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几人的方向急掠,直取寒鸢。
顾公子一声暴喝,身形一掠十数丈,落地砰然踩碎地面溅起积血,手上阔剑一扬便是剑芒疾飞,带着骇人的声势直冲而出。
莫小九则是大急,拉住寒鸢携着倪儿便准备逃窜,可刚一转身,入眼却满是刀光剑影,人影如墙,却是那些见到聂伏尹来出现后的士兵压下了心中的担心恐惧,纷纷合围了上来。
莫小九和倪儿挥刀急挡,不断荡开满天袭来的兵器,不断斩杀身前的人影,可两人不过两三道灵轮,又如何在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冲出一条血路?再则,就即便是得以从如蚁遍地的人群中突围,可聂伏尹乃是王境修为,又如何能从其手下逃脱?他焦急骤涌的回头后看,只见那该死的聂老贼已经举起了长刀,劈出了一道刀芒。
刀芒为弧形凝结如实质,其速度之快,眨眼便至,根本不给几人反应的时间。其声势之浩大,撕风裂夜,所过之处人群难立兵器难握,两侧房屋之上更是屋瓦翻飞破碎。这一刀竟然强悍如斯,想必那聂伏尹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寒鸢在此一击之下命归黄泉,且绝不留全尸。
刀芒还在一丈之外,莫小九便被其上难以形容的劲风扯得长发笔直衣角欲断,皮肤更是一阵收紧,其上犹如扎进了密密麻麻的无形钢针,涌起了一片疼痛。他身后,那些无修为,和修为只有一道灵轮的士兵开始丢弃兵器恐惧的四散,混乱的踩踏声和惊叫声连成一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聂伏尹居然是丝毫不顾他们的死活。
莫小九瞳孔几近缩至了针眼般大小,恐惧如涨涌的潮水一般卷席了全身,同时,心如鼓皮跳动之际开始咒骂顾公子,咒骂聂伏尹,咒骂那还不出手相助的关雪。但他却再顾不得多想,一咬牙一转身,拉过倪儿塞进了寒鸢怀中,继而一倾身扑在了寒鸢背上。
寒鸢发间虽然沾染了许多血水裹了不少灰尘,但发香还依然醉人,不过他没有一丝闲心深嗅,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玄海,将所有的星辉都聚集在了体外,弓着背埋着头,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夺命一击。心想这人情之计是真真走错了,如今不但没达到目的,还极有可能葬送在此。
但,就在他后悔万分之际,忽有低而尖锐的声音传来。巷道一侧的屋顶之上,两名弓箭手之间的空隙之中,一束手指粗细,手臂长短的金光乍现,带着闪电之速射来,不到弹指的时间就奔至了那道刀芒之侧,瞬间与之相撞。下一刻,原本不该出现的巨响却传遍了周遭,原本不该被挡下的刀芒却被生生挡了下来。
只见那束金光与刀芒相撞,轰然巨响中同时爆炸了开来,白光中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狂乱的荡散向四面八方,将屋瓦卷碎成屑扬满了半空,将地面积血卷碎成滴飞溅四周,更是将周围人群卷翻在地,卷裂了他们的衣衫与皮肤,卷出了一片刺目殷红。
莫小九充斥了星辉的衣衫坚硬如甲胄,但依然逃不过被撕碎的命运,那由刀芒破碎形成的一道道细碎白光就犹如一把把的锋利的刀在他的身上纵横劈砍,带起一捧蓬血雾。白光之中,更有一根根发丝粗细,寸余长短的金色密集泻落,深深的扎进了皮肤卡在了肌肉之中,带起剧烈的疼痛。
第一百三十八章巷道中(下)()
巷道中,那突然爆炸开来的白光就犹如是凭空出现的云,其中夹杂的寸余长如针的金光就好似雨。金色的雨向着各个方向飞洒,所及之处屋瓦乱响破碎,所及之处墙壁在密集的细微声响中溅起一蓬又一蓬灰尘,所及之处士兵手上的火灵石尽碎、刀尖在叮叮叮声中或被折断,或是浮现出一片孔洞,所过之处,人的身体四肢及面部出现数不胜数的血点,然后由背部射出一丝一丝细如发的血丝。
惨叫声与哀嚎声并起,恐慌的尖叫声与逃窜的脚步声交织,一切声音纠缠着响彻了巷道攀上了半空。而变故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不过半个呼吸之间便消失不见,至此时,聂伏尹才刚刚转身挥刀挡住了顾公子之前激发而出的那道剑芒。而后,他本跨步扬刀,作势欲冲,与顾公子死战一场,却陡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一顿,生生停下了身形。
与之一同停下的自然还有顾公子,两人皆是止步站定,抬头看向了漫天落下的金色雨。聂伏尹伸手一抓,摊开掌心一看,才知那金色的雨并非雨,而是一根根金色的绣花针,低头再看,脚下那凌乱躺在血水中的也依然是绣花针,他环视四周,发现墙上瓦上,倒满一地的尸体上尽是不计其数的绣花针。
这绣花针在别人眼中很陌生,可在他眼里却很熟悉,因为在机关城的出口,那一具面目全非的血淋淋尸体上和周围黄沙中也有着这样的针,那尸体的左手曾折断,用了特殊的方法续接,所以他知道那惨死之人是少年,但那针却从未曾得见,所以他不知道出手之人是谁。他冷怒的攥紧五指,将掌心中的钢针捏成了碎屑。
他抬头看向屋顶,眼中寒光如电,刚才那束金光的出现他自然有察觉,可并不认为能够挡住劈向寒鸢的那道刀芒,但结果却是完全出乎了意料。他侧头看寒鸢,发现其竟然是毫发无伤,竟然还有力气搀扶那唯一受伤的少年,为那少年包扎止血。他扔掉手中的碎屑,再度抬头看向屋顶之后的夜色,眉宇泛霜的说道:“敢问是谁在暗中阻碍聂某行事!”
声音如雷随风传遍四周,可久久无人回答,不过却有一个黑色人影在远处房顶上的夜色中跃起落下,待得临近后站定于了巷道旁一处狼藉不堪的屋脊上。
来人蒙着面,身着一袭黑衣,从其身形可以看出是为女子,此女子背后凝聚着四道灵轮,正是关雪之婢女。
婢女的目光从左至右,扫过顾公子扫过聂伏尹,最终停在了躺在寒鸢怀中,正被倪儿拔着身上绣花针的莫小九脸上,缓缓开口道:“我家主人是谁你无需知道,你只需明白这个人人要活着。”
聂伏尹自然知道她口中的这个人是谁,也知道她口中的主人便是刚才出手相阻的人,于是冷哼一声道:“我聂某乃是此城之主,凭什么按你们之意行事?你口中主人也不过六道灵轮修为,又凭什么要求于我!”
婢女虽然只有四道灵轮,但面对眼前的王境强者时声音依然平缓,说道:“聂城主可以不听,但若是如此,我家主人就会和顾公子联手,将你斩杀在这巷道中,想来,以城主的修为恐怕还不足以从两个六道灵轮强者的手下逃脱吧。”
聂伏尹双眼微眯,瞳孔中有冷光如电游走,从感应到隐藏于夜色中的那道气息至顾公子出现,他便知道顾公子与其并非同路,所以才敢现身,但若是这两人在此联手,那么结局可就不言而喻了,于是在思索片刻之后说道:“听你之意,我若是不为难他,你的主人便不会参与我与顾公子之间的事?”
婢女点头,心想小姐本就是想看着你们打死个你死我活,打个两败俱伤,又怎么会插手,于是指着莫小九道:“我家主人与他有故,所以要保他性命,至于其他,主人毫不关心。”
聂伏尹侧头看了看莫小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并不认识他,也与之无冤仇,只要你家主人能保证如你所说,那么我此刻便可以让他走。”
婢女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家主人虽然只说必须保证他活着,但他与那小女孩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小女孩自然也得走。”
聂伏尹也不认识倪儿,所以并未多作犹豫,说道:“可以,但我如何相信你口中的主人不会食言?不会在他们走后便与顾公子联手对付于我?”
婢女左手垂于腰间的刀鞘上,说道:“从刚才的交手你已知道我家主人也是六道灵轮,而在有顾公子牵制你的情况下我们大可把人就走,可我们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与你对话便是诚意。”
聂伏尹不语,似思索了许久才抬起手示意巷道中密密麻麻的尸体后方黑压压的人群分开了一条路,说道:“请贵主人遵守承诺。”
之前,在暴雨一般的绣花针下堪堪捡回一条命的莫小九庆幸不已松了口气,后,见得婢女出现,便又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随即焦急紧张以及掺杂着恐惧的情绪一缓,险些因重伤而昏厥了过去。他侧身躺在寒鸢怀中,竭力转头看着倪儿将最后一根钢针从血淋淋的背部吸了出来,然后将目光上移,落在小丫头满是担忧的脸上,勉强的笑道:“少爷我的命可比石头还硬,绝不可能轻易就死。”
倪儿紧咬着嘴唇不语,扔掉手中的钢针后便用寒鸢之前准备的布条细心的为他包扎伤口,待得几乎将他偏瘦的身体裹成了壮汉的体形才紧紧打了个死结站了起来,死死的握着手中满是缺口的刀面向了周围众人,冷声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杀光他们为你报仇。”
莫小九本欲开口,但想了想后觉得在眼前局势下闲谈似乎太不恰当,于是便在寒鸢的搀扶下强行站了起来,待得踉跄了两步稳住了身体后他竭力抬手,用染血的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视线越过远处的聂伏尹落到最远处的顾公子身上,喊道:“顾公子,想必你也看见了,在下兄妹两人拼命才保住了寒鸢姑娘的安全,所以无需怀疑我们有什么歹意,眼下我可以带她安全离开,你可准许?”
顾公子还未说话,聂伏尹已然出声打断,他看向屋顶的婢女,说道:“阁下说要那少年和那小女孩离开,聂某便答应了让他们离开,如今怎么还要带走沽寒鸢?!”
婢女的目光从斜上方落来,说道:“他们为保护沽寒鸢才有了之前那一场惨烈的厮杀,他们若独自离去,那么这么重的伤岂不是就白受了?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聂伏尹眉头深皱,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他从最初开始便是想要当着顾公子的面杀了沽寒鸢,可由如今形势看来已完全不可能,若是之执意不放那么无疑便会引来不可挽回的局面,于是稍一迟疑后便说道:“好,聂某今日便放他们三人离开,不过你的主人也要同时离开。”
婢女点了点头,看了看他和顾公子后身形一纵身便跃下屋顶落在了巷道之中,她踩着尸体,踩着地面流淌的鲜血向着莫小九的方向走去,说道:“这个自然,主人本就无心于你们之间的事情,聂城主大可安心与顾公子一战。”
见她走来,莫小九则是抬手阻止,然后一手撑在倪儿的肩上,一手拉着寒鸢转身向着长长的巷道外走去,说道:“我现在并没有缺手少脚,且还有些力气,所以准备自己离开,就不用姑娘帮助了,还请告诉你家主人,说我伤好之后自然会去找她,不用担心。”
闻言,婢女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直接一纵身跃过了一侧的房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莫小九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行去,声音略高的说道:“顾公子请放心,寒鸢姑娘于在下这里绝对安全,来日待得我伤好必定将之送回,请无需担忧。”
顾公子自然不愿寒鸢被莫小九带走,但观眼下之势却无更好办法,沉了沉声道:“虽然寒鸢在顾某心中的地位排不上第一,但也是唯一相伴了多年的人,所以还有劳阁下多加照顾,日后必当厚报。”他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想告诉暗中的那个六道灵轮之人一个信息,那便是寒鸢还不足以与九荒镜像幻境的钥匙相比,所以若要以之为人质来作为威胁的筹码是绝对不可能成功。
莫小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抬手向后摆了摆道:“顾公子多虑了,寒鸢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做出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所以请安心于眼前的战斗,毕竟这聂老贼可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他之所以喊聂伏尹为聂老贼,同样是在从侧面告诉顾公子,自己是倾向于他这一方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举着你跑()
三人于巷道中行出,因所过之处的士兵皆是向两侧分开,所以前方的人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还是相顾着迟疑的缓缓退开了一条路。如此,莫小九在寒鸢和倪儿的搀扶下倒是一路无惊无险的穿过了数条街道,不过聂伏尹手下的士兵不知何来这么多,眼前依然还是密密麻麻的人影,依然还是一片片晃眼刀光剑影。
寒鸢频频回头后望,心中很想回去顾公子身边,但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原因便在于她没有修为,去了不但毫无帮助还会成为累赘。她咬了咬唇,强行压下心中的冲动继续扶着莫小九向着远处行去,迟疑着道:“你可不可以让那个暗中的人帮助一下公子?”
莫小九微怔,然后便明白了其话中之意,染血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说道:“其实我并不认识她,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让她帮助顾公子杀聂伏尹,而她之所以救我,想来你也应该明白,只不过是因某些利益罢了。”
在前几日的相处中寒鸢从他与倪儿的谈话间听出了些信息,此时听他之言便准备不再多说什么,但待得想了想还是因担忧而忍不住说道:“那可否请那个人在关键的时候帮帮忙,万一万一公子不敌,也好有个退路,能得以保住性命。”
莫小九右手撑在倪儿的右肩,左臂被寒鸢用双手扶在腹间,所以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分散在了两人的身上,但他被鲜血染得尽红的双脚依然虚浮不已,走动间偶然还会双脚相绊。他紧紧的闭了闭眼,使得有些眩晕的目光稍微清晰,摇了摇头道:“恐怕那也不可能,她不插手已经是万幸了,哪还能指望她帮忙。”
他话音落下,脚下的地面骤然开始颤动了起来,周围密集的人群突然纷纷摔倒,一时间手中出鞘的刀剑误伤了无数同伴,而四处的房屋也是开始剧烈的摇晃,继而开始崩碎倒塌,扬起惨叫与灰尘碎屑漫天,紧接着后方的黑夜犹如是纸张上急速褪色的墨迹,被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强光淹没,最后,一声轰然巨响震天,传遍了整个城池,不用猜也知道那是顾公子和聂伏尹已经交手。
与此同时,有一道凝聚着两道灵轮的黑色人影从远处夜色中缓缓坍塌的房顶上跃了起来,落地几个点动便临近了十丈之外处。此人左腰间悬着一把阔剑,阔剑下吊着一个酒壶,细细一看,却是消失多日的武小剑。武小剑从倒地的人群中跃起,于半空中浓浓的灰尘中一个前翻落在了三人的身前,他伸手抓住即将摔倒的寒鸢,看向因倪儿搀扶而依然站立的莫小九,说道:“跟我来。”
莫小九很意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遇到武小剑,他以倪儿的身体为杖,强行稳住如踩在水面而摇晃的双脚,有些欣喜的说道:“我很高兴看见你还活着。”
武小剑也不管寒鸢愿不愿意,将她横抱于胸前便踩着人群向着右方的街道快步行去,说道:“我曾说过,东方问天不死我便不会死。”话落,他微微侧头道:“看见你还活着,我也很高兴。”他从今夜战起时就悄然来到了此处,本没有什么目的,但在看见了厮杀中人是莫小九后便守在了暗中,准备必要之时出手相助。
倪儿看了看跑在前面的武小剑,蹙了蹙眉后索性用一双小手抓住了莫小九后背,生生将之举了起来,举过了头顶,然后脚一迈,带起一阵劲风追了上去,说道:“下一次你要是再因为外人受这么重的伤,我就把你扔进沟里,让你慢慢痛死!”
莫小九被横在半空,迎面而来尽是被扬起的灰尘。灰尘染上鲜血,染上衣衫,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