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还带着那张条件苛刻的命运卡，没有足够的精神力是无法发挥作用的。
在他想事情的时候，古书已经把所有灵魂金沙，从蜂箱里收集了起来，拢成一堆相当漂亮。感受着这些高质量的灵魂金沙，它心里略略有点感叹，即便是它熟知的时代，罕有见习魔法师一开始就能拥有这般丰厚的资源，对低阶魔法师来讲，灵魂金沙的分配可都是按粒算的……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丰饶之龟才会经过这个村子。走，跟我进去看看，也许你知道那是什么。”它忽然想起还有另一件事。
“看什么？”路奕还想拿这点时间冥想呢，被打乱了安排有点泄气。
“当然是死者之牢里的罅隙啦，狱卒小姐拆墙可真是一把好手……也不知道连到了哪里，有奇怪的东西掉了出来。”
这勾起了路奕的好奇，他半开玩笑地问：“有诗集吗？”
“可能还真有一本。”
第12章 无辜的仓库（）
在回到死者之牢前，路奕和古书都有点小害怕，毕竟这大门要是关起来，就再难有机会重新打开了。
古书用魔法做了很多障碍物，确保就算刮起飓风也不会让门关上，他俩才敢走进去。
踏进第一步，恍如隔世的感觉弥漫而来，但这已经不会让路奕感到太过恐惧了。沿途，牢房里那些无恶不作的游猎者都被包成粽子，再没有挣脱的希望了，也算死者之牢物尽其用。
“咱们队伍的狱卒小姐呢？”
“在里头，你看看就知道了。”
当走到牢房最深处那一间，路奕吓了一跳，这才知道他们究竟干了多大的工程……残砖碎瓦、尘土枯泥，再加上被拆成条条的栅栏，把外面围了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更可怕的是，一堆堆满是灰尘瓷器碎片，外带一个个瓦楞纸箱，泡沫塑料、让这儿活脱像个垃圾处理厂。它们堆得像是座小山，让这里充满了诡异感。
“这些鬼东西，是从罅隙里出来的？”路奕问。
“当然啦，哎，估计是来自某个时代，某个世界之中的某家工厂……或者仓库什么的。”
作为同样经历过罅隙洗礼的当事人，路奕对这一地的碎瓷片产生了同情和认同感，真是一言难尽。但现在该从实用的角度出发，探讨下它们的作用。
“这些东西有用吗？值钱吗？”
“壳之世界的玻璃容器价格还行，但不怎么缺，要是精美的瓷器可能会缺……”
拿捏不定的古书扭过头，把关在旁边的游猎者叫醒，问了问如今的行情。抓到土著活口的好处就是这样，想了解什么都很方便。
在它询问行情，路奕没见到本该在这里兢兢业业凿墙的狱卒。
“狱卒小姐，你还在吗？”
她没办法发声，但碎片小山里传出动静。
一小会儿后，瓷片山里，突然一只人偶的小手伸了出来，活脱像是坟堆里的死者诈尸。原来她是被埋在了里面……路奕想了想，估计是挖着挖着，突然泥石流般的碎片把她淹没了。
古书和路奕赶忙动手清理了一下，她总算是逃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身上那套雍容的丧服没有出问题。
路奕打趣道：“你明明能自己出来的。”
“我担心这些碎片很重要，乱动会弄坏。”她在墙上写下小字回答。
“哈哈，本来就是坏的。”
另一边，问完话的古书适时打断了他俩，似乎带来了好消息。
“嘿，太阳靴荒漠果然是个穷乡僻壤，没有专门搞生产容器的，都是各家烧点泥巴就凑合了，而贸易路线困难，不方便运来足够的货。也就是说，咱们可以用这堆碎片稍微赚点钱了。”
“那也得能复原它们吧？”
“曾经美好的东西碎裂过，就无法恢复，这是世间铁则。但变回和原本一模一样的新品倒是可以，我有无痕的粘性魔法。唯一的问题是，我不擅长拼图，你呢？”
魔法绝不是万能的，路奕明白古书的意思。
虽然有办法黏合碎片，但要从碎片山里拼出原本的器皿，这不是魔法能解决的。不知道这里有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块碎片……但稍微动了动脑子，路奕就想出了办法。
“在我那时代，犯人是要动手干活的。”
“犯人？对，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古书立刻向每个牢房里丢进一大堆碎片，还有些无色的魔法胶水，以及用来涂抹的刷子。
解开这群人手上、嘴上的束缚后，古书威胁道：“不想死就赶紧给我干活，我要你们替我出力。”
一个个激昂的答案顿时吵杂了死者之牢：“要我干什么都行，说吧，要杀谁？”；“我可以往肚子里塞走私货物，替你去赚钱！”；“黎明黄金是饶不了你们的……但管它呢，要我们干什么？”
“把那些碎片复原，粘起来！”
先是沉默，随后这群人叫苦连天。他们一辈子都在干混账事，可能更愿意拿着刀去和别人拼命，要干这种精细的手工活那简直是灾难。
除此之外，望着边缘锋锐的碎片们，一个个念头顿时在他们脑子里转悠。
路奕敏锐地觉得这不行，稍微调整了下心态，便像狱卒一样在狭长的通道里慢步，传达着让效率更高一些的方法。
“每拼对十个容器，就会给你们能生存一天的食物和水。”他刻意压低的沉稳声调，在死者之牢内回荡，“如果不干活，也行，就来当死灵法师的活体试验材料吧。”
他们鸦雀无声，心中的杂念更是消除了。逃不了，就算用碎片自杀，尸体照样会变成材料，灵魂根本无法被解放……
路奕又趁机追述道：“复原的越多、质量越好，食物越丰富。也许，表现最好的人还能得到自由。”
不用再催促，这些诱惑已经足够，他们立刻兴奋地开始干活。比起死，还是活着要好一些。
就算是这样的穷乡僻壤，陶瓷器皿也是不愁销路的，哪怕村落里没人要，也会有人商人买去运到附近的避难所来贩卖。
如果真能按这个效率，每天可以复原出上百个器皿，足够积累下一笔小钱，还可以换成用得上的物资。作为魔法师，对基础材料也有着庞大的需求。
古书没有赞扬路奕的嘴皮子，只是暗暗觉得，他也许很适合在壳之世界生存。
它默默和路奕回到了最深处，碎片山已经少了一截。他们尽量拨开碎片，扫出一条路通向罅隙。
“那就是罅隙。”
路奕顺着声音看去——砖墙已经被撕碎，其中透出一个深邃、漆黑、扭曲的洞穴。
它像是无数条不断蠕动的触手汇聚，又像空无一物般虚无。这就是罅隙，未知世界和壳之世界相连的单向通道。
路奕试着伸手上前，古书没有阻止。但他的手碰到罅隙时，有种被婉拒的感觉，无论再怎么也无法向前，只能收回作罢。
“怎么没东西出来了？”
“罅隙出东西没有规律，纯粹看缘分和运气，当然，越大的越有机会。”
路奕回味着那种感觉，又问：“那诗集呢？”
“嘿，在碎片里压着。我看是本书模样的玩意儿，可能真是诗集。”
一阵动静后，狱卒主动钻回碎片山里，倒是把几本小册子找了出来。她的心态始终很简单，既然是一起逃狱的同伴，那就要尽力互相帮忙。把几本册子交到路奕手中后，狱卒对路奕的感谢很满意，便高高兴兴扭头回去继续凿墙了。
但路奕也只高兴了一小会儿，他盯着手头的几本册子，冷漠地看着古书。
“这是诗集吗？”
“当时掉出来的时候我没看清，不是诗集吗？”
路奕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用A4纸打印装订，标题为《景德镇瓷厂仓库目录》的册子展示给了古书看。
还好这东西也不至于毫无作用，只要翻翻看，就知道碎片能拼出什么样的瓷器，应该能加快牢犯们的工作效率吧。
第13章 孤独的变态（）
在太阳靴荒漠里，路奕穿着勉强还算合脚的鞋，走在龟裂的大地上。
长罩袍摆荡不停，他走得不算顺利，很不习惯风沙。在路奕身边，用长袍遮住丧服的狱卒则慢慢走着，身后还拖动着一辆板车。
搭乘丰饶之龟的旅行已经结束了，他们只能下车自己走。
只要回头，能清楚看见停在附近，准备制造绿洲的丰饶之龟。它在用意外灵活的四只爪子再加头和尾巴，啃、扒、挖着大地。
路奕抿了口水，自言自语道：“究竟是怎么造绿洲的？看起来，反而像是在破坏环境。”
“你不会想知道的。”路奕背上的行囊里，传来古书的声音。
“说说看？”
“它会先挖一个巨大的坑，然后睡进去在土里进行……肥田的行为。”
“就这样？”按脑袋里的魔法知识，路奕觉得这是某种特殊的自然魔法。立刻对丰饶之龟还有它的制造者心生敬佩，真是个壮举。
不过，古书冷漠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所谓肥田，就是吃掉没营养的土，然后拉出在肚子里肥沃过的泥巴。等挖出来的坑被这些泥巴填满……”
“下个话题！”
“那好……咱们啥时候能到啊？其实我很赶时间的。”
路奕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渐渐有枯黄草根在对抗风沙，还有一棵棵干枯树杈，这里的土地多少还有些活力。
在太阳靴荒漠这种贫瘠之地，风沙会掩没掉任何足迹，没有大道可以走。路奕庆幸手里有记述详细的地图可以参考，否则还真不一定能走到地方。
一棵高挑的枯树，七根树枝贯穿了各异的头骨。有怪物，也有人的，这就是村落的路标。
“到了。”
“那把狱卒小姐处理一下吧。”
狱卒松开拉车的手，张开双臂在原地乖乖等着，路奕默默把她抱上车，这算是开始入戏了。按计划，路奕要伪装成随处可见的旅行商人。而他因为太孤独，重金订了个漂亮人偶来排遣孤独。
其实按道理讲，最好的办法是让狱卒去死者之牢里，但一向好说话的她，却少见地表示了拒绝。归根结底，她也想坐在外面，亲眼见证壳之世界的一草一木。
为此，他们弄了辆平板车，死者之牢的门被压在下头，上面则零零散散，摆有几件刚被强行拼好，完全不是原来样子的瓷器……不管怎么说，能装东西就行。
又耗掉了格外漫长的十分钟，一座村子，结束了荒漠的苦旅。
一排排的低矮房子，是以黏土、烧过的沙子、石头为原材料。它们占了一大片地。这里倒是有耕地，也有水元素的气息——入了魔法师这行，路奕对元素变化敏感了不少。
“停下。”村口哨卡，一名扛着长矛的哨兵拦住了路奕。
“我，旅行商人。”
“做什么生意？”哨兵习以为常地打着哈欠。
“今天拉了点罕见的瓷器，准备到避难所卖。先在你们村歇一歇，如果在这里就能做成生意，那更好了。”
路奕对周围的了解已经不浅，很容易就能编造恰当的话，顺便撩开一角，露出了几个漂亮的罐子。
哨兵点点头：“行，怎么过来的？”
“丰饶之龟。”
“果然是这样……呃，那是你女儿？”哨兵对他的车产生了好奇，脸上微微掠过一丝怪异。
“是旅伴。”
哨兵的怪色变得更浓，立刻示意让她露出脸。路奕则不慌不忙掀开狱卒小姐的兜帽，她很配合，用呆呆的姿势坐在那儿，但精巧无比的工艺所雕琢出的脸庞，让她的呆容也很好看。
哨兵顿时一脸震惊，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见过和马、和车乱搞的旅行商人，也有买女人、买男人在路上消遣的……但你这种大手笔的变态，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究竟得多少钱啊！”
“咳咳，个人爱好。”
“总之，进村要缴关税、平安费、秩序税、还有世界税，总计一枚金舍客勒，也可以换成食物、水。”
路奕在心中嘟哝着这收钱的花样真多，但还是一脸肉疼地打开小行囊，准备缴纳金币。到这基本算是没问题了，没人会怀疑旅行商人的。
“等等。”哨兵的眼，正死死盯着钱袋子。
不光是路奕，狱卒，还有藏着的古书也同时产生了警觉。难道是钱有问题？不应该，这种细节他们早就处理好了。
虽然是从游猎者那儿弄来的战利品，但已经擦掉污渍，还特意留下了新的印子，就算村子和游猎者有关联，也不该暴露问题。
“我累了一天，还不能进村？”
“你这几个不是舍客勒的钱，挺有意思。”哨兵指了指他袋子里，那几个从罅隙里得到的钱币，“昨晚有个钱币收藏家，似乎是来自什么大商会的，在这里收购没见过的钱币。”
“哦。”
“你要是想卖，他应该会喜欢，听说纯度高的金币能卖不少。”哨兵伸出了手，“我可以把情报卖给你，如何？”
原来是在趁机捞这种小钱……松了一口气，路奕给了他半袋子饮用水，换来一个也许有用的情报，以及总算入了村。
舒适的现代社会，再到异世界民风粗犷，像是随时会有强盗跑出来的偏僻小村，真要计较时间也许连两天都不到，但路奕却疲累的像是多活了一辈子。
……
哨兵放下长矛，喊来了人。但这家伙不是村子里的哨兵，而是来自附近最丰饶那块绿洲，那里甚至拥有一口甜井，但仅供绿洲的主人享用。
平常看不见，但村里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善神的居所。
“什么情况？”
“有外来者，丰饶之龟带来的旅行商人。”哨兵用小声回答，“他拉着车华美的瓷器，我家是烧泥巴做陶罐的，我懂。那瓷器的花纹带着碎裂的美感，每个至少能卖两枚金币。”
“……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东西，总之，你的意思是？”
“也许善神阁下会喜欢这种瓷器？我只是在向阁下表达善意，毕竟他为村子带来了长久的丰饶，也让我们不用再被黎明黄金拿去——”哨兵狠狠咬下那个词，“使用。”
第14章 躯壳和冥想（）
找到歇脚的地方，没有花掉路奕太多时间。在这种小规模的村子，能给旅行者提供干净、舒适住所的，最多也就那么一两个地方而已。
路奕选定的是家全天候营业的旅店，把一枚金舍客勒递过去，对方还找了几个碎钱回来。
而处理好拉货的板车后，路奕靠在柜台等待老板安排房间。闲着没事，他打量起周围来——西式老酒馆般的布局，破旧但还算干净。
除此之外，旅店大厅里三三两两聚着些村民。
他们从白天起就喝着酒，还用一声声粗砺的声音念着某种数字，稍作观察，路奕发现这群家伙是在赌博，方式还挺有趣。
一张桌子，两人对赌，身边各摆着一小袋粮食。
每次开赌，他们就会抓一把像藜麦模样的粮食放在桌上，然后埋头数起对方粮食的颗数。越接近411这个数字，就代表胜利，可以收走对方的赌注。
“给。”满脸胡子的老板，将钥匙拍到路奕面前，“二楼左手第一间房，现在归你了。至于你的货可以放一万个心，黎明黄金那帮人已经被赶走了，现在没人会伤害旅行商人。”
“那就好。”
路奕收回视线，没有对黎明黄金这个组织名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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