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今天支持这国,明天支持那国,挑动西域各国不断发动战争。
直到今天,西域三十六国依旧能够昂然挺立的,只有罗布泊边三国,分别是楼兰,精绝,疏勒,还有蜿蜒坐落在丝绸之路沿途的姑墨、于阗、高昌、龟兹,形成了七足分立,互相制约的形势。
罗布泊周边三国素来交好,于阗高昌和龟兹历来互相通婚,历代国主王公均为亲戚。只有姑墨单独坐落在丝绸之路正中央,前后无着,凭借重要的地理位置发展迅速,被另外两个军事联盟觊觎,也在情理之中。
姑墨国主早有此想,故而积极拓展军备,以防不测之事发生,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哈迪力立刻联想到城中刚闹完了鬼财神,便有别国士兵装扮成马贼前来骚扰,想来定是有算天机隐在幕后推波助澜。想起那个差点解散了姑墨军兵的老贼算天机,哈迪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偏偏毫无办法,只好命人传令士兵戒严守城,将流落在城外的军民悉数召唤回城中暂避,一面将国中所有王公官员都召集一堂,商讨对敌之策。
哈迪力命人在勤政殿内加倍燃起琉璃灯盏,率一众王公、官员、武将,苦思应对之法。众人商议良久,纷纷献策于哈迪力。有的说应该尽召国内男丁入伍,操练军士,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有的建议哈迪力遣人去龟兹等国奉献珠宝美人,故意示弱,暂时迷惑敌军,以图权宜之计;有的则提议哈迪力亲自去往长安,恳求女皇出兵襄助,镇守姑墨,以震慑宵小之辈。种种议论,不一而足。
哈迪力已经乱了方寸,一时间不知应该采纳何人意见。眼见王公官员们因为意见不合吵了起来,心中更加烦闷焦躁,正欲喝止众人喧哗,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着人去请在家将养伤势的杨桓:“速速去将星主唤醒请来议事!”
56 愈演愈烈()
杨桓被曼陀罗麻痹,身体暂时不得动弹,由士兵抬回家中将养伤势。孔隐正挥汗如雨的在乔塞提家帮忙干活,闻听得杨桓中了箭伤,连忙扔下手中草叉,飞也似的赶了回去。
洛兰正用一方罗帕替孔隐拭去额上汗珠,听说杨桓被马贼伤得不轻,也跟在孔隐身后跑了出去。乔塞提虽心中担忧,却还是继续着手中活计,将一捆干草挑到草堆上方,用叉柄推得瓷实,叹息道:“杨桓这小子就是个扫把星,有他在的地方一准儿不会出现好事。不过这小子命大得很,一定不会有事,硬挨着受点苦而已。唉,真是造孽。”
孔隐守在杨桓身边,见杨桓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由于失血过多导致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身上被布条缠得粽子一般,十分凄惨。孔隐心下不忍,自忖如果跟在杨桓身边保护,杨桓兴许不会遭受如此重创,心里很是愧疚。
有两名医士跟了来,命洛兰将罗帕在铜盆中浸湿,拧干了水分,冷敷在杨桓额头降温,又叮嘱孔隐将草药放在瓦罐中熬制,三碗水煎成一碗。医士已经为杨桓动过手术,用止血生肌的金疮药涂抹在杨桓伤口上。这个时代并没有抗生素,金疮药多少有些消炎药品的作用,只是功效甚微。医士所开草药,只是些人参、鹿茸、五加、枸杞、山药等物,能够起到温补身体,增强体质的效用而已。
杨桓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体似乎在维度空间中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自我疗伤能力十分强悍,被布条包裹住的伤口不仅没有发炎,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虽不至于立刻封好了皮肉,却也很快止住流血,皮肉断裂处生出一层薄薄的红膜,很快便会生长成肉芽和新的肌肤。
杨桓服用的曼陀罗汁液不多,很快清醒过来,只是手脚依旧不停使唤,勉强能转动脖子,见到孔隐和洛兰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强行咧嘴笑了一笑:“唔好米死捏,苦深么苦。”
杨桓被药性霸道的曼陀罗麻痹了语言神经,口角稍稍歪斜,说话有些大舌头。孔隐见杨桓醒来,喜出望外,将耳朵贴在杨桓唇边,半晌才听懂杨桓在说些什么:“干紧给劳子滚凯,你想闷丝我么?”
杨桓口鼻被孔隐贴住,呼吸困难,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这回连洛兰都听到了,连忙将孔隐拉到一边,嗔怪的横了孔隐一眼,孔隐讪讪挠了挠头:“大哥说话声音太小,而且还大舌头,我不是想凑近一些听得清楚点儿嘛。”
杨桓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翻着白眼道:“不爬神一羊的对手,就爬猪一羊的队友。拿么多马贼没弄死老子,差点呗你个混账孔音用大脸给活活闷丝,老子真是日乐狗嘞。”
孔隐闻言惊道:“大哥受了如此重伤,怎么还惦念着吃羊吃猪,还要吃狗?我看还是先吃点粥汤比较好,免得伤了肠胃,大夫您说对不对?”
杨桓气得直瞪眼睛,偏偏越是着急越说不清楚,干脆闭上嘴巴,看都懒得再看孔隐一眼。
洛兰也领会错杨桓的意思,以为杨桓肚子饿了,正要去厨房熬些粥汤,司务署官员亨琼大人亲自率人前来,进门见到杨桓清醒过来,便喜悦笑道:“星主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快些将星主抬进宫去,国主有要事请星主拿个主意。”
洛兰听到亨琼的说话声,连忙从厨下转了出来,沾湿的双手在衣裙上擦了擦,不满的阻拦在亨琼身前:“桓哥哥受了这样重的伤,连药和粥汤都没吃一口,哪来的精神议事?有什么要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亨琼大人还是先请回吧。”
亨琼为难道:“并不是下官草率刻薄,实在是国主吩咐,不得不从。还请洛兰姑娘莫要为难下官,请星主随下官走上一遭吧。”
洛兰和孔隐作为杨桓的左右手,在破获鬼财神一案中立下汗马功劳,受到国主垂青器重,在姑墨国中地位十分超然,是以亨琼虽为司务署最高级别的行政长官,也不敢轻易在洛兰面前托大,言语中已经带有恳求的味道,可怜巴巴的望着洛兰:“若是星主实在不方便,还请洛兰姑娘随同下官面见国主,亲自解释一番,免得下官无法交差。”
“我区!”杨桓见二人僵持不下,唯恐洛兰一时性急,闹将起来,把亨琼打出个好歹,只好挣扎道:“窝的伤易经不碍事了,咱们奏吧。”
勤政殿内,王公官员们依旧乱哄哄纠缠在一起,主战派和主和派吵成一团,性子急的甚至已经打了起来,你薅掉我一把胡子,我揪住你的衣领扇耳光,中立派有的忙着劝架,有的则趁机打起了太平拳,平时看谁不顺眼,便暗中抽冷子跟着踹上两脚,场面十分混乱。
因为姑墨国以商立本,所以朝中没有地位高超的武将,就连手下统帅军士最多的兵卫长,也没有在国中议事的资格,否则那些五大三粗的兵卫长参与进混战中,一定会将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王公们活活打死。
姑墨国其实根本没有等级森严的官制,也没有内阁中枢等权利机构,平时商议国中大事,都是王公们进行一场相对比较自由的讨论,少数服从多数的意见,最终由国主拍板敲定。所以哈迪力对于朝中王公大臣管理十分松懈,一时间虽头大如斗,从王位上跳起来干吼了半天,打红了眼的官员们却根本连听都没听见。
哈迪力困狮般在王座旁转了半天圈子,眼见王公们打得越来越激烈,有些脾气暴烈的,甚至已经抄起椅子花瓶作为家伙,眼看就要见血,哈迪力只好命令殿卫强行将对战双方拉开。
贝瓦王公性子老而弥辣,一力主张以暴制暴,坚壁清野尽起士兵,拼着耗损兵力财力,也不能低头认输。贝瓦王公的亲弟弟贝哈,这次则率领求和派,毅然站在哥哥的对立面上,主张先行派遣使者去于阗等国奉献重礼,以求兵戈暂息,待赢得时间后再徐徐图之。
第三股朝堂势力则建议寻求大唐出兵襄助,调解七国之间的哄乱。三方人马虽然被殿卫牢牢架住,无法动手,却还是吵得沸反盈天,差点将勤政殿的房盖掀翻。
57 理辟三分()
哈迪力眼见殿下如此乱相,心中如同千百只猫爪在抓挠一样,又急又痛,偏偏一时拿不出个精细主意,只能绕着王座团团乱转。
忽有士兵前来传讯,说离火王公杨桓已到,正在殿外等候接见。哈迪力总算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亲自宣喊道:“速速恭请星主入殿!”
西域地界几十年来无忧兵戈,虽然暗中不断较劲,却只是在发展经济上进行比拼。哈迪力虽见惯风雨,只是些生意场和宫闱内的阴谋,最多便是应对马贼侵袭劫掠而已,并没有经历过战争,才会一时方寸大乱。
哈迪力倒不是贸然将国家存亡之事尽数寄托于杨桓一个弱冠少年身上,一则杨桓是天界星宿下凡,心思智计定非寻常人可比;二来杨桓在侦破鬼财神一案中,表现出缜密的思维和强悍的作风,观之颇有将帅之才,所以哈迪力一时无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杨桓身上,千寻万盼杨桓能拿出一个好主意来,一解当下姑墨之危。
亨琼指挥八名士兵,将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杨桓,连同一张大床一起抬进了勤政殿。众王公见状目瞪口呆,没想到杨桓会以这样的方式闪亮登场,就连哈迪力都看得呆住了。
亨琼见国主和众王公呆愣愣的模样,慌忙上前禀报道:“国主请恕离火王公放肆,王公受创颇重,又服食了闹羊花,身上生不出力气行走,连坐起身来亦是不能。下官实在无法,只好将王公连同床榻一起抬了来……”
哈迪力此时已经顾不得失态,更不会在意杨桓是躺着来的。只要杨桓真能想出一个破敌解困的好办法,就算杨桓是爬着来或者飞着来,哪怕是光腚跑来,哈迪力都不会生出丝毫不满。
哈迪力也懂得礼贤下士,心念电转间,竟然从王座上跑了下来,伏首在杨桓身上放声痛哭:“星主你可算来了,快想个办法救救本王,本王已是快要被这群该死的杀才活活闹腾死了!”
哈迪力一口一个“该死的杀才”,表面上听起来是痛骂侵犯姑墨的他**兵,实则对于闹得翻天覆地的王公官员们不无埋怨之意。王公们见国主指着和尚骂秃驴,好一通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全都羞愧得抬不起头,如同喧嚣闹市的勤政殿这才安静下来。
一路上,亨琼已经将朝堂内不同的声音细细说与杨桓知晓,杨桓在心里形成了一个姑墨朝野内背驰意见的大致概念。杨桓虽然不通兵法战略,不过前世毕竟做过半年多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城管,不仅要同占道摊贩斗智斗勇,还要和片区同事齐心协力,不断侵占周边辖区分管城管队员的势力范围,以求能够获得更多的灰色收入。
杨桓虽然是城管大队的编外临时工,不过毕竟上过大学,又在银行工作了一段时间,一度坐到了理财部副部长的位置上,是城管大队中肚子里墨水最多的成员,一度被同事们当成狗头军师来使用。
在与行商坐商们斗智斗勇,与相邻辖区城管们争风吃醋的激烈斗争中,杨桓同学积极充电,不断上进,熟读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把一本三国演义翻得稀烂,从中获取了不少对敌之策。是以杨桓同学虽然第一次接触到国与国之间的兵戈之事,心颤肝抖,好在西域各国均人口稀少,兵力有限,相互之间的战争规模,不见得比城管各大队间的大规模械斗更加轰轰烈烈,杨桓也就乍着胆子,勉强接受了哈迪力国主的临危受命。
哈迪力伏在杨桓身上大哭,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哭越觉得凄惨。王公官员们见国主如此,触动心中哀恸,也跟着嚎啕起来。
哈迪力好一场昏天黑地的痛哭,好不容易止住哭声,见躺在床上的杨桓也抽泣得直翻白眼,心中大惊:“星主哀泣些什么?难道星主也想不出应对之策,这才滴下泪来?连天上的星宿都没有了办法,看来此番我姑墨休矣。”
杨桓抽泣了半天,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大着舌头道:“国主莫要妄自揣测,本星主之所以哭得稀里哗啦,哭的是两层意思。首先,你刚才一边哭一边没命的在我身上拍打,触动了本星主身上伤口。第二,满屋子人都站着,就我一个人躺着,你们围住我哭得跟送丧一样,你说我还能把持得住吗?”
哈迪力闻言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孩童一样用衣袖擦去面上泪痕,小心翼翼的询问杨桓道:“既然星主不是因为哀伤姑墨之亡而泣,难不成心中已有定计?快些说来听听。”
见杨桓口舌依旧不大利索,哈迪力连忙命人取来烈酒,在杨桓身上揉搓,疏通筋络化解曼陀罗的麻痹药力。
杨桓趴在床上享受侍女柔弱无骨小手的揉搓按捏,舒服得闭起眼睛,哼哼唧唧道:“本星主闻得先秦后汉时期,西域三十六国便各占一域,尽皆繁荣昌盛。不过自秦汉后期,三十六国陷入战争纷乱,多年来战火连连,所余之属不过十余国而已。直到李唐兴起,高祖太宗看中西域之地,命人或暗中挑拨,或率军震慑,所剩独立政权之国,更是只剩下七个。分别是我姑墨,于阗,高昌,龟兹四国,以及蒲昌海畔楼兰、精绝、疏勒三国。对了,往下捏一点,对,就是那儿。哎,舒坦!”
杨桓指挥两名侍女按捏腰背,一面继续分析道:“蒲昌海畔三国,毕竟距离姑墨遥远,就算生出觊觎之心,亦不敢率军长远来袭。兵法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楼兰等国长途奔袭,沿途必须备足给养粮草,且我姑墨城高池深,又有叶尔羌河同腾格里神山依托为天堑,难以攻打。楼兰三国本就富庶,国力财力不下于姑墨,就算拼着折损军力钱财,攻打下我姑墨,三国分食一国财物,又折损了人手,这笔生意无论怎么做都是划不来的。”
58 力排众议()
哈迪力闻言大觉有理:“照星主如此说,扮作马贼前来侵扰的士兵,乃是于阗三国所为?”
杨桓见不仅哈迪力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就连众王公都竖起耳朵摒气凝息,大感得意:“那是自然,楼兰三国没有前来侵袭的动机,剩下西域唯一一个三国合一的军事集团,定然是于阗三国从中作梗。看准我姑墨木秀于林,发展迅速,打定了主意要将我日渐强大的姑墨国扼杀于襁褓之中,实属正常。”
说到这里,杨桓咬牙切齿道:“依本星主看来,这件事定和那个算天机在背后出谋划策脱离不了干系。否则怎会前脚刚闹完鬼财神,于阗三国便派人欺负上门,誓要灭我姑墨。而且那些扮作马贼的士兵,独独对本星主穷追不舍,不整死本星主誓不罢休。除了算天机那个老贼能掐算出本星主的行动轨迹,谁人还能有如此能耐?试问天下又哪里有如此凑巧之事?”
杨桓这次真的没有冤枉算天机,算天机被拆穿了西洋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从姑墨遁走以后,便连夜赶往于阗,劝说于阗出兵攻打姑墨。前来姑墨城试探骚扰之时,算天机就隐在那伙儿马贼中间,无意中见到杨桓,杀心大起,马贼们这才将袭杀目标锁定在杨桓一人身上,并非手段神妙到可以掐算出杨桓哪一天出行。
哈迪力听杨桓如此说,深有同感的点头道:“星主所言甚是,本王也一直猜测有算天机那个老贼从中挑拨,一力针对我姑墨。否则于阗三国一直同我姑墨礼数相交,从未有侵袭之意,又怎会突然兴起了这样的念头。”
杨桓摇摇头:“国主此言差矣。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从来都是出头的橼子先烂了尖儿,姑墨货通天下,国立日渐兴盛,惹起西域诸国不满,再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