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上有你所杀过的人的名单。”秦墨面无表情地回应,果然,此话一出,伊湄就没了声气。
“它记录了两年以前死在你手上的共计一百八十三人,其中不乏神兵山庄的人。我知道与实际会有些出入,但只要我把它公布于众,激起了神兵山庄人的愤怒,你一定活不过今夜。”秦墨继续说道。
“你怎么会有这些?”伊湄感到十分奇怪,杀过的人,连她自己都不曾记忆,这秦墨是如何获得名单的呢?
“这是我的秘密,你无权知道。你只需知道,它将会成为审判你的依据。”秦墨淡淡地回应。
“你想怎样?”伊湄的脸色很难看,她知道秦墨已然看破她了,她不想死,秦墨一开始就抓住了这一点。
“我可以让神兵山庄的人再也看不到那名单,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秦墨的眼瞳闪过一抹厉芒。
“哧,”伊湄忽地笑了,“像你这样奉守正义的人,居然也会做出这种勾当。”
“别误会,你做过的恶并不会跟随名单消失而消失,我只是承诺让你暂时让你活下去而已。”
“唉,看来是没办法了呢?”伊湄垂头丧气。“那你问咯。”
“道宫除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系外,还有一个内门,名为阴阳,通灵之术就属于它的代表作。从你的阅历来看,你从未到过道宫,是谁教给你的通灵之术?”
“我师傅啊。”
“名字。”
“哼,他叫符修。”
“他是道宫的人?”
“曾经是,现在连我们的人都算不上咯,他成了叛徒,不论对于道宫,还是我们来说。”
“为什么?”
“他怎么离开道宫的我不清楚,至于他会变成我们的叛徒则完全是因为他叛逃了。”
“说具体点,别打算遮遮掩掩。”秦墨对伊湄的回答依然不满意。
“好啦好啦,因为他是负责玄武传承的祭司之一,玄武传承出了意外,他害怕圣主降罪,就叛逃咯。怎么样,满意了吧?”伊湄嘟着嘴以示不满。
“他现在在哪儿?是不是也参与了对这次玄体的争夺?”
“我们也想找到他呀,圣主可是下了悬赏的,好大的赏赐呢!不过我听说,他近期好像就在这荆州城附近,靠近这里的,说不是为了玄体可没人信呢。”
“嗯还有一个问题,符修要玄体做什么,再一次进行玄武传承么?”
“这个”伊湄明媚的眼睛转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想我还是把刚才的话收回吧,他拿玄体好像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但这么做对他好像没有什么好处哎。”
“赎罪?”秦墨思索了一下。
伊湄摇头,“圣主可不会因为你立了功就能抵罪的,这根本就不可能。我要是他,还不如远远逃了呢,天下那么大,总有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吧。”
秦墨点头,看来这个符修真是不简单,也许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他去冒险去从帝肋和神兵山庄的夹缝中争夺玄体。
“符修既是你的师父,但你方才谈及他的时候,好像一直都不客气。”秦墨注意到伊湄讨论符修时的神态,好像说到的并不是她的师父一样。
“他现在可是叛徒哎,我当然要站对队咧!”伊湄瞪着圆圆的眼睛说,“当然啦,仔细想想,好像自己真的跟他没什么师徒之情。他只是负责教我灵术而已,其他的交集就没有了。而且他总是花很多的时间在他那宝贝孙子身上,哪有时间管我呢。”
不得不说,这个伊湄就是个话匣子,一旦开口,就噼里啪啦地说开了,好像已经忘了她现在是囚徒,而秦墨是她的敌人。
“他还有个孙子?”秦墨不放过伊湄话里的每一个细节。
“嗯啊,他叫作符耘。符修很宝贝他的,什么都肯教给他。不过,他已经死了,在两年前玄武传承的时候死的,真是太讽刺了。”
“讽刺?”
“当然讽刺啦,符修在教我们灵术的时候,老是说符耘会是未来天阶级别的高手,每次都这么说,我烦都烦死了。现在好了,他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看他还怎么神气!”
秦墨点头,伊湄没有令其失望,通过短暂的交流,他基本能够对这个局面有了一个基本判断。很奇怪的是,他没有想要怀疑伊湄的话真伪的冲动,而是觉得这个女人很配合,很了解他的想法。这种特殊的信任感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不安,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信任感的的存在。
“你说的很好。”秦墨转身慢慢往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后才停下来侧过脸说:“我会去找一个女弟子负责你的饮食。另外,我会信守承诺的。”
“哎,等等。”伊湄这时叫住秦墨,语气平静地说:“我的朋友在今天走了,能给我带些冥钱吗?我想送他们一程。”
秦墨知道她指的是凌由和凌志兄弟,不过按照规定,恪正间是不准生火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碍于规定,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可以给你其他东西。”秦墨从身上摸出三枚铜钱,放到伊湄面前。
“在我的家乡,每当祭祀的时候,家里人就会用三枚铜钱摆出一个三角,对着它说话。据说这样就能传到地狱,被死去的家人知道,而等到祭祀结束后,就把这三枚铜钱拾起来往天上一抛,落到地面所呈现的卦象代表的就是地狱那头的回应。”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透着小窗口也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偶尔一点星光在漆黑中一眨而过,都可算是额外的馈赠了。
伊湄双手合十,看着面前地面三枚摆出三角的铜钱发呆。在这种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也会死去,她和这对兄弟之间,其实也不过先后问题罢了。总不能说“嗨,地狱那边好吗,住得舒服吗,吃了吗?”这种话吧?伊湄及时阻止了自己的烂话发作,她弯腰把地面的铜钱捡起握进手心。然后她想要把铜钱抛起来,却在最后发力的一瞬间停下了。
真搞笑,我又不会看卦,就算真的是地狱的回应,我也不懂啊。伊湄心想。最后她把铜钱握紧,放弃了这最后的“回应”。
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害怕了,害怕真的知道“回应”,害怕自己真的会死。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所谓的勇敢,很多时候都只是在骗自己不怕死而已,也总在勇敢过后感到后怕。
在没有月亮的夜,伴随着伊湄的仅有挂在墙上的一盏油灯和它发出的昏黄的光。四周是黑色的一片,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作黑色,紧紧包围着她这仅有的一点光亮。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好像就要将这最后的一点光都吞没了,好把整个世界都纳入寒冷的黑色。
伊湄莫名地打了个喷嚏,忽然地感到有丝寒意。
另一方面,明风斋内正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对于薛析灵来说,在妹妹脱离危险后,整个人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放松,不过却不是绝对的放松,薛析伶一刻没醒过来,她都难以安心。所以,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跟李亦痕闲聊。
李亦痕此时也是明白这一点,这个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适合。但他必须承认自己耐不住性子,这种长久的沉默让他很不舒服。
“她真幸福,有你这么好的姐姐。”李亦痕装作随意地说了句。
薛析灵先是摇头,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纤细的玉手轻轻地从薛析伶圆润的小脸上滑过,感受着指尖带来的触动。她是一个好姐姐吗?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她记得从小到大这丫头就喜欢跟在她的后面屁颠屁颠地跑,母亲说,这是因为你们的名字同音的缘故,每次家人唤她的时候,薛析伶就抢在她的面前回应,然后是咯咯的笑。有一段时间,她对这个妹妹真是讨厌极了,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后来,她忽然想到,为什么她认定家人是在唤她而不是在唤她妹妹的,她们名字读音相同的不是么?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唤过薛析伶。没有人需要她,就像被丢在世界边缘,极力想要找回自己的存在感。
薛析灵整个心脏都开始疼痛起来。从一开始,她的这位妹妹就不在家族的计划里,家族对于她的义务仅仅是让她继续活着,但是却不曾让她享受任何的权利,她甚至不被允许读书认字。薛析灵极力想要寻找关于薛析伶的每一个记忆碎片,想要把它们拼接成一个完整的片段,却是发觉一切都那般的支离破碎,那般的乏善可陈。她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薛析伶,但对方却把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圣旨”。
“析灵,你没事吧?”李亦痕开口打断了薛析灵的回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九章:疑虑()
“没事的。”薛析灵回过脸对李亦痕说,“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诶,你不用太担心了,你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能逢凶化吉的。”李亦痕这时想起小时候遇到的算命郎中忽悠人的话。
“有时候我在想,她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薛析灵忽然说,这句话让李亦痕的心头为之一颤。“这样,她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这下,李亦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啊,要是没有生下来,就不会遭受苦难。可是,人总是要遭受苦难的,从痛苦中开始,也从痛苦中结束。
“说实话,我真的不懂。当小妹还在我娘亲的肚子里的时候,不光是爹爹,整个家族都高兴极了,庆祝的宴席足足摆了三天,家族从未有过那样的盛况。小妹出生的那天,整个家族上下都紧张万分,我记得那天天上出现了七色的云,家里人说是祥兆,这个新生儿将会是家族的希望,未来的真命天子。可是,当小妹出生后,所有的期许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在哀叹。”
“因为这个新生儿是个女孩吧。”李亦痕说。他很清楚这些大家族的看法,能够带领家族的,真命天子一样的人怎么能是个女孩呢?在这些人眼里,这不可能成为一个等式。
“是的,那时侯爹爹始终不肯承认小妹是女儿身,为此他还动手打了我娘。从那一刻起,家族对小妹的义务就仅限于为她看病了,甚至于连读书认字也不允许,就像被孤立了。我不懂的是,明明当初那么大的期望,为什么到最后要变成这样,连正常的权利都不愿意给小妹。这十一年来,除了我会跟她说会儿话,爹爹和娘亲都很少理会她,她没有得到任何应有的爱。”
“希望变成失望,本身就是一昧毒药,当初希冀的越大,毒性就越强。”李亦痕总结说,真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完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薛析灵略微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话。
沉默。
李亦痕歪着头看着薛析伶依旧苍白的小脸。女孩睡得很安详,脸上也慢慢地开始出现血色。李亦痕终于理解薛析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举动了,无论是所谓的“人情”,还是喜欢把一只小乌龟当作朋友。因为她的世界是闭塞的世界,她能够看到的原本就很少,而且又没有人愿意跟她解释,所以她往往会得到一个个畸形的结论。
他不知道这样的十一年,这个看上去有点“傻”的丫头是怎么过来的,除了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忍受家人的孤立。也许,因为她太“傻”了。
李亦痕感到胸口有点闷,好像堵着一股气,怪难受的。“我出去透透气,有事叫我。”
“嗯。”薛析灵应道。
李亦痕没有再逗留,他转身就离开明风斋。当然,他没有走远,他选择在明风斋对面的一间房子的屋顶上坐下,这样,他也能看到明风斋的情况,不至于敌人来临而不自知。
一个没有月亮的夜,天上挂着的只是几颗离得很远的星星。山上的夜晚,风依然很大,把山间积了一天的浊气一扫而空。李亦痕坐在屋顶上,眼睛尽量望向远处,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也更好地想想接下来的事。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神兵山庄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许是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没有时间去想这方面的事,所以才会有恍惚的感觉。他忽然想起师父聂政之来。正是他的原因,他李亦痕才会来到神兵山庄的。原本李亦痕以为聂政之让他到神兵山庄不过是让他正式归入师门罢了,但现在他发觉事情并不简单。聂政之的离开必然跟当年的死地计划有关,当年他强推这个计划导致很多的弟子丧生,纵然典狄得到了连城,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的“罪名”。另外,他还不知道聂政之为什么要让他修炼一门无源心法,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实验品一样,或者说是被利用了。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这个平日里和蔼的师父可以说是一个“疯子”,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为了掩盖夺取连城的秘密,他可以轻易让一百多名的弟子陪葬,为了这种心法的实用性,他也可以让自己的亲传弟子作为实验品。
李亦痕吁出一口气,抛开思绪。他知道,要想知道真相,除了亲自问聂政之外,过多的猜想都不过是臆测。他从衣服里摸出典狄交给他的星辰剑的剑谱。神兵山庄并非剑道宗门,星辰剑已经是其最强的剑招了,所以以后还想提高的话,这得他自己想办法了。
虽然无法运气,但他对于剑道的理解还在,所以他觉得对于理解一本剑谱应该不难。不过这次偏偏出了意外,典狄交给他的是星辰剑的全部内容,但这些内容却是跟他此前理解的前面部分出现了冲突。一时间变得晦涩难明起来。
思索了一会儿,李亦痕只得苦笑着把它收回去。看来,想要弄懂它,还得费好些功夫。剑道的修行原本就是漫长索味的,所以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原本他还打算从常言那里讨来一门心法,不过因为常言被打伤了还卧榻在床,就没有去打扰他。
“帝肋四灵”这两个名词突然从李亦痕的脑袋里闪出来,这些天发生的事都离不开它们。李亦痕得承认此前他并没有把它们当作很严肃的一件事,或者说这些事对他很遥远,遥远到他不想去思考,但现在他不得不去考虑了。他想起聂政之对他说过的关于它们的话。
“帝肋是一个视法度为无物的组织,在它的世界里,只要它想要,它可以随便判断某个人的生死却不必承担任何的责任,只要它在皇帝面前有合理的解释即可。但这对于天下百姓而言是极不公平的。所以,这就成了我们对抗它的开始。”
“帝肋的最大优势在于四灵,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是一种介乎神灵般的力量,只有帝肋知道他们的传承之法。比如青龙所掌握的就是九天神雷之力,白虎为龙卷暴风之力,朱雀为焚火烈焰之力,玄武为寒冰风雪之力。四灵能够能够操纵万象之力,已经超出了人类能够修炼到的高度,即便是道宫,也无法做到如他们的这般极致。更让人绝望的是,你几乎无法杀死他们。当一代四灵死尽后,他们的传承者也会在同一时间诞生,再过二十年,新一代的传承者就能重新掌握这种力量,新一代的四灵又将再次降临。我从未见过像他们一样逆反规则的人,他们就像是活在现实中的错误。可惜掌握这等力量的他们,却没有一颗同等高度的心,这是天下的悲哀。”
“亦痕,新的四灵即将来临,他们是你的敌人,这场战争的未来就在你自己身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