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境天枢- 第76部分

　　　　“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只要认输，便可以免去这些痛苦的！”楚狂人气息不绝，语气却多了一丝柔和。

　　　　吴桐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正视着楚狂人，喘着气说道：“认输，那我这些苦不是白受了？”

　　　　“来吧，我撑得住！”少年大声叫道，声音穿透了秋风，直上云霄！

第180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撑得住！”

　　　　那是吴桐身嘶力竭的呼喊，也是他骨子里不服输的性格的倾诉。他在说给自己听，也在说给楚狂人听，更是说给天地听！

　　　　他的骨骼发出令人酸涩的嘎吱声，楚狂人目光凝重，他完全能够感受到吴桐此时所承担的痛苦。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威压，对于哪怕是化神境的修行者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煎熬，何况是这名连化神境的门槛都还没有摸着的化气境的少年。

　　　　难道，真的把这个少年废在这里？楚狂人内心开始矛盾挣扎，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将吴桐杀死的，除了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外，更是对他这种韧性的赞赏。从吴桐的身上，楚狂人看到了几乎湮没在岁月沧桑中的曾经的自己。

　　　　但是，令他惆怅的是，他看着在在风中飘摇的吴桐，心里已经知道，如果不把这个少年解决掉，恐怕是没有机会对三皇子出手了。楚狂人并不忌惮出手杀死这位蛮荒国的三皇子，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得手后，自然会有一股暗流将一切的源头引到蛮荒国自己内部的争权夺利的矛盾中。

　　　　“你没有必要这样强出头，他即便死了，也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楚狂人的声音在吴桐耳边响起，却得来少年微微的摇头：

　　　　“如果，我没有遇到。那，他死了也便是死了，自然与我无关。但是，既然是我遇到了，那么，我说服不了自己置身事外，哪怕身死！”

　　　　楚狂人无奈地看着吴桐，心中不解，这个俊秀的少年为何却是生了一副蠢人的脑子。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自吴桐毛孔中渗出血滴渐渐汇流如涓，让他原本白皙的面庞愈发变得煞白起来。楚狂人见状，心知，如果自己的气息威压再继续下去，恐怕这个被自己看好的年轻人即便不会经脉俱碎，从此变成个废人，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濒死之境。

　　　　暗暗地叹息了一声，爱才的心最终还是压过了翻滚的恨意。楚狂人心念一动之间，漫天的返虚境威压便开始缓缓散去。气息的敛去速度并不快，但却是这时最好的选择。如果楚狂人一下子将自己散发出来的威压气息散去，正承受着如山岳般沉重的吴桐就会因为压力的骤然消失导致体内的血液自毛孔和穴窍中喷薄而出，直至死亡。

　　　　正在竭尽全力抗衡着那股威压的吴桐，突然觉得压在自己身周的气息开始如潮水般缓缓退去，让他的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威压的消失，让他心神一松，此时，从骨髓里涌起的剧痛开始充斥着他整个身体。

　　　　这种痛，仿佛是钝刀在身上来回切割。而脑海中的清醒，却让这种痛放大了十倍、百倍。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痛不欲生”！

　　　　见到吴桐没有什么大碍，楚狂人的眼神归复清冷，说道：“当今天下，有你这般心性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除了我之外，恐怕也有不少人夸赞于你。想必你自己，也多半会为此自豪！”

　　　　“不过，我想告诉你，这样的年轻人，我曾经也见过不少，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吴桐眉头微蹙，忍着浑身的剧痛，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人，多半是活不长的！”楚狂人摸着脸上的伤疤，说道：“年轻人，修为尚浅，却总是喜欢热血上头，替人抗风挡雨。这一次两次，运气不错，那也没什么。但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终遇鬼。时间长了，难免会遇到几个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在这等人物面前，还想着摆出一副大义凛然，英雄了得的样子，岂不是找死？这人死了，那自然就是看不到了！”

　　　　“所以，英雄是极好当的，难的是当一辈子英雄，更难的是当一个能活到终老的英雄！”

　　　　“人要学会审时度势，要学会低头，更要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是活得久长的秘诀！”

　　　　楚狂人看着虚弱的吴桐，伸出右手的食指，在空中摇了摇，说道：“而你这样的英雄，是死得最快的！”

　　　　吴桐突然嘴角微动，仿佛是笑了笑，说道：“大人说的话极有道理。但是，当年大人为何不学会低头，而是冒着生命危险，打赢青藤擂，却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道抹不去的伤疤？那时大人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又在哪里？”

　　　　楚狂人一怔，似乎被吴桐的话所触动，想了想，然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说的不错，当年的我就如今日的你，要说到不够聪明，不够低头，不够审时度势，不够识时务者为俊杰，理由其实只有一个！”

　　　　吴桐双唇蠕动，他嘴里吐出的无声的话语化为自楚狂人口中朗声而出的回答：“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楚狂人一语说罢，眉角飞扬，披于肩头的长发在秋风中扬起，他正视着吴桐，认真地说道：“你做的很好，先前倒是我欠妥了，该向你道歉！”说着，对着吴桐微微一揖。

　　　　“我想，你应该是不会让我手下留情的。可你这小子，偏生又极对我的胃口，如果不是此事，我倒是极愿意与你做个忘年交！”楚狂人淡淡地说道：“但是，我又不愿意放过这个不开化的蛮夷，你总得拿出点说得服我的东西来。”

　　　　吴桐没好气地抬起头，说道：“大人你的境界远高于我，你的术法我又破不了。我要与三皇子联手对你，虽然说起来还算公平，但未免让大人低看了我。”

　　　　“但是，我一个人又显然不是大人的对手，所以，我找了一个帮手！”

　　　　“帮手？”楚狂人眼中光芒一闪，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想不出，你还能从哪里找到一个帮手？”

　　　　吴桐将身子伏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然后，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来了！”

　　　　楚狂人眼角一跳，他听到，街角处，狂乱的马蹄声飞奔而来。

第181章　楚疯人（）　
未见其形，先闻其声。一声有如龙吟般的清亮嘶鸣破风而来。楚狂人心神一惊，凝目看去，只见得一道黑色闪电从远处瞬间便已是到了眼前，他忍不住赞道：“好一匹神骏的宝马！”

　　　　马蹄收住，黑色闪电现出真身。老马低下头，伸出自己湿漉漉的舌头不停地舔着吴桐的脸颊。楚狂人这才发现，这匹他刚才还出声赞叹的骏马满身嶙峋瘦骨，年事已迈。他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样一匹行将就木的老马，为何会拥有如此惊人的速度？

　　　　想到方才吴桐所说请的帮手，楚狂人向马背上看去，却诧异地发现上面空无一人。他又朝着老马奔来的方向运转目力向远处眺望，依旧一无所获。难道，这是少年为了拖延时间摆出的空城计？

　　　　“你的帮手在哪里？”楚狂人不解地问道。

　　　　吴桐手撑着地，在老马的帮助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近乎虚脱的他靠着老马的身子，伸出手抚摸着马颈后的鬃毛，说道：“喏，这不就是吗？”

　　　　楚狂人眼瞳因为吃惊，差点从眼眶中掉了出来，他忍不住伸出食指，指着老马说道：“这匹老朽的黑马，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请来的帮手？”

　　　　他觉得这一定是吴桐开的玩笑，所以，他极其认真地盯着吴桐，却看到少年对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大人，这是长卿！”

　　　　然后，吴桐又拍了拍老马，对着它说道：“长卿，这位是金吾卫统领楚大人。”

　　　　老马低低地发出一声哼哼，算是打了个招呼，却将楚狂人惊得目瞪口呆。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艳阳，想着今天早上起床时的姿势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什么会碰到这么诡异的事情。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还给这匹老马起了个名字？”楚狂人试探着问题，他依旧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是事实而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吴桐看着因为震惊而脸部开始扭曲，使得那道刀疤愈发显眼的楚狂人，说道：“是的，大人。”

　　　　楚狂人恨不得用手拼命地揪起自己的头发，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居然给一匹马起这么个名字！”

　　　　吴桐与老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方才还一副绝世强者风范的楚大人，为何此刻脑袋突然像是被门框挤过了一般，变得木讷了起来。但是，吴桐依旧还是略作恭敬地说道：“世人家中养条看家护院的狗，也免不了给它起上个旺财之类的名字。那既然如此，我家老马为何就不能叫做长卿？”

　　　　楚狂人此刻心中的郁闷变得无以复加，他身为返虚境的强者，平时总是在金吾卫营地中闭关修行，却难得出世行走。却没想到今日亲自出手，居然会碰到想吴桐这样不可用常理来推测的人物，以至于看淡一切风卷云舒的他，也有些抓狂起来。

　　　　他觉得这是一种戏弄。一种利用了他的赏识之心的戏弄。所以，他决定给吴桐一个深刻的教训。既然你说这匹老马是你的帮手，那我就将这匹马轰杀当场，算是你这个玩笑的代价。

　　　　楚狂人打定主意，中指突出，就是一道剑意，从指间绽开，朝着老马的眉心飞去。射人先射马，即便吴桐没有骑在马背上，但是，楚狂人一出手依旧是对着老马。杀吴桐他的心底总有些不舍，但是杀这匹突如其来的老马，楚狂人便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道剑意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只是普通的剑法，被楚狂人用念力化而为剑，向着老马直奔而去。

　　　　“唰！”插在地上的长剑毫无征兆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在空中自顾自舞了个剑花，然后当空一剑，将出自楚狂人之手，奔袭而来的那道剑意斩成两段。剑意无以为继，瞬时崩碎无形。

　　　　楚狂人看了看喘着粗气，正在积蓄微弱念力缓解疼痛的吴桐，心中的赞赏之意大盛。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到如此近乎油尽灯枯的极限，依然还有余力操控长剑，替这匹老马挡下自己的这一击。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时的吴桐早已陷入了一种类似昏迷的沉寂之中，似乎是见到这匹老马来了之后，心神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极度的疲倦感涌上脑海，便昏睡了过去。而这种状态下的吴桐，是没有办法运转念力，去操控那柄长剑的。

　　　　那，这柄剑为何会自己从地上跳起来，难道这柄长剑里有剑灵的存在，以至于长剑护主？可是，就算是剑已有灵，可楚狂人知道，他的出手是对着那匹老马去的，属于吴桐的长剑又怎么会无来由地替老马斩落自己的剑意。

　　　　那不是吴桐，会是谁呢？他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却发现，在这里，有着一道不弱的气息在萌动。果然有高手在，楚狂人心中暗道。他闭上眼睛，试着寻找那道气息的来源。

　　　　“原来，你躲在这里！”楚狂人很快锁定了那道气息，他张开眼睛，发现那匹老马正站在他锁定的方向，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脸上却堆满了极富人性化的嘲笑。

　　　　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想过很多中可能，但是，却没有想到，他认为最没有可能的可能却是事实的存在。

　　　　那个少年说的居然是真的！这匹马身上有着气息在散溢。

　　　　这匹浑身黑色，瘦骨嶙峋，看起来极度营养不良的老马，居然是位修行者，而且是位很强的修行者。

　　　　楚狂人心中一声哀叹，他认定今天自己出门前一定没有仔细看黄历上所说的忌讳，想必今天不宜出门，竟然能让自己碰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匹马，竟然能够修行！楚狂人觉得，如果自己说出去，恐怕自己的名字很快就会在别人口中更改。以后其他修行者见到自己，多半会是称呼自己为楚疯人。

　　　　但是，他毕竟是为经历过风雨的返虚境强者，既然这种不可思议就是事实，那么，就要接受。何况，楚狂人想到，难道自己的修为还会不如一匹马？

　　　　他打定主意，念力涌动，灌入右手，正想聚拢五指一拳挥出，却没想到，抬眼间，一条瘦的极为销魂的马腿裹挟着大量的天地元气，向自己狠狠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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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黑色闪电”缘何至（）　
这匹马居然懂得先发制人，楚狂人再次出乎意料，但是，他的右拳依旧还是平平挥出，竟是后发先至，在老马踹出的马腿还未伸直之前，就击在了这条马腿之上。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的这一拳，就算是一名已经踏入化神境的修行者也是抵挡不住的，而眼前这匹老马，能够修行已经是个奇迹，难道修为还能超过化神境不成？所以，他一拳挥出，很快就收肘，随后束手而立，等待着弥漫烟尘的散尽。

　　　　一张正在龇牙咧嘴的马脸突兀地出现在逐渐淡去的烟尘之中，眼睛却在硕大的眼眶中打转，时不时瞥上楚狂人一眼，似乎在觉得方才的一拳打得自己真的很疼！

　　　　老马动了动腿，觉得没有什么大碍，然后嘴巴张开，发出“嗬嗬”的声音。这声音入得楚狂人的耳，则让他眼角处在不住跳动。

　　　　这还是一匹马吗？楚狂人不由地想起幼年时，父母在自己床头给自己说过的那些精怪故事。难不成，眼前这匹正在摇头晃脑的老马是头成了精的妖怪？他心下一凛，世上本无怪，庸人自扰之。身为返虚境的强者，又怎么能让这类的念头迷失了自己。

　　　　楚狂人知道，这是因为今天出现的事情太过诡异，所以才会有这样离奇的想法，所以，他吐了口气，将在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怪异念头驱赶出去，这才凝神看着老马。无论这匹马是什么来头，但是它能操控天地元气这件事情是真真切切的。

　　　　老马心中也有郁闷之意在滋生。今天吴桐受二先生之命，到长安城内行走，却没有叫上它。于是，老马不免觉得烦闷和无聊，索性一路嗅着吴桐的气息，沿着他走过的路寻觅而来。

　　　　白日里的长安街头，处处飘着酒香，让老马匆匆的脚步开始在青石板上流连，它的鼻翼煽动，贪婪地嗅着那缕缕混杂着浓郁酒香的空气，仿佛要把那分令它心醉的酒香深深地留在自己的肺中。

　　　　它开始徜徉，一时竟忘了离开天枢处旧楼后出来的目的，只感觉到自己犹如置身在幸福的海洋，唯一令它遗憾的是，这酒香终究是不能化为微凉的酒液，让它酣畅痛饮。

　　　　突然，它眼睛一亮，不远处的有一间搭起来的熟悉铺子，两道熟悉的身影在水汽袅绕间不停地忙碌，它散开蹄子，欢快地走了过去。然后，后肢弯曲，前蹄撑地，坐在了那家铺子外面的地上。

　　　　那家铺子里不断向外散发着葱花和牛肉的香味，但是更吸引老马的，则是一股烈酒的气息。

　　　　老板娘刚刚将一张桌子擦拭干净，招呼几个客人坐下，转过头，正看到铺子外的老马像是一条狗在向主人献媚般的坐姿，不禁哑然失笑。

　　　　“今儿是什么日子，刚看到你家那位小主人，现在又见到了你！”老板娘用手中的抹布轻轻地抽了下老马的脑袋，笑着说道：“怎么，你们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