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道:“夺灵花何其难觅,那人身上绝不可能有第二朵,你知道了又有何用?”
那人低头,急忙收敛眼中神色,道:“属下不敢起任何私心,就算是有此想法也是替大人考虑。”
中年人冷哼中扫了他一眼,说道:“夺灵花你就不要想了,不过这夺灵花生长之地极为特殊,必须有大量的聚灵石。”
聚灵石?听此名,众人便能想到些什么,那人眼中更是一亮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那人身上得知夺灵花的生长之地在何处?”
中年人转身走到不远处被打扫出来的岩石上坐下,拂了拂衣上的雪道:“引出东方世家的人之后你可以随意处置此人,但若是在这之前你敢妄动便先为自己准备好棺材。”他说得平缓,但那人却如坠进了冰窟,全身一阵深寒,赶忙连声应是。
天色渐亮,莫小九起身灭了火堆,拢了拢衣襟便和倪儿下了山继续朝着极北的方向行去,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暗中之人所在的树林一眼。
寒风如狂,将落于地面的积雪又卷上半空,与降下的新雪相撞,破碎成了更为细小的碎花,然后再飘散四周,打在黄叶落尽的枯树上,打在两人紧裹的兽皮上以及发间和脸上。两人踩着地面厚厚的积雪吱嘎作响,莫小九右手裹着兽皮,左手一直紧握着黑弓和一支箭矢,那窥视之感的突然消失让他更为警惕不安,隐隐觉得那暗中之人是故意拉开了距离。
倪儿跟在他身后,借其身体遮挡着风雪,小脸上一片通红,她抬手拭去眉间沾染的雪花,低着头不让寒风灌进嘴里,说道:“按照地图来算,还有三天就到镜镇了,怎么办?”
到此时,两人从山洞出来后又连续赶了七天,但一直没有逃走的合适机会,后方看似除了风雪枯木以外便无他物,可莫小九却非常肯定,只要自己两人稍有异动,那不知何处便会突然冲出来几个或者一群持刀扬剑的人,又或者飞出一片密集如雨的箭矢。
见他不答,倪儿赶至其身侧,扬起头道:“若不然我们改变方向?反正他们也不是道路线对不对。”
莫小九也有此打算,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拖不了几天就会被看出倪端,到那时暗中之人肯定就会现身,而自己两人很可能就再走不出这冰雪荒原。
该怎么办?脸上全是雪花,眉头上因体温而融化成水渍的雪花也早已被风刮成了冰凌,他却根本没有心思擦拭,想到烦处,更不由得恼怒的大声吐出灌入口中的苦涩风雪:要是能知道对方的目的就好了,起码也能思索相应的对策。
见他脸上露出的明显烦色,倪儿没再多说,将一缕被风卷出兽皮的长发裹进了怀中后退到了后方,继续借助其的身体遮挡风雪。
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莫小九深深的吸气,借着灌入口中冰冷的寒风平息烦躁,开始深思细想,心想那暗中之人一不为地图,二不为取自己两人的性命,那么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这般不厌其烦跟踪的呢?可任由他如何思来想去也理不清心中的乱麻,索性也懒得再去想,说道:“先到了镜镇再说。”
第五十六章碑内碑外()
三天时间很快,如弹指如转瞬,两人在一个清晨翻过了地图上所标示的最后一条山脉,远远的看见了山脚下小镇。当得目光落处他们很惊讶很意外,因为那呈现暗灰之色的小镇居然没有任何残破之象,反而屋顶有炊烟,四周有完好的围墙,墙外更是有着一片在风雪中盛开的红花。
两人沿坡而下,踩着积雪走向左右各竖着一块石碑的小镇大门。倪儿看着门内远处偶尔走动的人影,不由奇怪道:“这个小镇位于这么酷寒的地方怎么会还有人?他们靠什么生活?”
临近大门,两人放缓了脚步,目光被两块石碑所吸引,石碑足有两丈来高,或因常年被寒风侵蚀之故,呈现暗黑之色,其上各雕刻着一个字,左为“镜”,右为“像”。
“镜像?”倪儿蹙了蹙眉,说道:“地图上不是标示的镜镇么?怎么这里写的是镜像?”
虽然有些出入,但莫小九觉得这里应该就是镜镇,他悄然的看了看身后,在见得没有跟踪之人的人影后抬脚就向着两块石碑之间走去,低声道:“赶紧走,进去之后立即寻找脱身的办法。”
然而,就在两人刚走至石碑之间,与石碑形成了一条直线时,石碑上的镜像两个字骤然爆射出了一片漆黑的光线,随即莫小九与倪儿眼中的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黑色,那黑如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般黑暗中应是不能视物才对,可莫小九却能清晰的看见那漆黑之中凝聚出了一缕缕更深更黑的水流,水流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猛涨,瞬息间便将周遭的空间充斥一满。他大惊,拉住倪儿就要后退,可刚有所动作,周围的黑色水流便旋转了起来,如漩涡如龙卷的风暴一般将两人卷进了中心。
莫小九来不及细想,一把将倪儿拽进了怀中,同时背后光芒一闪,就将两道灵轮凝聚了出来,可周遭水流的速度突然在此时再度加剧,快得不可思议了起来。紧接着破碎的声音响起,然后无数发着光如破碎镜子的碎片从他的肩头掠过,不断的向着黑暗中散落。他竭力的回头看去,脸色在下一刻变得极度惊骇,因为那些碎片的来源正是他的灵轮。
那黑色的水流如肆虐的狂风更似无数锋利的刀,只不过呼吸间就将他的两道灵轮绞成了碎片,碎片在黑暗中沉没之后便是两人的头发寸寸断裂,随即四肢身体头颅也逐一化作了漫天的血红沙砾飘散,至始至终莫小九与倪儿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整个天空如被蒙上了一块黑布,然后又陡然被揭去重新恢复了光明,两人身体砰然砸落在地,却没溅起积雪,反而诡异的扬起了一片黄沙。莫小九与倪儿都是瞬间恢复了意识,瞬间翻身爬起,第一时间检查身体状况,待得确定了手还是那手,脚还是那脚,头也还是那头后皆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场噩梦……”
可话音落下视线恢复聚焦,两人却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愕然失神。只见,天空鹅毛般的大雪不见,呼啸若狂的寒风无踪,小镇也不知了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头顶如火的烈阳,满地的滚烫黄沙,以及远处一道漆黑的城墙。
“这,这是……”莫小九思维无比呆滞的转头,却见倪儿也是迷茫错愕的看了过来。
猛然,倪儿的瞳孔紧缩至针眼大小,一声尖锐的惨叫从口中传了出来,倒地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痛苦犹如垂死的蛇一般在黄沙中剧烈的翻滚挣扎。
莫小九先是一怔,而后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将之按住,死死的抱在了怀中,可倪儿背后的灵轮却是突然一聚,身上星辉狂暴中径直将他胸前的衣衫绞成了粉碎,溅起了丝丝血迹。
惨叫还在继续,没有丝毫间断,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些许间,倪儿的七窍中便渗出了一缕缕血迹。莫小九惊慌失措,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呼喊询问。
倪儿身体依然在他怀里剧烈挣扎,双手仍是死死的抓着头,渗着血的眼中瞳孔已经变得比针眼还小,原本清灵的小脸也因为扭曲变得狰狞可怕。
莫小九不知道倪儿为何突起这般变故,正因为不知道缘由所以不知道该如何解除痛苦,又因不知道如何解除痛苦所以焦急恐慌,到得至极他自欺欺人的将小女孩的头按在自己的怀中,反反复复的说着那些根本没有作用的安慰话。
他莫名担心,担心倪儿有什么不测,担心得心在颤抖、鼻息在颤抖,进而害怕,害怕会失去这个与他同经生死,携手杀出重围,早夕相处的小女孩。
或许是上天垂怜,或许是小女孩生命顽强。就在莫小九害怕得手臂颤抖脸色苍白之际,倪儿的惨叫声逐渐转弱,口鼻中缓缓停止了流血,瞳孔也在慢慢扩张,直至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
见此,莫小九的心中才稍安,卷袖要为她拭去血迹,他本以为怀中的小女孩在极度痛苦之后会昏迷,却不想倪儿并没有闭上眼,神色间更诡异的没有一丝虚弱的迹象,若不是那小脸上的一片鲜红他甚至会认为之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这……”莫小九手像定格般停在了空中,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眼下的倪儿、之前的黑色旋涡、天地瞬息转变,这短短时间发生的诡异事情让他感觉如在梦中。
倪儿抬头看着他,看得极为认真,看着他眼中还没有散去的担心焦急和紧张,说道:“你以为我要死了?”而后不待莫小九回答,她挣开其还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跳下地面抬起手以袖抹掉小脸上的血水,薄薄的嘴唇泛起笑容道:“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莫小九听之一阵纠结,这话说的还没来由,我与你有仇?还是在盼着我死?你这小不点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他抓了抓耳际道:“你刚才那是怎么了?”
此时烈阳当空,烘烤着万里黄沙滚滚热气升腾,倪儿脱掉身上紧裹的兽皮,想了半天才说道:“不知道,刚才头突然就很痛,然后就像有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见她动作,莫小九才感觉到地面上窜起的热气像火舌一般燎靠着全身,蒸腾出了一片湿淋淋的汗水,急忙也脱去了兽皮,疑惑的问道:“什么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倪儿又是想了半天,说道:“好像是一张地图,还有就是,就是一股白色的洪水。”
“白色的洪水?”莫小九看着她的小脑袋,“你这脑袋中装的是水?”
倪儿似乎没听懂他的调侃,说道:“那洪水不是水,应该是力量。”
力量?莫小九听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却见倪儿后背垂至脚跟的如瀑长发一阵狂乱飞扬,两道白晃晃的同心光环便凝聚了出来。莫小九见之一个趔趄,被咽喉中正要吞下的一口唾液呛得连声咳嗽,天玄境界?他清楚记得倪儿是一道灵轮才对,怎么忽然间就多了一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此时在梦中未醒?他不信的揉着眼睛,可那光环依旧那般刺眼生痛。
倪儿则是一脸兴奋,道:“我现在和你一样了,两道灵轮!”
相反,莫小九异常痛苦,眼角肌肉一阵扯动,心中更是各种情绪交织,同时还一遍一遍的问候着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两道灵轮天玄境,就因为一场无端而起的痛苦,混账老天,要不然你也给小爷来一场痛生痛死?然后给我整个八九道灵轮?
他在无声呐喊,老天在无声回答,阳光如一把烧红的刀烙得其满头大汗。
“你不高兴?”看着他各种神色交替的脸,倪儿蹙了蹙眉,然后似思索了片刻道:“你在嫉妒?”
莫小九恨恨的咬着牙,拢了拢破碎的衣服遮住胸前被倪儿星辉弄出的细密伤口,说道:“我嫉妒什么?你一个小孩知道什么是嫉妒?”
倪儿扬了扬小脸,认真的盯着他说道:“你明显就是在嫉妒。”
莫小九在嫉妒么?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在嫉妒一个还没有他腰高的小孩,而且还是一个小女孩,于是说道:“我是在惊喜,万分惊喜!”
一道阴影掩盖而来,阻断了火热的阳光,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中,烈日前突兀的有一道龙卷飓风从天而降,尽黑如墨。
看着那如黑色的水形成的龙卷飓风,两人相顾对视,然后转身就向着远处的黑色城墙疾奔。莫小九猜想,那风中应该有人,而且就是一直跟着他们的人。
黑色龙卷极其庞大,呼啸震天,如果这沙漠中还有他人,便一眼就能看见天空中的变化,所以,某处某屋顶上、某阁楼中、某湖边、某山上等等地方,抬起头的人都扬起了笑容。
第五十七章暗潮将涌()
“多少年了,终于起风了。”
某灰色的石楼上,有一老一少正在对弈,老者明明须发皆白,但比刀锋利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再他脸上刻出痕迹,肤色竟还如少年,他此时正侧头看着天空中卷下的黑色风暴,执着黑棋的手久久没有落下。
静坐于对面的少年却没看栏外,而是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思索着这一步该往哪里走,可纠结了半天,执着白棋的手也没能落下,最终,他有些烦躁的将棋子扔回棋瓮里,说道:“近十年这黑风出现了三次,你这‘终于’二字从何说起?”
说罢,他深深的吸气,似想将心中的烦躁驱出体外,然后再度拿起了瓮中的棋子,又道:“这一次来的人无疑也是误闯进了镜像镇,你至于这般激动?”
老者转回头,看了一眼他棋子落下的地方,说道:“不管是不是误闯,只要有人来,我们便有机会。”
少年落子后似有些犹豫,反反复复的看着棋盘上即将展现狰狞之状的黑龙,皱眉道:“前三次黑风的出现都是意外,顾公子自然变得不那么着急,你确定能抓住他?”
老者笑道:“不着急不等于不出现,只要他出现我便有机会。”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黑风出现顾公子都会现身?”少年问道。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一声脆响,黑棋落定,一条巨龙将白棋撕得支离破碎,老者收回手道:“但绝对有着原因。”
少年脸色难看至极的拾起一颗颗白棋扔回瓮中,顿了顿道:“你一直都想抓他却又一直都抓不到,如此反反复复你不觉得累么?”
“累,但若不累我会很痛苦。”老者拂了一把本没有灰尘的棋盘,然后执黑棋先行,说道:“没有了破界尺,就只有找到那东西才能捅破这天,我才能恢复自由之身。”
“自由之身?”少年抬头看他,说道:“这里的天与外面的天有何区别?你身在其中几百年难道还觉得不自由?”
老者落下的手一停,眼中有光芒闪动,说道:“可我本就来自外面的天,所以无论生活多久我都会觉得这里像是一个牢笼,而且这该死的牢笼还生生的将我的修为压制在了六道灵轮王境!”
“虽然你只有王境修为,可却是这里最强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少年道。
老者眼中光芒收敛,说道:“你不会明白,哪怕是出去之后修为不能恢复,我也不愿留在这里。”
少年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所以他确实不懂老者想要出去的欲望为什么会这么强烈,他道:“可顾公子身上的钥匙只有两把,就算你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就即便是三把你都得全,也不见得能打开那扇大门,毕竟那可是需要百万人的鲜血为引,你难道还准备牺牲这里的所有人不成?”
他执白棋落定,“再则,那庞大的机关城不破,得不到其中的指引你连那扇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得到门内的东西?”
说于此,他想了想,问道:“说到底,我一直听你说那东西那东西,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老者摇了摇头。
“不知道?”少年手中的白棋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将刚成形的白龙身体砸出了一个大洞,他惊愕道:“你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它能捅破这天?还这般绞尽心思争夺钥匙?!”
老者拂掉被砸的散乱的棋局,执子重下,说道:“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却知道它定然能帮助我逃出这片天。”
“你为何这么肯定?”看着他脸上笃定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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