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杀机()
“娘娘慢等,湘尔姑娘正在房里歇息,老奴这就差人去请。”轩逸说道。
澄碧一口回道,“不必了,你只管带路就好。”
湘尔专注的绣着孔雀的眼睛,只剩下最后几针了,浑然没有留意澄碧进来,澄碧悄悄走进了,看着针脚错乱的孔雀,道,“怎么妹妹每日不用做苦工,手脚轻松,绣工却退步了不少?”
湘尔听得声音,心头一阵酸涩,没有抬头,“不过是代劳而已,姐姐身份如今甚是尊贵,何故来此”湘尔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知我不用做苦工?难不成,是你偷偷关照了轩逸大娘?”
澄碧先前误会了湘尔,又听说湘尔跟了安良人,今日派洛黎去安芳殿本意是想探个究竟,再找个机会向安良人要了湘尔,把湘尔当做妹妹一般养在身边,如今湘尔这样问着,澄碧正好想找个机会示好,犹豫了片刻便道,“不错,我怕你在杂役房受苦,暗中关照了这里的大娘,我本也不想来这里,可今日听说杂役房死了人,觉得你不能再留在这了,你跟我回香居殿可好?”
湘尔提针的手颤了一下,昨日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突然出现,湘尔原以为是因为男子有什么身世背景的缘故,掌事大娘才予以照顾,原来竟是一场巧合,这宫里除了自小长大的姐妹之外,还有谁会顾念自己的死活?虽心里这样想着,湘尔嘴上还是不愿服软,道,“姐姐之前不是信不过妹妹么,难不成你知道了襄美人的心机,明白了妹妹的用心良苦?”
澄碧听闻襄美人,一股怨气涌上心头,却没有直说,笑着道,“不管他人如何,妹妹的动机总是好的,姐姐气消了,也想明白了,你总不会真心害我就是了,今日你便跟我回去吧,我那里虽不是人间天堂,也总比这里好的多了。”
湘尔轻轻把丝线咬断,摸着已经绣好的孔雀眼,又想到了小佘,“人各有命,姐姐是贵命,只要姐姐还偶尔惦着妹妹,妹妹就心满意足,宫里规矩甚多,姐姐想保我出去,怕是要费一番周折,还是不要了,这里挺好的。”
澄碧深知湘尔的脾气,再多说亦是无果,便也作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放到桌上,“这些钱你留下吧,做事会方便些,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
澄碧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侧过脸来,语气有些黯然,“妹妹始终不肯抬眼看我一眼么”
湘尔徐徐起身,行了一个礼,温婉道,“妹妹会目送美人离开,美人好走。”
澄碧回过头,迎来湘尔纯美了笑颜,心里安慰了许多,湘尔望着澄碧倩美的背影,一滴热泪划过,“我是别人口中的偷盗之人,怎能陪在姐姐身边”
再说襄美人所住的清雅殿,这天沁儿派出去的眼线回来回禀,沁儿觉得事出紧急,便急忙回禀了襄美人。
“什么!梁王昨日便衣去了杂役房?知道所为何事吗?”襄美人惊得睁大双眼。
沁儿回头望望殿门已经关严,这才放大了胆量娓娓道来,“婢女派出的线人回禀,说是梁王独自一人去了杂役房,回来之后满面春风,要说梁王殿下生性随意是众所周知的,不喜人跟着,独自去了宫中某处也不奇怪,可是却偏偏着了便衣,像是不愿让谁知道他的身份似地,可宫中谁不认识梁王?”
襄美人目光如炬,听了这话也心急如焚,既然回来时满面春风,定是桃花之气,又问道,“可还有别的发现?”
沁儿见冬日里襄美人竟急了一头汗,急忙斟了一杯茶奉了上去,缓缓说道,“今日婢女着人去杂役房外一探究竟,却偏巧遇到了顾美人,她也进了杂役房。”
顾澄碧?襄美人觉得这两件事一定有着什么关联,否则梁王和顾美人身份尊贵,为何前后去了脏乱不堪的杂役房?说不定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沁儿,你去查一查,顾美人可有故交在杂役房,哦对了,她是从长安来的,要查和她交往甚密之人还是要从新进的家人子入手。”
沁儿神秘一笑,“这还用美人吩咐吗?婢女已经查清楚了,顾美人今日是去看一个叫湘尔的宫婢,她也同来自长安。”
襄美人陷入了沉思,湘尔这个名字十分的耳熟,对了,家人子初进宫时,站在澄碧后面的娇俏女子,名曰湘尔,可她好像身患顽疾,为此襄美人才打消了顾虑。
襄美人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扑动着,“看来有人比本宫还善用心机,知道遮掩锋芒,沁儿,你现在就去打点,就说本宫宫中缺了人手,需要一个得力的宫婢来补上。”
有花堪折直须折()
翰林从窗子悄悄望进去,梁王自从下了朝就一直坐在里面,不是戳着下巴沉思一会儿,就是暗自傻笑,翰林在外面也随着梁王的表情起伏不定,有舍人端了参汤过来,正欲进去,翰林一把将其拦住,独自接了过来,悄悄推门进去了。
梁王似乎并未察觉到翰林进来,翰林轻轻把参汤盖子打开奉了上去,“殿下”
梁王没听到,自顾自傻笑两声,还不住的摇摇头,像是陶醉在什么回忆里,翰林也低头暗笑,“殿下!”
“啊?吓本王一跳!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
翰林笑道,“看殿下一个上午都沾沾自喜,就没敢打搅,殿下开心成这样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梁王故弄玄虚道,“你不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吗,那你倒是猜猜啊。”
翰林假装思索片刻,微微皱着眉,“那让臣来猜猜看,殿下可是还惦着昨日进宫献技的杂耍班?要说那可真是比梁宫里的舞姬好看的多了,要不臣再去宣他们进宫为殿下表演一次?”
梁王撇撇嘴,端起参汤一饮而尽,翰林暗笑着,又道,“啊,臣知道了,今日早朝殿下刚刚封了李太尉的儿子做大将军,要说李将军还真是年少有为,初次做副将就协助赵打将军立了功”
“好了好了!”梁王当即打断了翰林的话,无精打采道,“出去做的你的事吧。”
翰林坏笑一声,拿出一张字条,恭恭敬敬放在梁王面前,“殿下,臣的事已经做完了”
梁王看了一眼字条顿时眉开眼笑道,“翰林安林,你这只狐狸,刚才装腔作势戏弄本王,看本王怎么教训你!”
翰林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殿下饶命啊。”
梁王收住了笑容,定睛望着字条上的内容,姜湘尔,年十六,长安人士,汉宫姜丞相之女。
“本王都说了你是老狐狸,居然没得到本王的旨意就去查了那姑娘的底细,你是要成精了,不过查的时候可被人发现了?”
翰林走进了一步,悄声道,“殿下放心,既然殿下都是偷偷去见湘尔姑娘的,臣怎么会大张旗鼓调查呢,万一不小心传到襄美人耳朵里,殿下又有的受了,殿下想仰什么日子将湘尔姑娘纳入后宫,臣去安排,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给她们个措手不及,凭她们谁来闹,也为时已晚了。”
梁王的指尖在“湘尔”两个字上面慢慢摩挲着,语气里少了刚刚的兴奋,有些迟缓,“再看看吧,说破了本王怕吓到她,等有了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告诉她也不迟。”梁王说完把字条收进了袖口。
再说襄美人这边,沁儿得了命令来到杂役房,一眼就瞥见那个门窗紧闭的房间,她进了轩逸大娘的门,开口便阴阳怪气道,“大娘这杂役房里什么时候养了个小祖宗?”
轩逸大娘愣了一下,笑道,“姑娘还真是会说笑,你说前面的房间?那里不过是一个生病的宫婢,我怕她得的是瘟疫,就先让她独住,也免得传染给大家。”
沁儿丝毫不把轩逸大娘放在眼里,自顾坐到轩逸的位置上,拿起茶壶闻了闻,“大娘是这宫里的掌事,怎的还喝这种茶,这都是宫婢们喝的。”
轩逸不语,只静静的看着沁儿,沁儿又道,“没有传过御医,大娘就断言她是得了瘟疫,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轩逸大娘在有意让她偷闲呢。”
襄美人在后宫娘娘中是年纪最小的,人长得倾国倾城,平时活泼爱笑,总是能逗得梁王开怀大笑,再加上襄美人的父亲是当朝的大将军,梁王也总多宠爱她几分,相比其他的娘娘们,襄美人似乎更为得宠,也因为如此,轩逸也总会给沁儿几分薄面,但心里还是反感的。
“姑娘不是不知道,宫中的侍女有疾,一般都是取些药自行医治的,若无大铂中御医是不会给宫婢医治的。”
沁儿知道轩逸大娘也是只老狐狸了,跟她说话绕来绕去也是无趣,便干脆挑明了来意,“我家娘娘命我来,是想找大娘要一个人,大娘最好不要推脱,免得惹咱们娘娘不高兴。”
轩逸心里一慌,自知不妙,“谁?”
羊入虎口()
沁儿目光尖锐的看着轩逸,一字一顿的说道,“姜――湘――尔!”
“什么?”轩逸大惊失色,心想这个湘尔还真是不让人消停,襄美人要了去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否则为何不要其他人,偏偏指了湘尔?
可轩逸又一想,湘尔还真的不能让沁儿带走,谁都知道襄美人在宫里是出了名的爱吃醋,会不会是昨日梁王便衣来访惊动了襄美人,襄美人才迫不及待的要把湘尔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若真是如此,襄美人一定志在必得,可梁王关照过要好生伺候着,还交代了不许泄露出去,这下轩逸可犯了难。
“怎么样?轩逸大娘,你可别说杂役房没这个人那?”沁儿翘起二郎腿,提着声调说。
轩逸心里左右思量着,不知如何作答,不管怎么说,梁王交代的事是万万不能说漏的,她轻轻说道,“杂役房确实有这个人,可这个人因为犯了事才被打发了来,跟了娘娘怕是会经常惹得娘娘生气呢。”
沁儿轻哼一声,“凭她是鸡鸣狗盗之辈,还是杀人放火的狂徒,到了娘娘手里,还不一样变成怕猫的老鼠,你只管唤她出来便是,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
轩逸大娘没了法子,只好搬出了宫中的规矩,道,“姑娘可否带了调令?若是没有调令,我手底下的宫婢是不能任姑娘你随意调遣的。”
沁儿气的一拍桌子,正想与她辩驳,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诡异的笑起来,“大娘,可还记得五年前发生的事么?我家娘娘可一直记得很清楚呢。”
经沁儿这么一提醒,轩逸也渐渐想起那件始终不愿触碰的往事,那年襄美人初入宫,如花似玉,先夫人不禁自惭形秽,后来襄美人怀了身孕,先夫人更是起了杀机,她用轩逸的家人作要挟,命轩逸送去一碗“安胎药”,谁知襄美人识破了奸计,却不动声色,毅然决然的喝下了轩逸亲手奉上的“安胎药”,襄美人顺水推舟将先夫人拉下马,却没有揭发共犯轩逸,反而以此作为要挟,以便日后多一个助手。
沁儿胸有成竹的盯着轩逸,“大娘若是不想当年的事情被揭发,最好还是给娘娘一个面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轩逸终于还是屈服了,命人唤来了湘尔,湘尔一见着沁儿便记起在宫门口襄美人身边步步紧跟着的便是她,襄美人是何等的阴毒,湘尔不是不知道,可自己已经沦落此处,襄美人还要自己去她宫里伺候,究竟是何用意?湘尔一时并不能参透,但知道必定凶多吉少。
襄美人的清雅殿及其奢华,就连墙壁上的花纹都是金粉所画,襄美人穿了件暗紫色绣金丝桃花的长袍,指上一颗葡萄大的宝石很是显眼,她正襟危坐,目光如剑,正望着湘尔一步步从殿外走来。
湘尔微低着头,小步走上前,轻轻屈膝道,“参见襄美人。”
“放肆c没规矩的丫头,来人,给我好好教教她礼数!”襄美人拖着慵懒的声音道。
没等湘尔反应,腿上就被人从后面狠狠的踹了一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地板上又冷又硬,湘尔只觉得一阵酸痛袭遍全身。
襄美人轻笑一声,“看你那委屈的样子,我不过是教你该有的规矩,哪有见了娘娘不行跪拜,只行屈膝礼的道理?”
湘尔忍了忍膝盖的酸痛,低声说道,“娘娘莫怪,只是在安良人处一直是行这样的礼,婢女并不知这些规矩,以后不敢了。”
襄美人一听她这样说,便明白了安良人如此这般的用意,每每见安良人来请安,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并不敢多说话,原来竟是这般善用心计。
“你家娘娘没好好教你,搞得你到现在都不懂宫中的规矩,沁儿,日后你便好生带带她。”襄美人说着朝沁儿投去一个极有深意的眼神,沁儿立刻心领神会,便带了湘尔下去,谁知湘尔只顾跟着沁儿后面走,居然忘记了跪安。
襄美人又一次抓住了机会,不紧不慢道,“慢着,给我掌嘴”
湘尔不知自己所犯何罪,沁儿的手已经悬在空中跃跃欲试,襄美人冷笑着,道,“听闻安良人以前对你甚好,如今你便养成了这目中无人的坏毛病,本宫可没有安良人那份心胸,沁儿,给本宫狠狠的打!”
一步之差()
襄美人话音刚落,沁儿一个巴掌便打了下去,湘尔只觉耳根发胀,口里也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湘尔何曾受过这种气,被一个下人扇了耳光,她怒视着,擦擦嘴角渗出的血丝道,“大家都是做宫婢的,你又何必这样手下不留情?这样未免太狠毒了。”
沁儿拍拍手,弯下腰去笑看着被扇倒在地的湘尔,“不是我要打你,是你自己不懂规矩,咱们娘娘要教训你,怎么了?委屈了?我看你也娇贵不到哪去,不就是一个耳光吗,你就挨了吧。”
湘尔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们娘娘狠毒了?”
沁儿一愣,顿时哑口无言,“你――”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落下去,湘尔猝不及防,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贱蹄子!你想挑拨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欠打!”沁儿说着又把手举起来。
梁王驾到――
“梁梁王来了娘娘”沁儿扬在半空的手开始不听使唤的哆嗦起来。
襄美人也一时没了主意,四下一张望,急忙道,“快!把她给我拖到寝殿去,把嘴堵上,你亲自看着!”
“诺!诺!”沁儿得了命令七手八脚把湘尔拖到寝殿,门外的脚步近了,襄美人慌慌张张整理一下发髻和服侍,堆了满面笑意。
梁王一进殿,并未第一时间理会下跪行礼的襄美人,而是左右环视着,道,“刚刚听见你屋里有吵闹声,怎么回事?”
襄美人徐徐起身,正飞快的想着如何应对,忽见地上留有一小片血迹,就在梁王一步之遥的位置,她急忙走了过去踩在脚下,搀着梁王的手臂,话语娇媚,“殿下怎的这个时辰来臣妾殿里,臣妾这就让下人准备午膳。”
梁王疑惑的看着她,“午膳不急,时辰尚早,我只问你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沁儿呢,怎么不见她?可是那丫头惹得你生气了?”
“这哦,是的,那丫头平时挺机灵的,今日不知怎的,做事手忙脚乱的,打翻了臣妾的梳妆盒,臣妾只是责骂了几句,不打紧。”
梁王被襄美人搀扶着走到殿上,落座下来,襄美人静静的侍立一旁,梁王见殿中再无其他人,便又觉得奇怪,“这也怪了,你平日总喜欢奴仆成群的伺候着,倒是很少像今天这般清净。”
襄美人哑然一笑,低头不语,眼睛却不时瞥向内殿,只惦记着寝殿里沁儿能否看住湘尔,湘尔别做出什么声响便好,“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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