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足够的钱,去做那个手术的话,他的病也一定能治好罢。
但如果他拒绝治疗,把一切都给他那早已不存在的空气母亲,他必然无法得救。"
"你要我毁掉这一切?毁掉他的梦想?"丹尼尔战战兢兢地问。
"是的。"对方道:"对他最大的残酷,也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人必须先活下来才能追寻梦想,对不?"
"哪怕原本就不存在梦想可以追寻?"白银骑士少年长叹了一口气。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幽影行者那句"与绝望和睦共处"的真正意义。
这的确,太绝望了。
"知道了,妈。你不要这么啰嗦啦。"屋内还不时传来萨博的自言自语,他在和幻觉,和空气对话中,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其实早已不在人世。
天真的家伙。乐观的家伙。
本来以为除了他弟弟以外,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去在乎了,丹尼尔此刻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幽影行者还告诫过丹尼尔,劝他不要对自己的属下感情用事。但他真的能够办到吗,看到这一切之后?
"只管告诉我怎么做。"丹尼尔低声问:"既然你会以这种方式联络我,证明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我确实有。"电话那头的神秘人答道,声音有种越发沙哑的感觉:"穿刺公爵的武器'死亡荆棘',实际上是可以斩断梦境的魔剑,一种'因果律武器'。没有人知道穿刺公爵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也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用途,除了我。"
"说重点。"白银骑士少年不耐烦地说。
"用它的最低输出击中萨博先生,就可以削弱他的精神力——削弱他的'绝对领域'。多次命中之后他就会陷入昏睡,进入一种无意识状态。然后你对睡着的他说话就好。告诉他真相,让他的梦想破灭就好。只有在熟睡之中,他才会看清真实。"
"这么简单?"
"试试也无妨,不是吗?"对方却说,然后迅速地切断了通信。
丹尼尔板着脸,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去相信这种陌生人的建言比较好。可是,萨博的情况确实不乐观,这家伙再不从虚妄的梦想之中醒来,他的身体会先一步崩溃。
这也是为了他好,才毁灭他的希望。
这是为了他好
丹尼尔拿起光剑,试了一下。当它被调整至最低输出时,死亡荆棘的剑刃变成了一道微弱的光束,微弱到连焦灼伤害都没有,几乎是无害的。它能做到的,仅仅是在丹尼尔的手掌上留下一种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痕迹,可能是他手掌表皮上的油脂局部碳化而产生的。至少,丹尼尔不用担心这种输出的光剑会弄伤萨博。
这柄刻有骷髅头的,造型邪异的光剑,说白了就是一种咒术的辅助器具,能对其破坏过精神力的目标,施放咒术吧。
'言语',或者说是'真言',或者说是'命令',或者说是'令咒',有时候仅仅是说出口,就能让一个梦想破灭。
不管是被善用还是被恶用,言语的力量一直是如此之可怕。
"萨博。"拿着'魔剑——死亡荆棘'的丹尼尔,缓步走进屋内,"我们来谈谈。"
"怎么了?"正在和他不存在的母亲交谈的虎人青年,好奇地转过身来。
丹尼尔手中的光剑已经在萨博的胸前,刺了好几下。
"欸?"没有感觉到痛楚,却突然觉得很困,萨博竭力不让自己的眼皮合上:"这是?"
没有用,他几秒内就从清醒转为熟睡。手术过后刚醒来不久的萨博,不仅仅是身体,就连精神都格外虚弱,哪里能抵抗住死亡荆棘的连续精神削弱攻击。
"萨博。"丹尼尔凑到兔子的身旁,低声说:"醒来吧。认清事实吧。你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哪怕你想她活着,哪怕你想救她,她也不在了。"
"不!"睡梦中的灰兔人青年,还在顽固地低声呢喃着。那梦呓让他看上去相当痛苦的样子。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否则便无法前进。"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萨博边做噩梦边哭泣:"啊啊啊啊不要啊妈妈妈妈她还能救活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就见死不救啊!是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啊!你们这些医生真的有医德吗?!"
然后他的喊叫逐渐转变为嘟哝,越发浑浊,越是哽咽,无尽的痛苦在那悲泣之中凝固。
"我还没能为她做点什么我还没能给她幸福的生活怎么可以就这样"
"她走了,你还活着。"丹尼尔低声诉说,热泪也缓缓从他脸颊上滑落:"所以你,一定要活得更好。哪怕失去了希望,哪怕失去了光明,都绝不能让她在另一个世界看到,在人间受苦的你。"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感受到什么,也不会有什么鬼魂幽灵留下。但丹尼尔就是要这样说,不仅仅是为了让萨博知道,也是为了让自己坚信——如同一种信仰般去相信。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成真了呢?
第2354章 迷踪之于绝地 (十五)()
第2354章迷踪之于绝地十五
'如果世上,'努力'有其形状,那它一定,形同污泥。'
'盛载无数血汗,沉重而卑微,在地上爬行之型,乃其本貌。'
'如果世上,'希望'有其形状,那它一定,深若黑洞。'
'吸入万千梦想,贪婪而无厌,在深空塌陷之型,乃其本貌。'
'不可追寻,不可探求。所得一切,仅为泡影。'
'终其一生,所能触及,两臂所至,方寸之地。'
'一方霸主,一代巨人。茫茫星海,一粒微尘。'
'文明终究,还归湮灭。与天比高,亦有何益?'——
莫比乌斯麦由,《深渊魔典:未诉诗篇》
丹尼尔默默地从萨博的家中走出,顺势带上门。
刚才那个神秘的电话已经挂断了,而且很奇怪地,连来电显示都没有,他也完全无法追踪信号的来源。不过丹尼尔也没有多去在意,毕竟对方明显是要隐藏身份与他对话,各种隐藏自己的手段,当然也会事前做足。
他拨了个电话,是他以前打工的时候,和哥特人的咖啡厅那边联络用的工作电话。
"黑猫姐?"他问:"刚才那位医生还在吗?"
"噢,等等,"夏洛蒂回应了一句就放下话筒,似乎是去找人。
"看来你下定决心了?"几秒后,幽影行者(康士坦丁)答道。
"下定决心了。手术的费用要多少来着?"丹尼尔不带感情地说:"我会让那小子付得起的。如果他付不起,或者不愿意接受这个手术,那么我就是把他绑起来,送到你那边去,由我来垫付费用,也要让他接受那个手术。"
"当然了。一百五十万大致是合理的费用。"对方低哼。
"和正规的医院价钱几乎一样?"丹尼尔甚至有点惊讶。一般而言这种无牌黑医会收取比正规费用高很多倍的巨额手术费。
"算是给熟人的优惠价吧。"幽影行者发出一声轻笑:"手术费用本身可以优惠,移植用的器官可没法便宜搞到手。幸亏最近有几种新药,只要坚持服用就能让器官移植者几乎不受排斥反应所扰,形状长久稳定下来。多亏有这种药,所有黑市买卖器官的价格都有所下调,器官移植也变得比以前方便了。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筹备。一周之后你带他过来吧。"
"明白了。就这样吧。"丹尼尔挂断了电话。他又朝萨博家那扇紧闭的门处看了一眼,看到的是齐腰高处一些小孩用粉笔蜡笔写的,各种羞辱性的词句,而且用词还特别脏——不愧为贫民区的孩子。
丹尼尔皱了皱眉,伸手去把那些词语擦掉,他也不在乎自己的衣袖因此而弄脏,转身就走。
最可怕的不是当代人的野蛮,而是当代人的野蛮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下一代。时代停滞不前,我们所在的社会既文明又原始,文明的原始。它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改变?
距离萨博所租用的公寓两个街区,另一栋较高公寓的楼顶上,有谁在用望远镜偷偷观察着丹尼尔的离去。这名穿着黑色斗篷,连头都遮罩起来的神秘人,在他刚放下的望远镜镜片,映照出一双苍老又疲惫的眼睛。
不,苍老可不一定,或许只是疲惫。那仿佛历尽沧桑般的疲惫。
"到此为止了,萨博叔叔。"这名神秘人身后又出现了两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其中一人已经亮出了武器,威慑道:"我不会说第二遍,请停止逃跑,马上跟我们回避难所。你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带来任何影响,因为你干涉的不是'特异点'。"
神秘人举起双手,把另一只手上的电话也松开。电话旋即跌落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既然那不是'特异点',既然不管我怎么做,未来都不会变,"那名神秘人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那么,让我任性一回,又有何不可?"
那人确实是萨博,灰兔人萨博。可是他已经不是青年的模样,而是一名脸上饱经风霜、显得有点提前衰老的中年人了。躺在远处那公寓内熟睡之中的灰兔人青年萨博,和现在这个中年人萨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你的任性会扰乱这个世界的秩序,萨博叔叔。"举起武器指吓对方的那名黑袍人反驳道:"我们本是来把一切修正的,而不是添乱。身为新曙光号的乘员,请有点自觉好吗?"
"嗯呼呼呼呼呼修正?怎样才叫修正呢,哈斯基?"中年的萨博却如同被逗乐了般,爆发出连串冷笑:"你们也该醒醒,停止那无意义的过家家游戏了。这世界不是我们的世界,也从没有什么'正确的历史'可言。这里有的,只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历史,人造的历史。
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有权选择和我们走过的,完全不同的道路。既然如此,谁又有资格区分什么'正确'与'不正确'的干涉?"
"但世界线会收束,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你所做的一切救不了这个时代的萨博叔叔。"那个被对方称作哈斯基的年轻人继续反驳道:"你却把既定的事情发展顺序搞乱,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呼呼呼谁告诉过你,我是打算救萨博了?"中年的灰兔人继续笑道:"我甚至希望他早点死呢。"
"看来交流不会有用了,哈斯基。"另一位黑袍人低哼道:"动手吧。"
"我真希望不用这样对你,萨博叔叔。"另一位年轻人也叹道,同时举起手中武器。那是一柄有着骷髅头装饰的光剑,光剑的剑刃为紫色,它的外形和丹尼尔的'死亡荆棘'几乎完全一致。被称作哈斯基的年轻人也把光剑的输出减至最小,光剑的剑刃马上变成一道长长的,微弱的暗紫色光线。
"做你必须去做的事情吧,哈斯基。"中年萨博平静地说,"反正我想做的,也已经办妥了。"
"再见,萨博叔叔。回时间冷冻舱里好好休息吧。"年轻人冲了上去,手中光剑连续划出数十下。那光剑的剑刃被缩减到最低输出,威力几乎为零,但它在这种形态时也能以惊人的高速挥舞,不断地穿透目标的身体。造成的不是物理伤害,而是精神伤害,它几剑下去就把对手的精神力削得见底,中年的灰兔人毫无反抗地倒在了地上,陷入昏睡。
"哈尔,埃及那边的状况如何?"那名年轻人收起光剑,扛起躺倒在地的兔子,顺势问道。
"都怪萨博叔叔擅自行动,干扰了我们的行动。最后一个可以干涉的'特异点',已经开始了。"被称为哈尔的年轻人答道,"快把萨博叔叔带回避难所去,然后赶去埃及。没时间了!"
"我先带萨博叔叔回避难所。你独自赶往开罗吧。"哈斯基却说。
"但那是你爸爸的——"
"正因为如此啊,哈尔。"年轻人捏紧了拳头,同时发动了某种装置,一个隐形的气泡开始把他以及他扛着的灰兔人一并包裹住:"关键时刻,我或许也会感情用事,试着救我爸吧。因此,干涉'特异点'时,在场的人必须有你。哪怕我赶不上,你也要做你该做的事情。如果我赶上了,还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也必须由你来阻止我。
在这之后我一定会恨你,骂你,甚至与你反目成仇吧。
但请记住,你永远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噢,哈斯基"另一名年轻人也启动了某种装置,打开另一个隐形的气泡。
两名年轻人开始兵分两路,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走了。他们身上的飞行装置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不仅机动力强大,匿踪性能也出奇地高,当距离到一定远处之后那透明气泡就会让使用者彻底地隐形。即使他们正以高速在移动,即使偶尔听见了空中一种轻微但又特殊的呼啸声、有谁恰好抬头观望,人们也看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非洲的埃及,开罗城外。
"重复,重复,能听见吗,能听见吗,希洛玛队长?"穆特还捧住一只由黄金圣甲虫魔像变化而成的通信器,在不断地试图联络城内的开罗大酒店。
"(沙沙沙沙沙)——穆——(沙沙沙)——穆特?"随着舰队越飞越远,开罗的通信似乎逐渐便清晰了:"是穆特吗?"
"谢天谢地!总算联络上你们了!"猫人少年松了一口气。
"你们现在在哪儿?你和艾尔伯特一起吗?"希洛玛那边反问道:"在开罗外面?"
"在开罗外面,笨"穆特顿了一顿:"嗯,艾尔伯特先生的朋友的船上。"
"你刚才又想说我是笨老虎,对吧?"艾尔伯特在一旁吐槽道。
"笨老虎笨老虎!"坐在艾尔伯特大腿上,一边开玩笑般抓住艾尔伯特的胡须玩儿的奥伯特,不禁伴随着大笑又用力了几分。
"疼啊疼啊疼啊,给我轻点儿!"艾尔伯特无力去阻止小老虎抓他的胡须,只能劝道,而且似乎是被抓得很疼,眼角都冒出泪水了。
"喵哈哈哈哈哈哈!"奥伯特笑得更欢了,估计直到他玩腻为止,艾尔伯特的虎须都会是他很好的玩具。
"你们那边可真够热闹的。"希洛玛说。
"啊哈哈别在意。"穆特无奈地赔道:"今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我想今天的比赛应该是取消了?顺延?"
"顺延到明天早上九点举行,别错过了。"希洛玛不带感情地答道。
"那就好。"穆特又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没有错过什么,暗黑美式足球的比赛还是一场不漏。今天没有比赛可以参加,他们就好好躺着休息吧,让被疲劳透支的身体恢复过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大概会想知道的。"希洛玛突然又说。
"什么事?"
"斯芬克斯老爹昨夜因心脏和多重脏器衰竭,救治无效,已经离开了人世。"希洛玛用无比平淡的语气回道:"他的葬礼在今晚举行,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原本还一脸傻笑的穆特,神情在下一秒彻底僵住。
第2355章 迷踪之于绝地 (十六)()
第2355章迷踪之于绝地十六
"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吧?"穆特笑道:"别这样啦,希洛玛队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希洛玛却说:"换个说法怎样:斯芬克斯老爹在今早凌晨二时心脏衰竭,抢救无效,正式被宣告死亡。
按照他的遗嘱:
帕拉米迪斯先生将会获得他个人财产的百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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