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魅魔小姑娘……”
“是我的同伴，叫做比安卡。而调配这种诱饵，让她去帮忙守城的，也是我！”
路奕不顾箭矢的危险，第一次转过身，以诚恳而不卑不亢的姿态，面对这位曾经的传奇弓箭手。幸运的力量让人咂舌，它如此简单，便扭转了一切……却又如此自然。
“我还抓了在城里杀人的剪影者，也解决了本该毁灭你领地的火灵。”
他用坚定的声音，一条条列举自己暗中所做的事。
只为了证明，自己不该蒙冤死去。
“甚至，事发之前，我还解析到了扎马尔的仪式！为了不让整座城市变成祭品，才布下小仪式……却被你认为我才是幕后黑手？”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你……救过我的领地多少次？”
“谁知道呢，因为那没有意义了。”路奕指着仍架在脖子上的箭，仿佛是在嗤笑，“因为你想杀我，而可能正是这个理由……它已经如你所见，变成了废墟。”
哪怕罕银之矢是资历深厚的老牌传奇，也多多少少，被路奕的锐气给震慑到了。
他的目光疑惑而不定，但最后还是柔和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帮助我的领地？财富？名誉？或是……命运卡。”
“你也是为了命运卡，才在这儿扎根，建城的。”
“不。”
听了路奕委婉的承认，罕银之矢并不厌恶，反而如释重负。
至少，他放下了那根举了挺久的箭。
“我只是为了，能让命运卡——以及那个故事，能永远沉睡在大地之中。命运卡会招来纷争，会动摇世界……但现在恐怕迟了，这个仪式已经被发动。”
路奕和他都明白这一点。
城市的荒芜，还有在楼下刻画魔法阵的扎马尔，都是证据。
罕银之矢不再视路奕为敌人，语气随和了许多，甚至像是邻家老爷爷一般，有些亲切地拍了他的肩。
“这个可怕的仪式，必将唤醒那个故事。既然事情已经无法阻止……那，就给命运卡选个好的归属吧。”
罕银之矢俯视着扎马尔，从行囊里，拿出了一袋灵魂金沙。
永远别在胸前，象征自己称号和一生荣誉的那枚罕银锻造的箭头，被浸进了灵魂金沙里。
“我不会去染指命运卡，当然，那位神祇的伟力，也不该是扎马尔能碰触的……年轻人，你想要的话——”
他取出了变得澄澈的箭头，它吸纳了不知多少精神力，锐利、坚硬、柔韧……
仿佛能刺透一切。
罕银之矢也如这枚箭头一般，像是忽然恢复到了最年轻气盛的时代。
“就去承受这份命运吧！将它们一张又一张，放进无人知晓，空荡无垠的博物馆！你有本事拿走，就尽管拿去好了！”
“博物馆……等等，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罕银之矢握着朴实无华的木质长弓，而那枚罕银锻造的箭头，则变成了一根精神力凝聚的长箭，漂亮、浩瀚，如同将整片天空锻成了箭。
他的长靴踩在窗上，气势豪迈。
仿佛在靴底之下的，无论土地或生命，全都是该被他去随意征服的。
罕银之矢睥睨着准备了许多魔法阵的扎马尔，像是年轻人一样，说出豪言壮语。
“我是这片土地的领主，无论领地破灭或是繁荣，我都该守护它。”
“我的同伴肯定在赶来的路上，她比你们加起来都强，我们打防御战拖时间……”
“忘了那些漂亮话吧，哈！”
可罕银之矢用笑声打断了路奕——
“我只是看这个不过八阶，就敢在这呼风唤雨的小魔法师不爽！想去揍他一顿！再怎么老，我也是位传奇。而且——直到战死之前，我都会是传奇！”
第58章 血战和消亡（）
在命运魔法·平等的作用下，如今的这一切，总算开始向着好的方式去发展了……
和路奕告完别，罕银之矢在他的见证下，以豪迈的姿态从窗户纵身跃下。他离开了防御齐全的屋子，毅然踏入了充斥着死亡气息的世界。
这正是死灵法师的绝对主场。
恐怕在这样的环境下，本来属于八阶这个层次的扎马尔，即便不依靠亡者的大军，也能有对得起阶级的实力……路奕甚至差点忘了呼吸，忘了如何去眨眼，只因为这场战斗的意义非凡。
如果罕银之矢败北，接下来，危险的就是自己了。
但要是他取胜，那自己就能拿走仪式的成果，得到一张新的命运卡。
只是，就路奕看来，扎马尔的胜算也许要高一些……
他凝重地看着地面上，那些被黑色填满的复杂魔法阵。
就在刚才的几分钟时间里，扎马尔已经在地面上，留下了三个相互交叠的魔法阵。那都是能呼唤可怕怪物，并且能相互增加效果的仪式。而且，刻画得相当完美。
扎马尔踩在仪式的正中心，它们交叠之处。
这种魔法阵的构筑思路，甚至可以延伸出第四个魔法阵，为他的实力进行大幅增强。
虽然这一切都需要巨大的代价，甚至可能刚打完，扎马尔就得魂飞魄散……但那已经无所谓了。
路奕担心的并不只是这一点，还有命运魔法·平等的代价……
双份的厄运，可能就意味着死亡。
但如果不是……难道再次得到一张命运卡，反而才是双份的厄运？路奕忍不住心中发凉，手摸进最里面的口袋，命运卡·唱诗班正静静躺在里头。
这些神祇的伟力，究竟会招来什么样的厄运？
与此同时，一触即发的战场，绝不比他此刻心里的惊骇要来得安静。
“罕银之矢，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提议……和我联手吧！我们一起分享命运卡的收益！”
“我对命运卡毫无兴趣，另外，你毁灭了我所深爱的领地，说什么都迟了。”
罕银之矢的身姿要更加耀眼，构成他身躯的每块肌肉、每根毛发，似乎都在向外散发银白色的光辉。
几根手指，用极其娴熟的方式握着长弓。
而另外的几根手指，已随时准备将长箭挂上弓弦。
“那至少，我们先休战一分钟！”扎马尔竖起一根指头，近乎咆哮道，“我要灭了那个小魔法师，竟敢妄图窃取我的成果……不，三十秒就行！二十秒也可以。”
“你这是……在预言自己剩下的寿命？”
罕银之矢并不同意，而是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嗤之以鼻。
被如此侮辱，扎马尔也不再继续开口。他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浑身怒火，只有镶在黑色面孔上的双眼，被愤恨染得血红。
曾经的传奇，还有八阶的魔法师……
这场战斗，气势滔天。
和锻魂之人蹂躏火灵不同，这是真正拼上性命，穷尽一切手段的血战。
最先动手的是扎马尔——他的魔法阵早已准备完毕。
几句哪怕用语言魔法，也甚至无法去理解的咒文，飞速飘荡而出。这些咒文激活了三个魔法阵，同时，也为他自己的灵魂进行补强。
浓厚到了极致的死亡气息，将三只强横至极的存在，唤醒到了这片多灾多难的荒漠。
最先显现的，是天空之中出现的一张脸。
悲怆、苦楚、憎恶……仿佛聚集了世界上的一切灾厄，还有因此而生的负面情绪，那是一张光是看上一点点，就能让凡人发疯至死的脸。
“最高位的怨灵……”看着它的显现，罕银之矢满脸的皱纹扭得更复杂了。
“不止如此。”
其次，一位浑身漆黑的骸骨骑士，撕裂了光明而来。
骸骨骑士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铠甲，缺口和伤痕遍布，但骨头却灰白而漂亮。它站在扎马尔的前方，将长剑随意地摆在手中，姿势却无懈可击，气势浩荡。
“这家伙，究竟经历了多少战斗……铠甲都这么烂了，居然还没被打散架……”路奕按着额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这些可都是死灵法师能驱使的怪物里，相当高位的存在。
一般只有九阶的死灵法师，才可能将它们作为战斗手段——扎马尔要么是拼死一搏了，要么就是主场的加成实在太大。
它的召唤物，还剩一只没有出场。
路奕咽了咽口水，如果还有比这些更强的，那就是九阶，甚至是传奇级的了……
骸骨骑士举起了剑，但态度十分尊敬，甚至像是对罕银之矢行了一礼。
但紧接着，它就暴露出了自己残虐的本性，向着罕银之矢奔袭而去。
另一边，天空中的怨灵之脸，则更加不耐烦。
它张开了双口，准备降下悲叹。只要有几缕声音流到敌人耳中，就能崩溃他的灵魂。
“年轻时，一箭就够了。”
罕银之矢也没有干站着，他也在酝酿一次攻击——而且靠这一击，可以直接决定胜负。
当一缕声音从怨灵嘴里发出，而骸骨骑士的攻击似乎也近在咫尺，他终于有了动作。
罕银之矢的手挥出残影，以神速将箭矢挂上弓弦。
这是经由上千万次的锤炼，才凝到极致的速度。
而疾驰的箭矢，也必定将会和那上千万次一样，贯穿任何敌人！
这是穷尽了他所有精神力，用最珍惜的罕银箭头射出的，耗尽全力后，他甚至有些站不稳……但箭矢拖曳出的银白色光辉，将会重新为世界点亮光彩。
箭矢尚未到达，但扎马尔却像是已经死了一样，发疯的思考着。
这不对劲！
魔法阵根本没出问题……可最后一只召唤物，居然死活不出来。真是该死！明明特意为了防御这一箭，才特意召唤了以防御力著称的九阶亡灵，可这鬼东西居然不出来。
不——不是不出来。
而是……被谁偷走了？
在被箭矢击中，然后死去之前，罪与罚的焚尸官——扎马尔·洛，领悟了自己数百年人生的最后一件事。
人偶的倩影，还真是美啊。
他看见了——捏着一只不停挣扎的亡灵，试图往提灯里塞的丧服人偶……自己居然没能察觉到，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算了……反正，也再没有机会去理解了。
然后，那席卷而来的浩瀚银白色光辉，吞没了一切。
第59章 路过的旅行商人（）
见到这位亲切的人偶姑娘，路奕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觉得十分踏实。
她悄悄出现在了战场上，谁也没有察觉——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她的淡金色长发，还有丧服的蕾丝边，才在灰黑色的世界里，露出明艳的色泽。
是她决定了胜负。
可就像是偶然路过，顺手捡走了扎马尔召唤出的第三只怪物，然后将它塞进提灯里变成了燃料。片刻过后，这只以防御力著称的九阶怪物，轻而易举便被消融了。
至于现在——她正站在路奕的楼下，昂着头，抬着手，用看起来很高兴的模样对路奕打招呼。
“……回来了就好。”路奕也挥手示意。
她干脆在地上写起了字：“你还活着吗？”
“那当然，要不然就不会和你打招呼了。”
“那就好，我怕我来晚了……因为比安卡善心发作，在求我帮忙，希望把这里的居民和城防的士兵送到安全的地方，就耽误了一下。”
眯着眼看完这段字，路奕惊讶地挑高了眉毛：“他们没事？”
“嗯，我帮了忙……所以，对不起。”写到这儿，她有点沮丧，“没能早点过来。”
路奕心里着实感动，什么话都几乎说不出口。
而一旦安心下来，绷着的弦便松开了。疲惫和精神力枯竭的后遗症，顿时在身上发作，让路奕非常想躺去床上，很想呼呼大睡到自然醒。
但毕竟事情还需要收尾。
几秒后，狱卒扛着一个状态和路奕差不多的老头，来到了他的房间。
罕银之矢竭尽全力用了一击，那是接近传奇级的攻击力，将扎马尔连同其它召唤物，一起变成了灰烬。但弥漫在城里的死亡气息，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净化了。
“我领地的子民……”
哪怕被狱卒随意丢在木地板上，姿态落魄的如同乞丐，声音却依旧硬朗。
路奕指着站到自己身边的狱卒，回答道：“被我的同伴拯救了，多半没事。”
“……感谢！”
“——还活着吗！”这时，一个迅捷的影子从外飘来。
靠着挥个不停的那对翅膀，迟来的比安卡也赶来了。哪怕她和狱卒都是个头娇小的少女，可加上路奕、罕银之矢，还有一扇死者之牢的大门，也足以让寝室变得拥挤。
“……咦，你们这边已经完事儿啦？”比安卡相当惊讶，眼睛飞快地四处打量。
“攻城的死灵法师被彻底消灭了，城市也毁了……这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我还以为能帮上忙的，也好。”
擦掉额头的汗，比安卡露出相当高兴的表情，接着汇报她那边的情况。
“城里的幸存者，还有不知情的城防士兵，都已经安全了……怪物的进攻也被你那个香肠给阻止了。哎呀，人偶……不！我家主人拯救一切时的英姿，是那么值得依靠！”
“心甘情愿当她的仆从了？”路奕调侃道。
“按照圣骑士的精神，为比我强大，比我正义，而且志同道合的人服务，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事。”哪怕说这话的时候，魅魔特有的尾巴转得正溜，可她也是认真的。
路奕安心地笑了几声，看向了罕银之矢。
还有些事情必须交谈。
“如你所见，这只魅魔，正是揍了很多富人，还窃取他们生命的犯人……但不是我指使的，相反，是我们抓住了她。”
“……不是扎马尔搞的鬼？！”罕银之矢吃惊的差点站起来。
“你真的认为，这件事和死灵法师操纵的怪物攻城有必然联系？”
他摸着下巴，沉思道：“因为发生在同一时间段——可这两件事……居然无关吗？”
比安卡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悄悄钻进死者之牢的大门，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现在已经没人会去追究了……
正因为这个错误，路奕才认为他和扎马尔有私下沟通，看来一切都是误会。虽然关系错综复杂，但在此刻，只要结局圆满就行了。
“比起道谢，我更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
被这么一问，路奕还真有点不知所措，该怎么解释才行？
想来想去，他看了看狱卒，希望对方能有什么好点子——但她一直在把玩手里的那块小宝石，好像根本没听进半个字。察觉到路奕的视线，她才抬起头，高兴地炫耀手里那块战利品。
把敌人当成燃料后，烧剩下了一块亡灵的结晶。
“挺好的……九阶亡灵的结晶。”
“……你们是某个大势力的人？这位人偶的制造工艺……不，她居然有灵魂，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她的实力也恐怖到连我都没察觉……虽然我老了。”
罕银之矢仍在执着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路奕没找到好的借口，看来只能如实回答了。
“我们？只是路过的旅行商人。”
……
即便施法者死去，但因为小仪式的存在，这场用了整座城市当祭品的浩大魔法仪式，并没有被中断。
死亡气息在固定的范围内肆虐，但很快，就有了结果。
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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