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她慢慢将小嘴探到李亦痕耳边，“知道我为何要离开他么？”
韶华的声音细若游丝，如梦如幻，让人耳根发软，但在话音落下之际却让李亦痕心头一颤。
“别把我想的太高尚，我是一个歌姬，这辈子都靠男人养着，我怎么会去跟他吃苦？”韶华轻笑着说，“我不想他死只是因为……”
这一刻李亦痕能清晰得感觉到韶华笑得更开心了。
“因为我爱他啊。”她笑着说，眼睛里淌出眼泪。李亦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子，贱人也，小兄弟，你想的太多了。”韶华继续说，“是不是觉得被利用了？不用太生气啊，你还可以当回你的侠奴，这样，梦马就是你的敌人了。”
韶华慢慢后退，像在两人之间划下鸿沟。
李亦痕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韶华又一次在他身上表演了变脸，而这一次更为惊悚。
“韶华姐姐，你是在说谎吧，你根本不像这样的人。”
“可我就是啊……坊间不是在盛传我和白夔仙的故事了么？要是你以后真的遇到了这么一个不爱慕虚荣的女人，那就认为我就是在说谎吧。”韶华转过身去，“梦马的事就不劳烦侠奴了。对了，你所关注的那个雪衣姑娘，来自南家村。”
说完，她回过脸，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就慢慢远去了。
李亦痕还是呆呆地看着，这女人的变化也无常了吧？前一秒还风平浪静，下一秒就惊涛骇浪了。还是析灵好啊……李亦痕不禁感慨。
“别看了师叔……你的眼珠都快掉了……”
李亦痕吓得一个冷颤，回头果然是薛析灵！
所谓面若冰霜，薛析灵的脸充分说明了这个词，让人看着就觉得蒙了一层霜。
“析……析灵。”
“我回房间了。”薛析灵冷冷地说，一把推开李亦痕。
“哎，等等，你要陪我去个地方。”李亦痕灵机一动，没等薛析灵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飞奔而去。
薛析灵搞不清楚状况，但手被抓住，一时又挣脱不下来，而且李亦痕跑的又是大堂，要是大吵大闹的话难免被人指点，只好任由他拉着走了。
李亦痕一口气拉着她出了城，直到一处废墟前才停下。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破败被遗弃的村落。虽然路边的石碑上刻着南家村的名字，但里面已经没有村的样子了。到处都是漆黑的木头和发黑的石头，以及脚下烤过的焦土。很明显，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大火，而且很可能是因为这场大火让原本村里的人都离开了。
“我们派人来过这里了。”薛析灵捂着鼻子说，她的话出乎李亦痕的意料。
“那天知道南铁牛是南家村的人后庄主就派我就来过了。问过几个路人，村子三月前发生过大火，大火毁了一切，村里人怕交不起田赋粮食招惹朝廷降罪，所以都进山当贼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南家村下（下）（）
“所以那个南铁牛会变成盗贼也是因为这场大火。”李亦痕随意走近一处被烧毁的房子，看着几近成炭的木头，鼻尖仍然嗅到刺鼻的气味。
“这场大火是怎么发生的天灾么？”
“兴许吧。”薛析灵点点头，“我问过附近村子里的人，他们都说是天灾，再细究下去，却是没人答得上来了。”
“刚刚过来的时候，距离南家村最近的村子超过五里，这里的事，估计也不会事无巨细都清楚吧。”李亦痕暗想。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来？”薛析灵跟着他走动，目光四处游走着。
“听说，雪衣姑娘是这里的人。”李亦痕回答。
“又是那个女人说的吧。”薛析灵撅着嘴说，“她的话不能信。”
“虽然不是所有话都可以信，但至少这个是可信的。”回答薛析灵的并不是李亦痕，在他们正面，有人正在缓步靠近。
薛析灵一下子警惕起来。李亦痕却是意外，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居然是韶华。
“不错，你们果然来了。”
“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是何企图？”事出突然，薛析灵并没带着武器在身，只好鼓着拳头面向韶华。看起来不凶，却是有些可爱。
“想帮你们呀。”韶华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做起事来总是那么死板，南家村生了大火，烧了整个村子，这么大的事，附近的村子怎么会没有耳闻？就算不是为了过来帮忙灭火，也会过来看看呀。”
薛析灵瞪着眼睛正色说：“别扯了，我问过官府了，事发时官兵已经在灭火，为了避免人员伤亡将道路封堵，外村人根本进不去。当然，因为火势太大，最后官府的营救也并不成功就是了。”
“所以你不觉得奇怪么？”韶华幽幽地说。
“是很奇怪。”李亦痕接着韶华的话说，让薛析灵愣了一下，“从路径上看，官府不可能比外村人更快，可是”
“除非他们早就知道会出现火灾。”韶华重新接回话说，“小丫头，看看你左边那块烧焦的木头上面是什么？”
薛析灵下意识地一瞄，在那块烧焦成一片漆黑的木头上，竟然插着一把飞镖。飞镖入木不深，但拔出来时仍能清晰地看到燃烧带来的划痕，这是它一直伴随着这木头一直被燃烧的证据。
“彭家的双角镖。”薛析灵说，李亦痕也一下子想了起来，他先前在彭家的密室里见过。
“我也问过附近村子的人，当然不是你的那种笨蛋一样的审问就是了。”韶华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你”薛析灵瞪着眼，涨红了脸，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们跟我说，事发时除了官府的人，彭家的人也来了。”韶华走过来轻轻按住薛析灵的肩膀，“还有一个消息，大火之后，南家村的人往东逃，大部分人落草为寇，建了一个名为赤岭寨的地方。赤岭寨距此不算远，以你们的能力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能到。”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薛析灵依旧警惕。
“刚开始是替白胜元负责，后来就纯粹觉得有趣罢了。”韶华有点百无聊赖地说，“你们都知道我曾是帝肋的人，论情报能力，你们神兵山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够看的。”
说完，她一步一步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刚刚提醒我了。”薛析灵说，“比拼消息的话，我们可以去找东方哥哥，千机阁到处都是探子，肯定比她知道的要清楚。”
“还是算了吧。”李亦痕摇头，“自从到兖州以来，东方宇那小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藏藏掩掩的，总是一副城府的样子。师兄说得对，现在的东方宇是东方家族的大公子，可不是我们熟悉的千机先生。”
“哈欠”东方宇伸了个懒腰，冥冥中总觉得有人在说他坏话。他信手从旁边笔架上抽出一根细小的卷轴，这是刚刚千机阁送过来的消息。
“大少。”三叶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病人的情况如何？”东方宇头也不回地说。
“有符元长老相助，凌风子云山血咒的毒已经差不多了，不过身体太虚弱，估计至少得躺上十日才可醒来。白胜元就比较微妙，续命针本来最多只能保住他三日的性命，为了让他尽量活着，实在让人搅动脑汁呀。”
“那他现在能活多久？”
“再多两日。”
东方宇突然收起卷轴，眼珠晃动着，说：“白夔仙今日去了鱼市，抓了不少人。亲子离去的背后，做父亲的，要开始疯狂了。”
“雪衣姑娘的情况还好，除了仍旧沉睡之外，没什么问题。”三叶继续他的汇报，“彭公子也是日夜陪伴着，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啊。”
东方宇白了他一眼，“我低看彭牧乘了。爱情真是一个可怕的魔鬼啊。”
“大少，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三叶摸着脑袋迷茫地说。
“我原以为他只是玩玩，虽然有些过分，甚至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毕竟也算是得到了。我也不在意，权当是一场有些过火的游戏罢了。可惜，今日早些时候官府派了不少官兵去了赤岭寨，为首的是彭家的两位客卿。从现在开始，要变天了。”
“赤岭寨？那不是南家村人的地方么，我记得彭家还挺照顾他们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三叶顿感意外。
“因为怕了。”东方宇站起身来，手指轻轻一弹，那根细小的卷轴即被卷入油灯的火光中，燃成灰烬。
“那我们要不要”
东方宇摆手阻止了三叶继续说，他摇了摇头，说：“赤岭寨终究是盗贼，现在还不能与他们有所关联，就算是要暗中帮助，也不能通过我们的手。”
说着说着，东方宇已经走出了房门。“这件事就不用告诉我父亲了，交给我就好。”
“明白。”
离开房间后，他辗转来到了清韵的房门前。原本他以为早上她就会离开，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的住下了，这般心大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些佩服。
“进来。”房内人冷淡地说，仍旧是嘶哑的声调。
这一天的清韵跟他在晚上看到的差别不大，同样也是一身紧身的劲装包裹住迷人的身段，唯一遗憾的是她戴着厚厚的面罩，加上面前斗笠垂下来的面纱，连眼睛也难以看清。
“我说两件事。”东方宇直入主题，“第一，你要保住白胜元的性命，我可能是保不住了，最多两天，神仙难救。”
“第二，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不帮。”清韵冷冰冰地回应，对于白胜元的身体状况，她比东方宇更清楚，所以一开始就不指望白胜元能活下去，只是拖一下时间罢了。也正是如此，在听到东方宇的话后，她没有任何的意外。
“别急着反对，相信我，这对你有好处。”东方宇走过来面对着她坐下，“官府今天派人过去赤岭寨剿匪，其中里面有彭家的人。说到赤岭寨，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来自南家村，彭家这次过去，是要斩草除根。说来真是怪事，在这之前，彭家可是给过赤岭寨不少好处的，所以，我想请云姬救下他们。”
清韵没有回答他，静默得像一座冰雕。
东方宇拿起桌上茶壶，一边倒出两杯茶，一边说着：“我说你会感兴趣，当然不会是毫无道理的。我想，你千里迢迢从常安来此，为的就是玄空派的动静吧？现今的白帝盟名存实亡，你们要还感兴趣，盟会之时有的是动手机会，你们不动手，却对白胜元上心，难道不是为了白家父子身后的百万雄兵么？”
清韵的眉头紧皱，依旧沉默。这倒给了东方宇莫大的信心。
“百万是有些玄乎了，但十万人却是有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赤岭寨的背后就是玄空派。顺藤摸瓜，这对你，对韶华姑娘都是一个好消息吧。”
“还不够。”清韵终于开口，“这个筹码还不够，甚至，不能算是筹码。”
东方宇轻捻起茶杯，抿了一口。“也对，对你来说，只需留下几个活口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救他们。那么，再加上千机先生的一个承诺如何？你可以问我任何一个问题，千机阁承诺一定给你最好的答案。”
清韵沉默了一下，若说前面的赤岭寨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消息，这个承诺却是实在打动她的心了。她的心中一直埋藏着一件往事，连哥哥青龙都没有说过，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我如何信你？”
“千机阁从不食言，我可以赌上我千机先生的声誉。”东方宇知道她动了心，当即说道。
清韵笑了，虽然隔着厚厚的面纱，东方宇依然感觉到她笑了。只是嘴角轻轻地一弯，带着一股轻藐的笑意。只见她捻起茶杯，探过面纱，也是轻抿了一口。
东方宇看着她看的有点发懵，这个女人竟然对他放下了警觉？这一幕突然地让他嘴贱起来，“我说，喜欢我的女人很多，你是最特别的。可惜的是，你不是我的菜，我的品味要更挑一些。”
清韵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如果东方宇能看到她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更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的表情。
“砰砰”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伴随着的还有尖锐的“开门呐，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快把东方哥哥交出来！”
东方宇一怔，没想到有人知道他在这儿。他看了清韵一眼，转过身去开门，门外的是一个体态丰腴的富家千金，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同样体胖的女子，看的他一愣一愣的。
“东方哥哥，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呀～”富家千金谄媚地撒娇，脸上厚厚的粉一抖一抖的，看的东方宇心惊肉跳。
“这就是你的品味？”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些许嘲讽。等东方宇转过身去时，她已经不见了，只有窗户还是开着。
第一百六十章：三老（）
李亦痕和薛析灵赶到赤岭寨已经是半夜时分了。隔着林叶眺望，可以看到赤岭寨内的人正在收拾，大人们嘈杂不断，孩子哭声则是从未停过，好似是要星夜离开的样子。
说实话，眼前的一幕跟李亦痕想象的很不一样。虽说是盗贼，但这赤岭寨真没有盗贼的模样，反而更像是一条村子，一条普通的村子。
“看到那个亮着的木屋了么，那个应该是他们首领在的地方。”李亦痕指了指山顶亮着的木屋，很快拉着薛析灵潜了过去。
这里确实像是一条普通的村子，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在打算搬家，而且看起来是临时起意，导致孩子们哗哗大哭，看得就让人不舒服。
他们靠近木屋的时候，刚想戳一个小洞看看虚实，里面却突然响起声音。
“你们好大的胆子！”锐利的女声让李亦痕和薛析灵顿感惊诧，不由得为之一震。
“大人息怒，草民真无谋逆之心，落草为寇实在是形势所迫”屋内，一个哆嗦的声音伴随着扣头声响起，显然是在求饶。他是在求饶谁？他所说的大人莫非是官府的人？
李亦痕心里顿时浮起疑问，他小心翼翼地贴着耳朵靠近木屋，放弃了戳破窗纸的念头。在不清楚屋内“大人”的实力情况下，任何的一点动静都有可能惊动到她，所以他自然也更谨慎些。
“我可以放了你们，只要你们回答几个问题。”锐利的女声继续响起，李亦痕莫名地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一定一定。”
“白夔仙与你们是何关系？”
“大人说笑了，草民一介村夫，怎么会跟玄空派的白掌门摊上关系。”为首的声音刚落，其他的声音纷纷附和。
他们的样子并不像是说谎，这一点清韵早已有所准备。白夔仙不会这么轻易地信任所有人，所以，他需要一个代理人。
“那你们都是听谁的话？”
“回大人，赤岭寨上下听的都是三老的吩咐，要不是三老，我们也不可能能够安定下来。”
“三老？”清韵听过三老，这不是一个人名，非吏而得以与吏比，秦制时，十里一亭，亭有亭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通常由地方德高望重之人担任，作为沟通官府与乡民的人物，基本上算是大家长的角色。清韵意外的是，汉制下，除了乡三老，也有县三老，不知他意指何人。
“草民口中三老并非州府所知的三老，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管我们叫他三老，却不行三老之职。”
“你们如何与之沟通？”很显然，这个所谓的三老就是那个代理人，当然也有可能三老就是白夔仙。
“他偶尔会派人过来。”跪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