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去想。
不知不觉之中,孙苏合已经踏上了灵隐山的青石山路,仙灵所隐的名山宝刹现在已经成为了游人如织的著名景区,仙气寥寥,俗气却是不少。好在此时游人不多,偶有几人擦身而过,微一点头,不着言语,倒让些许俗气化成了温暖的人间情味。
孙苏合拾级而上,还未走几步,突然心有所感,他抬眼望去,山道边上,迷蒙的细雨如轻云蔽月,一道纤细的背影俏立其中。期盼与紧张一起化作了满溢而出的微笑,孙苏合不自觉地快走几步。
“我等了五分钟了。”花火回身对着孙苏合轻声说道,语气之中似有责备又似欣喜。
“抱歉。”孙苏合心中欢喜地道歉,“你知道我会来?”
“嗯,感觉。”花火缓步往山上行去,“苏合,陪我走一段好吗?”
孙苏合脱口而出:“当然好。”
“一直忘了和你说了,我姓孙,全名该是孙苏合才对。”
花火脚步一停,微微回首看向孙苏合的眼睛。“我知道,你说你叫苏合,我便叫你苏合,不喜欢吗?”
两人四目相对,孙苏合迎着她澄澈的目光答道:“喜欢。”
花火双手抬起,轻轻转身,一身月白色的裙装伴着淡淡的幽香裙裾翻飞。
“好看吗?我请阿霜帮我选的。”花火微微笑道:“虽然她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被雨润湿而些微散乱的发丝,可怜可爱气韵生动的俏皮笑容,线条清晰略微显瘦的锁骨,裁剪合身素净淡雅的月白裙装……孙苏合一时看得痴了。他想起自己穿着一身日常的休闲便服,心里止不住地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与此同时,他心中后悔不迭,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一向利落打扮的她今天特地穿了裙子呢?
“怎么了?”花火看着讷讷不语的孙苏合问道。
孙苏合羞涩地一笑:“太可爱了,我说不出话来了。”
“真的吗?我不常穿这样的衣服,会有奇怪的地方吗?”
怎么可能会有奇怪的地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真是何处不可怜。不过这样一想,孙苏合突然忆起一句乐府诗来: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她短发的样子是很可爱没错,但也好想看她长发的模样,那又会是一种怎样的美呢?孙苏合这样想着,不禁喃喃说道:“如果是长发……”
话刚出口,孙苏合立刻反应过来,赶紧住嘴不说,这番心思可不能随便宣诸于口,太唐突了,太轻浮了。
“你喜欢长发吗?”花火问道
“不,啊,刚才,刚才那一瞬间,突然觉得长发更适合你,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孙苏合支支吾吾地说道:“请不要在意。我知道的,头发也是很重要的修行手段,不能随便。”
花火好奇地问道:“诶,是这样的吗?”
“是艾丽丝说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的话,只是单纯觉得短发比较方便而已。”
“是这样啊。”一提到艾丽丝,孙苏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对了,我和爱丽丝其实是那种兄弟一样的关系。她就像是我的哥哥,没有别的关系。”
“是吗?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花火似乎浑不在意地说道。
“我……”孙苏合差点脱口而出因为我不想你误会,因为我喜欢你啊,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犹豫了一刹那,就这样说出来吗?合适吗?会不会太急了?不,想好了要一发直球,真真诚诚痛痛快快地说出来的。
孙苏合猛地下定决心,可是那一刹那的犹豫,花火已经往前走了。孙苏合对着空气,满腔的决心又被拖入了犹豫不决的泥潭之中。
花火继续向山上走去,孙苏合并肩而行,但气氛却变得尴尬而微妙。
沉默如石,如山,沉沉地横亘在两人之间。孙苏合好生焦急,他开始不断没话找话,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尴尬也好,无聊也罢,至少不要再沉默下去了。
“苏合,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不过有时候我会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和你离得很近。”花火伸出手指,似乎在触摸前方空气。“所以,不需要特别找各种话题来照顾我,就这样一起走一段吧。”
孙苏合心里一暖,微笑着点点头。沉默因为这一句话变成了胜过千言万语的默契。
长条的青石铺就了脚下的山道,路旁的树与草演绎着枯荣的禅机,雨水拍石,更显静谧,迷蒙的细雨织成了稀疏的帘幕,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隔绝在外,只有你,只有我,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只是这样并肩而行便是一种深邃的幸福。
孙苏合享受着这一刻的亲近,他真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让这一段路一直走下去。
山路转过一个弯道,分出岔口,一条大路直通隐于山间的名寺宝刹,一条小路则继续上山。
花火双手合十,遥遥一拜。
“你信佛吗?”孙苏合好奇地问道,他印象中的花火可不是讲慈悲戒律之辈,反而有种异常的好战欲。
“不信,不过我不讨厌这种安静古朴的氛围。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任性地选择了在这里等你。”花火对着孙苏合调皮地合手一拜,“明明是难得的约会,抱歉,迁就我一下吧。”
孙苏合如饮蜜糖,也笑着双手合十一拜:“不要抱歉,我也喜欢这种感觉。这是真心话。”
“那么,可以陪我往山上再走一段吗?”花火转向上山的小路。
“嗯。”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交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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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勋如不动声色地瞥了游英雄一眼,突然双手一拍,“哎呀,刚才来得太匆忙,忘记调烤箱了,我的叉烧啊。”
他说着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跑去。
“好像是闻到点焦味啊,别把烤箱给炸了,我也去看看。”孙苏合立刻跟了上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苏合靠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夹起一块叉烧,边吃边问。他刚才去找蔡勋如的时候叉烧就已经做好了,哪里还要调什么烤箱。所以蔡勋如一说,孙苏合立刻就知道,他是有些话不想在游英雄面前说出来。
蔡勋如笑着搓了搓手,“这件事情说起来还和老爷子有关,所以有些东西不好在那位游警官面前说。”
“那方便和我说吗?”孙苏合放下手中的叉烧问道。
“只要苏合先生想听,我肯定知无不言,不过这个说起来就有点话长了。”
“那便从头说起吧。”
蔡勋如微微一点头,“老爷子假扮王禹玉这件事情苏合先生已经知道了。不过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在二十二局尤其是总局的诸多高手眼皮子底下假扮王禹玉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要做到天衣无缝,至少需要满足两个必要的条件。第一个是性情样貌的完美模仿。第二个则是要掌握他招牌的诗情才气《酬曹待御过象县见寄》。”
“但是这两个条件很难同时成立。要想时刻完美模仿王禹玉,我们就必须保证他活着。因为我们需要不断地从他身上榨取各种个人情报,而且目标人物的活体组织也是施法模仿身形样貌的必要素材。但是如果不杀了他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将诗情才气从他体内分离出来,就不可能掌握这份招牌式的力量。杀与不杀皆是两难。”蔡勋如说着拿起刀来将一块叉烧片成小片,夹起一小片送入口中,嚼得汁水四溢。
孙苏合沉吟道:“这两个条件虽然都是必要的,但在优先级上还是有些许差距,第一个条件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满足,相较而言,第二个就没那么紧迫。所以你们的解决方法就是诗情兵器吗?”
“苏合先生,你看的很准。我们屡次尝试无果之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不再执着于将诗情才气从王禹玉身上分离出来。而是利用他来制造诗情兵器。虽然制造出来的诗情兵器缺点很多,制造不易,威力及不上原版,而且还是一次性的,但是在老爷子手中却足以乱真,即使是在真刀实枪的战斗中也不会露出丝毫破绽。”蔡勋如一说到老爷子简直满脸放光,比他做的叉烧还要油光发亮。
“说起来,这还是老爷子从怨气引子的研究中得到的灵感。在老爷子的主导下,我们另辟蹊径,模拟怨气引子吞噬道行的过程,先从王禹玉身上提取些许不稳定的力量进行特殊处理作为种子,然后将它放在培养基中慢慢……”
孙苏合心中不禁生出一个让他不愿细想的猜想,他打断蔡勋如的话问道:“你说的培养基不会是人吧?”
“没错,准确点来说是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这个年纪的人心思纯粹天然,情感又异常丰富,是最适合培育诗情才气的培养基。”
孙苏合听得不寒而栗,就连口中肥美的叉烧也变得味同嚼蜡。蔡勋如的态度轻松随意,他说到的明明是一个个人,但在他口中似乎真的就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培养基。
“是怎么个培育法?”孙苏合甚至觉得有些害怕知道答案,但他很确定,自己必须问个清楚。
“这个项目是老爷子亲自盯的,具体的事情也不是我去做,所以一些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
蔡勋如仔细想了想说道:“大致的过程应该就是:先预先选定合适的少年少女,然后把从王禹玉身上提取出来的力量进行特殊处理后变成种子,暗中植入他们体内,如果没有排异反应顺利融合的话,接下来就为他们设定舞台,逼迫他们不断战斗,直至他们体内的种子成熟。到时候再用特殊的手法收割,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件珍贵的诗情兵器了”
“那些人,那些培养基最后会怎么样?”
“那个当然会妥善处理。其实在收割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但是肉体的生命体征还能够维系一段时间,所以我们可以很方便地利用这一点,自杀也好,事故也好,很容易就能瞒天过海。”蔡勋如的语气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苏合听得背心发寒,这惨无人道的培育方法已经让他足够不适了,但最令他感到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蔡勋如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态度。
孙苏合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花火会极力强调方外的可怕,会用那么激烈的态度阻止我再涉足其中。孙苏合回想接触过的所有方外之人,越想越觉得心惊,或许方外与世俗最大的差别还不是个体力量的强弱悬殊,而是观念的根本性不同。
你甚至不能说蔡勋如的这种态度就是恶,因为善恶的评判标准根本不适用于他的语境。以他的观念来看,这是稀松平常的事,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
孙苏合心里暗叹,我太天真了,这段日子和蔡勋如相处得颇为相得,差点忘了我们和他的关系是纯粹的利益交换,也差点忘了我们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关系有两种,一种以利合,一种以义合,如果不小心搞错的话,下场将会十分凄惨。
蔡勋如见孙苏合面色不善,心里不禁惴惴,这位苏合先生看样子明显是有意诗情兵器,这是在怪我没有早告诉他呢。也难怪,听到有这等宝物谁会不起心思。不好不好,一定要说个清楚,蔡勋如赶紧放下叉烧说道:“苏合先生,我可不是故意不说这件事,而是诗情兵器作为我们竹林商社最珍贵的珍藏之一,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当初制定一干规章的时候就规定,一旦进入紧急状态,除了老爷子和保管人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它转移到了什么地方,包括我在内。我也不知道它们现在转移到哪里去了,只有等这阵风头过后,等保管人重新和我联系。”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交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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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苏合一听蔡勋如的话,就知道对方完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果然观念不同,引起的想法也会截然不同。
不过孙苏合并不准备站在道德的高处指责蔡勋如或者怎么样,他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更何况他也没有立场去指责蔡勋如。
但是这件事情既然被他遇到了,那就不能不管。孙苏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义超人,或者是什么仗义侠士,他只是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孙苏合并不准备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蔡勋如,那样只会变成鸡同鸭讲,完全无法沟通,不如就顺着蔡勋如的思路来吧。
孙苏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竹林的诗情兵器现在都由保管人转移到了某个隐秘的地方进行收藏。不过他只是保管,并不能取用吧?”
蔡勋如微微颔首,“没错,他们只是负责保管,只有老爷子和我才有权限将东西取出来。但是现在老爷子行踪不明,所以等过一段时间他必定会联系我。苏合先生如果对诗情兵器有兴趣的话,只需要稍微等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孙苏合露出一丝笑容,“我确实很有兴趣,但是这样合适吗?”
蔡勋如郑重其事地说道:“竹林的一切都是为了老爷子而存在的,如今您二位是我寻找老爷子的唯一希望,只要你们愿意,竹林的所有东西尽可由二位任意使用。不过,商社里的其他人未必会这么想,老爷子不在,我的话他们不一定会听。到时候两位可能还要略施手段。我会全力配合的。”
孙苏合做出一副相当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眯起眼睛说道:“诗情兵器固然珍贵,不过更珍贵的却是这门制造技术。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老爷子的奇思妙思奇想妙想。还有一件事,王禹玉,我是说真的那个,还活着吗?原版的《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现在在哪里?还在他身上?”
这位苏合先生果然是个人精,一下子就看出了最珍贵的两个关键,蔡勋如丝毫不觉得意外,而且他也没想瞒住这件事情。
“所有的技术资料都和成品一起完整地收藏在保管人手里。王禹玉也一同收藏在那里,不过他处于一种比较特殊的状态,虽然生理意义上确实还活着,但他的意识已经崩溃错乱。现在只是单纯作为生产诗情兵器的原材料而存在。苏合先生如果有意的话,直接将他杀了就可以分离出诗情才气。但是这样一来,就不能继续再制造诗情兵器了。这门生意虽然费时费力,但赚头极大,几乎可以说是有市无价。其中取舍,还请苏合先生自己决定。”
孙苏合奇道:“这诗情兵器你们还会拿来做生意吗?不怕被人认出和王禹玉的关系?”
蔡勋如细细解释道:“老爷子做的事情,每一件都需要海量的资源支持。就以怨气引子的研究来说,不算其他各种资源,光是金钱的投入就高达数百亿。为了筹措这些资源,我们当然要做点小生意了,这也是设立这个竹林商社的初衷。诗情兵器就是我们的拳头产品,为我们换回了无数的资源。至于和王禹玉的关系的话,苏合先生不必担心,为了保护商业机密,我们出售之前都会用特殊的手法进行处理,不会叫人看出和原版的关系,也不用担心被人通过逆向工程窃取制作技术。”
“原来如此。”孙苏合听着连连点头,“对了,你们竹林还有什么好东西吗?”
蔡勋如心中一动,就等你问这句话呢,他虽然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本正经的思考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始掰着手指洋洋洒洒地罗列了一大堆东西。
孙苏合几乎完全听不懂蔡勋如说的是什么,只能做出一副面无表情认真倾听的样子。
蔡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