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六岁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但他从书籍中得出对死亡的一个模糊的概念。人死了,就等于是永远地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
他的母亲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做小男孩最喜欢的松饼给他吃,再也不会轻抚着他的头,教他读书写字,再也不会陪着他和他父亲一起去郊游野餐,游山玩水。
他惊恐。他对这些'未来的可能性'不断消亡而感到无所适从。但他最在意的是妈妈不会再爱他了。
就在小男孩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的同时,数名骑士打扮的男人闯进小木屋中。亚瑟无法看见他们的脸,他只能从床底下的间隙里看见这些人的铁靴子。
"应该还有一名小鬼的,到哪里去了?"一名骑士道。
"给我找。一定要找到那名孽种。"另一名骑士下令道。从声音能够辨别出这人比其他骑士都要年轻,兴许只是个少年;但从他那傲然的语气中又能辨别出,他的职位在其他骑士之上。
"没有到处都找不到。他会不会到外面玩去了?"
"法斯特,艾罗斯,你们到森林里去找。一旦找到,格杀勿论。"下命令的那名少年骑士道。他冰冷的语气让人想起一月的冰霜。
小男孩缩在暗格中不停发抖,但又极力抑制自己发出声音。
"真的要吗?他毕竟是你弟弟"
"他不是我的弟弟。他是父亲和那贱骨头生下的孽种而已,死了也不可惜。"那名青年骑士用狠毒的语气答道。他的语气让人想起沼泽里的蛇蝎。
小男孩紧缩成一团,他的裤子已经湿透,却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轻微的响声会暴露他的所在。
"好吧。我们一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吧,刚瑟大人。"骑士们离开屋子。
等其他骑士都离去后,这名留守在木屋里的青年骑士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就不用躲了,小子。你身上散发着的恶臭,我几里外都能闻到。"
碰。木床被掀翻。
吱。密室的盖板被掀开。
光明从外透进小小的密室里,照在小男孩脸上。但这是预兆他死亡的光。小男孩惊恐地看着那名面容瘦削的青年骑士,这是在小男孩更小的时候不停地欺负他的那位'哥哥'。
"好久不见,亚瑟。你居然躲到这种地方来了?"刚瑟脸上掠过残酷的笑。
"刚,刚瑟哥哥"
"住口!"青年一手抓起弟弟的头发,把弟弟整个吊在半空,如同抓拿着一件玩具:"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叫我哥哥!"
小男孩惊恐地看着骑士,沉默不语。
他瞥了一眼倒在一旁的女人,女人已经脸无血色,呼吸停止。她死透了。
"都是因为你们两母子,父亲才无心工作,整天翘更,被不断降职。"刚瑟恶狠狠地瞪着弟弟,"但是,不用担心。从今天起,我就升格为天位骑士了。我天位骑士刚瑟,会把潘托拉肯家族的荣耀发扬光大,弥补父亲的耻辱。而你这个孽种,作为家族的误点,就死在这里吧!"
小男孩只觉得腹部一阵冲击。冰冷的刀子已经刺进他的肚子里,而温热的血液则从刀子的放血口里狂喷而出。
"呜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你的存在充满了污秽,地狱就是你最好的安身之所。"
小男孩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他扭头望去,在死之前想要再次看看自己的母亲。
"说什么'温柔的心',她也真是个白痴。"刚瑟不屑地哼道,"温柔有屁用。温柔能阻止我杀你们吗?能让你们挨的刀子消失不见吗?能够让你们死而复生吗?哈"
小男孩流出绝望的泪。在下一秒,刚瑟的刀子已经上翻,搅得小男孩的内脏乱七八糟,再割穿小男孩的气管,割断他的咽喉,让他当场毙命。
亚瑟就这样死了。
第463章 进击之于天途(四)()
第463章进击之于天途(四)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男孩惊叫着,从床上跳起来。
他的视界在几秒后恢复,才发现自己仍然在小木屋中,时间是深夜。
"亚瑟?"女人揉了揉眼睛,"怎么了,你作噩梦了吗?"
"妈妈!妈妈!!"小男孩扑倒在妈妈的怀里不停地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噩梦。那噩梦是如此的真实,他几乎以为妈妈就要这样离他而去,他也快要被人杀死了。
"不要哭,乖,乖你要学会坚强。"伊格莲抱紧儿子,安抚着亚瑟的情绪。
"呜呜呜呜呜坚强吗?"
"对,坚强。"女人说道,"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不到最后都不要放弃,这就是坚强。"
"妈妈"
女人低声唱着摇篮曲。
"啊——晨辉的领路人,
你为什么乘风翱翔,乘风翱翔?
是为了唤醒这世界上,不息的希望。
光照耀大地,神的光在耳语,
如果有慈爱,就有带来看见光明的刹那!
"
小男孩听着母亲的安眠曲,精神缓和下来了。他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异样。他仔细观察窗外的风景,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小木屋与记忆中大相径庭:这间屋子并不在原本那个大草原上,它的周围满是破破烂烂的屋子。
小木屋在贫民窟内,被各种由铁皮和烂木头搭建的屋子包围着。小木屋里也和原本的不同:家具少得可怜,而且到处都又旧又脏。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在这种地方生活?
不对。不是突然。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骑士乌瑟安排伊格莲两母子在这间贫民窟的小木屋里生活,好掩人耳目,因为天位骑士刚瑟在追杀他们母子俩。
追杀?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小男孩茫无头绪。他摇了摇头,对自己解释说这是自己睡迷糊了。
碰!烂木屋子的门被撞开了。冲进来的是黑铁骑士乌瑟。
"伊格莲,带上亚瑟,快点逃!"乌瑟说,"罗马人攻过来了!卡米洛快要被占领了!"
"什么?!刚瑟不是——"
"那小子一点用都没有,不仅吃了败仗,还主动投奔罗马去了!他出卖了潘托拉肯所有军备配置,罗马人才这么容易就攻进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最初我就决不会把天位骑士之位让给任何人!"
骑士乌瑟为了和妻儿共聚天伦,牺牲了成为天位骑士的机会。换来的却是帝都卡米洛的陷落。
他还没有后悔完,一支燃烧着的火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头颅,让乌瑟颓然倒地。
"乌瑟!!!"伊格莲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要为丈夫急救,但更多的箭从门外射来,在女人的胸膛上开出道道血花。
"呜!"倒地不起的女人奄奄一息地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亚瑟快逃不要放弃希望!"
小男孩移动着发抖的双腿,挣扎着站起来,想要逃跑。
但是下一秒,箭矢已经射穿了他的头颅。鲜血迸出,他当场毙命。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男孩惊醒。
"嘘!"女人用手紧紧地按住小男孩的嘴巴,低声嘀咕道:"安静点,别让罗马人发现了!"
刚才的原来是噩梦。
小男孩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家三口窝藏在一个洞窟里。没有生火,父亲怕火光会引来罗马人。父亲背部中箭,伤势十分严重,如果和罗马人发现了这个藏身的小山洞,他们一家三口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不,死掉算是最好的下场了。罗马军队攻占了整个潘托拉肯,他们已经亡国了,军队目前正在到处搜索平民,试图把所有潘托拉肯平民抓起来当作奴隶卖点。
没有了希望,他们只能在山野之间躲躲藏藏地过日子。但母亲告诉小男孩,他们依然是幸福的,至少一家三口仍然活着。
冬夜的山洞十分寒冷,他们又没有办法点燃营火取暖,父亲和母亲只好紧紧抱住小男孩,避免他着凉。
"没事的,亚瑟。我们一定会熬过去的。"女人在小男孩耳边低语道,"东天骑士团虽然全毁了,但其他三支骑士团实力很强大,他们一定会及时赶到,把罗马军队驱逐出去的。他们一定一定会乌瑟你还醒着吗?"
骑士没有回答。伤重的他已经永远地睡着了,他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被这寒冷的冬夜冻得僵硬。
"妈妈好冷"小男孩哆嗦着说,"而且好困"
"亚瑟,坚持住坚持"女人身上的热力也渐渐消失,她永远地睡着了。
"爸爸妈妈"小男孩的哆嗦慢慢停下了。他又冷又困,从父母那里传来的温暖已经再也感觉不到了。即使被两具冰冷的尸体紧抱着,他仍然不愿意放开父母的手,就这样,连他自己的体温也一点一滴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冷的冬夜,冰冻的的山洞之中,只剩下三具被冻僵了的尸体
"哇啊啊啊啊啊!"小男孩从噩梦中惊醒,
"吵什么吵!"刚一惊叫,皮鞭就落了下来。
啪!
"呜!"皮鞭并没有打在小男孩身上,他的母亲伊格莲帮他挡住了。
"呜呜对不起,他只是作噩梦而已。我会叫他听话的。"女人说。
"哼!"牢笼外的奴隶贩子不满地再扬了一下鞭子,鞭子在女人那衣衫褴褛的身上划出另一道血痕。
小男孩看着周围的环境。他和母亲被抓进这艘运送奴隶的大船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船的甲板上有数百个铁笼子,把上千名潘托拉肯的亡国奴集中押送到罗马出售。
铁笼里肮脏邋遢,微湿的干草堆上散发着大小便的臭味,这根本不是人能够居住的环境。
"亚瑟"因为伤口感染而病入膏肓的伊格莲早已脸色苍白,她熬了好几天,而船似乎还要一个多星期才能抵达罗马。
"妈妈可能不行了但你你一定要活下去!"说完以后,她就断气了。
小男孩伏在母亲的怀里,静静地哭泣。他这样的小孩,即使到达了罗马,命运也一定十分悲惨,绝对不会活得超过三个星期
(不如,干脆)
他看着铁笼边缘上露出的尖锐铁钉。
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母亲临死前的遗愿让他活下去,他怎么能违背母亲的吩咐?
就在他心如死水,打算像行尸走肉般活下去的时候
暴风雨袭击了运输船。几百公里时速的龙卷风把整艘船卷至半空中,把船上的人和货物全部撕裂得支离破碎。
被铁笼尖锐的金属破片刺穿身体,被激烈的旋涡卷进海底,小男孩最终撞落在海底的礁石上,血肉模糊。风暴过去,濒临死亡的他沉没在海底,静静地看着这片黑暗的海洋里游来无数的鱼儿,纷纷撕咬着他的血肉。
他永远地合上双眼。
第464章 进击之于天途(五)()
第464章进击之于天途(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男孩再次惊醒。
方才他作的那个奴隶船失事的噩梦仍然历历在目,吓得他满头冷汗。
"妈妈?"
没有人。周围是一片漆黑。他似乎躺在干草堆上,赤露的身体被干草扎得有点痛。
对了。这里应该是罗马的某间大宅子,某个贵族的家里,用来关禁奴隶的地窖。地窖阴暗潮湿,发着一股霉味。小男孩赤身露体,被地牢的蚊虫咬得十分难受。
幽暗的地窖中,传来某个人的脚步声。那人提着火把来到小男孩的面前。
"嘿,亚瑟,我们又见面了。"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哥哥刚瑟的脸。
小男孩惊恐地看着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十分简单。潘托拉肯亡国,都是因为刚瑟的出卖。这人卖国求荣,让自己在罗马换得贵族地位。成了贵族的刚瑟在奴隶市场里把刚刚抵达罗马的亚瑟买走,送到这个地牢里来。
为的就是羞辱这个小男孩,如同刚瑟从小以来一直对弟弟所做的事情一样。
他的匕首在小男孩的大腿上游移,很快就割下了小男孩腿上的一块肉。
"你仍然是那样杀不死吗?太好了。"刚瑟阴险地冷笑着,"我们又可以玩个痛快了。你是我花一百金币买回来的奴隶,要撑住点,不要这么快被我玩死哦?"
"不!!不!"在地牢的幽暗中,小男孩绝望地叫着,看着这个曾经的哥哥把匕首捅进自己的腹部。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男孩惊叫道,从噩梦中惊醒。
他身处与一个深坑里,手脚被绑,活动不得。
没错,刚瑟没能把小男孩作弄至死。相反,小男孩趁机夺取了他主人的匕首,一击捅死了刚瑟。
但他毕竟是一名奴隶。袭击主人必然会遭到严厉的惩罚。
罗马人惩罚作反奴隶的方法是,塞住他们的嘴巴,把五花大绑的奴隶丢进满布毒蝎的坑中,任由他们被蝎子蛰死。
奴隶被毒虫蛰得全身浮肿,痛苦地死去,但嘴巴被塞住,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手脚被绑住,连挣扎都不能;
这样一来,受刑的奴隶只好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越是打滚越是被更多的蝎子缠上,蛰伤,直至毒素累积到致死的地步,全部的内脏一起出血衰竭,在由里而外的剧痛之中结束一生。
小男孩被蝎子大军包围,痛苦地闭上双眼。
这一次醒来,他再也记不清发生过什么。
他似乎作了个被蝎子蛰的噩梦,惊叫着醒来了?
不,他有叫过吗?
他发现自己处于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躯体的感觉荡然无存,肉体似乎被剥离了,只剩下灵魂飘浮在虚空之中。
他记起自己身为奴隶,因为背叛主人而处死,却在行刑前被一名魔术师偷偷买走。
他这样的小男孩,正是魔术师实验研究的最佳素材。魔术师想要窥探人类灵魂里的秘密,他们用尽手段搜寻意志力强大的人类以作研究。
小男孩落入魔术师手里的第一个晚上,魔术师就把小男孩了,做成实验用的活标本。
没错,他看不见,是因为他没有眼睛。
他感觉不到,是因为他没有了肉体。
他的脑袋:大脑的两个半球,小脑以及脑干,被整个取了出来,浸泡在培养液里,以这样的形式"活着"。
这个浸泡在浅绿色培养液中的脑袋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是魔术师刺在其上的尖针。
那是实验用的器材,也是对这个脑袋供应电流,维持它生命活动用的手段。
电流一起一伏地流入小男孩的脑袋里,带来轻微而持续的抽痛
他已经无能为力,无处可逃,只能这样子永远活下去。
永恒地,被这份抽痛所折磨,诅咒着自己不幸的人生。
救命!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谁来杀了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男孩一下惊醒,刚才的似乎是他的噩梦。
不!
他捂着痛苦欲裂的头颅,他不想再去看,不想再去听,什么都不想去体验。
外界的刺激使他陷入永恒的疯狂之中,他不敢再去想像了!
"不要!不要!让它停下来!让它停下来!!"他哭喊着。
"我不要做梦了!我做梦已经做得很累,很累了!拜托,让它停下来啊!"
一阵抽搐过后,亚瑟失去了意识,倒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同样的黑暗中,渐渐现出了两个对立的人影。
其中之一,是一名叫做伊格莲的女性。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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