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殊途不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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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殊途不同归-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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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一时说不明白,只能转脸看了看星堂。

    那边的洛西风站在城墙头上,白衣在月下飘袂,动静之中一框一成画。

    “快上来啊,阿黛,难道,还要为师抱你不成?”

    鼓鼓的夜风吹起洛西风的长袖,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他亦是有一身不失王者之风的气概。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我看洛西风怎么看怎么顺眼就是了。

    但是此时此刻,我和星堂竟然不由自主地拉住对方的袖子,站在原地默立了半盏茶,却谁也没有想要翻墙上去的打算!

    星堂对我说,洛西风曾警告过他,如果他敢离我这么近,他就把我烧了做草木灰。

    而我对星堂说:“你看我师父的左手,就被风吹起袖子的左手腕上,我刚刚系上去的一条红绳,不见了!”

    靠着星堂的肩背,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

    我很紧张,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对着城楼上的洛西风喊道:“师父!那个……我想起来了,阿宝对我说它今晚要去郊外跟一个胡萝卜约会的,咱们……咱们别打扰它了!”

    话音未落,我拉起星堂就要转身跑。可是眼前拔地而起的一片城楼,就这么硬生生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城楼不是应该在身后么?这……这……怎么回事!空间越来越小,前后两幢城楼围起一个翻天不得入地无门的区间,硬生生把我和星堂困在其中!

    “是翻天域!”星堂脸色大变!

043 要被他亲手杀死么() 
我也知道翻天域,在我还是一条小鲤鱼的时候,莫浔爷爷就对我说起过——

    狐妖最擅长幻术。除了换皮换颜之类的伎俩外,异域结境更是一把好手。

    而像这样灵力充沛,结印严密的幻境,没两千年的道行也是有个一千七八载的。

    所以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幻化成洛西风模样的家伙正是差点害死周文斌的灵雪白狐——兮楉。

    人分王侯将相,妖也分三六九等。

    越是高级的山野精怪,在同等的修为年限上越是实力靠前。

    一类当然是上古妖兽,二类多为山中野兽。我和奈何这种蛇蝎鱼虫还要靠后一些,而像阿宝那类草怪藤精萝卜妖就更逊一筹了。

    我从没有跟灵狐打过交道,所了解的一切除了源于洛西风手上的那本降妖谱外,就全靠莫浔爷爷口述了。

    莫浔爷爷是条白唇鱼,在昆仑山的天池里陪了我两百年,几年前成终正寝了,也算是功德圆满。

    想当初那句‘火蜥的鳞,灵狐的骨,藤草的鲜血最受苦’正是他老人家告诫我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灵狐算是成精水族的天敌了。

    天际笼罩着紫色的雾,偶尔裂变出盈蓝的闪电光。在一实一虚两幢城墙间觥筹交错着,无论是飞天还是遁地都不可得。

    兮楉已经变回原身,我庆幸他没有以我最爱男人的样子向我们展开屠戮与进攻。想当初我连咬一口洛西风的手指都舍不得,要怎么才能对着他的脸下手呢。

    我没想到兮楉竟是只雄性的狐妖,胜雪的肌肤吹弹得破,华丽的白发三千过丈。一袭大红的妖冶长袍下,是紫得半透明的里衣。一尘不染的白尾好像故意要露出来招摇过市——

    我想,如果美丽只能用来形容女子,对他,似乎便有些不公平;

    如果妩媚注定与男子无缘,于他,似乎又找不出更贴切的词。

    星堂用手肘碰了碰我:“这狐妖怕是男女通吃啊,当心点。”

    我心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讲这种玩笑!

    这翻天域与其他的幻术结界相比,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幻正心的不确定性。

    以外围景致的凭依为媒介,织造出七七四十九重空间。如果打不破结界的阵中心,是根本不可能从翻天域的内部逃出去的。

    而我们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皆虚实难定,这更为身处阵中的一切活动造成了极大的障碍。

    有树在的地方可能是井,而有山水在的地方却可能是泥淖。

    更加棘手的是,置身敌手的翻天域中,多耽搁一刻便会多消耗一份灵力。别说动起手来将会大打折扣,就算单纯消极藏躲都要难上加难。

    “你,就是灵雪白狐?”眼下的危机已经呈出剑拔弩张,我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冲眼前的男子道:“是你害了周文斌?汶水河的水旱,也是你弄的?”

    “一条小鲤鱼,操心倒不少。”兮楉摇了摇雪白的狐尾,惹在眼前一挂树桠上。眉目轻佻,口吻阴阳怪气:“虽然瘦了点,修为也不见精进。姑且将就用用,总比吸那些肉眼凡胎的臭男人好的多。”

    我被他这样打量得很是不舒服,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躺在砧板上的肉,等着敌人在研究究竟哪一块好吃一些。

    情势如此危机之下,我唯一能想到的人也只有洛西风。

    这种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你这狐妖,已有千年修为,为何不思积德行善,偏要做害人的事!”我精神一紧,脱口就是这么一句话。果然洛西风带出来的根正苗红的小徒弟,一点没有有辱师门。

    然而兮楉当场就被我逗笑了——

    “你这小鲤鱼,脑袋可是被贝壳夹坏了?呵呵,什么叫害人的事?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猫要吃鱼,鸟要吃虫,人不也要吃猪吃羊。我吸几个精元算什么?”

    这是千古悖论,明明大家知道是错的,却总是无法用合理的说法辩驳。

    就连我都曾问过洛西风,因为我从人变妖历经千年,有些时候活得太久,看惯了一些事就反而看不清了。

    当时洛西风只对我说了这么一番话——别问那么多,按规矩来就是了。妖不能害人,人不能滥杀,这就是道。道是不可能公平于所有立场的,却是千百年来保留下来相对最公平的法则。

    如果你找不出更好的,就只能按照既定的法则去做。

    于是我对狐妖说:“我不跟你废话,快放我们出去!等下我师父来了——”

    “你师父不会来的,洛景天走了。洛西风为了救人,已经元气大损。呵呵,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么?”兮楉的嗓音又尖又细,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怵。

    “你不是洛景天的对手,所以你在之前的须臾幻境里故意避免与他冲突?”我觉得,狐妖难对付不仅源于它修为甚伟,更因为它狡猾而聪慧。而鱼的智商——

    我自惭形秽!

    “我在汶水河边修炼,采灵石,渡天劫,并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可是你们却偏要来扰我。”兮楉捏起一块墨灵石,在我面前撵成稀碎的粉末。有风一吹,散落天际。就像沐浴一场花瓣雨,整个表情满足又享受。

    “你不要再信口开河了!”我厉声道:“临安城地处干旱,全靠汶水河道引流灌溉。你把墨灵石都给凿了,这里的地脉遭到破坏,害得水源断流,颗粒无收。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临安城万千百姓,你这样的妖邪,就算修行万年又有什么用?”

    “那你呢?修习千年就只为儿女情长甘做马前卒,小鲤鱼,你也未免太给我们妖类丢人了。”兮楉搅着他火红色的衣袖,慵懒的身姿荡阿荡:“依我看,不如让我吃了你。然后替你去勾引你那不解风情的师父,可好?”

    “你少废话,我师父可不是你这种下三滥的妖怪能染指的!”我咬紧牙关,手中的短剑已经蠢蠢欲动,随时静待破风。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星堂已经冲了上去。他的武器是一把通体晶莹雪白的羽刃。随风起,随雾化。跟他的速度,一样快——

    我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进去帮他一把,还是先给男人一个耍帅的机会?

    等到两个回合下来,黑漆漆的男人像被揉碎了的一团药渣一样趴在我身边吐血时,我才明白洛西风之前所说的——什么叫无论交朋友还是打架,都不靠谱的意思。

    我把星堂扶起来,问他还行不行。

    “废话。”星堂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这些年跟在洛西风身边,本以为做个闲散的式灵也不错,渐渐的就懈怠了修为。现在除了泡妞和跟踪,要么就是跟踪泡妞,打起架来简直就是废——

    诶?你怎么还在这儿愣着?我拖延他,你快点去找四角的结界阵心!”

    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啊:“你一共也没坚持下半盏茶的功夫,还好意思跟我说拖延!”

    搭了下星堂的脉象。妈德,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弱。亏他还敢冲上去摆出一副很能打的样子!

    “实力是一方面,打架有时是靠脑子的。”星堂说。

    我表示,把你嘴角的血擦了先!

    其实我心里明白,星堂是檀香木成精,躲在扇子里修行,就算再练个千年八百载的也不可能是灵狐这样的妖兽的对手。

    而我,尚且还有希望可以搏上一搏。

    “阿黛,别出手!”星堂拉住我:“翻天域是灵狐的幻界,你在这里的灵力会被封印三成以上,交手太容易吃亏。”

    星堂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但是我却说:“你看这个死狐狸有想要放过我们的意思?

    别出手?那你是让我凑上去给他吸咯!”

    “我有一个办法。”星堂郑重其事地看着我的眼睛,压低声音道:“先躲起来,等洛西风从外面打进来救我们。”

    听完这话,我真是恨不能抽他两个耳光。我说你好歹是个‘假’式灵,真把自己当洛西风的宠物了?

    星堂表示,在这一点上,他跟阿宝没有区别。阿宝惹祸,不也是我没完没了地兜着么?

    “这能一样么?阿宝是个小孩子。你长这么帅一张脸,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啊!”

    这时兮楉似乎已经不耐烦了,身子一倾就往我们这边过来了:“你们两个聊够了没?还打不打?啧啧,我可有多少日子没有吸到妖男妖女的元神了,看来今天真是天助饱餐一顿。”

    我起身把星堂推一边去了,心里也知道是指望不上了。

    今天就算是难逃天劫,我也得出手了。

    杀了宿主,翻天域自然就能被毁灭。可是我……

    我不能杀生,轮回之时,我与上神离朱订下契约。为了保持前世的记忆,我绝对不能亲手杀掉任何生灵,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否则将要遭受天谴,重疾惨死。

    这就决定了当我孤身与这样强劲的敌手对战时,在本就实力相差太多的状态下,愈发捉襟见肘。

    几个回合下来,我力不从心,招招防守,几乎要被逼入死角。

    最后兮楉对我说:“别这么顽强了,弄花你的脸我反而没有食欲呢。既然那么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师父,不如,就让他来给你个安慰的了断?”

    我沉着空档,微微调息了一下翻腾不已的气血。而眼前的狐妖,竟然摇身变成了一个着水蓝衣衫,面容温和的美妇人!

    这是……什么情况?我只知道狐妖善变,可是这美妇看起来十分陌生,只像寻常人家那类闺秀,并无出奇。

    我想不通这头狐狸精到底想干什么!

    一时间,一个人影化成十个,十个分成百个!旋旋转转,目不暇接!

    直到一袭白衣的洛西风从兮楉身后的翻天法阵里慢慢走出来,目光直视,肢体僵硬。

    “师父!!!”我大声地喊他,却很快淹没在幻境滚滚的天雷声中。

    “子醇,过来……到娘在这儿。”兮楉的笑声又酥又狞,我的心顿时跳漏了一拍——

    原来这个美妇人,是洛西风已经故去的娘亲!

    狐妖的魅惑之术,乱人心思,伤人怀想。

    我想至少在洛西风的心中,没有谁能比早逝的娘更能让他卸下心防。

    “子醇,想不想娘呢?过来……娘亲这里好冷,好冷……娘被妖怪害死了,你想不想为娘报仇?”

    “师父!”我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师父你不要上当!她是狐妖!是狐妖在骗你啊!”

    “子醇,娘怎么会是妖怪呢?你身后这个女人才是妖怪,你把她杀了,把她的内丹和精元取出来给娘吃了。娘就能复活,转世了。

    子醇,你不是一直最想念娘了么?”

    “师……”

    此时此刻,我看到洛西风缓缓向我转过了身,一双眼睛空洞无味地盯着我。比眼光更冷的,是他指向我胸口的剑锋。划过平整的衣衫,碰触肌肤的一瞬,就像千年寒山上的冰雪。

    “师父,我是阿黛!你醒醒!你——呃!”

    那种透体而过的绝望感,就像前世的冰冷的贯穿,从苏砚的身体流淌进我身体的血液,那么温润。

    洛西风抱住我,单手压着剑柄一直没入我胸膛……

044 一吻千年() 
“阿梅,你可认得殿前之人?”封后大典之上,我未来的夫君,一国之主慕容凛睥睨而下。

    我扶着厚重的后冠,挑起唇角冷艳地笑,然后摇头:“陛下,臣妾自年初与陛下入宫以来,早就不曾再与宫外有任何瓜葛。委实不认得此人。”

    我喜欢苏砚的猩红长袍,尤其是在今天这样应景的场面里。就像我虔诚的娘家人,用一袭喜庆的氛围佑我将屠刀送进敌人的心脏。

    而红色,将意味着无论他流多少血,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冷血的国师说,此人乃是修行多年的锦鲤成精。闯天殿,坏纲常,居心叵测,不除必留后患。

    铁索连环,穿肩而过。我看着苏砚脸上近乎麻木的神情,淡茶色的眸子里装不了多少悲伤。

    “今天是朕与阿梅的大日子。怎么能叫这等低劣的妖邪坏了兴致?阿梅——”

    慕容凛剑不离身,无论征途战野还是太平盛世。腰间一柄‘御龙吟’,曾在我眼前深深地刺透我父王母后的胸膛!

    “陛下可答应过阿梅,要将此剑相赠?”我敛去眸色中的恐惧与灼心,深深欠下身来,端平手掌。

    “呵,你若执意此妖与你素不相识,今日就将他斩于殿下可好?”

    戎马半生舔刀血,杀人如麻渡往生——在这样的帝王面前,我全然无法以大喜之日不沾命为借口来推脱。因为慕容凛,是个魔鬼。

    我不能功亏一篑,不能倒在筹谋复仇之计的最后一步。

    没有慕容凛的信任,就没有我转圜的任何余地。

    苏砚,我以为一千零一张水墨画已经足以让你用余生祭奠我们相处的那些美好时光——

    你又何苦,偏要来阻我?!

    “阿梅,我不想看你嫁给别人……”利剑刺穿他的胸膛,晕不出红装上蔷薇般的忧伤。

    我用尽我一生的坚强屏住泪水,攥着黏腻的剑柄。抽出满手鲜红。

    “苏砚,你走吧,我从来……没有爱过你。”闭上双眼,我断情绝义。

    我知道如果他要走,任千军万马难以围困。却忘了一双一对的‘落梅珏’在我们彼此的心口愈加发烫。

    时年四月,身怀有孕的皇后洛梅妆,竟用一柄淬了剧毒的银簪,于宫中行刺!

    那时的慕容凛,正蹲下身子附耳在爱妻的腹部听着懵懂的胎动。

    脖颈后面最弱的脉门,与浑身上下铁甲般难以刺透的硬功形成最鲜明的反差。

    一代枭雄慕容凛,崩。

    各路诸侯兵临割据,朝中内外乱分天下。权霸止于水火,罪名立于妖邪。当苏砚将受尽酷刑的我从牢狱中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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