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矛盾十足的人,却给人一种极美的观感,这一点不会因为他的老去而改变,只会随着岁月的沉淀让他更加的迷人。真不知这样的人生来世间是福是祸,但他现在已皈依佛门,在木鱼的敲打声中,想必内心的平静是无人能扰的。
老者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和尚,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胖乎乎的看着十分可爱。
只是这本该充满童真的年纪,他们却穿上了僧袍,一个比一个正经严肃,装大人样。但这肉呼呼的小脸蛋板起来,怎么看怎么可爱,更别提那小短腿努力跟着师父的步伐,却因腿长不够而总是显得摇摇晃晃的呆样了,让人真是恨不得抓到怀里狠狠地蹂躏一顿。若不是看在他们师父的份上,这一路走来,路过的宫人侍卫都能把他们给吞了,偏他们无知无觉,自以为装出的大人样很完美细致。
一直走在老者右后方的内侍总管见他总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不由得抹了把汗,快了一步来到老者的身侧,压低了声音说道:“主持方丈还请着紧些吧,陛下这会正龙颜大怒,贵妃娘娘的情况又着实危急,耽误不得,再晚了怕是……”
“不急不急。”老者微微一笑,慢悠悠的道,任内侍总管急得都要跳脚了也还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两个小和尚有样学样,还背起了手,挺着小肚子跟上。
跟着后方的宫人侍卫一个个苦着脸,但碍着老者的身份又不敢放肆,只得期盼他一会能创造奇迹,消了帝王的怒火,不然他们这些人怕是一个都别想逃过。
在众人急切的注视下,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老者终于走到了骄贵妃的寝宫,经过通传,由内侍总管领着走了进去。老者来到寝宫大厅的时候,吕彪已经是动了杀心,正拔剑指向太医,恨不得让他们一块给双莲抵命。老者的到来,让吕彪看到了一丝希望,也顾不得和太医算账了,亲自去迎接老者。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老者的步伐都没有变过,甚至连转动佛珠的方式也没有丝毫的偏差。
“人在哪?”老者停下脚步,颇为稀奇的看吕彪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这小子向来是极为稳妥的,甚少有慌乱的时候,看这样子,这小子怕是动了真情了。只是不知这令吕彪动情的女子是个什么来历,如今受到的荣宠,会是昙花一现,还是永久灿烂,要知道,帝王的真情不是那么好享的。
吕彪不知老者心中所想,抓着他的手就把他拽进了内室,一直到双莲床边才停下。两个小和尚见师父被这么粗鲁的对待,小脸蛋登时就黑了,但总算记得临行前师父说的话,就克制住了自己。老者也不在意吕彪的态度,整理了一下,就给双莲诊起了脉,也没有趁机看一眼双莲的容貌,只一心感受她脉动的情形。
过了一会,老者忽然蹙起了眉头,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这一变化被吕彪分毫不差的捕捉到了,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而一旁的太医更是冷汗直冒,若是连老者都没有办法,他们这一劫怕是逃不掉了,只愿上天垂怜,给他们一丝生还机会。
许是太医的诚意感动了上苍,老者似确认了什么,眉目稍缓,收回了手,站起身,在吕彪焦急的视线中,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在此给施主道喜了。”
“……”众人皆是一愣,这喜从何来,骄贵妃都命在旦夕了,哪还有喜可言?
“你这……”吕彪张嘴就想骂,但记起老者的身份,加之自己幼时曾受过老者的恩惠,就忍住了冲动,等着老者解释,他内心里也是希望老者能说出好消息的。老者微微一笑,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恭喜施主,这位女施主已怀孕月余,此为一喜,二喜便是因着小施主的缘故,女施主此劫可解。”
“此话当真?”吕彪上前一步抓住了老者的衣袖,脸上的欣喜真是遮都遮不住,这大概是他最高兴的一刻了。听得老者的话,众人也松了口气,有没有龙种无所谓,贵妃娘娘有得救就好。当然,现在的情况最美了,本就备受隆恩的贵妃娘娘怀了身孕,若逃过此劫,娘娘和龙种无碍,说不得陛下一高兴就饶了他们呢?
老者点点头,却在众人心下微松的时候,说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只是劫可解,代价却不能少付,而今一大一小,怕是会出现让施主两难的局面。”
吕彪愣了下,却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前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保住大人!”
闻言,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自古以来都是龙种为重,遇到二选一的情形,便是青国历史上的有名的痴情帝王也少不了一番挣扎的过程。素来心狠手辣的吕彪却一点挣扎都没有的选择了保住骄贵妃的命,这怕是整颗心都给了骄贵妃了吧?
“莫急莫急,两个都保得,只看施主舍不舍得了。”老者像是存心逗吕彪似的,在他做出这万难的选择后,却摸着胡子笑眯眯的说出了这一句话,顿时噎得众人说不出话来。吕彪也是一样,指着老者,那样子真是恨不得活撕了他,但想着双莲和孩子都要依仗老者的医术,又不得不忍下了怒气,等着他后面的话语。
老者摸摸胡子,道:“要救女施主和小施主,需要以施主的龙血为药引,最起码得一碗,多了就要看施主的身体情况,及施主能为女施主做到哪一步了。”
吕彪蹙眉,似在犹豫,一干伺候的宫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随意插话。便是吕彪的贴身内侍也成了锯嘴葫芦,这要是换了别人,他还能跳出来训斥两句“大逆不道”“其心可诛”,但这人的身份不同,可不是一介奴才能够训斥质疑的。
“好,就用朕的血!”吕彪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双莲,想着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属于他和她的生命,这点龙血也就没所谓了,痛快道。老者微微一笑,吩咐两个小和尚去做准备,又从太医中挑了几个眼熟的,就开始了与天争命的准备。
吕彪放血救双莲的消息一经传播,瞬间引起了朝堂后宫的慌乱,若说吕彪只是宠着一个妃子,便是宠得过了点,也是他的家事,何况他也没有宠妾灭妻,该给皇后的体面都给了,大臣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放血一事事关重大,他们可不能再放任帝王这么做了,龙体何等重要,轻易不能折损,而他竟然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妃子放血,便是这妃子怀了龙种,不能轻易牺牲,也不能如此。
但无论是丞相还是大元帅的求见都被拒绝了,更别提大臣们的求见,吕彪只有一句话给众大臣,再敢阻挠他救骄贵妃,无论是谁,都一律死刑。深知吕彪的脾性,也清楚他说得出做得到,但为人臣子又怎么能因畏死而眼睁睁看着帝王涉险?于是,众臣跪在了皇宫大门,求吕彪三思而后行,莫为一介妃子损及寿元。
这下事闹大了,面对这些朝中重臣,侍卫们没有哪个有胆子敢动粗,只得温和的劝说着,劝说无效,便干脆立了个人墙,隔绝百姓和朝臣们,避免事态的进一步失控。得知吕彪为救爱妃放血的事,百姓的反应却是褒贬不一,有人赞吕彪重情义,有人看不起吕彪英雄气短,有人担忧这横空出世的骄贵妃是妖妃,迷乱了吕彪的心智。也有人认为骄贵妃是仙子下凡,专门点化吕彪,助其软化性情。
无论外界的反应如何,都阻止不了吕彪放血的决定,而他也已经放了血。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安然无恙()
一缕阳光透进了窗户,宣告新的一天开始,而宫人们满是疲惫的脸上都透着浓浓的笑意,便是几宿未能成眠,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好心情。有年纪小点的宫人甚至都笑得牙齿全露,毫无仪态可言,幸亏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不然他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不说他,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宫人的眼里也满是笑意,走路都生风,见谁做得不妥当了,也没了往日的严肃样,而是轻声细语的指点一二。
宫人们喜气洋洋,带动着整个寝宫的氛围都轻松了不少,只有内室依然是静悄悄的,两个胖乎乎的小和尚不时的往床上洒些玩意,像是在驱除最后的病灾。
微风吹过,掀起床帏,偶尔能看到床上之人绝美的容颜,若隐若现中更多了一层雾里看花的美丽。许久,两个小和尚停下了动作,还给拉好了床帏,悄悄地退了出去。而他们退出内室后,一身青衣的吕彪大步走了进来,在即将走到床边时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掀起床帏,在看到双莲略显红润的面庞时,笑了。
双莲似有所觉,睁开了眼睛,看到吕彪的那一刻竟有些羞涩,低下了眼眸。
“怎么,不想看见我吗?”吕彪大笑一声,坐在床边,不容拒绝的握住双莲的手。双莲脸红了,想抽回手但又没有很坚决,挣扎了两下就让吕彪握着了。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吕彪瞧着双莲的样子,心中一喜,却没有过多表露出来,见她想要起身,便拿了个软枕头给她垫在后背,顺势将她抱入怀中。双莲也很自然的蹭了蹭吕彪的下巴,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安稳的窝在吕彪怀里。
听得吕彪关心的话语,双莲摇摇头,道:“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有些疲累。”
吕彪下意识的盯着双莲的肚子,轻声道:“怀了身子就是多有不便,习惯了就好,若实在难受,一定要告诉我,不许憋着,要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我儿子。”
“你果然还是为了孩子。”双莲忽的沉下脸,想要挣脱吕彪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只听他轻笑一声,道:“你这是在吃孩子的醋不成?我可以理解为你的心里已经开始有我的位置,肯正视我是你相公的事实了吗,而不全然是做戏?”
“是戏是真,只看你自己如何看待,我不会特意去证明什么。”双莲侧过头,不去看吕彪戏谑的眼神,手却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似在为肚里的孩子担忧。
“你放心,这次是我大意了,但从今往后再没人能在我眼皮底下伤害你们母子。你只管安心的做我的妻子,给我生下肚里的孩子便行,凤国什么的也不要去想了,你以后只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妃子!”吕彪亲了亲双莲的脸,道。
双莲轻笑一声,道:“妃子?若我说我想做皇后,想让肚里的孩子为储君呢?”
吕彪大笑一声,拥着双莲躺下,道:“你如果肯放下一切,甘愿困在这后宫里,为我打理后宫一切事务,为我生儿育女,我又如何会吝啬一个后位?只是,你会在意这名分吗,或者说,当凤国来使看到昔日的凤国将军摇身一变成了青国的皇后,你能毫无阻碍的接受他们的参拜?我倒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但目前来说,我无法信你,为着孩子的安全,你还是先做‘骄贵妃’的好,日后再说。”
“你这么肯定我会生下这孩子?”双莲伸手抚摸着吕彪的脸,微微一笑,道。
“这是自然。”吕彪抓住双莲的手,心知她怀了身孕暂时不能行房事,但不表示他不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告诉她,她的相公是谁。双莲顺着吕彪的意思,用手满足了他,眼里却没有一点被羞辱的愤怒,让吕彪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又腻歪了一阵后,吕彪就去批阅奏折了,因献血给双莲做药引的事,整个朝堂都要和他对立了,现在虽然事情告一了段落,又是以好的结局作为收场,但需要扯皮的地方还有很多。但再怎么样,看在双莲身怀有孕,而皇后犯了大错却又必须保住的份上,朝臣们都不敢再纠缠着献血一事不放,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
说起皇后,吕彪心里就是一阵不屑,原以为这女人还算有点小聪明,没想到也是个蠢的。他当然知道厨娘一事和血珊瑚一事并非出自皇后的手笔,她没蠢到挑衅他的威严,不然她也不能稳坐皇后之位至今。她蠢的是用错了人信错了人,连贴身内侍是灵妃的眼线都不知道,让人硬生生的扣了这个黑锅,丢了凤印。若不是想借机敲打一下后宫,转移朝臣的注意力,他也不会让皇后背负这个罪名。
但皇后的地位到底是不会变的,至少现在不变,等双莲彻底的放弃挣扎后,他就会让皇后让出后位,给双莲国母的身份。他不介意捧双莲上高位,更不介意她曾经的身份,他只在乎自己到最后驯服了这个女人,还是一辈子都驯服不成。
想起双莲肚子里的孩子,吕彪嘴角微翘,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许是他的福星,专门替他克制双莲的。有了身孕的女人,再恨再不甘愿,也不得不妥协一二。
“陛下,灵妃殁了。”吕彪正在批阅奏章,忽然听得贴身内侍传话,手不禁顿了下,随后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贬为宫奴,赐她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埋了。”
“奴才遵命!”贴身内侍领命退下,带着几个干儿子去送灵妃最后一程了。
灵妃的死没在后宫里掀起一丝波澜,前有皇后被囚,后有骄贵妃怀孕,谁还会去关注一个早就不得宠的妃子的死活?灵妃也没有交好的姐妹,最后送她一程的人,也不过是几个宫奴,连她的家人都不敢来看她最后一眼,只当没有过她。
灵妃殁了后,皇后跟前伺候的几个奴才也都暴毙而亡,拿去填了宫里的井。
皇后知晓此事后,心中大定,看来吕彪已经查明了真相,她很快就能自由了。
而在朝堂后宫暗流涌动的时候,骄贵妃的寝宫却是一派喜气,上下伺候的宫人脸上都是遮不住的笑意。哪怕他们前几天才目睹过一场血腥的血洗运动,也影响不了他们此刻的好心情,主子怀了龙种,更受帝王宠爱,他们也就有了奔头。
说不得主子还能凭此拿下皇后宝座,若一索得男,这可就是未来的储君了。
有心思活络的宫人暗自做着准备,决定谋取骄贵妃的青睐,从此一飞冲天。
也有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宫人以不变应万变,等着蠢人出尽洋相,自己再出手。
宫人们怎么想,骄贵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养好身体。
不得不说的是,她这次是因祸得福,不单身怀有孕,凭着肚里的孩子弱化了吕彪的戒心,还趁机清除了吕彪早前喂她喝下的毒药的毒素。依着她的身体情况,很快就会恢复原来的功力,到时候就能行动更加自由了,这里再不能困住她。
且因为她怀孕的关系,吕彪不能再给她下毒,不然就是害了他自己的孩子,她有更充分的时间可以利用。只是现在她还中着一种毒,须得静下心来疗养。
正想着疗养,老者就熬好了一碗药,吩咐高一点的小和尚给双莲送进来。
见着小和尚胖乎乎的样子,双莲想起幼时遇见的一个胖墩,那个胖墩特别可爱,总是傻乎乎的被人骗,却怎么骗都不生气。摇摇头,双莲轻笑一声,也不啰嗦,接过碗就喝了个一干二净,喝得很是痛快淋漓,似乎并不为药的苦味影响。
小和尚看得一脸稀奇,师父熬的药好是好,但通常都苦得人欲哭无泪,他小时候也没少哭天喊地的不肯喝药,但这娘娘看起来不甚坚强,没想到却有这份忍耐力。小和尚回过神,递上了蜜饯,让双莲缓缓苦味,见她脸上一点破绽都没有,不由得佩服了几分,怪不得她能得吕彪宠爱,这样坚强的女人才配得上吕彪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小和尚脸红了,决定回去多抄写佛经,驱除杂念。
过了一会,老者进来给双莲把脉,告知她身体恢复的具体情况后,摸摸胡子,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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