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幼芙,决计不是,那她是谁?”
正疑惑间,脚上一痛,却是那姑娘恼罗安素无礼,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罗安素无暇理会那姑娘恚怒的眼神,心中寻思:“谢谢我的马?这姑娘却不是林幼芙,那她是谁?呀,难道是云丽雅?只有她坐过我的马了。”越想越觉不错,林幼芙原说要三日才能还马,算来此刻她不是在路上便是已在白莲教中,怎么会来这里。
只有胆大妄为,私自下山的云丽雅才有可能来这凑热闹。
想到此处,不觉向四周看了看,却不见她的师兄文博书,想来他在外间广场上,只有这个古灵精怪的云丽雅混了进来。当下不再理会她,再向四周看了看,心道:“丐帮推举新帮主,青山派自然也会派人前来观礼祝贺,我却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果然见不远处坐着两名青山派弟子,却甚是年轻,不由心中疑惑:“丐帮要推举新帮主,青山派居然只派来了两名年轻弟子,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云丽雅见罗安素被自己踢了一脚后果然老实多了,再不向自己看上一眼,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怒是喜。
罗安素正沉思间,一个丐帮六袋弟子从聚义厅中出来,走进了演武场,目光微一巡视,落到了罗安素这一桌,便走了过来。
演武场中虽然无人高声言笑,但众人的话题也离不开这丐帮即将推举出的帮主,此时见从聚义厅中出来了一个丐帮弟子,均盼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只见那六袋弟子走向了一桌后辈弟子,向那个刚和康睿一起进来的少年躬身道:“少侠可是姓洛名城?”那少年点点头道:“正是。”六袋弟子道:“敝帮主有请,还请洛少侠移步指教。”那少年道:“不敢,请。”便和六袋弟子一前一后进了聚义厅。
众掌门见状,忙互相打听:“这洛城是谁?”“他是哪个门派?”“他是何人门下?”“什么,不知道?”“没见过。”“不认识。”
罗安素早就听康睿说过要问问他青龙教的事,倒也不如何意外,心中寻思:“青龙教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逍遥札记把沈师道的坟墓给掘了,又将三家镖局屠戮殆尽,这等毒辣手段,实比当年追杀华前辈有过之而无不及,莫非丐帮有意插手这件事?”
正想着,已走进了聚义厅。
但还没见着丐帮帮主,便听一个声音道:“洛兄弟,果然是你,哈哈。”罗安素闻言一看,只见一个人左脸上一块刀疤从眼角直拉到嘴角,面目狰狞,居然是燕子门的唐长明,他旁边还站着一人,眉角低垂,形貌平平,正是唐长明的军师杨奇。
只见二人满面笑容站在屏风前,康睿在旁边微笑不语。
罗安素一愕,记起曾听刘八两说道,青龙教的事就是‘唐长明’说的,想不到好管闲事的‘唐长明’又到了丐帮。
当下向康睿略一点头,正待与唐长明拱手见礼,臂膀却已被他一把抓住。
他使劲摇了两下笑道:“哈哈,洛兄弟,那日栖蝶庄一别,俺见你力战青龙教少教主韩杜,好生佩服,想不到又在这里见到你了。”罗安素哈哈一笑,心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正待答话,旁边的杨奇走上前拉开他道:“唐大哥,姬帮主等着见罗兄呢。”趁机在罗安素耳边道:“罗安素,我是尔父故友,你记住,顺势而为!”他这几句话说得甚轻,连身旁的唐长明也只是看到他的嘴动了动。
罗安素闻言却如在耳旁炸了个响雷:“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是罗安素?这人知道我名字,看来他对自己的身份一清二楚,但这件事世上知道的不过几人而已,华前辈不在此处,素水门的人也不知去向,而那位所谓的师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他从何得知?”
一时心念数转,不由自主的向杨奇看去,见他约莫三十来岁,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自己父亲的故友,正惊疑间,旁边康睿走上前来,见罗安素脸色有异,关切道:“罗兄,你怎么了?”
罗安素龇牙吸了口气笑道:“唐兄神力,小弟不堪盛情,牵动了伤口,哈哈。”康睿失惊道:“伤口?罗兄受伤了么?”罗安素笑了笑道:“已无妨了。”
唐长明挠挠头,尴尬笑道:“对,对不住了,我弄伤了罗兄么。”罗安素哈哈一笑道:“唐兄不必自责,哈哈,小弟还没那么娇气。”心下寻思:“你装得倒是挺像,哼,管你们是何方神圣,大不了拼得同归于尽,我来个抵死不认,你又能奈我何。”
看了那杨奇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再不向自己看上一眼,心中冷笑:“哼,别以为你便能就此拿住了我,我本就是早该死的人,也不惧你。”当下哈哈一笑,对康睿道:“我们去见贵帮姬帮主吧。”
康睿举手一引道:“请。”罗安素举步便走,唐长明和杨奇二人跟在罗安素身后,四人绕过屏风。
只见眼前好大一个厅堂,被十数根牛油巨烛照的亮如白昼,装饰甚显富贵,脚下地砖光可鉴人,两旁摆着十来张紫檀大椅。只是此时椅上已坐了六七人,尽皆衣衫褴褛,与这厅堂一衬,不免有些不伦不类。
厅堂上方一块大大的匾额,上书‘义薄云天’四个大字,匾下一人拥着一张掉毛秃裘闭目而坐,面容憔悴,脸色灰暗,瞧来足有六七十岁的年纪。
两个三十来岁的大汉站在他身旁,身上负了七个大大的布袋,虽然也是衣着破烂,却器宇轩昂,神色间颇有威势。
康睿向那人躬身道:“姬帮主,洛少侠来了。”又向罗安素道:“洛兄,这便是本帮帮主姬如铁,他当年以一双铁掌闻名天下,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未遇敌手。”那人闻言睁开眼,哈哈大笑,哑声道:“哈哈,那都是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啦,唉,现下可不行了,老喽。”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旁边一人道:“帮主神功依旧,怎可轻言老字?”
罗安素见那人坐在右首第一张椅子上,满头白发横生倒竖有如乱草一般,黑瘦脸庞,满面皱纹。姬如铁闻言摇了摇头,看了看罗安素笑道:“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洛少侠年纪轻轻便以一人之力独战青龙教,武功胆识都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后起之秀啊,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哈哈,你们说是吧。”笑着看了看左右,两旁椅上的长老有的看向罗安素,有的闻言陪着笑了笑。
罗安素微微一笑,也不知丐帮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又岂止是这一件,当下拱手道:“姬帮主谬赞了,在下无意适逢其会,侥幸未死而已。”他这番话本是实情,但姬如铁闻言笑道:“好,年轻人知道韬光养晦,这便很好。”他身后的两名大汉闻言看了看他,姬帮主却只笑着向罗安素道:“洛少侠请坐吧。”
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的人请他在左首第四张椅子上坐下了。罗安素见这人满面红光,慈眉善目,一身绸袍,手上戴着几个碧玉戒指,直和一个家道殷裕的员外差不多,这厅中就算他最是富态,想来便是此间病柳庄的主人赵朴华了。
当下在那紫檀大椅上坐下。
第462章 引见()
这厅中两旁各有八把椅子,右首的椅子已坐了五人,除了刚才说话的那名白发老者之外,其余三人瞧来也有五六十岁的年纪,身上背着八个布袋,是丐帮的八袋长老。赵朴华坐在最末,绸袍上也打了几个补丁,身上只有五个布袋,想来因他是此间地主,因而也得以与会。
罗安素见诸人目光闪闪,多有怀疑探询之意,微微一笑,只做不见,打定了‘既来之,则安之’的主意。看自己上首的三张椅子始终空着,康睿则走到姬如铁身后与那两名大汉站在一起,心中一动:“想来这三把椅子是给三名七袋长老准备的。”
唐长明和杨奇也自在罗安素身边的空椅上坐下。
姬如铁咳了两声,问罗安素道:“不知洛少侠师从那位高人哪?”
罗安素早料到有此一问,笑了笑道:“家师隐居山野,早已不问世事,此次下山,家师严命,只是探亲访友,不可参与江湖之事……”他一句话没说完,旁边杨奇嘿嘿一笑道:“罗兄如此说法,岂非太也不把丐帮诸位放在眼里了么。”
右首的几位长老闻言不由动容。罗安素心道:“终于来了,且看你们要如何炮制华玉峰的弟子。”
丐帮帮主姬如铁皱了皱眉,武林中门派众多,讳言师门真相也是常有,何况高人奇士不愿为世人所知,亦不如何稀奇,这杨奇真是多管闲事,笑了声正待说话,却听背后一人洪钟般的嗓音道:“罗兄以一人之力独战青龙教,想必武功定然非凡,蓝某不才,愿与罗兄切磋切磋。”说着走了出来。
罗安素见那人正是站在姬如铁身侧的一位七袋长老,方形脸膛,身上一件泛白的青袍敞开了领口,露出胸前黑黑的茸毛。他举步往厅前一站,脸上登时便现睥睨雄视之态。康睿忙走上来拦在二人中间道:“蓝长老,罗兄特为观礼而来,远来是客,再者说,谨守师命,那也没什么不对。”
那蓝长老回头看了看姬如铁,姬如铁手一挥,正待说话,右首椅上的白发长老道:“大家听了这位燕子门唐朋友的转陈,对洛少侠的武功都是十分神往,不如洛少侠随便指教几招,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那位世外高人的神采。”罗安素闻言看了看唐长明,心道:“果然是你们捣的鬼。”唐长明却看着他嘿嘿一笑。
姬如铁笑道:“既然如此,那还请洛少侠指教几招,露上一手,不然大家光听唐朋友之言而未见真章,多少有些不信呢,哈哈。”罗安素斜眼向杨奇看去,这本来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却因他一句话而势成骑虎,此刻见他低眉垂目,置身事外,把心一横:“你要激的丐帮与我动手,嘿嘿,我也不会怕了你。”
站起身来笑道:“那好吧,只是在下学艺未精,还请蓝长老手下留情。”蓝长老傲然道:“那是自然,大家只是切磋武艺,点到为止,绝不会伤了和气的。”
康睿闻言不由有些着急,回头看向另一名七袋长老,那名长老走上一步道:“今日是丐帮的英雄大宴,天下英雄正等在外面呢,像这种比武较技的小事,我看还是以后再说吧。”
那名白发长老看着他道:“秋长老此言差矣,漫说罗兄已然答应了切磋武艺,就算他没答应,可他瞧不起我们丐帮,蓝长老出手试试他的师承来历,也是应当。”
那秋长老道:“费长老这话说得岔了,武林中高人奇士不愿弟子说出师门也是常有,洛少侠谨遵师命,怎么会是瞧不起丐帮呢,我们如此待客,倒显得我丐帮无事生非,气量狭小,传出去岂非让天下英雄耻笑。”心中冷笑:“谁不知你是不想让姬帮主退位,免得影响了你这帮主姐夫在帮里的地位。”
那费长老一时语塞,怔了怔冷笑道:“秋长老,你便连这一时半刻也等不及了么?”秋长老一窒,脸色铁青,站回了姬如铁身后。
姬如铁见状咳了两声道:“秋长老言之有理,这切磋武艺的事以后再说吧,蓝长老,你先退下吧。”蓝长老哼了一声,悻悻的走了回去。姬如铁对他笑了笑,意示宽慰,又对罗安素道:“洛少侠请坐吧,今日能请到洛少侠也是我丐帮之幸,蓝长老性极好武,洛少侠还请勿怪。”罗安素笑道:“并非我有意相瞒,实是师门有令……”一句话没说完,杨奇又在旁边阴阳怪气的道:“昆仑天遗叟已然名满天下,却还偏偏不许自己的徒儿说,嘿嘿,倒也好笑。”
罗安素闻言又惊又怒:“杨奇存心要找自己的麻烦,想必这天遗叟定然是丐帮的死敌了。”正待开口,却见众人脸色惊异有之,却无怒容,只听康睿笑道:“没想到罗兄果然是名门之后,哈哈……”见罗安素神色尴尬,忙住口不说。
罗安素闻言微微一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昆仑派虽然僻居西方,但天遗叟的名头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和少林方丈觉明,青山掌门何望道齐名的前辈高人,只因天遗叟少到中原,名头不被经常提起罢了。罗安素虽然所学博杂,也只是单就武功而已,于武林人物,江湖门派却是所知甚少。
罗安素兀自浑浑噩噩,厅中众人却都知道天遗叟的名头。
蓝长老‘哼’了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
其余长老先前听唐长明把罗安素说得天花乱坠,犹自有些不信,这时怀疑之色尽去,心中计较:“亏得刚才蓝长老没有和他较量,倘若本帮一个长老、下任帮主的候选之人居然打不过天遗叟的一个年轻弟子,传出去未免有损丐帮的威名,但若蓝长老胜了他,以天遗叟年岁辈分之高,却极是护短,这洛城年纪轻轻,想必是他的关门弟子了,到时他若找上门来,我丐帮虽然未必便怕了他,却也是一桩麻烦事。”
姬如铁哈哈一笑,对这句话只作未闻,道:“想必洛少侠也知道,今日是我丐帮推举新帮主的日子,蒙各路英雄瞧得起,大家都来祝贺,本来自当以此事为重。”说着顿了顿,望向罗安素。
罗安素兀自惊疑不定:“这杨奇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明明知道自己是罗安素,为何还要说昆仑派的什么天遗叟是自己的师父?”见姬如铁正看着自己,不由点了点头,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各路英雄莫不敬仰。”
姬如铁笑了笑道:“那也是蒙江湖上朋友们看得起,我丐帮帮众虽然出身贫苦,却也知道行侠仗义,扶危济困,更兼帮中弟子兄弟友爱,义气为先,否则,以一群身份低微的乞儿,怎能当得起‘天下第一’四字。”诸长老闻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都道:“帮主说得很是。”费长老看了一眼姬如铁,却没做声。
姬如铁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三名七袋长老,笑道:“他们三人,个个仁义豪迈,颇得帮众拥戴,无论是谁当了下任帮主,也定然能将本帮发扬光大……”蓝长老闻言,忙抱拳道:“帮主何出此言,大伙儿都盼着您小恙得愈,继续带着大伙儿行侠仗义呢。”姬如铁手一挥,看着他笑道:“江湖代代出英雄,当年我便是这般从上任帮主手中接掌丐帮的,这也没什么。”
秋长老睨了蓝长老一眼,没有做声。
康睿只看着罗安素微微一笑。
罗安素心道:“姬帮主说这些干什么?”抬眼见康睿无论是年龄样貌,都与其他两人相去甚远,不由暗暗叹了口气:“那蓝长老和秋长老一眼看去便是个英雄人物,康兄却像个落魄书生,亲切有余而霸气不足,想来帮主之位与他无缘了。”
姬如铁继续道:“今日本当推举本帮的新任帮主,但是两天之前……”说着向右首道:“毕长老,洛少侠也不是外人,你去把皮山虎请出来,请他跟大伙儿说说吧。”
坐在右首第三把椅子上的一个老者应了声,站起身来向厅后走去。罗安素他见右足微跛,拄着一根铁拐,只听的‘当当’的声音向后而去,一时厅中静了下来。忍不住看了看唐长明和杨奇二人,唐长明冲他咧嘴一笑,杨奇却瞟了他一眼便望向别处。
毕长老拐声渐悄,康睿见众人枯坐干等,灵机一动,拉起罗安素道:“罗兄,来,我来给你引见一下丐帮的诸位长老。”
罗安素暗暗苦笑,这不明来历的杨奇居然说自己是什么天遗叟的弟子,自己还偏偏不能不认,看来要来的终归要来,躲是无法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