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柴永孝也递上了天龙会的名册,天龙会房州,府州,襄州三坛辖员八千九百余众,外员一万三千六百余人,建制并不庞大。正当三方查阅对方名册时,舱外传来了口哨警训,三方人员不由心神一紧。王再兴解释道“此乃督师余化龙亲来,诸位不必惊慌。”柴永孝道“未曾同往,难道天主与督主不合?”王再兴道“今日之会余督师并不赞成,是以没有忝列其人。”姬首道“这是瞧不上我等吗?”王再兴苦笑道“算是吧!”姬首道“如此说来,天复会并非全由你做主了?王再兴道“不全是,也算是吧。”姬首问道“天复会没了他便不行吗?”王再兴道“这便是天复会内政态势。”姬首道“如果你不介意,此事可交由天恨会来做。”王再兴道“倘若如此容易他早已身首异处,少刻你们一见便知。”姬首问道“与会之约还算得数吗?”王再兴沉声道“当然。”谈论间,余化龙大步入仓,其一身青色直裰,面容方正,沧桑之感,霸主之气,不怒自威,令人暗暗生畏。
余化龙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看向王再兴,问道“你觉得没有我的天复会会更自由吗?”王再兴起身躬身敬礼,应道“不错。”余化龙道“即便天恨会,天龙会加起来便能改变当前的危局吗?更何况三会能够统一吗?不过各怀鬼胎,自欺欺人,尙要提防算计,值得麽?”王再兴道“宋庭步步紧逼,朱雀门之会迫在眉睫。武道看似未动手,暗中却在挖天复会的根,我们必须铤而走险搏一把,没有别的出路。”余化龙道“相较于壮士断腕,你们宁愿抬头赴死?”王再兴道“低头意味着天复会信念的瓦解,苟延残喘之下,天复会复国何益?”余化龙沉默了,续道“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失,适时变化之道,生存之势,你们并不参透。如此,今后之事,我便不再管了。”王再兴道“说不管你又离得开吗?杀手黑榜正在组织反攻,我们亦不能落后。”余化龙叹息一声,应道“杀了张少英,杀了花易玄武林便会放过你们吗?你们要考虑的是自保,而非鱼死网破。”瞧得姬首衣袖鼓荡,余化龙侧身说道“想对我动手,你要考虑是否值得。”话毕,众人只闻舟身缓缓震动,这是余化龙在仓外属下的警告。能够让楼船缓缓震动,此等内力修为在场诸众皆难以比拟,气氛一时凝结。
王再兴伸手示意姬首放松,沉声问道“你是天池会之人是吗?”余化龙一怔,混没想到王再兴竟然将此等秘密说出来,喝道“你还想给我安些甚麽罪名?除了天复会的财政方略我过问,其他诸事我何曾主动插手过?你若执意如此,可以,今后天复会再无督师余化龙。”王再兴叹道“天复会能有今日势力全凭你多为,我只愿天复会能够直起腰杆向天下人讨一个公道,并不为苟活,太祖遗志不可忘。督师若要孤行,中书唯有送行。”说罢,王再兴起身走到余化龙身前拜倒,余化龙侧过身去并不受礼,沉声说道“看来你谋划已久,你要如此做便如此做吧,我不再干涉。但你们要记住,这个武林已不再是杀戮可以摆平一切的时代,你等好自为之。”说罢,怒气冲冲的走了。
姬首与柴永孝暗暗放下心来,余化龙此人殊不简单,言语形态间总有一股压迫人心的紧促之威。尤其王再兴故意提起天池会,给了众人一个臆想的念头。姬首问道“你能肯定吗?”王再兴道“虽是判断,但我宁愿相信这个事实。”姬首道“天恨会曾有一位军师名唤清流,芙蓉园一战中被御留香杀死,两个堪比武学顶端的下属自刎殉葬,他们与这位督师有着相同的痕迹。”王再兴问道“你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姬首摇摇头,说道“他只是数年前来的会内,为会内的扩张贡献颇多,并不明白其底细。”王再兴道“那已不重要。”姬首侧目望去,王再兴神色有些黯然,姬首已明白其谋划了。柴永孝道“其所言也不无道理,天复会若能助得我柴氏族人达成心愿,天龙会愿剃名入事。”这等承诺对王再兴并无吸引力,天复会今后的路亦将更难走。王再兴伸手阻止了柴永孝的说辞,说道“如今杀手黑榜与武道血战正酣,我们也该做些支持,唇亡齿寒呐。”姬首道“我们都没有退路,只是时日的问题,天恨会只有一事所求,攻入大内,破了赵家祭祀。”王再兴摇摇头,说道“此等违背人伦我无法接受。我可以提供帮助,但绝不会赞成,”姬首没有犹豫,应道“可以。”柴永孝插口问道“江湖传言,天恨会乃昔日南唐后宫宗室之人,不知是否属实?”姬首应道“不错,那已没有意义,国破家亡,苟延残喘罢了。”柴永孝感叹道“成王败寇,自古已然。不瞒诸位,天龙会内忧外患,生存困难,今后怕是要叨扰诸位了。”王再兴道“这点天复会不会亏待诸位的。”姬首冷声道“会盟即是平等之尊,上下属礼,此等作为虽有不得已之处,却也失去本质。天复会以树茎,我等为枝叶,他日若有不轨之举,天恨会当替天行道。”
姬首的言辞颇为锐利,柴永孝暗怒后即冷静下来。作为一会之主,他明白这般言辞是对会盟的肯定,他只是讨厌这种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氛围罢了。柴永孝解释道“我等皆知唇亡齿寒之理,若有不轨之举,受损当为三方,受益的是敌人。天龙会所添之资皆立借契,日后自当奉还。”王再兴道“若柴会主能屏除观念,也许天复会能提供比借资更有利之局面。”王再兴没有隐瞒,若能将天龙会的生意与天复会对接,两方皆能受益。问题是,如此下去,天龙会将会很快被同化,从而被天复会吞并。柴永孝稍一思虑,即抱拳道“承蒙王会主不弃,天龙会但凭天主处置。”王再兴道“此事婉约些是互助,明言即是吞并,中书只有一个条件。接纳之时,我要见到天龙会高层所有的人同押书。”(注同押书类似于当今的同意书)”柴永孝抱拳敬礼,赞道“会主果然深谋远虑,此事在下三日内便可办妥。”王再兴点头应道“至于天恨会,姬会主则不必汗颜,贵派之宗本并不适于天复会,中书此番言辞多有得罪。”姬首摇摇头道“会主智当诸葛,姬首叹服,天恨会明白自己的处境。三会竟盟,眼下头等大事还请会主筹谋。”王再兴道“朝武皆不容我等,唯一能仰仗的却劝导我们弃車保卒,苟延度日,天复会亦将四面楚歌。于此,以朝廷并舆论事,以武道并分裂事,以暗流分合之事,掩以暗度陈仓,远离中土。此为当前最有利之局面,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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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远流长(41)()
这时水清柔上前向众人恭身一揖,再在向姬首一揖,姬首示意道:“你回话吧。”姬首语气轻柔,并未生气这个属下的私自逾越,便似亲人之间的亲昵,足见宠溺。水清柔道:“能够明白自身处境从而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会盟不虚此行。天恨会不需要远离中土,只望会主在离开之前能够重视天恨会的条件,亦望日后能转接天复会的人脉。”王再兴道:“这是自然,贵会的条件中书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水清柔道:“只是小女子需要提醒会主,对于武道,也许你该改变看法。”王再兴应道:“愿闻阁下高见。”相对于水清柔的身份,王再兴一清二楚,天复会有着这个天底下最完整的人事情报建制,大量的卷宗记载着这片黄土之上的无数家族,是以王再兴对其客气。水清柔道:“武道诸宗远较我等臆测要睿智得多。黑榜之所以没有将那些肮脏之事抖将出来,一是留条后路,二是从纵横门攻击百炼峰时便以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要想真正造成诸宗内讧几乎不可能。你们亦曾明白,宗派少则百年,多则三四百年的传承,经历过风浪的他们可以面对任何的危局。最直接的前鉴张少英即是如此,诸宗能够将其捧得如此之高,纵横派如此看重,皆任其大权在握,甘执属下礼,这份胸襟在做诸位皆无人能可较。要想真正让诸宗大乱,御留香此人便是起点。”王再兴道:“此人与冥王八九有干系,只不过纵横派托保,诸宗才不至于追究。不过现在不追究不代表永远不追究,天罪之祸,人神共愤,自有泯灭之时。”水清柔道:“要想达到目的,你必须清楚一切来龙去脉。仙宗的本纪便记载了许多奇魄君,天葬历年来的招式和伤口,虽然皆不相同,但若承前启后自成一式,便昭示一个人的武学历程,这三个人十有八九是一个人,虽然并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故而御留香也是如此,他数次为纵横派出头,仅仅只是为了帮助纵横派吗?显然不能,这其中定有夺天之力的筹谋,虽然我等无需理会。但要达到目的,唯有以武学招式承前启后,我们做的越真,引起的反应越大。”
说起御留香,柴永孝就气不打一处来,至今他才发觉这是纵横派的谋划,而绝非误打误撞。柴永孝道:“纵横派领袖武林,加上禅宗托保,即便其乃事实,诸宗表面上也不会撕破脸。御留香只是一个人,关键时刻若将其剔除,我们所为便毫无意义。”水清柔道:“御留香不会这般轻易被剔除,其武学根基深不可测,若以百战论道论之,排为第一当仁不让。”柴永孝对百战论道之事朦胧间听闻过,但王再兴却对此事知之甚详,连百战论道排名谱他都有。他不愿在水清柔面前低一头,其只是个叛门之属,无德之辈。王再兴应道:“姬沄已退出百战论道,姬奔月遥领第一。外人只瞧得见第一荣耀,却不知第一背后的牺牲。纵横派之所以倚重张少英,便因姬奔月无法全力掌握纵横派。要想保证百战论道的排名,需要日夜清修苦练。然而,仅仅为了一个排名吗?”水清柔没想到王再兴对百战论道之事知之甚详,其所言正中她意,即应道:“作为一个武辈,最重要的是对手。姬奔月在百战论道已无敌手,御留香正是其进界之良药。他为何会被禅宗囚禁又放出来?因为他答应了这个条件。但御留香心性贪玩,不玩够他不会停下来,年复一日唯有此意方能解释姬奔月与御留香之事。”王再兴听罢,不由对水清柔刮目相看,其剖析之言句句在理。清楚事情本源,其他便好安顿,王再兴应道:“如此推泼助澜之下,纵横派必会保全他,与诸宗便会有最直接的冲突。”水清柔忽而神色失落,叹道:“为求一战不惜得罪整个武林,天下唯有纵横派。”王再兴道:“筹谋虽好,但我等同样需要防止武属的反击,最好的方式是封存人事层次,从而革除一切痕迹,并以天龙会为盾,从而化整为零,让他们寻不到破绽,方能保得我等退隐。”姬首道:“这面盾天恨会最合适,会主此言怕是要伤了柴会主的心。”王再兴无奈道:“若有更好的方法,中书岂能出此下策。朝武步步紧逼,尚有被异端势力出卖的风险,我们已无从客套。”姬首道:“会主不必多虑,这面盾天恨会接下了。”王再兴问道:“恕在下冒昧,天恨会这是放下了吗?”姬首道:“仇恨的顶端是无尽的空虚,天恨会需要改变。”王再兴抱拳道:“今日之会。中书受益匪浅,适者生存之理天地同宗,诸位能有如此胸襟,中书感佩。”瞧得出王再兴并没有做作,姬首微微躬身回礼,说道:“会主过誉,我们都将泯灭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
姬首言语虽平淡,但王再兴瞧得出,天恨会已做好了鱼死网破之举。直接攻击大内,破了赵家的祭祀,这其中当有天恨会尚未透露的秘密。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吗?你们退步了。”众人交谈之际,两句男子的千里传音沉沉传来,四面八方,瞧不出来自哪里。此等八面传音之法太过高深,从来只听从于传说之中,王再兴等三人暗叹,总算出声了。
王再兴当即以四面传音说道:“一件用具跟一个人是有区别的,不是吗?”但听对方八面传音应道:“如果本身都有问题,用具和人还有意义吗?”说话间,声音越来越近,王再兴凝耳听去后面果然多了一艘楼船。扑扑声中一人跃上船来,轻功卓绝。三会属下受令不予阻拦,那人亦不停步,缓步入仓。
宏大的身影一入得仓中,王再兴与姬首皆是一震,王再兴当即起身一揖,说道:“没想到是你,傲红尘是你本名吗?”来人正是在天珠山大战中全身而退的傲红尘。傲红尘反问道:“注重修身养性的你,这是礼貌的问候吗?”王再兴道:“但你是敌人,也是天下武林的敌人。”傲红尘傲然应道:“那又如何?”王再兴问道:“你来的目的又如何?”傲红尘道:“代表天池会会盟。”王再兴轻哈一声,沉声说道:“这份诚意太轻了。”傲红尘道:“重要的不是谁来,而是我能带来甚麽。”王再兴道:“但我需要你的真实身份。”傲红尘道:“天池会十三省大员,这个身份足够了。”王再兴摇头道:“那你可以走了。”
傲红尘冷声道:“要注意你的言辞,天池会八十万会众,十三省大员皆乃万人之尊,你们值得了。”王再兴道:“幽魂才是天池会十三省大员之一,你一定不是。种种迹象表明,天池会之外仍有另一股同念异宗的异端势力,你是谁?”
傲红尘凝目中闪过一丝震惊,他们小瞧天复会了。傲红尘应道:“傲红尘即是傲红尘,你只需要知道我能为你带来甚麽。”王再兴道:“我拒绝。”傲红尘沉声道:“你宁愿放弃曾经的理想,从此苟且偷生吗?”王再兴道:“这是放下,所以你们的任何谋划对我们来说皆无意义。”傲红尘明白,王再兴摆明了奇货可居的姿态,他坚信天池会之外仍有组织,三会今后便不侧重天池会,亦多了一个选择,只是他们还分不清天池会和另一股组织的区别。
傲红尘道:“着于眼前之世道是愚蠢。朝武大战早在十年前便由纵横派发动,筹谋布局数年之久,为得仅仅是朝武和谈吗!这是一场涵盖天下百宗,序章导流,保护自身利益,凝合武道七宗的巨大谋划。而不属于这一队的都将被清洗,早在十年前纵横派即察觉到了天池会,云都的存在,这才是最直接的根本。”王再兴问道:“云都是吗?”傲红尘道:“不错,天虎八策将。”王再兴摇头道:“我需时日查证,片刻间你我也许甚麽都不用谈。”王再兴深知,,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云都便是自己一直的感触。傲红尘告知身份,等于承认了云都的存在,三会除了与云都结盟,并无其他路可行,傲红尘竟来,必然掌握着三会的把柄。
傲红尘说道:“你不用查,天下唯此一人。”
王再兴道:“天池会是个谜,云都也是迷,你们的目的却非逆反之路可行,我要知道答案。”傲红尘沉声道:“虚章导流,天下归公。”王再兴哈哈一笑应道:“好一个天下归公,但真理至高顶,无奈人殊途,古往今来,谁能改变这一切?”傲红尘道:“一百年够吗?若不够再加一百年。”王再兴一怔,他到没想得如此久远。王再兴终于松口,问道:“你带来了甚麽?”傲红尘道:“你要甚麽便有甚麽。”王再兴道:“我又需要做甚麽?”傲红尘道:“走你本来的路,也许是死路,但至少让天下人明白,公理仍在,人心亦在。”王再兴冷然一笑,问道:“后果呢?”
源远流长(42)()
傲红尘道:“你们有选择,他当会实现。”王再兴问道:“敢问贵派尊主何人?”傲红尘道:“此乃机密,这个人你可以当他死了。”王再兴暗中深吸口气,平复了心绪,说道:“运作这一切需要至少五百万缗之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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