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如山,不由得哈迪力不信,当即命人去多多卡下榻处,以及多多卡在城中置办的宅子里大肆搜索。很快有军士回报,说在多多卡的住处搜索出迷药刀具和夜行衣等物,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往来书信,或是失踪的铜钱。
去往宫外搜索的士兵也很快赶了回来,禀报说多多卡在城中置办的宅子刚刚走了水,附近军民救护不得,此时已烧成一片白地。
杨桓心想这把火定是算天机那个老杂毛放的,却听得哈迪力询问道:“星主神机妙算,可知库中被熔炼成铜水的钱币,究竟现在何处?”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多多卡一定有问题。在场诸多王公官员,全都朝瘫软认命的多多卡投去愤怒而鄙夷的目光。
杨桓知道多多卡是王公内总管,湖心那座九层神塔,平时也是多多卡派人管理清扫,这会儿为了更加坐实多多卡的罪名,杨桓微笑着开始痛打落水狗:“在下记得后花园湖池中心有一座神塔,若在下是老总管的话,定当将铜钱夜间搬运进神塔之内。神塔乃是供奉真主的地方,平时少有人在附近流连,唯恐亵渎,便是藏匿铜钱的最佳场所了。”
多多卡究竟将铜钱藏于何处,杨桓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只是觉得那座高塔比较可疑而已。所以杨桓尽量放缓语速,一面暗中观察多多卡的脸色。当提及神塔之时,杨桓见多多卡眼中明显露出慌乱之色,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地。
哈迪力对杨桓言听计从,当场命人去神塔中一探。很快有军士回报,说在神塔内发现大量熔化后的铜块,呈现不规则状态的铜块装载在几十只土筐之中,究竟是多少铜钱熔炼而成,目前还无法衡量。
杨桓仰头饮尽一杯葡萄美酒,心中得意万分:“饶你奸似鬼,也喝了小爷的洗脚水,看你个老杂毛以后还有没有脸称自己做算天机!”
哈迪力并非驽钝之人,穷兵黩武惹怒鬼财神的谎言一旦被拆穿,哈迪力立刻联想到算天机是有心之人派遣来的江湖骗子,勾结了多多卡一再算计,目的便是让姑墨国散去刀兵,其心可诛。
不过哈迪力还是有一事不明,询问杨桓道:“就算那个老神棍掐算出明日会降下罡雷,又怎能确定神雷定会劈中本王麾下军士,而非寻常子民呢?”
杨桓翻了翻白眼:“宫里当兵的仪仗军士全都手执斧钺长戈,就像在脑袋上顶了一根引雷针一样,要是不被雷电劈死,都算他们祖宗积了大德!”
51 高官厚禄()
当日果如算天机所料,天空中乌云浓厚得怕人,云层中不断发出噼啪的闷响,抬头甚至能够看到有雷龙嬉戏时鳞爪擦出的火花,看样子定会降下一场瓢泼大雨。
杨桓命人在高台两侧分别排列了草人,一列头顶箩斗粮米,一列臂插金戈斧钺。携手哈迪力及一众王公官员,站在殿内驻足观看。
因搭建高台所用圆木,均为柳、槐之属,生性至阴,高耸钻天,最易引雷。骤雨将降未降之时,电闪蜿蜒,怒雷如织,围绕在高台左近,受到草人身前斧钺吸引,将扮作军士的草人悉数劈散,柴草木棍乱舞纷飞,如同降下一场火雨,很快被无根之水浇熄扑灭,高台另一侧头顶粮米箩斗之辈却安然无恙。
哈迪力眼见杨桓料事如神,已将杨桓奉为天人,信定杨桓真乃离火星祝融下凡行走,再无丝毫怀疑。加之杨桓戳破唐人道士算天机的阴谋,不仅找回遗失的国库财物,还保留下姑墨上万兵士,哈迪力当场赏赐杨桓羊群骆驼无数,划定叶尔羌河东湾十数里许方圆,作为杨桓的封地,册封杨桓为离火王公,受姑墨国百斛粮米年例供奉。
至此,杨桓达到穿越至这个时代的第一个人生巅峰,虽然哈迪力册封离火王公只是个虚衔,而且姑墨国面积不大,赐给杨桓的封地纵马环绕只需一炷香的时间,杨桓毕竟凭借一己之力,在这个完全陌生的西域国度站稳脚跟,也颇算得上是少年得意,一时英杰。
此时西域之地土地沙化并不十分严重,三十六国虽均坐落在苍茫戈壁之上,西陲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却尚未成型,戈壁沙漠中多有明流暗河,浸润滋养着这一方神奇的地域,远在罗布泊周边的楼兰、精绝、疏勒更是强大之属,国立强盛一时。
在戈壁滩上,最有价值的土地便是绿洲。杨桓策马去到东湾封地转了一圈,见绿洲上羊群如落撒的银锭子,徜徉在河畔悠闲吃草喝水,却感到十分不满:“我早就说过哈迪力是个抠门的铁公鸡,我为他卖命立下如此大功,就分给我这么小一块土地,怎么看都像闹着玩儿似的。”
一个月以来,在杨桓的有意撮合下,洛兰同孔隐的感情一日千里,这会儿二人故意纵马落在后面,言笑晏晏,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孔隐如今已经成为左颜的全职保姆,微微压低握住马缰的双臂,将左颜环在怀内,正好听到杨桓的喃喃自语,出言笑道:“大哥,我听说贝瓦王公的封地,也仅仅比你大上一圈而已。姑墨国货通天下,财力鼎盛,只是所属地域狭小。国主能这样安排,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杨桓仰天长叹:“人生苦短,哥只想做个明媚而不忧伤的美男子。胸无大志,但求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子孙满堂,环绕膝下。能够平平安安活到寿终正寝,哥这一生便再无所求了。”
洛兰同孔隐越走越近,最近见到杨桓总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听完杨桓一番“胸无大志”的话,还是忍不住笑道:“桓哥哥你这还叫别无所求?都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了,你还想怎么着?难道还想上天不成?”
杨桓见洛兰眼波流转,虽然一直在和自己说话,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在孔隐身上流连,于是叹息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找不着媳妇儿。哎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当着哥的面眉来眼去的?你们倒是甜蜜了,哥现在还单着呢,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是不道德的,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素质?”
唐人对女子的审美虽以丰腴为标准,不过洛兰情窦初开之后,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远远超出了“丰腴”的程度,一个月以来刻意减重,体重一下子降了一小半,隐隐露出削尖的下巴,虽然身躯依旧较寻常女子更加雄壮一些,不过已是眉眼分明,不似从前五官挤在一起,像是被平底锅狠狠拍过一样。
孔隐跟在杨桓身边经历风雨,鬼财神一役几乎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见到了鲜血人命,也看到了人心险恶。是以孔隐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长了心智,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成熟勇悍的威势,此刻胡服短打骑坐在马上,腰跨弯刀,背负硬弓,眉宇间英气勃勃,好一派少年英雄本色。
杨桓生性懒散,早已将领地和羊群交与乔塞提大叔打理,每日纵马欢歌,饮酒作乐,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姑墨国一干王公官员,见杨桓深受国主喜爱,又是天上离火星下凡历练,早晚要回去天界做了星主,哪能不趋之若鹜。今天这个遣人来请,明天那个又下了帖子,把杨桓忙得焦头烂额,恨不能多生出几张嘴来大吃四方。
姑墨国生活节奏本就缓慢,除了普通民众忙碌于生意买卖,整日在集市上喧嚷叫卖,王公们却无比悠闲。因姑墨富庶,人口稀少,少有作奸犯科之辈,城内外最大的案件,顶多是谁将谁家的羊群圈进自己家里,或是因货物之属起了口角争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司务署和监司署解决也尽够了。
哈迪力国主豢养军士,只是为了保护国中财富,免去子民受马贼侵袭之扰,其实并无起戈杀伐之意。一旦赶走了鬼财神,国中恢复平静,乐得整日斗鸡走狗,纵马围猎,或是在宫中歌舞宴饮,寻欢作乐之时,每每带契杨桓同乐,杨桓也便成了哈迪力宫中常客,出入国主宫邸,就像在自己家后院散步一样随便。
哈迪力娶得五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虽然均已过徐娘之期,却依旧风韵犹存。五位主母本就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效仿娥皇女英之辈,不分尊卑上下,情和意洽,共同侍奉国主,且分别为哈迪力诞下儿女,最大的王子已然年及弱冠,被封为王储,名唤珈谛。
珈谛最喜杨桓,整日缠着杨桓讲述家乡的故事。杨桓便挑拣一些有趣的事情说与珈谛解闷。比如生有四只轮子的钢铁怪兽,只要燃烧一种特殊油脂,便可以不眠不休的跑上几天几夜,速度迅猛异常。或是一种名为“世嘉”的掌上游戏机,可以操控其中虚拟小人相互打斗,把珈谛听得如痴如醉。
忽有一日,珈谛亲自拜访至杨桓家中,开门见山道:“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52 连环计()
哈迪力生得五大三粗,须发虬髯如同雄狮,子女却尽似母亲和姑母,或娴静温柔,或文弱彬彬,只有珈谛生相酷似其父,勇武过人,性情彪悍,是以哈迪力才将王储之位传于珈谛。
哈迪力虽赏赐给杨桓一所大宅子,不过杨桓依旧居住在乔塞提家对面的小房子里。不是杨桓不懂得享受,而是喜欢乔塞提家里浓浓的人情味。
盛夏已过,田地里椒麻等物即将成熟,羊群也拼命啃吃青草,积累出一身脂肪肥膘,好度过秋后一个凛冽的寒冬。杨桓换上秋衣,趁着午后阳光温暖,搬了一张小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面看孔隐教习左颜武技。
孔隐一身本领传自孔秀,凌阳将军又是孔秀半个师傅,将后世格斗技传给孔秀,所以孔隐拳脚间既有唐代古武之风,动作招式间又利落狠辣异常,仔细分辨的话,能够看出孔隐行动间隐有截拳道和泰拳的招法,多用肘膝撞击,迅捷凶猛,在大唐武技功夫中堪称别树一帜。
珈谛王子今日换了一身便装,穿着打扮同寻常平民并无二致,骑着一匹不知何处得来的劣马,身后并无军士侍卫跟随。珈谛悄悄摸进杨桓家院子里,见到杨桓便恭身施了一礼,开门见山道:“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珈谛王子生性好武,经常同孔隐习学切磋,二人早已成为莫逆之交。是以珈谛也随着孔隐称呼杨桓为大哥。
孔隐见珈谛来访,高兴的同珈谛相互拍了拍手臂,珈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缠着孔隐切磋武技,而是躬身朝杨桓再施一礼:“大哥,小弟有事相求。”
杨桓见珈谛神色不似往常,接连朝自己鞠躬行礼,诧异道:“什么事值得你一再恳求于我,不妨说来听听。”
珈谛面露羞赧之色:“整个姑墨城中,只有大哥有胆量去做这件事,所以小弟厚颜求恳,还请大哥千万帮忙,一解小弟相思之渴。”
杨桓转了转眼珠,顿时明白珈谛求的是什么事。
原来当日杨桓戳穿鬼财神真实面目,多多卡身上麻药效力一过,便咕咚一声跪倒在哈迪力面前,痛哭流涕的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多多卡育有二子,托了父亲的福气,自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加上宅中仆从侍女娇惯,渐渐养成了纨绔二太子的混账脾气。
姑墨多有唐商往来,将大唐长安说成全天下最尽繁华热闹的所在,多多卡二子心生向往,缠着老爹非要去长安见识见识。多多卡拗不过二子,命人随从跟侍,带足了银钱,跟着一队唐商去往长安一观。
没想到这两个小子被长安的声色犬马迷乱了心智,乐不思蜀,再不肯回到西域贫瘠之地。多多卡只得二子传宗接代,有心跟了去看管照料,又不忍弃国主而去,只能一再拖延,待得年迈无法侍奉在哈迪力左右,再请求告老。
多多卡的两个儿子在长安纵情声色,整日纸醉金迷,挥霍无度。交往了一群长安纨绔,斗鸡走狗,打架斗殴,与人斗富,出入于烟花柳巷,酒家赌坊,无所不为。渐渐被坏人引诱,在赌局上欠下巨额债务,被长安坊间凶恶游侠儿拘勾了身子,不得动弹,受尽苦楚。只好托人带讯给多多卡,让多多卡运钱来赎人。
多多卡虽然深受国主哈迪力喜爱,日常供奉只够平日锦衣玉食,即使经常得到国主的赏赐,同那笔惊人赌债比较,却也是杯水车薪。于是多多卡开始打起了国库的主意,利用能够经常出入国库便利,偷运夹带珠宝出来。无奈唐人那边追得太急,多多卡每次又只能偷出少量珠宝,只好先托人带过去交付利息,以免儿子受到太多的苦楚。
一天夜里,多多卡在城外的宅子里长吁短叹,喝了几杯闷酒,正思索将家中值钱物件托人卖掉,算天机便大摇大摆的登上门来,习惯性的装神弄鬼,说是见多多卡宅院上空黑气冲天,定主有家口不宁,断根绝脉之相。多多卡闻言大惊,以为算天机真的是神仙,便将儿子不争气的事情和盘托出,请求算天机做法帮忙解困除厄。
多多卡的两个儿子赌输被囚,本就是算天机故意设下圈套,为的就是寻机接近哈迪力身边最亲近的人。算天机虽然不招武则天待见,却运用占天之术,预测出武曌早晚会归还李唐江山,是以一直在江湖上游走,暗中襄助李唐天下。
大唐和大明作为中国历朝历代中最富庶的两个朝代,明朝藏富于国,唐代却藏富于民。而且唐代商业贸易最是自由开化,在重视农耕的基础上,鼓励民众开辟商道赚取外汇,是中国历史上十分罕见的资本主义萌芽朝代。
因为武曌当权,忌讳上一代穿越者留下的物事,将应用有蒸汽机和不锈钢的海上楼船藏匿起来,致使海路难通,只能通过丝绸之路,取道西凉道南沿,穿过西域将唐境货物运往波斯和大食,再通过西域和中东之地作为中转站,将国外银铜货物源源不绝运进大唐,所以西域之地对于唐朝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西域三十六国自秦汉时期便形成了大致版图和势力范围,经过了西域战国时代,三十六国在拖拖拉拉的战争中元气大损,不肯再互相攻歼,而是开始比拼起经济发展,形成了互相制约的局面,一时间谁也不肯最先挑起争斗。
姑墨国近年来将养过来气息,富庶一方,鼓励生育男丁,哈迪力又高价购得唐人刑罪囚徒,训练后充作军士,隐有天山余脉一带霸主之势。算天机唯恐姑墨过于强大,打破西域现今互相牵制制约的大好形势,这才设下连环计策,誓要散去姑墨军力,恢复西域各自为政之相。
多多卡一生在宫闱中打滚,见惯各种阴谋手段,后来也隐约猜测到算天机的意图。只是两个儿子还在长安受苦,等着大笔钱财救命,算天机以利益诱之,承诺事成之后将窃取财物半数赠予多多卡使用,多多卡只好横下心来,装作浑然不知算天机的阴谋,尽全力配合算天机唱了一出鬼财神盗走库钱的神话大戏。
53 兵戈起兮()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
算天机费尽心机,千算万算,唯独算漏掉杨桓的横空出世,将苦心经营的连环计攻陷崩塌,不得不丢弃多多卡自行逃命。
多多卡自知犯下大错,定无幸理,当场俯首认罪,将事情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并不敢有丝毫隐瞒。
哈迪力怒发冲冠,本想当即将多多卡赐死,到底念及多多卡几十年来辛苦随侍左右,帮助哈迪力谋得王位,从众多王兄中脱颖而出,于是将多多卡贬为奴籍,发落给杨桓使用,做了一名牧羊的老奴,也算格外开恩了。
哈迪力深恨多多卡胡作非为,差点误国误民,虽然留下多多卡一条性命,还是命人将多多卡杖责吊打,将之发配到杨桓封地处,整日与羊群为伍,不许住在屋子里,只能在羊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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