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殊途不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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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殊途不同归-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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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轩辕临走时,把这封信留下,是希望我们帮他交给黎照?”

    “阿黛,你想的太简单了。”周文斌说:“朝中军力三十万,三分之一是皇帝亲自加印的羽林,剩下的分属几个军候,大多都是储君的人脉。加上封地的四五个诸侯异性王,就算黎将军有心救临王,也不可能拿他十万军马去硬碰。”

    “可是轩辕野的兵骁勇善战。绝非等闲。”我想了想,最后把自己也否定了:“洛景天是护国天师,光凭他一个人的本事,千军万马卷作尘都不在话下……”

    我撤了撤目光,看着枕边的白玉腰牌。他之前送我的那枚还留在临王府,跟行囊放在一起。这一枚,表面上看并无任何差异,但是背面却非常不同。

    我那枚是光滑的,他这枚却有花纹。这花纹起起伏伏,像山川像低谷,设计得十分怪异,貌似暗藏玄机。

    摩挲着纹理,我凝着眉头思索。本来就虚弱发热,这会儿一动脑子,大伤小伤就跟被火撩着了似的,难禁一声呻吟。

    “阿黛,你先别想了。”奈何把我按回床上:“把伤养好,才能想办法去查真相。”

    “可是……”我想说可是轩辕野已经回去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你就是着急也急不出个办法。”奈何把我蒙回被子,然后跟着她相公抱起孩子出去了。

    隐隐听到门外,奈何在劝周文斌说让他把儿子带回老家。

    男人依依不舍,问她自己打算怎么办。

    奈何说,这事是阿黛摊上的,她得管到底。

    当时我就咬着被子哭了。我想,如果阿宝还活着,他的坚定一定也如奈何一样。

    如果莫浔爷爷还活着,他也一定会像以前那般对我庇佑到底。

    奈何……奈何你别管我了,我想喊出声,可是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激动的心思。

    半昏半睡中,我偶尔高烧不退,偶尔大汗淋漓。始终握着手里的令牌,连纹理都要握暖了。

    在我担心轩辕野的整个过程中,我忘了我已经忘了洛西风了。

    只觉得在混沌的意识里,似乎有人一直抱着我。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清,唯有脸颊又湿又润。间歇有什么咸咸的东西落在唇上。我贪婪的咽下。有梅花的香甜。

    就这样,也不知睡了多久后,我才被奈何哭醒。

    枯灯一盏摇晃着简陋的木屋,蛇姑娘的眼泪比珍珠还晶莹:“阿黛……你终于醒了……”

    我问怎么了,她摇头说我怎么都叫不醒。剑伤贯穿内关穴,用了多少药都难以愈合。这山里缺医少药。她几乎是要用威胁人家大夫说要活吞了他的手段才抓上来一个医生。可是……

    “怎么会伤得这么惨,阿黛……这真的是……”

    “是洛西风刺的。”我吃力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说:“不过没关系,他不是故意的。”

    “你不怪他?”

    我说是的,有什么可责怪的,师父教训徒弟罢了。是我自己太蠢。

    “既然这样。那我,能叫他进来看看你么?”奈何小心翼翼地问。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就恼了,刚刚那故作姿态的淡定早就喂狗吃了。双手抓在床沿上,我怒目而视着我的姐姐:“你说谁来了?”

    “洛西风。”奈何垂下眼睛:“昨天傍晚的时候到的。阿黛,我看他——”

    “看他什么?”我虚弱地躺回去,拉上被子:“奈何姐。只有他。我宁死也不想再见。你叫他走,否则我不吃药。”

    看了一眼桌上焦苦的药碗,我知道我无能,除了会难为一心为我好的奈何姐,我还能冲谁撒野?

    “这药你吃不吃都没用,可是他若不在……”奈何抹了抹眼角的泪:“你昨晚伤情突然恶化。一口接一口吐血,我都快要急疯了。要不是他守了你一晚上,为你渡息续脉,你——”

    我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阿宝死了……”

    “阿黛,他心里也很难受。那天我眼看着你和王爷从乱箭中窜出来。要不是他以一己之力阻挡,你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逃脱?”

    我没有抬头,喃喃一句:“阿宝死了。”

    “阿黛,我把你的事讲给他听了。”奈何按住我的肩膀,逼我抬起头:“我告诉了他,你是谁。他是谁。你为什么而执着,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抱歉,我自作主张全都说了。”

    我的眼睛动了一下,说:“哦,但是……阿宝死了。”

    “阿黛……”奈何的声音哽住了:“你……”

    “阿宝死了你明白么!!!”我突然像疯了一样推开奈何的手,冲着窗外浅淡的一爿身影大吼:“我们是谁又怎样?有怎样的前尘往事和相爱的理由又怎样?爱也好恨也好。不过都是一念之间的。

    可是阿宝死了,他就在我面前,被他们围攻,杀戮,被他们暗算,被他们戕害。

    奈何姐。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的。包括他在内……”

    窗外的身影一动不动,偶尔吹过的山风撩动那熟悉的发丝。

    后来我听到男人说:“奈何,别逼她了。”

063 忘尘() 
“我去准备晚饭。”奈何推出门之前,看了一眼半掩在我身后的小窗子,然后对我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我没说话,靠着床头休息了一会儿。

    这小木屋有两居室,一内一外。我睡在里间,床榻一侧是紧贴着墙的。

    墙上开着很小的一扇窗,用两层轻纱网罩着。本来已经破烂得千疮百孔,但奈何多半是想让我住的舒服些,并担心透风的山寒惹我伤重,便特意在取新被褥的时候顺便换了匹白缎遮着。

    此时洛西风的侧脸印在窗上,就像放大了的影戏。触手可及的距离,却瞧不偷是演着谁人的悲欢。

    “坐过来。背身。”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却说。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于是不动,也不凶。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平静地面对着只有我们两人存在的空间里。

    我反而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失控而歇斯底里。甚至连一句揶揄的怪话都说不出口,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疲敝了与洛西风之间的任何一点交流。

    我倒不是没想过我们之间的再一次相见的场景,还以为放狠话才是最完整的一欠一还。可是直到这一刻来临,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就像刚刚对奈何说出的那番大话一样——

    我根本就不怪洛西风。就算因爱而生了这许多借口,事实却是,我分明就没敢对他寄予太深刻的希望。

    无论是在面对唐芷,还是在面对他本身的家族立场,亦或是他于我殊途同归的不可调和……

    数着被子上的白花点。我闭了闭眼,转听山风呼啸。

    他的长衣猎猎作响,长发幕前缭绕。白梅香总是无孔不入,挑起我心酸涩又无奈的涟漪。

    “靠过来,我帮你疗伤。内关穴愈合困难,你难回原形,不利养息恢复。”洛西风又说了一遍。

    这回我听懂了,但起初还是一动不动。直到他又说:“你就是想要报仇,也得先养好身子。”

    我觉得这也是有点道理的,痛苦和纠结不能推进我迫不及待的剧情。我需要快点好起来,快到根本无暇去顾及是不是有人应该心疼。

    于是我撑起身子,慢慢靠了过去。僵硬的脊背倚在窗账上。盘起双膝。

    洛西风的大手就隔着这层雪白的窗绫抵在我后心上,温温润润的感觉,发功收息都很轻。

    “这是什么法术?”我想了想,说:“不仅伤痛得好了很多,就连心好像……也不怎么疼了。你,没教过我。”

    “有种伤痛可以治愈,有种伤痛只能转移。”洛西风在我身后的窗子外,收势站了一会儿。呼吸隔着白练,发丝吹打着轻飘飘的声响:“治不好你,我可能就痛死了。”

    我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吞息吐纳。

    又过了很久,洛西风说:“临安城里的消息传出,说轩辕野只昨日被押解回京。原来的府衙就地罢免,新来的代任官员是太子的门生。

    我叫星堂跟着,绝对不会让临王在路上遭到暗算。你可放心。”

    我深吸一口气,表示我听见了,但并不想回答。

    “另外,我找到弯弯了,她闭关渡劫,一直隐身在昆仑山脚下的五莲池畔。她走之前到过白痕的居所,把一些东西都存放在那。我想,可能也包括阿宝送她的桃木簪。所以唐涛并没有伤害到那姑娘,你也不要再担心了。”

    我的心抽动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回话。

    “我还给了她一棵忘尘草,骗她说这是可以增进修为的灵药。所以你不用再担心该怎么向她解释。她不记得你是谁,也不记得阿宝。本就是修为浅显的小草,不该太早涉入人情牵挂。”

    三十年修为的小草,一千年修为的锦鲤。谁人浅显,谁人高深?可爱了就是爱了,什么时候爱都不算早。

    而这话说的,倒好像活得久了,就必然可以强大到去抵抗一切哀伤!

    洛西风,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还有么?”我顿了顿,问道。

    “没有了,剩下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做。”男人回答。

    我说不。我是问你,忘尘草还有么?

    传言,此草莹绿剔透,性苦微寒。入口酸涩,入心释然。

    越痛的忘得越快,越坚持的忘得越彻底。

    “恩。”洛西风说。

    我扬着脸。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那,也给我一棵吧。”

    转过身,我撩起白缎。月影下,他的容颜依旧明朗俊美。白衣胜雪,梅香芬芳。

    “你要,做什么?”

    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秋水般的双眸。我挑着唇角笑了笑,说:“洛西风,从这一刻起,我只有两件事要做。

    一,救轩辕。二,替阿宝报仇。我需要无杂无念的心。需要比千年之守更执着的决意。这是你最后能为我做的事,给我忘尘草,让我忘记那个不会原谅你的理由。”

    莹莹一朵绿色绽放在他修长的指尖,递到我眼前。他说:“默念你想要忘记的人或事,沉心入境。然后嚼碎,咽服。

    记着,要默念到钻心,否则你会忘记所有……你甚至不愿忘记的东西。”

    “我知道什么该忘,什么该留。”抓起绿草凑到唇边,我伸出舌尖舔了舔。有点苦,带着泥土湿润的气息。

    下一瞬间,手腕猛然被拉紧,是洛西风抓住了我。

    “等下!”

    我侧着头,默不作声地盯着他,静静待后文。

    “苏砚……是什么颜色?”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几乎拖成哽咽。

    我仰起头,捉住他眼里的泪水。月色皎洁出银河美,星光泛滥成终不悔。

    “红色。”我说:“是很漂亮的红色。”

    端着绿草。我张口咬下第一片叶子。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可是我吃得很用心,好像要记住每一口咀嚼的滋味敲击在心房上不同步的节奏。

    一片,两片,我数着叶子,也数着他低垂入土的泪。

    他流泪的样子真美,我想。

    吞下最后一抹绿油油的叶片,我放下了窗帘。洛西风几乎在同一瞬间转身,一点脆弱都不肯再给我留下。

    长出一口气,我靠上软软的被榻。然后摊开掌心,我苦笑地看着手中光秃秃一颗鸡蛋大小的红萝卜——

    原来萝卜缨子……这么难吃啊。还是水萝卜爽口,干脆。

    我咔嚓咬了一口。辣出不争气的眼泪。

    这世上哪有什么忘尘草?只有忘不掉,就硬生生剜掉的骄傲。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没有再见洛西风。但他每隔十二个时辰会来帮我疗伤,隔着窗。像后宫娘娘屏后悬丝诊脉一样。

    然后他会拿来一口大花缸,装满清冽的水。为了加快恢复,我每日至少要保持五个时辰的时间在水中疗息。

    奈何告诉我说,这是他每日夜间御剑去昆仑山上采下的雪水融化而成,冰彻纯净,灵力充盈。

    我游在缸里,大多数时候只是沉在最下面思考鱼生。

    而他会站在缸边看我,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我要出来的时候就用尾巴拍水花,他便会自行离去。夜里我睡里间,奈何在外间,洛西风就在窗外的树上挂着,像个鸟。

    那天奈何给我换药的时候,问我说:“你们两个这样子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我一边对着镜子梳头,一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神经兮兮地说:“我失忆了,不记得洛西风了。”

    奈何探了探我的脑袋:“都几天不发烧了。怎么还说胡话?”

    我拍开她的手,无奈惨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洛西风流泪。他这种人,保不齐将来还要再捅我一剑灭口。所以还是忘了的好。”

    “瞎说什么呢?”奈何帮我盖上里衣,撩起我的长发:“那天晚上他刚来的时候,抱着你哭了半宿。我都要被他吓死了,还以为你已经没气了。”

    “哦。”我想了想:“那你也得当心了,万一哪天他觉得留着你一张嘴也是个祸害。把你剥了皮做腰带。”

    奈何瞪了我一眼:“我每年都蜕皮,你要我免费送你。”

    我没心情跟她贫嘴。这么多天过去,我始终很难受,很压抑。但是我必须强迫自己大口吃饭,好好入眠,想尽一切办法加快养伤的进程。

    轩辕野的案子八月十五一过便要开审。最急迫的是,老皇帝这段时间的病情越发严重,甚至有传言说要熬不过这个秋天了。

    如果在那之前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帮临王洗脱冤屈,一旦太子登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他祭龙椅。

    这是星堂带来的消息,确认轩辕野被关押的地方在御史殿司。专门接审王公贵族的监房。

    戒备森严,但如果只是要救人活命,对修行颇深的妖来说并没有那么艰难。

    可是对我,对轩辕野来说,这些是不够的。

    我不仅要救他活着出来,更要堂堂正正地出来。证据是理。武力是刀。我问星堂,轩辕野留给黎照的信你已经送过去了么?

    “是,是黎大将军亲自接收的。”星堂坐在我的床角上,这几天他专司给我和洛西风传话的工作。

    因为奈何表示,她的任务是做饭。做饭虽然琐碎,但比起传话。明显轻松胜任了很多。

    “黎将军愿意出兵相助么?”

    “我是跟着临王手下的两名上将军一块去的,黎将军虽然与临王交情颇深,但这样敏感的时局下,大家最明智的态度都是观望。而且,黎将军提到了一件事,我正想要跟你们商量呢。”

    听完了星堂接下来的叙述。我心有几分数了。

    黎照的意思很明确,轩辕野曾向他透露过,在自己的封地内,有一笔价值不菲的宝藏。

    如若有天,黎照愿意以十万西南军救他于水火,此等黄白之物。皆为酬谢。

    所以这是一个谈钱谈权谈感情的世界,黎照的西南军虽然彪悍骁勇,但由于家道中落,长居蛮夷,朝廷重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特别是冬少衣夏少油的状况,军饷一层层克扣。军中早已怨愤不满。

    “可是依我所知,轩辕野在临安城三年来一向广施仁政,减免课税。怎么会有一笔钱留下来的?”星堂表示,而且如果他真的有心兑现与黎照的承诺,又为什么不留任何线索给我们?

    我想了想,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牌子:“也许。他已经留了线索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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