂,不知道他们在做甚麽,在想甚麽。每当看到慕秋白精瘦的背影,他不知该用怎样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人,他也说不出来,思来想去或许也只有与众不同这四个字了。
南京是辽朝定的陪都,汉人却习惯称为燕京,方圆三十六里八门,东有安东门,迎春门,西有清晋门,显西门,南有丹凤门,开阳门,北有通天,共振门。辽人的传信很快,一众刚走出迎春门便有汉军兵马都头在等侯。辽国在燕云地区按照汉制设立了三省六部,即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以中书门下同平章事,参知政事为正副宰相,作为附加官职,称为南面官。
恩怨情仇(12)()
诸人上了马车,向东走了三四里,便到了南营,军帐连绵无尽,旌旗招展,不到万人,其余汉军都驻守在各州县。其时辽国虽盛兵百万,但以国备军力才二十万左右,这一切都受国力的限制。辽国的军队几乎皆是骑兵,一名官兵最少配三匹马,人马吃喝都是一笔巨耗。除了汉人兵马,其余诸军通常不发军粮,而靠打草谷来维持。
近些年来宫帐军被辽国第一汉臣韩德让做了诸多调整,无论是军政还是民政竟有唐朝的的旧制,亦有契丹,宋朝的制度。
这时军中大营为控鹤,护圣,虎翼三军驻守。众几一路到中军大帐,三位军都指挥使早在等候。慕秋白道:“最好不要跟着,否则代价会很昂贵。”花妃笑道:“我们甚麽都不做,就只看看。”三军都指挥使颇为尴尬,又忌惮慕秋白凌厉的目光,竟不敢作声。中书省早已送来文书,三人更是小心翼翼,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军营整列,戍卫有序,马栏成行,一切都肃穆庄严。张少英心中越来越不安,紧握了柳燕的手。柳燕挣脱了,张少英一愣之间,柳燕报以一笑。不远处正有官兵蹴鞠,围观之人吆喝甚杂,人群中竟然还很多女子,大多很年轻。在军营中走了一圈,除了人多,马多,张少英最不明白的便是军营里竟然有女人,心中隐隐有所知觉,却不敢肯定。几个洗衣的女子回来,路过的几名官兵便上前去占便宜,惹来诸女一阵叫骂。这些女子姿色都不差,却出口老娘闭口老娘,颇为凶悍。一名官兵做得过了,一女喝道:“哪一个把他扔河里去,老娘晚上陪他睡觉。”
几名官兵大喜,将那人架了起来,扔进了河里,惹来诸女娇笑不已。几名官兵笑道:“我们一起扔的,你就陪我们哥几个吧?”女子叉腰道:“都说了一个人了,想吃老娘便宜麽?”另几女也跟着吆喝。军中为了保持营妓的长久,对官兵的管束极为严厉,更不许随意欺凌,常常犯事的官兵直接杀死。几人占不到便宜,也不敢造次,当下几人竟然在那里摔跤。
张少英深深叹息,知道自己的怀疑没有错。慕秋白又向前走了数十步才停了下来,这里数十帐守卫森严,却有许多女子出入。臣钟将旗子摇了摇,官兵皆肃拜而立。慕秋白当先进去了,柳燕甚是踌躇,拉了拉姬灵霜的衣袖。姬灵霜轻声道:“你在外面他一定不肯进去。”柳燕脸色通红,道:“我知道。我不必看。”姬灵霜道:“看看吧,在这里没有人性。”这些女子住的营帐比官兵住的还要大,一帐内住下二十人都不拥挤。慕秋白踏步进了营帐,帐内人生噪杂,脂粉气浓。诸女皆在歇息,有几人未睡着,见有生人进来都凝目注视,甚是诧异。倒是慕秋白凌厉的目光,诸女见了都为之一颤。
张少英脸色通红,转过身去。花妃神色肃穆道:“你应该看看,你会懂得。”慕秋白向龙隐问道:“你觉得怎样?”龙隐道:“或许她是对的。”慕秋白疑惑道:“或许?”龙隐道:“肯定。”慕秋白转身出去了,连看了三个营帐,待到第四个营帐,慕秋白没有进去。营帐内隐隐传出男女的呻呤,叫骂,抽打,乱哄哄一片。慕秋白犹豫了一下,即身进去了。花妃嘀咕道:“天呐,我们究竟在作甚麽。”说罢,跟着进去了。张柳二人窘迫,不敢入内。姬灵霜道:“我们都应该见见,走吧。”说罢,也进去了。张柳二人对望一眼,只感呼吸难禁,双腿发软。柳燕虽知其意,却不敢上前,她若不进去,张少英便也不会进去。犹豫再三,柳燕叹息一声,拉着张少英进去了。
张少英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只觉两腿发软,全身抽搐。一行人默默不语,皆在沉思。许久臣钟叹道:“这究竟是对是错?”龙隐道:“对与错很重要?”花妃问道:“难道不是?”臣钟道:“我只是觉得几十年了,头儿突然如此改变,实让人难以相信。”慕秋白道:“现在你已看到。”臣钟道:“以前回去都好好的,这几次回去你变化这麽大,难道教主帮你打通了心窍?”慕秋白道:“是好事不是麽?”龙隐似是极有兴趣,道:“说来听听。”慕秋白道:“一盘菜你看的再多,闻得再香,你不吃它便永远体会不到它的味道。”花妃皱眉道:“就这麽简单?”慕秋白道:“很多时候最简单的事情也是最难做到的事情。”臣钟看向张少英,叹道:“难道这就是他的不同之处?”龙隐问道:“有没有浑然再世之感?”臣钟问道:“他若是错的呢?”龙隐道:“亲眼看到的东西是不会错的,人亦是如此。”慕秋白道:“太相信自己是致命的。”
一行出了南营,北营的队长正在等候。北营多是部族军与宫帐军,属****,旌旗繁多杂乱,营帐以部族区分,驻守两万。契丹人的民风与中原严谨守礼大是不同,俱性向豪迈,是一支凶悍尚武的游牧名族。与南营相比,这些部族军更像是一群群居的强盗,漫无军纪,诸众都在肆意游乐。北营没有做甚麽隐藏,一行人漫步在军帐之间。而这些戍边的宫帐军则是另一番情景,旌旗按照军帐一路排下去,颇为严密。既是平常走路也是起步成列,行步同声。在这里的营妓更多,其中汉人和契丹各部占了一大半。这些营妓是常驻不动,而这些军队却是常年更换。军中对营妓的处罚更严厉,却总是屡禁不止,常常引起营妓的反抗。
慕秋白甚至没有进去,帐内又传来了粗暴,喊叫,挣扎,甚至是打斗。一声凌厉的女子惨哼,伴随着官兵怒吼。帐内的女子皆齐声尖叫,恐惧已及。锣声响起,一队宫帐军将帐内的部族官兵都抓了出来,人人衣衫不整。片刻一具**的女子尸体抬了出来,胸膛被利器刺穿。十数个女子衣衫不整的跟着出来,不少人身上甚至还有血迹伤痕。但听队长连声呵斥,下令尽屠,诸女随在其中即刻身首异处。张少英一直在忍耐,几欲出手,双目如火,姬灵霜拉着他不松手。慕秋白走向了另一营帐,同样的声音,只不过大小罢了。这里一共百余帐,慕秋白走到了尽头,却没有进去看。缓缓凝聚内力,清幽舞依随之。龙隐臣钟将桩基拍断,慕秋白三人掌力所及,诺大的营帐陡然翻起。
光天化日之下,一群男女fangun在ta上,yinhui至极,丑陋不堪,揭露着人性最真实的一面。慕秋白问道:“这样的景色可值得一看?”花妃叹道:“我忽然发觉我心中也开始有了仇恨。”姬灵霜道:“瞧得见前面的人若也能瞧见后面的人,这是少数。”龙隐道:“或许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眼前的男女皆惊慌失措,却没人拿衣服遮挡一下身子,除了惊愕,更多的却是愤怒,却没人敢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