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葵和元宝的黑圆小身子悬在空中,看着不同颜色的飞鸟自己选择方向,成群结队的迁徙,沼泽瞬间抽干水分,化为土地,水流跨过森林,从空中归于她想的地方。
升起西边的山脉,在东边铺陈大片的海河,让喜爱钻洞的妖兽创造出地下流径,有元宝的共享,她能轻易的计算捕食关系和食物链。
这,这种有如神创天地的感觉,让付葵澎湃不已!
“这就是力量,付葵!可以说这就是你的力量!如果你想要,你还可以得到更多!”元宝感受到付葵的情绪,更加努力的教唆着。
付葵脑子一转,看了眼元宝:“要有光!”
“窝草!发光不要能量啊?”
元宝一愣,倒还是升到高空,整个石子变白,发光,灿若千阳。
“还要有座精妙绝伦的房子。”那些倒伏断裂的大树不用真是可惜了!
“……”元宝不甘无奈的说,“本尊又不是人类!本尊不会造房子!!”
啊,那她这小身板怎么怎么造房子?
一夜平静,只有落雪声。
雪稍微小了点,付葵就开始不老实,整日的东奔西窜。这真不怪她,外面的雪一日比一日大,她每天只能在柳记药铺活动啊。自从她整理好了空间,元宝又去闭关进化了。付夭整日沉醉在医术里,柳敬渊又老是躲着她!这日子过得真无聊。
好不容易等雪小点……
她唉声叹气地地从当铺走出来,她爹付天曾经当了他的卜玦,换了中秋一顿丰富的晚餐。等她有时间出来,想用金子赎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爹为了换更多的钱,当了死当。而那玉珏早就传回如意当的总铺了。
“付葵。”柳敬渊在路边撑着伞,一双眼睛看到她后又盯着脚下,手里默默地递过来另一把伞。
付葵直直的看着他,直到柳敬渊耳朵脖子都可疑的变红。柳敬渊实在顶不住付葵“火辣辣”的眼光,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的衣服都是你置办的?”
“……嗯。”脸更红了,更红了!
“成衣铺子里买的?”
“……嗯。”柳敬渊捏着伞柄的手都紧张的发白,那声音就跟蚊子哼的一样大小,“我就知道你这么恶劣,一定会问的。”
“哈哈哈哈!”付葵团了团雪拍在他脸上,跑了出去。
路上打雪仗的孩子们不少,付葵回头看,柳敬渊已经从愣神里反应过来,也团了团雪砸过来。付葵往旁边一躲闪,一时没注意被小巷子里冲出来的人影,狠狠地撞趴在地上。她只觉得气血翻滚,嘴里都有血腥味,那人到底跑的是有多快?
那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紧皱眉头,也许是劳作所以让皮肤黑亮,约摸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的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衣。他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蒙了,见付葵趴在地上痛苦的样子,本来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得罪。”说完作个揖,他快速的从付葵身上跨了过去,跨了过去。
这,这什么人啊?这么急赶着去投胎么。
柳敬渊赶快扶着付葵起来,搭上她的脉。她左边胳膊触地,现在一阵阵疼,好在没有伤筋动骨,过一会儿就好了。
那边本来想跑的汉子,却被一个发髻凌乱的的大婶捉住,往回拖。莽汉一脸凶煞和不耐,但是想拨开大婶的手上用的力道,却是小小的。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疯婆子和她的不孝子。每三五日,就要来这么一出,也算是我们庆阳一个特色吧。小哥,我这有上好的胭脂,要不要给娘亲、姐妹或者是心爱的姑娘来一份?”旁边卖胭脂的主动为她解惑顺便拉生意。
“英儿,你又要去哪里啊?你爹早上才出去,不过是去了南山打猎,过片刻就回来!你得跟我回家去。”大婶拖着她的儿子往回走,一跛一跛的,她的右脚不自然的向外呈八字型。
“娘!”莽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她娘一扣到底。
路边的游人逐渐聚集在一起,付葵从他们的七嘴八舌里了解到,看起来差不多二十的莽汉才不过是十五六的年纪,可是完全跟何家的几个差不多大的少年不能比啊,这长得是有多着急?
石英的父亲十年前失踪了,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凄惨度日。他的母亲接受不了,去南山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回来时,抱着石英嘤嘤哭了好几日,之后就变得神志不清了。孤儿寡母的日子总是艰辛的,石英在左右邻里的帮助下,不仅长这么大,还将他的疯娘照顾的一年比一年好。
从三年前,石英就想和他母亲一样,去南山寻找他的父亲,至少最坏的打算也是要将他父亲的尸骸带回来。他已经没了父亲,但是他期望他的母亲能从那份痛苦里走出来啊。那心上的毒瘤要剜掉,痛虽痛,但日子长了总归会好起来的。
南山深处是一片山脉,没有人往里面走过。但是最近几年山窝子里出了一伙流匪,时常到附近抢劫,这也就是为什么石英想去南山的原因。他是想去寻那匪窝!
“南山还有那不知名的小石山,俩个地方,孩儿总是要去一个的!爹没有死!真的,我能感觉到!但是爹在险境中啊,孩儿怎么能什么都不做?”石英说道。
小石山!这在哪里听到过?
疯大婶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清明,但又在喋喋不休重复那句话,仍然尝试拖他儿子回家。家有疯母还怎么能将自己置于险地呢?旁边已经有人在谴责石英了。
“两位小兄弟,英儿撞了这位小兄弟,妾身石婶子替他道歉。天寒,雪又开始下大了,不如到我家去喝点热茶?英儿是个好孩子,你们会聊到一起的!”疯大婶看着付葵和柳敬渊,眼里露着祈求。她即使是疯了,也在潜意识里关爱着自己的孩子,向很可能拒绝她的陌生人求助。
柳敬渊将付葵被捏红的手腕解救出来,石英仍然跪在地上,见他娘求陌生人去他们家,露出无奈且又怕他娘心酸的样子。
“石大哥,快起来吧!我们还等着去你家热口热的呢!”柳敬渊拽起来石英,作为孤儿,虽然他有爷爷疼爱,但是难免羡慕别人能有这样一份醇厚的母爱。
付葵一直木木的,刚刚石英的话好想让她想起什么。但是那年头一闪而过,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直觉告诉她,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得想起来!
“怎么了,都不说话了?是不是还疼?”柳敬渊问神游天际的付葵。
“南边山里有山匪?”付葵抱着白瓷碗,想起来,药铺里耗得极快的三七,镇上有人受伤了么?士兵?
“嗯,有的。在上个月中旬来抢过镇子一次。衙门一直带兵在南山搜索,偶尔能碰到一两个流寇。”
石英家看起来条件不差,前面是的店铺放着些普通的布料,后面左右两个厢房加厨房,里面的陈设也都是八成新的,看得出来主人很细致,也很爱惜它们。
能将家里打理成这样,石婶子真的是神志不清么?
柳敬渊看着付葵乱转的眼珠子,知道她的疑惑:“石大哥可是附近闻名的师傅,连遂宁县的人都知道他!”
石英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他从小不爱读书,虽然力气大,但也不喜欢做武人。但是他有一样别人没有的本事,他会拆房子。
这时代用砖瓦木头搭建的房屋一旦被拆,基本上就等于废了。但是在石英的眼里,那砖就是砖,那木头就是那木头,他就有那本事将它们完整的分开来再利用。也有人逼迫他传授技巧,但是无论他怎么教,别人就是做不到他那样。
附近谁家想要拆房子或者改造房子必然要去寻他,几年下来石英不仅盘下了眼前的这间小宅院,还买了一个小砖窑。所以他的日子并不难过,可以说就差娶个媳妇儿,生个儿子了。
“这位小兄弟,我能看看你手上这个……”石英像是不好形容。
付葵仰头喝完石婶子调的热茶,说是热茶,其实是花生粉和米粉加糖和的糊糊。一抬手,她右手上,何一给的金丝珠串就露了出来。
“这个链子么?”付葵摘下来递给他看看,难道被他发现太女气,让他怀疑自己的性别了?
“……啊?”石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还了给她,“还只是,挺好看的……链子。”
第五十章 入镇()
大雪分落,日比昨寒。
付葵又不要脸的跟付夭挤在一个被窝里,冻得跟鹌鹑似的。
可是即使这么冷,还是有零星几个陌生人来到何家村。听说都是村里人拐弯抹角的亲戚。
“二柱,你手腕怎么受伤了?”付葵问道。
李二柱是个不怕冷的,经常往付家跑,来看看他孵养长大的小鸡。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新添的伤疤,那整齐的程度倒像是拿刀割开的,这孩子不会是想不开想要割脉吧?
“你不去上学你不知道!”李二柱一直不太看得上付家姐弟俩的柔弱像,说的是自豪又向往:“村里所有有资质的孩子都要放血的,若是判断出来有灵性的话,还可以去祈福。说不定能契几个小妖兽呢!”
啥?
何秀秀有了千年前的记忆后就变得这么嚣张了么?她是一点都不怕被外人发现她在搞鬼神复兴吗。
当夜,吃了一顿丰盛而又压抑的饭菜后,付天领着付葵姐弟俩,在曹月娘的陪伴下,打开卧室里通向地窖的暗门。
地窖并不大,就跟普通贮藏菜蔬粮食的地窖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付天房间的地窖藏着一副质地良好的供桌。两只小腿骨长短的白蜡烛正在燃烧着,上面供着着两幅牌位,付葵只看清了一个“付”字就被按着跪下来。
“天地有秩,人有人伦。我要你们俩在祖宗牌位前答应我,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要妄动鬼神的力量!我的孩子们,明天你们就离开村子。答应我,做一个普通的人!”
付天不忍心还是对着付葵说道:“付葵,去选你的卜玦吧。”
付葵顺着付天的目光,发现供桌上有块黑布遮住的地方,她将手伸了进去,顺便也看清了牌匾上的字。
付思铭
小茹
那字像是烫入付葵脑海中似的。
曹月娘曾经说过付家曾做到少监司的职位,所以卷入天酉二十三年的国师叛逆案中,哪位少监司貌似就叫付思铭来着?那卷血书上也曾有“茹”这个字,最可怕的是那一百多年前的血书是留给一个叫“付葵”的女婴的!对照着付家夫妻的态度,着实让她多想啊!
付葵傻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手里的血色玉珏,在清冷的烛光下依然妖冶美丽,它真的是突然出现的。
付天抬头复杂的看了看曹月娘,还有曹月娘手上的汤药。
“爹,娘,明明姐姐的身体比我好,为什么有药却要先给姐姐喝?”付夭拽住想向付葵走去的曹月娘。
“这药是特地为你姐姐配的。喝了之后,小葵……你就再也不需要涂那讨厌的药泥了。”付天虽然不知道那血玉的材质,但是连他都能感到玉上面的妖气。付葵的天赋真的在觉醒了。
元宝说,那药里充满了絮乱的力量,喝了之后绝对能废了她,让她就算不死也会彻底的坏了身子。
付葵低着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家人变成就要见光的老鼠般?
“父亲,我对天发誓,我用我的生命和我万万代的子嗣发誓,我这一生不用,不碰鬼神之力。这碗药,我能不能不喝?”
“当家的……”曹月娘哭了出来,低声的请求,“葵丫头一直是个懂事的啊。”
跟她说清楚,只要跟她说清楚,她会理解她们的。那药喝了会虚弱一辈子,但是能活着,能好好活着!
可是不能说啊……
“你……这药不会让你死的!只不过让你变得虚弱罢了,你还有付夭,他会照顾你一辈子。”
付葵抬起头,一家四口就在这狭隘的地窖里僵持着,为什么她一定要变得虚弱?
原因!让他们变得如此害怕和谨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生于贫困之家,我从没有怨恨过。食不能足,衣不能暖,付葵虽忧思却从没有怨怠过父母。有美貌而不能显露,付葵听之任之。爹,娘,到底什么要你们害怕成这样?害怕到让你们亲自夺去我的健康?”付葵紧紧攥住手里的玉珏。
付天张开嘴,但还是噎下去要说的话。
“付葵,这药你不喝也罢。但是你要记住!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将来你可别后悔!”曹月娘哭了,这毕竟是她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可是他们没办法劝服她,只能看着她往那条艰难的路上奔着。
“爹娘,你们到底在躲是什么?付夭虽然小,却是一介男子汉,应当为父母家人排忧解难。”跪在地上的付夭深深俯下。
付葵也同样深深俯下:“求爹娘告知!”
“……唱祭的人选和血液已经收齐了。什么时候开始?”
何秀秀看着突然曝出紫光的东边,说道:“唱祭的人选里,再找两个人把那两个空位填上。至于童男童女血,先别慌着混合。我先去……”
送送故人,交换临别礼物啊。
“哟!付葵你要走了么?”何秀秀突然出现在牛车上,姿势说不出的潇洒利落。
周围就像按下暂停一般,落雪声,风声,牛叫声还有曹月娘的呼吸声,全部消失了,只有付葵自己的心跳清晰可闻。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白无常的出现的时候。秀秀你已经厉害至此了么?”付葵看着束发的何秀秀,她本就英气,现在愈发雌雄难辨了。
“鬼神之名通鬼神啊。看来我有很多事情不能做了呢!别紧张啊,我没想对你做什么,至少不会害你性命的。”何秀秀用贴身的小刀熟练地划皮取血,末了还细心的替付葵处理那浅浅的伤口。
付葵静静地看着她:“你只是想取我的血?我爹娘不是在躲你,那我的爹娘到底再躲什么?”
地窖里,付天曹月娘抱着付葵姐弟俩痛哭,却什么都没跟她们姐弟俩说。
“作为父母总是要护着你们的,等我们护不动了,那时候一定会告诉你们的。现在你们还是孩子,只要开心就好。”
付天和曹月娘呕出心头血,用特殊的手势将那滩血液凝练成红色的珠子,融入付葵的额头。付葵知道,那手势是卜辞里禁学,卜献。
“我们用心头血封印了你的血脉。只要你妄动不属于人的力量,封印被破,我们就会死!孩子,我们没办法看着你去死啊,只能死在你前面了。”
付天和曹月娘连夜收拾,在兵分两路。曹月娘带着付葵,付天带着付夭。又特地选了不常走的路。即使是这样,却连何秀秀都没有被恍骗过去。
何秀秀看着沉静异常,明显走神的付葵,又嗅了嗅空气了的香味,“火荼花的气味啊,你的父母可真是费心了。火荼草已经濒临灭绝,而由火荼草万万分之一的变异几率得来的火荼花更是难得。呵,天底下竟有这般残忍的父母,要毁了孩子的根基。”
何秀秀靠近她:“我不知道你父母在躲什么。我本为你而来,你知道的,我们何氏一族以御兽闻名,但是现在却暗幸你爹娘要带你走。你想知道原因么?既然你已经不当我是朋友,不辞而别。那我们就来交易吧!”
何秀秀给了她一个黄豆大小的褐色珠子,说是时间到了,她自然就知道了。
当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梢,再次刮起声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