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目光微动,面露一丝古怪笑意,接口道:“天下之大,恐怕你是不知去往何处吧?”
罗云被说中心事,面上茫然之色更重,内心泛起阵阵苦涩。
当初,他跟着高远来到这浮金遍地,繁花似锦的云城,心中想着的,是经过一番刻苦磨炼闯出一个大好前程,这正是一直以来支撑他刻苦修行努力奋进的原始动力。
如今,在他武功精进修行渐渐踏上正途,发展势头正旺的时候,这美好的梦想骤然破灭,眼下他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云城虽大,天下虽大,哪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呢?总不能现在就回到黑石村终老一生吧?
夜空中薄云消散,露出满天的繁星。
黑衣女子在天灵虎骨的帮助之下修为恢复极快,她默默盘算着,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修为尽复。
她默默感受着重新回到体内的强大力量,心情大为爽朗,早已将乔通天贸然闯入带来的不快抛在了脑后。
片刻的沉默过后,她抬头仰望,看着夜空中疏疏朗朗的星辰,淡淡说道:“你看这满天的繁星。”
罗云应声抬头,入目是数之不尽的星辰,他疑惑的看着那些明暗不定的星星,内心的思绪也像那些星光一样,明灭不定,此起彼伏。
罗云疑惑的转过头,见黑衣女子不再说话,依旧仰头望天,似乎在凝神感受着什么。
于是,他也微微闭目,凝神感受。
片刻后他似乎有所明悟,身躯微颤,动情感叹道:“是呀,我便如同这满天繁星中最不起眼的一颗,虽然平凡普通,但也有自己的光明!”
黑衣女子愕然转头,檀口微张,望向罗云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意味,甚至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罗云恍然不觉,继续说道:“是的,我虽然渺小,但仍有自己的光明。这万千繁星便如同世俗间的众生,看似数之不尽,却又各得其所。”
说到此处,他似乎非常动情,身躯都情不自禁的有些微微震颤,慨叹一声道:“多谢前辈苦心教诲!相对于偌大的天下,白家只是一叶小舟,只是一片浮云。离开白家又能怎样?难道我就不能靠着自己的刻苦修行和努力奋斗来实现梦想吗?”
罗云这番话发自肺腑,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话声落定似乎仍是意犹未尽,脑海中思绪翻滚,电闪雷鸣。想起自己将要面对的陌生局面和茫不可测的未来,一股莫名的豪情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他不禁灵思泉涌,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慨,张口叹道:“啊!”
黑衣女子终于忍受不住,身躯轻颤,却并非是被罗云的豪情所感染,而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强忍着心头的恶寒,脱口道:“说够了没有?”
罗云喉咙一堵,还未出口的话便卡在嗓中,顿觉有些呼吸不畅,噎得十分难受,一脸尴尬的望向黑衣女子:“前辈你?”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侧目道:“酸腐之极!小小年纪便如此酸腐,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罗云怔愣片刻,似乎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面色涨红大感窘迫,转瞬又心生疑惑,涩声道:“前辈让我看这满天的繁星,难道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黑衣女子眉眼微抽,片刻后压下内心的不适之感:“你看这满天的星辰何等璀璨?人生百年匆匆而过,便如流星般一闪而逝,虽然也曾绽放过耀眼的光芒,但终究要陨灭散去,化作尘埃。”
对于自幼饱读经书的罗云来说,这番话并不十分难懂,他默默咀嚼着黑衣女子话中的深意,感叹道:“是呀!可那又如何呢?不管你是王候将相,还是贫贱乡民,谁又能永生不灭长存于世呢?”
黑衣女子嘴角一抿,面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笑容:“谁说没有?”
罗云正沉浸在感慨之中,忽听黑衣女子这么一说,不由被惊得一呆,片刻后面现恍然之色。
“噢,我知道,前辈说的一定是传说中的修道成仙之人人,可又有谁真正见过呢?”
黑衣女子收起古怪笑意,正色道:“关于修道成仙之事,世间多有传闻,但那大都是些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真正的修行,绝不像传闻中那般轻松惬意,甚至凶险之极。”
罗云心头一震,他忽然发觉,此时此刻这黑衣女子流露出的气势大异往常,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片刻之后,他忽地想起在云岩山的所见所闻,心头一跳,便再也压制不住那股冲动,脱口说道:“前辈!我想起来了,我可能真的见过传说中的仙人!”
黑衣女子转头过来,面现愕然之色:“你是说”
“当日我前去云岩山猎取天灵骨,半夜之时曾看到一白一绿两道流光自天而降,就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一男一女。”
“噢?”黑衣女子微微微皱,沉吟片刻之后眉眼一抬道:“他们没有发现你么?”
“没有,我当时躲在山洞里,他们只在对面的山崖上说了几句话,便又化作流光飞走了。”
黑衣女子听罢沉默不语,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又摇头轻叹,面色恢复淡然。
“罗云。”
“前辈?”
“倘若有修习道法的机会,你愿不愿意踏上修行之路?”
罗云闻言一惊,片刻之后冷静下来,心忖谁人不想修道成仙,就连黑石村三五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做神仙最逍遥了,不仅能飞天遁地,还能长生不老。
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神仙鬼怪这种事情也只存在于乡野怪谈之中。就算世上真有神仙存在,那跟自己这种凡人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真有这等机会那还犹豫个什么?
想通此节,他当即连连点头道:“求之不得,我当然愿意!”
黑衣女子却轻叹一声,摇头自语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真的踏上这条路,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后悔。”
罗云听得似懂非懂,郑重说道:“我不怕吃苦。”
黑衣女子嗤笑一声:“有些事情,不到眼前你是不会明白的。这其中的艰险,远比你在白家遭遇大上千百倍。”
罗云听着黑衣女子话中之意,隐隐约约感觉一个巨大的机遇就在自己的眼前,若不一把抓住,只怕会后悔莫及。
“再苦再难我也不怕!”
黑衣女子淡淡点头,瞥了罗云一眼,低声自语道:“心性尚可,只是资质稍稍差了点儿。”
少倾,黑衣女子在袖中略一摸索,掏出一块木牌抛给罗云。
罗云慌忙接在手里,定睛看时,却见那块木牌通体青黑,只有巴掌大小,表面刻有一些弯弯曲曲的古怪纹路,也不知有何奥妙之处。
他望向黑衣女子,面现疑惑之色。
黑衣女子正色道:“这块木牌乃是一个凭证,其中刻有一幅地图。”
罗云大感奇怪,将木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木牌之上除了那些古怪纹路,哪有什么地图?
黑衣女子见状眉头微皱道:“木牌中的地图,以你现在的境界还无法查看。”
罗云张大了嘴巴,显然,对于眼前这种状况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理解和接受。
“前辈将这木牌留给晚辈,是何用意?”
黑衣女子却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说道:“如果你能在半年之内,将我传你的第三层无名口诀练成,便能明白其中的奥妙。”
罗云疑惑道:“假若半年之内无法练成呢?”
黑衣女子冷哼道:“那这牌子便是废木一块,可以拿去烧火了。”
罗云面色一僵,又问道:“如果晚辈练成了,那又当如何?”
“木牌中所刻,是通往一个修仙宗门的地图,你看过之后自会明白。半年之内你拿着此物去往地图中所指的地方,便能获得入门的资格。至于以后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罗云心头大震,双眼一亮道:“这地图所指是哪家修仙宗门?”
黑衣女子稍稍有些不耐,皱眉道:“恁多废话!倘若你练不成第三层口诀,便是机缘不够,告诉你又有何用?”
罗云面色一僵,不得不收起了心中的疑问。
黑衣女子遥望云城夜色,低叹一声道:“我体内伤势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不日便要离开此地。”
罗云面色一黯,隐约间有一丝不舍。
“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吧。”
罗云将木牌收在怀里,郑重说道:“倘若晚辈去到木牌中所指的修仙宗门,是否还能再见到前辈?”
黑衣女子沉默片刻,面上浮现一丝高傲的神色,周身渐渐散发出一股冷清气势,双目之中隐有寒芒闪烁,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罗云的话声,又或混不在意不屑回答。
罗云静候片刻,见黑衣女子仍未回应,便暗叹一声,向其躬身一拜。
黑衣女子面色淡然,仅以目光回应。
“前辈保重,他日有缘再见,晚辈告辞!”
黑衣女子轻轻点头,默然不语。
罗云抱拳躬身,后退三步。
他回头看了看白家的方向,暗叹一声,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向着山下奔去。
第71章 夜探楼船()
茫茫夜色中,罗云孤身一人离开白家后山,向着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服食过黑衣女子的白色丹丸之后,他体内的伤势已然好了七八分,再加上冥海玄玉的辅助,仅剩的一些伤势也在快速的恢复着。
罗云虽急于出城,却仍是十分谨慎,并未直走官道,而是从偏僻的小道绕到城门一侧,远远观察着前方的阵势。
古天河在白家位高权重,今夜又连连吃瘪,再加上大仇在身,倘若真的就这么放走罗云,那便是云城最大的笑话。
罗云隔远静观,只见前方正有十几个劲装打扮的武者列作两队,牢牢把守着城门。
原本守城的两个兵士此刻正在另外一侧的偏门下方,围着一个柴火堆烧火取暖,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个小袋子,笑嘻嘻的聊个不停。
借着夜色的掩护,罗云又向前靠近了些,入目的情形更是让他眉头大皱。
城门下列队的十几个劲装武者均是身背弓箭,那领头之人的身形看去还有几分熟悉。再靠近一些,他才发现那人竟是古天河的座下弟子。
罗云抬头看了看云城高大的城墙,摇头低叹,内心暗骂不已,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城墙盖的这么高?
这道城墙笔直挺立,高逾十数丈,墙头上还有巡逻的兵士来回走动着。
可就算无人把守又能怎样?莫说是罗云,就算是周长泰或者古天河来了,也未必能够越过去。
罗云望墙兴叹,内心闪过种种念头。
或许可以先回到城里,找个僻静的角落暂避一时,等风头过后再走?
这个想法刚刚兴起便被他否定,莫说他对云城的街巷还不够熟悉,单是想想白家在云城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庞大影响力,便足以让他心生寒意。再加上遍布大街小巷的白家眼线,更会让他无处藏身。
可若是硬闯出城,那十几张强弓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白家内门弟子也不是吃素的,有心戒备之下怎会给他从容逃走的机会?
罗云左思右想完全想不到可行之策,憋闷片刻将牙一咬,暗忖实在不行就等天亮之后混在出城的人群之中,倘若真被发现也好搅乱局面浑水摸鱼,借着人群掩护趁乱出城。
若说跑路,迭风术可是再好用不过了。
他悄悄离开城门,在一处偏僻的小树林中躲了起来,倦意上涌,不知不觉中竟然进入了梦乡。
三更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罗云听得一阵嘈杂的人声入耳,心头一惊蓦然醒转过来,下意识的从地上一弹而起,环视周遭,片刻之后心头一松。
他本以为是白家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仔细一听,才发现这嘈杂的话声似乎是从不远处传来,说话之人有男有女,间中还伴着流水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循声而往,三转两绕,愕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穿城而过的运河岸边。
此时他才醒悟过来,不禁暗骂自己太过大意,他精心挑选的藏身之处,竟然就在运河边上。
不远处正泊着一艘长约十丈的宽大楼船。
夜风轻轻吹过,在宽阔的河面上掠出道道波纹,运河水不紧不慢的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哗的轻响。
虽是三更时分,船头船尾却仍是亮着几盏风灯,顶层居中的一间船舱内更是灯火通明。那嘈杂的男女说话之声便是从那处传来,听起来应该有三五个人。
船舱内的人来回走动着,不知在忙些什么,隔远望去,只能看到烛光投射的人影在窗上晃动个不停。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船舱门从内打开,一个长须老者跨步而出,手中还拎着一个小箱子。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中年妇人紧随其后步出舱门。那个妇人出舱之后立即返身将舱门关闭,毫不拖泥带水,动作熟练之极。
那个男子四十上下,头戴方帽,一副管家打扮。几人前行数步,在栏杆前停住脚步。
罗云睡意尽去,凝神注目,竖耳倾听。
那管家模样的男子低咳一声,开口说道:“华先生,我家小姐的病情怎么样啊?”
“唉!”那老者轻叹一声,手捻长须缓缓开口:“王管家,实不相瞒,贵小姐天生顽疾,本就根深蒂固,如今更是寒髓入骨,每况愈下呀!”
一旁那妇人似乎有些不耐,不待王管家有所回应,便皱眉说道:“净拿这些高深莫测的废话来唬人,快说人话!”
长须老者面色微僵,却并不发作,王管家则轻咳一声掩去尴尬,示意老者继续。
老者又是一声低叹,话声仍是那般不紧不慢:“此证老夫思辨已久,实乃生平仅见,放眼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同样的病家!”
妇人冷哼一声又要发作,却被王管家以眼色制止。
王管家追问道:“那先生可有良策?”
中年妇人却抢道:“他要有办法还会说这些云山雾罩的废话?”
长须老者轻咳一声道:“不然!”
王管家神色一动:“先生请讲!”
老者微微点头,神色自信无比:“老夫观察令小姐多日,她的病情始终时好时坏,每日里反复发作,着实棘手!不过,近些日子以来,在老夫悉心调治之下发作的频次已有所下降!这般明显的变化,不知王管家有没有留意呀?”
妇人又抢道:“说的好听,不就是开了些让人昏睡的方子吗?我家小姐每次都是清醒的时候才会发病,照你这意思,是要一直昏睡不起才行吧?”
“你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不懂医术就不要乱说!也罢,老夫不与你计较。”
王管家一脸苦色,拱手道:“先生莫怪,此行还要费些时日,先生慢慢再想办法也不迟。”
“嗯,此言正合我意!”
中年妇人忍不住又要出言相讥,王管家抢到:“时辰不早,先生快下去歇息吧。”
“嗯,老夫先行告退!”老者微微颔首,转身踱步向下层走去。
待去的远了,王管家才低叹一声,皱眉看了妇人一眼。
妇人冷冷道:“骗吃骗喝骗银子,多少名医隐士都毫无办法,这样的当难道还没上够吗?”
王管家长叹一声,苦着脸说道:“又有什么办法呢?家主虽然明知如此,可又怎么会放弃呢?毕竟就这么一个孩子呀!”
妇人叹息道:“咱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