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第一卷最终章:可曾记得爱?
同一时间,罗马。
留在布林迪西堡的默林,以及默林的助手莲音,正忙着收拾临时魔术研究室,准备返回师之塔。
"不去为亚瑟王陛下庆祝吗,法师大人?"莲音一边收拾着各种法术卷轴,一边随口问道。
"把这里的事情弄妥再去吧。"默林冷笑,"他们那边又是放礼炮又是放烟花的,此时必定很吵。我可不喜欢吵杂的环境。
等事情的热度降下来再去找亚瑟吧,他不会介意的——反正用传送术过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女助手一耸肩,拿大法师没辙。
(他其实只是害羞。)
"都收拾好了,来吧。"默林在巨大的法术增幅阵中卸下一切家当,叫上莲音,准备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传送。
"呃,再等等,这个卷轴我想留着——"帕提摩少女俯身捡拾地上一个小小的卷轴,那是一个古老得快要风化的上古卷轴,其中记载着不少粗糙的古代魔术。
法师一脸不以为然:"那种东西已经有手抄的副本了——"
"我知道,但它仍有它的历史价值"
叮!一声清脆的微响。在莲音拿起卷轴的瞬间,一个小小的东西从她的秀发间滑落,跌在地上。
那是一枚娇小可爱的花朵头饰。那简洁优雅的造形,源自一种叫做'天空之息'的花。
莲音看着那个头饰,愣定了好久。并非因为头饰的美丽可爱,而是因为它散发着某种怀念的气息。
"又怎么了,莲音?还有什么需要带上吗?"默林见莲音在发愣,便问。
少女慢慢拾起那个头饰,满脸疑惑。
"这个头饰我曾经有过这种头饰吗?"
"你在说什么?"默林扫了一眼那花朵头饰,"只是一个小小的头饰而已,大概是哪位公子哥儿送你的吧?你的脸蛋长得不错,有人为你着迷,再正常不过了。"
莲音依旧疑惑。
"想想不起来。"泪水从少女脸上滑落,"到底是谁送给我的,就是想不起来。"
她擦了一下眼泪:"但是为什么看到这个头饰的时候,我会想哭?"
默林看着莲音,一阵沉默。
"法师大人抱歉了,请你一个人先回去吧。"少女紧握头饰,低声道,"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去吧。"默林会心地微笑,轻轻点了一下头:"如果这就是你的命运,请敞开胸怀迎接它。"
晚上,伦敦郊外的一个小农场。
农场小小的木屋,是亚瑟脱离北天骑士团后租借的临时住处,是亚瑟骑士团(后称为圣王骑士团)最初的"基地"。
亚瑟有钱后把这个小农场直接卖下,此处现已是亚瑟的私有地——虽然几乎无人知晓。
在夜色的幽暗之中,同时也在伦敦不断闪耀的焰光中,一个身影慢慢走进小屋子里。
狼人少年推开门,想在离开之前好好看一下这里,这个与大家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门打开的瞬间,狼人少年却意外地发现,屋内已有先客。
骑士王坐在农舍的木椅上,静待贝迪维尔的到来。
"亚瑟?!——哦不,亚瑟王陛下!"
"朕很好奇,你为何知道这个地方?"亚瑟一开口就质问道:"这里是朕的私有地,除了当初的'亚瑟骑士团'的成员以外,不应有人知道这里才对。"
狼人少年一阵沉默。
"你既然知道,就一定和朕的骑士团有过不浅的联系。但很奇怪地,朕不认识你,甚至没有任何与你相关的记忆。这一切实在太不合逻辑了。"
(即使如此。)
狼人少年低声说,想把事情糊弄过去:"陛下,我只是偶然——"
"别对朕撒谎,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偶然!"骑士王怒了,"朕一定认识你,你一定曾经来过这里,并且对这个地方有着深厚的感情。
否则,你绝不会在这种深夜,在伦敦热闹翻天的时候,到这种冷清的地方来——现在,哪里都别去,进来坐下。"
贝迪维尔脸上一阵为难,但他最后还是走进农舍,坐在木椅上,和桌子旁的亚瑟王面对面坐着。
骑士王拉亮了天花板上的吊灯,如同审问犯人般看着狼人少年:"现在,都告诉朕,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又是怎样知道这个地方的;你要到哪里去,又打算去做什么?——
把你所知的一切,对朕从实招来。不想死的话,最好别说谎!"
贝迪维尔再度陷入了沉默。
(说了又有什么用?)
"你一定不会相信的"
"没关系。即使无法相信,朕还是想听!"
没有意义。
'真实'在脱口而出的瞬间,马上就会变得与真正的'真实'有那么一点不同。
真正的真实,只存在于我们心中,是言语无法表达的。
阵阵抽痛传入狼人少年的心中,他的声音越发颤抖:"既然不能相信,听了又有什么用?"
既不相知,何须多言;
既然无缘,何必相识;
往事如幻,似水无痕;
今日一别,永成陌路。
看着眼前静静地流泪的贝迪维尔,骑士王伸出手,抚摸着狼人少年的头。
"既然如此,也就罢了。"王用温和的语气低声劝说:"你只需要回答朕一个问题:——
我们曾经是朋友吗?"
狼人少年停顿了一刻,然后,他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王接着问:"那么,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泪水迷糊了贝迪维尔的眼睛,他已经泣不成声。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崩溃,同时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亚瑟一笑:"嗯,那就好。从今以后,无论你打算去哪里,做什么事情,也请你记住我这个朋友。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希望你一路平安。"
骑士王从头顶的皇冠上摘下了一颗圣灵钻石,塞到狼人少年的手中。
"陛下!你在干什么?!"圣灵皇冠在大声抗议,但它的声音只有亚瑟能听见——而亚瑟选择无视它。
"这是?"
"朕给你的礼物。它一定会为你的旅途带来一点小小的便利吧。"骑士王微笑的脸很快就变回了严肃:"七年。按照我的估算,摩根得到足够破除世界之壁的力量,大约只需七年时间。在这七年里,你是选择安静地过日子,还是好好修炼自己,全是你的自由。
但是,答应我。七年之后,一定要回来这里。我需要你的力量,朋友。"
本来止住了的泪水如同缺堤般一起涌出,把狼人少年的脸颊完全沾湿,并且快速滴落在地上,桌子上,他的衣袖上,以及圣灵白钻上。
他如获至宝,珍惜地收好钻石,同时用含糊的声音呢喃着:"一定我一定会回来的,陛下。"
"不要叫我陛下。"骑士王阻止道,"你一直叫我亚瑟。从今以后,在没有旁人的时候,请继续叫我亚瑟。我允许——因为我们是朋友。"
贝迪维尔只能用哭泣回答。
"那么,再见了,贝迪维尔。"骑士王起身离开,"有缘(卡玛)的话,愿我们在未来的道路上再会吧。
你是我见过的,最澄清透澈的灵魂。不管你曾经是谁,我都愿意信任你。
愿岁月留住你的纯真,愿你不被世间俗气所沾染——
愿我们再会之时,你依然是你。"
那是此刻王想到的,最诚挚的祝福。其中隐含的信息量之大,就连王自身也无法尽然理解——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应如是说。
亚瑟离去后数个小时,狼人少年才哭够了,从农舍里走出,准备动身回去他的故乡。
当他以为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物事时,农场的花田里,另一个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仿佛是应召而来,少女在'天空之息'的花田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身影,在夜色中展现出一种安详恬静的美。
淡蓝色的花朵间有无数夜光虫在飞舞,那如同流星般的幽幽绿光,和远方天际华丽的烟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它们与少女的美丽相比,不过是沧海一栗。
看着突然出现在此处的莲音,贝迪维尔又惊讶又疑惑。
不清楚对方还认不认得自己,狼人少年既怯懦又担忧,他支支吾吾地低声呼唤道:"莲莲音?"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少女一直盯着手中的发饰,几乎没有正眼看贝迪维尔。
"我只是路过而已。"对方果然不认得自己——失望的狼人少年准备离去了。
"请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少女仿佛在喃喃自语,但她确实在发问。
"我叫"少年还是犹豫了片刻:"我叫贝迪维尔。很高兴认识你。"
少女突然转过头,凝视眼前这位落魄的狼人少年:"我叫莲音,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她拿起那个发饰,把它翻了过来。
小小的发饰背面,有小刀刻着的几个蚊子般的小字。
那是莲音为了不忘记这段爱情而偷偷刻上的记号。即使命运改变,世界变得与原来不一样了,它仍在。
"它说,我爱贝迪维尔。"莲音凝视贝迪维尔的眼神渐渐变化着。她原本机械冰冷的脸孔,变得有血有肉,充满了灵魂。
"所以,你就是贝迪维尔吗?你,就是我应该爱的那个人吗?"
泪水又一次湿润了狼人少年的眼睛,哽咽的他无法回答。
"我记不起你,但我记得我爱你。"少女代替少年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的眼睛也被泪水所润湿了,"这一切难道只是幻觉?你难道只是我幻想中虚构的人物?回答我,贝迪维尔!"
更加哽咽的他无法说话,但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再不做点什么,这最后的机会就会从他指缝间溜走!
他跪下来,紧紧地,拥抱着少女。
我不是你的幻觉——
我,真实存在!
这熟悉的气味,这熟悉的触感,这熟悉的体温,无一不在强烈地向少女表达着少年无言的话语。
当少女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真心。
记忆中不存在的东西,本应从来没有发生过。
然而,爱,自有永有。超越时间,物质,逻辑的界限,化不可能为可能,这就是爱。
少女知道,这就是她的真爱。
她紧抱着少年,与这位熟悉的陌生人相拥而泣。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物事可将他们分开,他们的爱既卑微又伟大。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
渺小生灵,如同沧海一叶,随波沉浮。
然而,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不论前路如何崎岖,请不要忘记爱——
它是世间最伟大的奇迹,它能改变世界——
《光灵行传》第一卷完。
第689章 征途之章(始)()
第689章 征途之章始 再遇之于白银一
公元526年,初春。
千里雪飘,万里冰封。
西西伯利亚的平原,今天仍然吹刮着恶毒的风雪,整个世界被银白色笼罩,被刺骨的寒冷统治。
当世界之壁变为透明,幽暗大陆重新取回了光明之后,唯独这片不毛之地,依旧荒凉;
当幽暗地域已经改名为曙光地域,万木开始在肥沃土地上疯长之际,只有这片冻原,依旧凄寂。
大自然并非不公。非也。
只有此地,向来如此。
这片土地延续着它数万,数亿年来的传统——执意地保持着它的高贵冷艳,用冰雪的寒冷,用严酷的考验,拒绝着外来者。
只有生存意志最强大,生命最坚韧的种族,能在这片银白之地存活。也只有在这片世上最恶劣环境之中活过的种族,才有资格君临天下,傲视世上一切。
当然,只是'曾经'。
曾生活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的有智慧类人形生物,只有两个种族:
一个,是白雪之神的后裔,战斗的民族,白洛斯雅族 (白熊人族);
而另一个,则是抗寒抗饥饿能力出众,不屈的民族,艾斯基莫族(狼人族)。
这两个宗族没有输给自然,却输给了人。兽人宗族之间的争斗,让这两个本来爱好和平的宗族濒临灭族危机。剩下少量存活的族人,也离开了这片难熬的银白国度,被半保护式的迁往西欧居住。
因此,这片雪原,已经名符其实地成为了死寂之境。再也没有居民和村落,仅剩一片荒芜,以及无尽的原野。
风雪飘渺,万物俱寂,世界已死,只剩一片唏嘘。
或许还有更多的——恶意。
在这片银白之境中,有一个影子格外显眼。
一头魔兽。
邪恶的妖物在荒野间徘徊,咬杀旅人,大量捕食动物,已经严重影响了曙光地域的生态环境。
七年前发生的'奇迹'虽然让整个曙光(幽暗)地域得到了阳光,但当时的大战仍遗留下大量问题没有解决。
深渊的破坏者——'源罪',在横越曙光地域的同时,也在这片大地上散布了大量的暗子。这些暗子感染了当地的生物——特别是魔兽——为曙光地域的居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如同刻意散布灾祸一般,源罪残留的恶意在世上蔓延,久久得不到清除。曙光地域中受暗子感染的魔兽们,不断凶暴化,巨大化,并且泛滥成灾。
即使在七年后的现在,凶暴化的魔兽仍然在幽暗地域内横行,唯一能够阻止它们的,只有一个组织——
魔兽猎人(the monster hunters)。
大约在一百码远处的小山丘上,年轻的猎人在风雪之中静待已久。
他穿着一身紧身皮甲,皮甲上结实地缝满了兽皮。雪白的,蓬松的皮毛起到良好的抗寒作用,同时也让猎人整个看起来如同一位雪人,与环境巧妙地融为一体。
猎人的皮甲是全覆式的。厚厚的头盔上带着连脸都完全遮盖,只留下两个视物小孔的面具,让人无法得知年轻猎人的长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名猎人是一名兽人——从他那粗犷的足趾可以辨认出来。
猎人放下望远镜,打了一个寒颤。他从腰带间掏出一瓶保暖药,打开面具的下甲板,露出一个嘴巴大小的洞。药水沿着这个洞,被猎人咕嘟咕嘟地喝进肚子里。
药水火辣的味道流入肚子里,刺激着猎人的神经,让他心跳加速,冻僵的身体也开始恢复温暖。
体能得到了补充,猎人从小山丘的掩体中探出头来,遥望远处的魔兽。
那是一只高三十英尺的银背雪猿。它的獠牙锋利如刀,能轻易把猎物撕裂;它的利爪尖锐如枪,能轻易贯穿敌手的头颅。它凶暴地咆哮着,正为这个冰天雪地找不到食物而大发脾气!
这是一头被暗子高度感染,巨大化到了极致的怪物。恐怕是'魔兽——银背雪猿'中,体长最大的一级。
面对这种敌人,猎人不能鲁莽行动。一个闪失,年轻的猎人就会丢掉小命。
"主人!"雪坑里有另一名年轻的猫人在潜伏着。穿着搞笑的猫族皮甲,猫人也冻得够呛。
他哆嗦着,压低了声音叫唤道:"这只雪猿比报告中还要难对付啊!不是我们目前的装备能够打败的啊!药水的存量也要见底了啊!怎喵办啊?要撤退喵?"
"不,"猎人把身上的盔甲整了一整,把兜帽裹得更紧,为了对抗初春的寒意:"猎人协会肯把s级危险任务交给我完成,是对我的最大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